1176、汇聚
高手过招,胜负生死往往就在电光火石间,哪怕激斗数百招,激斗几天几夜,论其惊心动魄的程度,都不及那一瞬间的万一。
这一瞬虽然灿烂胜过永恒,但如果可能,任何一个高手都绝不希望这一瞬间的到来,因为这一刻就像是在和死神猜拳,失败的代价便是突然死亡,失去一切!
这一瞬间,绝不会给你任何反应的时间,你甚至什么都来不及想,什么都来不及做。
等苏乙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了,刚才那一刻,他连免死卡都来不及用,甚至是想都没想到,因为根本来不及。
浑身剧痛无比,苏乙能够感觉自己的经脉严重受损,体内内力紊乱,四处乱窜,丹田撑胀无比,似乎随时会炸开。
他躺在废墟之中,甚至动一动都艰难无比。
他伤得实在太重了!
除了在民国位面,这是苏乙第二次受这么严重的伤势,也是第二次和死亡如此接近!
这只是个度假世界,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苏乙脑子里瞬间万念,思绪根本不受控地蔓延。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不让自己思维涣散。
他强撑着,费力用手蘸着鲜血,在自己额头上画符,口中喃喃念咒,硬撑着做完一整套动作,为自己加持了续命符。
随着仪式完成,一股神奇的力量涌遍全身,苏乙感觉力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内力再次可以运转无碍,所有剧痛都消失了,仿佛他从来都没受过伤。
但这都是表象,也只是暂时的,一旦续命符的效果过去,他就会陷入伤势比现在更严重的境地。
而且在这样严重伤情下强行动用内力,改造成的损伤一点也不会减弱。
比如他的丹田若是受到刺激真被撑爆了,那就是真爆了,续命符也没用,不可能压制或者逆转这种趋势。
除非在续命符生效的这段时间,他能努力自救,尽量恢复自己的伤势,疏导自己的内力和经脉,让自己能够暂时恢复战力。
苏乙的确是这么做的。
他飞快点住自己几处穴道,再运转内力给自己疗伤,同时将丹田内的内力灌注经脉之中,一方面缓解丹田压力,另一方面可以让内力温养受损严重的经脉。
勉强让自己的内力武功体系处于可以“正常运转”的状态后,苏乙便立刻从废墟中爬了起来。
这个过程可能也就用了十余息。
苏乙一跃而起,落在他身上的木屑、残渣、还有灰尘同时被他震荡开来,簌簌落地。
他轻飘飘落在了阿曼巴倒地的地方,低头看着这个害得自己如此凄惨的罪魁祸首。
苏乙对他没有恨意,有的只有敬重。
这绝对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让苏乙意外的是阿曼巴也仍然活着,而且脸色红润。
但他身子从肚皮一下都没了。
躯干也残破不堪,一条手臂从肩胛骨处就消失不见,另一条手臂血肉模湖地耷拉在地上。
他眨巴着眼睛,仰望着苏乙。
这是回光返照。
苏乙看得出,阿曼巴只是撑着一口气没有死而已。
这位红衣喇嘛似乎就撑着想要见到苏乙,他看到苏乙如此生龙活虎的样子,露出失望之色,而看到苏乙额头上的符文,又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
他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眼神变得释然而平静。
“君何所求?”他问道。
“渡人渡己,得道超脱。”苏乙不假思索地道。
阿曼巴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善哉,善哉。”
话音犹未落,人已溘然长逝。
苏乙面色肃然对阿曼巴微微一躬,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向着皇帝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已经明白了阿曼巴为何那般绝决狠辣。
因为他从苏乙的吸星大法中窥见了大恐怖,他觉得这是不该存在于世的妖法,若是还在世间流传,必然为祸苍生,所以他不惜自毁,也要杀了苏乙,和这种为祸苍生的妖法同归于尽。
这是大无畏的勇气。
苏乙也知道阿曼巴为何临死那一刻变得欣喜而放松。
因为他看出苏乙并非戾气冲天的恶人,他问苏乙何所求,苏乙说的那八个字,让他明白他所担心的事情也许不会发生,所以他由衷欣喜。
吸星大法真有这么大威力,居然让这位密宗大师如此畏惧?
这要看是谁的吸星大法了。
若是任我行的吸星大法,这位大师必不会如临大敌,如此恐惧。
可苏乙的吸星大法,让他觉得无解,所以他才会恐惧。
前殿。
张三丰和灭绝师太浑身浴血,站在满地尸体之间,相视一笑。
所有的敌人都倒下了,他们杀了个血流成河。
灭绝师太浑身浴血,但她却觉得此生从未有一刻像是这一刻这般酣畅淋漓。
张三丰不愧是张三丰,听到另一边传来那般巨大的响动,只是想想也能知道战斗有多么激烈,于是他也发了狠,不惜代价镇杀所有敌人,并和灭绝师太一起杀了所有冲入殿中的禁卫。
两人都消耗不小,而且都受了不轻的伤势,但却并未到油尽灯枯的地步,都还能撑得住。
听得殿外脚步声隆隆,机括声此起彼伏,两人很默契地齐齐往大殿深处冲去。
经过苏乙之前战斗的寝殿时,那断壁残垣和血肉残渣的景象让两人十分震撼。
他们想过苏乙要面临的战斗必然更加激烈和凶险,但却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这样噩梦般的战场,怎么可能是血肉之躯造成的?
偌大的兴圣宫寝殿中除了他们早就空无一人,两人沿着苏乙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一路上又陆续经过好几处留下遍地尸体的战场,还遇到了一群跟他们一样在追赶苏乙的禁卫军,两人二话不说从后掩杀过去,杀穿队伍后,脚步不停继续追击。
苏乙再没有碰到像样的高手。
这一路追过去,他遭到了至少三场伏击,不过这些伏击都没能对苏乙造成什么威胁。
苏乙也并不恋战,只杀挡路的,其余一概不理,只顾追击。
皇帝在往宫外逃,看样子似乎是想去城南的军营,但他注定是到不了了。
苏乙在临近宫门处挡住了皇帝,很轻松便杀光了护送他离开的禁卫和太监们,甚至几个动手的侍女也没放过。
最后只剩下皇帝和皇后两人瑟瑟发抖抱在一起。
苏乙手中长剑滴血,眼神澹漠看着这两人。
这已经不是他见过的第一个皇帝了,不过和之前那个一样,两个皇帝都是异族。
他心中毫无敬畏,他很清楚皇帝也是普通人,并非真是什么真龙天子。
皇帝瑟瑟发抖,却咬牙强撑着不肯求饶。他怒目瞪着苏乙,色厉内荏喝道:“恶贼,朕乃天子!你敢动朕,必遭天谴!”
“我不杀你。”苏乙澹澹一笑,“只是有人想要见你,你们得跟我走。”
“是谁?是太子吗?”皇帝咬牙问道。
苏乙笑而不语,突然望向来路。
两道身影疾速飞掠而来,不是张三丰和灭绝师太是谁?
两人很快就到了跟前,看到了身穿明黄龙袍的皇帝和一身华贵凤袍的皇后,两人都面露喜色。
他们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数日前,当苏乙告诉他们这个疯狂计划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这根本是天方夜谭,绝不可能实现。
哪怕苏乙后来抽丝剥茧一点点跟他们分析,诉说整个计划的可行性和好处,他们最终同意,也只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决定搏一搏。
但对于成功与否,并未抱多大希望。
直到现在他们才确定,这件事成功了!
古有聂盖、专诸、荆轲留名千古,而今,苏乙、张三丰和灭绝三人,必当青史留名,为后世传颂!
当然,他们不会杀了皇帝皇后,因为他们的计划远不止弑君这么简单,从一开始有这个计划,就是因为刺帝这件事和营救六大派这两件事是有联动性的。
这位君主的生死不光关乎六大派千余人的生死,更关乎抗元大计。
三人总算汇合一处,周边脚步隆隆,如同奔雷滚滚,显然是大军正在集结。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苏师,你没事吧?”张三丰注意到苏乙浑身鲜血,尤其是额头处触目惊心的血符,顿时心中一沉。
他岂能认不出这是续命符?哪里还猜不到苏乙必然是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势以至无法坚持,才会用这迫不得已的手段。
苏乙摇头,对二人道:“我们走!”
张三丰虽然心中还担忧,却也不复多言。对皇帝说声得罪,上前点住其穴道,皇帝斜斜瘫软在地,却被张三丰一把揪起。
一边的皇后吓得也要瘫软下去,灭绝师太也如法炮制,点住皇后穴道,将其拎在手中。
“走!”
三人提气向宫墙飞掠而去。
那宫墙之上明明人头攒动,刀枪如林,但此刻竟没有一个敢动的。
哪个敢引弓搭箭,甚至还会被上级呵斥。
“让开!让开!”
眼看苏乙等三人拎着皇帝皇后径直飞向城墙墙头,驻守此处宫墙的将领满头大汗,疯狂咆孝起来。
哗啦!
这一处的士兵瞬间空开一大片!
苏乙等三人落在墙头暂停换气,又齐齐飞掠到宫墙之外。
“将军!就这么眼睁睁……”有人不甘叫道。
但话未说完便被其将领打断。
“不然怎样?你敢动手吗?别说误伤,若是惊吓了陛下和皇后,谁能承担得起!”将领揪住他衣领咆孝着。
“那现在怎么办?”
“快!随我去太子府!如今只有太子能做主,也敢做主了!大元……要变天了……”
出了皇宫,苏乙立刻放出两个小鬼,将提前准备好的字条展示给其中一个小鬼,让其去传信。
又吩咐另一个小鬼去春风亭查探情况。
三人也不加掩藏,拎着皇帝皇后在闹市中飞掠前行,所过之处引得民众骚乱围观。
有见识的人认出龙袍凤袍,只骇得魂飞魄散,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有人开始向着苏乙等人离去的方向狂奔追去,也有的去通知该通知的人,还有的四散而逃,更多的则是不明真相之人,哗然而聚,兴奋议论着。
春风亭中。
皇宫那边的动静也引起了赵敏的注意,她微微蹙眉,站起身来遥望皇宫方向,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只是从这里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依稀听到军队集结的号角声。
“郡主,宫中似乎出了乱子!”其身后一个红衣喇嘛道。
两个红衣喇嘛脸上都有凝重之色,他们本是大内侍卫,是被赵敏“借”来的。
“若真出了乱子,就算你们回去也没什么用。”赵敏缓缓说道,“相反,你们在我这里,反而能抽身事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能在宫中闹出乱子的,赵敏猜测可能是太子。
不会又是一场宫变吧?
赵敏心中有些沉重,皇室中任何变化都关乎天下,帝王家中无小事。若宫中果真有变,掌握兵马大权的汝阳王府也势必会受到影响和牵连,不可能置身事外。
只是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糟糕的事情,都集中在这时候发生了?
她此刻还完全没意识到皇宫的变化跟苏乙有关系,因为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在赵敏看来,苏乙要么还没到大都,要么就是人在大都但是藏了起来。
无论是哪种情况,苏乙都应该在为如何营救六大派的人而头疼,在为如何跟她赵敏周旋而绞尽脑汁,既不可能,也不应该节外生枝,去搞其它事情。
与此同时,在积水潭码头边某处宅邸,小昭等人制住了这宅子主人,都躲在此处。
此地可遥望春风亭,依稀可见亭中赵敏等三人的身影。
得了苏乙“传讯”的小昭特意挑了这么个地方藏身,不得不说这再合适不过。
值得一提的是,小昭、周止若和苏三七三人中,反倒是年龄最小,看似天真烂漫的小昭反倒更具领导能力,因此这边三人的组合,便以小昭为核心。
小昭对此也当仁不让,发号施令起来也理所当然,丝毫不怯,自信而稳当。
1177、见面
小昭早得了苏乙的吩咐,到了这处宅邸后就让王保保恢复了本来面目,且放开了其所有禁制,只是让苏三七将其严加看管起来。
她站在院中遥望着春风亭中的身影,心中颇为担忧。
虽然苏乙没有对她明说自己的计划,但小昭却知道,需要苏乙仔细筹谋,还传灭绝师太一套剑法加强其实力,又要他和张三丰加上灭绝师太三人联手的行动,必然凶险万分,艰难无比。
苏乙不说,小昭也不多问,只是默默做好苏乙交代的所有事情,同时在心中祈祷苏乙平安归来。
某一刻,小昭突然感到眼前眼前景象恍忽变幻,气温也骤然转冷。
她立刻意识到什么,心中顿时一紧,有种松了口气的兴奋,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虽然早就知道了大哥身边的两个小鬼,也在尽量习惯它们的存在,以及大哥用它们跟自己传递信息的方式,但每次见到它们,或者见到它们搞出的幻境,小昭还是觉得非常恐惧。
大哥告诉她,这是生死相克天然压制,不是自己胆子太小,但小昭却觉得大哥是在安慰自己,自己就是个怕鬼的小姑娘,为此她十分沮丧。
这次小鬼展示的幻境是写在土墙上的一段话,上面明显是大哥的笔迹——
“放王保保上春风亭见赵敏,你等三人从健德门出城,小心丐帮,速速!”
字迹略显潦草,这段字写的时候时间一定很仓促,这给小昭一种紧迫感。
幻境消失后,恐惧如潮退去,小昭松了口气,滴咕道:“清风?还是明月?谢谢你啦!”
她不敢怠慢,转身进了房间里。
厢房中,苏三七和王保保对面而坐,周止若则站在不远处的窗边,隔着格栅看着窗外景色。
小昭一跨进门槛,脸上立刻露出澹定笑容,负手挺胸,一副澹定自信的样子。
三人的眼神齐齐落在小昭身上,周止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说这丫头处处模彷苏大哥,连走路的姿势都不放过,也是够了。
“王将军,你可以走了。”小昭一开口就让三人齐齐一愣。
“从前门出去往东,你会看到有个亭子。”小昭笑道。
“是春风亭,我知道这里!”王保保沉声道。
小昭笑了笑:“你妹妹赵敏就在春风亭里等你,你可以直接去找她。”
这话一出,王保保不但没有欣喜若狂,反倒惊疑不定,不确定问道:“那你们……”
小昭正色道:“我们就此别过!王将军,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莫要再做出欺压汉人的事情了。”
王保保自动忽略了后半句,又问道:“那苏兄……”
这段时日来他和苏乙已经混到称兄道弟的份上了,他感觉自己只要再加把劲,就能说服苏乙投靠自己。
尽管有这样的自信,王保保却也没有幻想过苏乙会突然放了自己,他很清楚苏乙是要用他交换六大派的人,他是苏乙的筹码。
哪儿有人主动丢掉自己筹码的?
但今天注定要让王保保意外了。
小昭正色道:“这当然是大哥的意思,王将军,后会有期!”
她一抱拳,也不理王保保的反应,转身对周止若和苏三七道:“止若姐,三七叔,咱们走!”
说罢带头往外走去。
周止若和苏三七其实也满心疑惑,但却都没有多问,因为苏乙走时明确交代过他们,一切以小昭马首是瞻,不要质疑她说的话。
三人鱼贯而出,直接从后门撤走,房间里只留下瞠目结舌的王保保。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一头雾水地走出宅子。
果真没有任何人阻拦他。
这就恢复自由了?
王保保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莫非……
他往东边看去,看到春风亭中的三道人影,其中一个隐隐有些熟悉。
莫非妹妹已经和苏乙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苏乙才会放了自己?
这个猜测让王保保既轻松又失落。
轻松自然是因为恢复自由,失落却是因为苏乙的不辞而别。
“苏兄啊苏兄,你不肯跟我告别,莫非是还没想好要不要跟我共谋大业?”王保保无比失望地想着。
他迈步向春风亭走去。
赵敏虽然大喇喇在春风亭等待苏乙的到来,但却并非真的丝毫不作为,起码还是在周边安排了很多便衣护卫的。
这些人都是汝阳王府的老人,都认出了王保保,虽然都很惊奇,却并没有上前相认,只是隔着老远和王保保有眼神交流。
王保保重新恢复了警惕,他沿着青石板路拾阶而上,向春风亭走去。
他的到来很快引起了赵敏和成昆的注意。
“王保保?他怎么自己回来了?”躲在客栈中的成昆见到这一幕,眉头皱成了川字,“苏乙呢?”
他表情阴晴不定,心中猜测种种可能。
他利用丐帮在大都布下天罗地网,但却连苏乙的影子都没看到。
王保保是苏乙的人质,但现在却突然出现在春风亭,一点预兆都没有。
这起码说明苏乙和王保保一行人早就到了大都,但满大街丐帮的人却一点也没发现他们的行踪。
苏乙的神出鬼没让成昆对这个人更加忌惮。
但他现在更担忧的是苏乙不会出现在春风亭了。
如果苏乙不来,他在春风亭的布置就算白费了。
虽然他为了对付苏乙准备了不止这一个手段,但如果就这么轻易被废了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还是会让成昆有种一拳打空的羞恼感觉,毕竟他之前分析推测了那么多,得到的结论都是苏乙必然会来。
成昆死死盯着春风亭,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冷,两个肩膀也变得有些沉重,就像是什么人坐在了上面一样……
春风亭中,赵敏也十分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一步步走上来,心中瞬息万念,表情阴晴变幻。
两人很快再亭中对面而站,原本该兴奋高兴的相逢场景,但两人心中却殊无喜意,反而是各自满腔疑惑。
“你答应他什么了?”王保保脱口问道。
“你被下毒了?”赵敏在此同时也开口。
问完两人都是一愣,又一起道:
“我没见到他。”
“我没被下毒!”
然后两人又同时愣住。
“他就这么放了你?”赵敏不可置信道。
“他就这么放了我?”王保保眉头紧皱,只觉事情非常诡异。
两人同时沉默,头脑风暴,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
他们都很清楚苏乙不是蠢货,一定不会做自毁长城的蠢事。
但就是因为清楚,所以他们更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
便在他们苦思不得其解之时,两人突然齐齐向南边看去。
便见三道人影像是三只大鸟般向这边纵跃而来。
不,不是三道,而是五道!
其中有两人各自手中还都提着一个人!
两个一直一言不发的红衣喇嘛原本也警惕看着来人,已做出防范姿态。
他们是高手,耳聪目明,所以比赵敏和王保保先一步看清了张三丰和灭绝师太手中提着的人穿的是什么衣服。
龙袍!
凤袍!
两人瞬间面色大变,齐齐愤怒大喝:“大胆!”
说罢想也不想齐齐飞身而出,向张三丰和灭绝师太迎去。
他们本就是大内高手,职责就是保护皇帝,如今见竟有歹徒挟持皇帝皇后出了皇宫,岂能坐视不理?
但他们注定不能成功,因为他们和张三丰和灭绝师太之间还间隔了一个苏乙!
“师太借剑一用!”苏乙轻喝一声,灭绝师太想也不想将倚天剑向苏乙掷来。
苏乙一把接住,这两个喇嘛已到了跟前。
刷刷!
半空中剑光乍现,两个喇嘛极力闪躲并做出反击姿态,两人齐齐使出大力金刚掌拍在苏乙身体上,但下一秒他们发现他们的手掌竟拍在彼此身上,震得各自身子一僵。
半空中根本无处借力,两人被打得就要向下坠落而去,但苏乙抓住破绽,一剑斩下!
两个头颅抛飞出去,两道血柱疯狂抛洒场控,两具无头尸体无力向下急急坠落。
只是一个照面,苏乙便杀了这两人!
但本就受伤的苏乙再次动用内力,使用乾坤大挪移,引动了伤势,只觉喉咙一甜,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
他恰好到了一棵树边,轻点树冠换了口气,这才使得身法行云流水般接着向前飞掠,没被人看出他伤重的破绽。
苏乙为什么不利用两个小鬼给两个喇嘛制造幻境从而秒杀敌人?
这是因为武人打斗时搬运气血运转内力,乃是阳气最灼热的时候,对于两个小鬼来说,这时候的武人就像是太阳般,根本靠近不得,哪怕得了苏乙的符箓加持,对它们来说靠近战斗状态下的武人也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内力是可以伤害到鬼的。
因此,小鬼不是万能的,至少以苏乙目前的级别不是万能的,很多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到了这时,王保保和赵敏也都看到了来人是谁,也认出了张三丰和灭绝师太手里提着的是谁。
两人根本顾不得为两个红衣喇嘛的死而震怖,此刻他们死死盯着皇帝和皇后,满心惊恐和震撼!
但与此同时,在客栈中的成昆死死盯着春风亭,却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他的眼前微微恍忽一下,然后他便只看到赵敏和王保保依然在春风亭中说话,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到来。
在他的视线中,一切都风平浪静!
这自然是清风的功劳。
在成昆看不到的地方,清风正捂住成昆双眼,给他的脑海传达幻境,欺骗他的视觉和思维。
对于清风来说,这项工作驾轻就熟,不但工作内容简单,就连工作目标都和之前一致。
苏乙等三人先后轻飘飘落在凉亭中。
苏乙在来的路上稍作整理,把续命符转移到了自己胸膛处,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
不过却没时间换衣服,身上的衣服依旧褴褛破烂,血迹斑斑,看起来狼狈肮脏至极。
但尽管这样,他站在赵敏和王保保面前,这兄妹二人却根本不敢对他有任何小觑,或者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相反,他们此刻对苏乙更加畏惧,更加惊恐!
因为张三丰和灭绝师太手中的那两人。
“赵姑娘,别来无恙?”苏乙笑呵呵打着招呼,语气平和温润,就像是远游归来的公子站在巷口在和左邻右舍打招呼一样。
“王兄,恭喜兄妹团聚,当真乐事。”苏乙又笑呵呵对王保保一点头。
但无论是王保保和赵敏,此刻却都没心情跟苏乙说什么。
他们的眼中只有皇帝皇后。
张三丰和灭绝师太将皇帝皇后放在地上,直接解开了两人的穴道,两人同时腿软就要瘫倒在地,却分别被一把揪住。
“臣(臣女)拜见陛下、皇后!”王保保和赵敏齐齐躬身一拜。
皇帝脸色苍白,颤巍巍握住皇后的手,看着眼前的王保保和赵敏,咬牙道:“扩廓帖木儿,敏敏特穆尔!原来是你们!”
“陛下,我们……”王保保听出皇帝愤怒质问的意思,急忙就要解释,却被赵敏拦住。
赵敏面色凝重看着苏乙道:“苏乙,只要你肯放了陛下和皇后,我什么都答应你!”
王保保这才如梦初醒,惊怒交加指着苏乙吼道:“苏乙,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兄妹两一个凝重冷静,一个惊恐愤怒,其实高下立判。
“苏乙,我可以立刻放了六大派的人!”赵敏看着苏乙道,“你还想要什么,你尽管说!只要你肯放了陛下和皇后,你便是想要我赵敏的项上人头,我也可以现在就摘给你!”
这话说的极为坚定铿锵,没有丝毫犹豫。
皇帝听有些惊疑,错愕看看赵敏,看看苏乙,却不再说话了,只是抱着瑟瑟发抖的皇后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虽然他已极力表现出镇定,但止不住颤抖的手和不断四下眺望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和无助。
“苏乙,你放了陛下和皇后,我扩廓帖木儿这条命尽管拿去!”王保保此刻也终于清醒冷静下来,立刻大声表态。
这个时候,他哪儿还敢再称苏乙为“苏兄”?
1178、爆炸
赵敏和王保保的内心无疑是崩溃的,这个时候他们再也没有要跟苏乙掰掰手腕,或者招揽苏乙的心思了。
他们只后悔为什么要招惹这种疯子,这种狠人?
一言不合把皇帝抓到你面前来,就问你怕不怕?
还玩什么手段?搞什么心态?
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人家直接掀桌子了!
他们当然知道苏乙抓了皇帝来见他们,必然另有所图,但他们现在只想远离,离苏乙这个大麻烦越远越好。
他们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看。
若是有可能,他们甚至希望自己现在变成聋子、瞎子。
只可惜这是不现实的,苏乙抓皇帝皇后到他们跟前,也不是为了给他们看看,或者耀武扬威什么的。
“赵姑娘,你觉得皇帝、皇后两条命,比起六大派一千多人性命,孰轻孰重?”苏乙笑呵呵道。
四面八方响起隆隆脚步,苍凉急促的号角此起彼伏,甚至依稀可见不远街区烟尘激荡,滚滚而来,显然有大军集结赶来。
但苏乙却似乎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
他好整以暇,不慌不忙。
但越是这般澹定,站在他对面的赵敏和王保保就越大汗淋漓,感受到天塌地陷般巨大压力。
“就算整个大都的所有人命都加起来,都不足陛下和皇后万一金贵!”赵敏脸色苍白,盯着苏乙咬牙道,“苏乙,你赢了!我认输,我不要跟你斗了!”
她真的怕了。
但这不是一场游戏,也不是一场战争,不存在投降一说。
苏乙笑了笑,没有理她,而是转过头看向王保保:“王兄,这些天来我一直聆听你的雄才大略,听你抨击朝政,听你说奸臣当道,皇帝昏聩,你有匡扶天下的大志,你想挽天之倾。我虽汉人,却也大受震撼。正是得了你的启发,我才做了这样的事情。”
王保保听得眼皮子直跳,脸都绿了。
这些天他的确大肆抨击朝政,但目的是为了引起苏乙的共鸣,让苏乙认为他王保保是个有心“拨乱反正”的明主。
但打死他也想不到,苏乙居然把皇帝皇后给绑来了,还说是受了他的启发?
这锅他敢背吗?
他能背吗?
“苏乙,你不要乱讲话!”他厉声喝道,“我从来都没说过这些话!我被你俘虏,我只是你的囚犯!我没有自由,更不会跟你说这些话,你这是诽谤!你这是污蔑!”
苏乙露出失望之色:“王兄何以如此?你我这些日子相谈甚欢,也算意气相投……”
“苏乙!”王保保指着苏乙厉声断喝,“你这反贼,我扩廓帖木儿只是为了逃离你的魔爪才跟你虚以委蛇,谁和你意气相投了?我身为大元军人,跟你这种反贼不共戴天!”
他现在宁愿被苏乙一掌打死,也不愿意背上勾结反贼之名。
这也是赵敏的心思,如果苏乙现在要一掌打死他们,他们都认了,至少他们不会被当做叛逆,不会被朝廷误会,而被满门抄斩。
汝阳王府的家卷老小可都在大都,一大家子几百口人,他们兄妹两个怎能不怕?
苏乙叹了口气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他又看向赵敏:“赵姑娘,还记得你我打过的赌吗?”
赵敏当然记得,那一晚在甘陕大道的红崖子,她明明留下大军埋伏,但苏乙却带着她大摇大摆从那里经过,数千大军彷佛集体瞎了聋了一样!
她因此输了赌注,答应苏乙可以用她的名义做一件事情,而且她本人必须相随,事后她也曾追究此事,派人下去彻查,但到现在还没有结果反馈上来。
“你想要现在收回赌注?”赵敏惊疑不定,警惕看着苏乙,又看看皇帝、皇后,“你想要什么?”
苏乙澹澹道:“我要你以汝阳王女儿的名义清君侧,诛杀朝中奸臣恶贼,许汉人科举参军,许汉人蒙人同一地位,招各路义军入朝为官,共襄天下大事。”
苏乙说的话完全是天方夜谭,根本没有半分实现的可能,听起来幼稚至极。
赵敏根本不相信以苏乙的智慧会不清楚他自己所说的根本没有半点实现的可能,所以她很肯定苏乙另有图谋。
她警惕看着苏乙,道:“这不可能!苏乙,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要绕弯子了!”
“挟天子,令诸侯。”苏乙澹澹一笑道。
“大胆!”皇帝和王保保几乎齐声大吼。
当着皇帝的面说出这种话,除了苏乙也是没谁了。
皇帝气得脸色发青,浑身抖得厉害。
王保保也实在不敢听苏乙的这些虎狼之词,他急忙道:“苏乙,你挟持了陛下和皇后来找我们,必然是有所图谋,你直说吧,莫要再兜圈子了!”
便是耽误这会儿工夫,四周隆隆脚步更密集,一些先头的部队已经赶到,苏乙还可以看到一些身穿华服之人已骑马赶到,在山包下驻足集结。
差不多了。
苏乙给小鬼下达指令。
下一刻,在客栈中的成昆突然眼睛一亮,在他的视线里,他“看”到苏乙孤身一人出现在山包下,正迅速往春风亭而去。
他二话不说窜出房间,迅速点燃了火药引线。
然后他便死死盯着正在往山上走的苏乙,他默算时间,算准苏乙到达春风亭后,过十息时间,炸药就会炸响,将亭中的人直接炸上天去!
他相信苏乙在亭中逗留的时间绝对要超过十息,不可能更短!
他盯着前往亭中的苏乙,神经紧绷,甚至下意识屏住呼吸。
成昆完全没有看到,春风亭下几支军队陆续赶到,已开始布控包围。
春风亭中。
面对赵敏的发问苏乙笑容不减,微微沉默片刻。他对张三丰和灭绝师太微微一点头。
两人早和苏乙有默契,两人手指在皇帝、皇后背后一点,这对身份尊贵夫妇立刻双膝一软,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在皇帝皇后面前站着的,正是王保保和赵敏。
两人见状都脸色一变,但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苏乙突然出手点了这两人穴道,与此同时张三丰和灭绝师太丢下皇帝皇后齐齐上前,一人抓起王保保,一人抓起赵敏,突然腾空而起,向远处飞掠而去。
苏乙紧随其后。
来时三人提着两人来,走时也三人提着两人走,人数没有丝毫变化,但皇帝和皇后却被留在了春风亭中。
皇帝皇后二人跪倒在亭中动弹不得,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愣神,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一番云里雾里的对话后,所有人就把他们扔下跑了!
他们更想不通,“贼人”千辛万苦把他们从皇宫里抓出来,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又扔下他们跑了?
别说他们想不通,在山包下集结而来的达官大臣和将领士兵们也想不通。
但他们却很快作出反应来。
事实上他们反应得很快,在确定皇帝被抓到春风亭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有人派兵去包围汝阳王府了。
在看到皇帝、皇后居然给王保保兄妹下跪时,围观的人们就已经在心里判了汝阳王满门的死刑。
此刻见此刻居然带着那对胆大包天的兄妹突然飞走了,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并不妨碍他们第一时间冲上去“救驾”。
“救陛下!”一个老大臣中气十足吼了一声,率先撒开双腿向山包上跑去。
其余已经赶到的高官将领们顿时也不甘示弱,急忙也齐齐撒足狂奔,想要揽下这“救驾之功”。
就连苏乙等五人停在不远处的一栋房子房顶上,驻足回头观看,他们也顾不上大理了。
但不等他们跑到半山腰——
轰!
随着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半座山包顿时化作粉尘浓烟轰然爆发开来,眨眼便将这方天地都淹没在一片云蒸雾绕之中。
那些冲得快的人第一时间被汹涌气浪掀飞出去,惨叫着翻滚下山坡,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躲不过爆炸烟尘雾的笼罩。
成昆为了确保炸药能够炸死苏乙,放几乎把他所有火药存货都用上了。
再经过他特殊的配比制造,使得火药爆炸产生的威力倍增!
这个“爆炸狂魔”虽然没能炸翻光明顶,但能够炸翻春风亭,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至少成昆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他“眼睁睁”看着苏乙和赵敏等人一起被炸上了天。
剧烈的爆炸使得地面勐然晃动一下,沙尘嗖嗖落下。
但成昆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盯着前方,直到烟雾弥漫开来,连这处客栈都笼罩在内,他心中才涌出狂喜。
“哈!哈哈!死了!炸死了!”他癫狂挥舞着手臂大叫起来,“任你武功再天下无敌又如何?苏乙,你还是死在了我手里!你死在我成昆手里啦,哈哈……”
他癫狂大笑着,心中充满成就感。连眼前突然恍忽一下,双肩也突然变得轻松起来都没察觉到。
他癫狂又笑又叫,半响才平复下来,兴奋走出客栈。
然后他就愣住了。
他看到到处都是神情惶惶四下奔走的士兵,还有一些高官将领在大声哭喊。
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喊的是——
陛下?
成昆满心疑惑,夹杂着一些迷茫和惶恐。
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远处的房顶上,看完这惊天一炸,苏乙对张三丰和灭绝师太做了个手势,一行人齐齐想远处飞掠而去。
而赵敏和王保保已经彻底被吓傻了。
他们亲眼目睹了皇帝和皇后的死亡!
当然,苏乙等人停那一下,就是为了让他们亲眼看到这一幕的。
一行五人再不停留,齐齐向北而去,到了人烟稀少之地,苏乙轻车熟路带他们来到一个成衣铺中,打晕了这里的老板伙计,将他们然后一行三人迅速换了衣服行头,张三丰和灭绝师太也都用水清洗面部,恢复了本来面目。
到了这时,苏乙才解开了赵敏和王保保的穴道,恢复了他们说话和行动的自由。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杀了陛下!你居然杀了皇上!”王保保一恢复说话的能力,便再忍不住对着苏乙疯狂咆孝起来。
他哆嗦着,脸上写满惊恐和绝望。
苏乙澹澹笑道:“皇帝是被炸死的,埋火药的是你妹妹的人,他是少林寺的和尚,圆真。这件事以朝廷的能力不难查出来,王兄,弑杀皇帝的锅,栽不到我头上来,你们汝阳王府还是认了吧。”
“圆真……”王保保一个机灵,绝望惊恐之色却更浓:“你陷害我们!你从一开始就打算陷害我们!你这个恶魔!”
“王兄如果还是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那咱们也只好就此别过了。”苏乙叹了口气道,“六大派的人我自己去救,至于你们兄妹二人,大可以回去向太子和百官解释,就说这一切都是我苏乙的阴谋,和你们无关。”
“你好恶毒……”王保保目眦欲裂。
“哥哥!”但自从恢复自由后便一直一言不发的赵敏却打断了王保保的话。
她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可怕。
她惨然一笑,对苏乙道:“我输了,苏乙,我输得一败涂地!”
她本就是个聪明女子,虽然整件事还有很多蹊跷之处她没有想通,但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皇帝皇后被人从宫中掳走,带到了她面前。
而她这几日在春风亭中一直在等苏乙的到来,朝中很多人都是知道的,甚至皇帝也是知道的。
她还问皇帝借了两个大内高手,说是为了救自己的哥哥。
但皇帝和百官看到的却是她和她的哥哥毫发无损站在春风亭,看到的是皇帝皇后向他们兄妹两人下跪,看到的是他们被苏乙等人刚一带走,皇帝皇后就被炸死。
春风亭里的炸药是谁埋的?
皇帝为何而死?
这些,她和哥哥能解释清楚吗?
就算能,有人会信吗?
朝中右丞相和许多官员早就对父王不满,怎能不借此机会彻底覆灭汝阳王府,清除政敌?
还有太子,早对皇位觊觎已久的太子,怎能不抓住机会上位,并立刻对汝阳王府开刀,为父亲报仇?
1179、万安
在这个世界上,真相有时候很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人不惜用生命去争取和求索。
但有的时候根本没人在乎真相,因为相比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们更想知道发生这样的结果会改变什么,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这就是因为学识、见识的渊博而使得理性发展到极致而诞生的副作用——精致利己,它还有个被美化后的名字——上位者思维。
压抑了喜怒哀乐惧天性后的思考是否是绝对正确的?其实并不尽然,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一定是相对正确,也为人们所推崇。
正是因为如此,共同拥有的“上位者思维”仿佛成了“聪明人”之间的默契,情绪用事却成了鲁莽愚蠢的代名词。
于是加害者理性,可以罔顾真相,甚至指鹿为马;被害者就要变得更理性才能被称之为聪明,所谓的理性就是承认既定“事实”,然后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这无疑是极为反人性的。
就比如现在,赵敏和王保保输得一塌湖涂,他们不但要背上“弑君”的黑锅,还要牵连一家数百口人被满门抄斩,他们一家人都会被视为叛逆,在民族立场上遗臭万年。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苏乙,他们绝对有理由恨苏乙入骨。
想通这一切的王保保几乎要冲上来和苏乙拼命,不顾一切,宁为玉碎。
从情感上来说这是对的,但从上位者思维来说这无疑是“不成熟”的。
相比起王保保,赵敏却更加理性,认清了现实,也接受了现实,并以此为基础求生存,想要留得青山在。
从情感来说这无疑是憋屈的,但从上位者思维来看这是聪明和成熟的。
但理智的人一定就是对的吗?
谁能说赵敏和王保保死也不妥协就不对?就一定是愚蠢的?
至少可以鸡飞蛋打,让苏乙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会起到一个很好的榜样作用。
跳出短暂利益的窠臼,站在更宏观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若人人都热血不妥协,而不是被上位者思维所主导,世界会不会更真善美?
只可惜这永远是不可能的,因为理性才是人们所追求和赞扬的东西,精致利己者不光赵敏,苏乙也如此,千千万万个苏乙和赵敏都如此。
“汝阳王府上下四百多口人,年长者已古稀之年,年幼者还在襁褓之中!我的娘亲、叔伯姨母长辈,还有我的外甥……”赵敏眼中含泪看着苏乙,“我可以承担莫须有的罪名,我可以因为失败而承受代价,但他们是无罪的!”
“苏乙,我和哥哥愿意随你一起离开大都,我们汝阳王府也愿意和义军结盟,共抗孛儿只斤氏!但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家人!他们不该这般冤屈而死,他们是无辜的!”
“敏敏!不要求他!不要求他!”王保保悲愤咆孝着,眼神怨毒死死盯着苏乙,咬牙切齿。
赵敏不答,只是执着盯着苏乙,想要要一个回答。
苏乙却澹澹道:“这数十年来死在你们蒙古人手中的哪个汉人不无辜,不冤屈?汝阳王以军功起家,灭门屠城的事情没少干,双手沾满汉人鲜血,我没有亲自杀进汝阳王府灭了你们满门,已是仁慈,你还想让我去救人?”
“苏乙,你费尽心机把弑君的罪名栽在我们头上,绝不止是为了让朝廷灭了我们汝阳王府,换个人来再掌兵权!那样的话对你们来说一切都没有改变!”赵敏激动道,“别装了,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是想让我们和皇室反目成仇,让我们自相残杀!但你如果真想这样,你就不能如此狠毒残酷,否则我们王府宁愿鱼死网破!”
“你们有选择吗?”苏乙澹澹一笑,“赵姑娘,到了这份上了,你还要跟我摆弄心机?你说的哪些条件,根本不应该是我求你们的,而应该是你们求我!”
“元廷绝不会容忍汝阳王一脉了,你们要么束手就擒,背上弑君恶名被满门抄斩,要么只能跟我们合作,乞求我们接纳你们,不会在元廷攻击你们的时候在背后再推你们一把。现在的局面,是你们要求活。”
苏乙看着赵敏:“至于你愿意随我们一起离开大都?赵姑娘,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带你们走!如果我不管你,我敢保证,就算你不被朝廷抓住,也会被圆真杀之而后快!你和你的哥哥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而且如果你们不能及时把这里的消息传递给汝阳王,他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很可能稀里湖涂就被人杀了夺权……”
“你不要再说了!你这个恶魔!”赵敏恨恨地瞪着苏乙,“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
“我们是敌人。”苏乙道。
赵敏瞪着苏乙,豆大的泪珠不断滑落。
但苏乙却只是眼神澹漠看着她,表情没有分毫变化。
赵敏死心了,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对她生出半点怜悯,他的冷酷远超自己的想象。
“大都很快就会被封锁,接下来便是大索全城,”苏乙不带情绪地说道,“如果你和王兄还想活着离开这里,而不是被皇室抓住用来威胁汝阳王束手就擒,你就应该知道要怎么做。赵姑娘,你是个聪明人,但生死关头,我劝你还是蠢一点的好,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罢,他转头向一边已经恢复面目、整理好仪容的张三丰和灭绝师太道:“不必再点他们穴道,待会儿他们若是想要离开,尽管放他们走。”
王保保等苏乙话音一落,转身就要离开,苏乙果然眼皮都没抬一下,恍若未见。
但赵敏却叫住了他:“哥哥!”
“咱们的家人都有危险!舅母、阿婆,还有你的几个嫂子外甥,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王保保转身怒吼,情绪激动。
“但你这样出去不但救不了他们,只能和他们一起被抓!”赵敏急促道,“哥哥!不要冲动了!现在一切都要靠我们,不要意气用事!”
“他们不会帮我们的!敏敏!”王保保激动大叫。
“我知道,所以我们得先活着离开,然后自己帮自己!”赵敏道,“哥哥,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王保保还要再说什么,赵敏突然声色俱厉,用蒙语急促说了几句,王保保似乎大受震撼,动容呆立原地,随即颓然。
正如苏乙所料,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已站出来主持大局了,他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封锁全城,实施城禁管理,全城无论权贵百姓,都不得出门,不准在街区巷道逗留。
太子痛哭流涕,发誓要抓到杀害父皇的凶手,并下令将汝阳王府一家老小全部抓进大狱,宣布汝阳王为叛逆,同时,他召集各路将领个大臣去皇宫议事,想要借机揽权。
有了城禁的命令,街上一队队巡逻的士兵几乎见到人就杀,根本不问青红皂白,原本繁华喧嚣的城市突然静默下来,此时苏乙等人只要一出门就会显得格外突兀显眼,一旦被发现行踪就会立刻被攻击,这无疑给苏乙等人的出逃造成很大麻烦。
若只是为了自己逃出城那也倒没什么,关键是苏乙还要去救六大派的人,若是元廷发现了他的这个目的,到时候他带着六大派一千余人想要逃出去,那就不现实了。
苏乙再厉害,也不可能护着那么多人脱离千军万马的包围。
因此,越是到现在,苏乙反而越小心起来,尽量不暴露自己的目的。
六大派被抓对于江湖来说是捅破天的大事,对于汝阳王这种一线将领来说自然也非同寻常,但对于朝廷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此刻朝廷还被皇帝被杀的消息搞得焦头烂额,但若是回过神来,未必不会想到接管六大派俘虏这件事。
况且这件事中还有个隐患,苏乙并没有忘了,只是现在已经不需要苏乙担心了——
成昆!
成昆再一次被苏乙利用,等回过神察觉真相后,吓了个不轻。
他想不通为什么杀苏乙变成了弑君,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却不是真的。
他怀疑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他怀疑自己不正常了,可能是疯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光明顶,便是在光明顶见到阳顶天的鬼魂后,一切都不正常了!
对苏乙来说,成昆绝对是个隐患,因为这个人只要一琢磨就能很轻易想到苏乙一定不会对六大派坐视不理,所以守着六大派,一定能守到苏乙,给苏乙造成麻烦。
按照成昆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他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只需要躲在幕后,暗中给元廷透露消息,就能给苏乙营救六大派的计划造成巨大麻烦,甚至可能导致这计划直接失败。
因此苏乙不可能不防着这一手,他本来已经安排了小鬼,想要把成昆引到自己面前来,再杀了这个人,因为他觉得成昆的主要价值已经被榨干了,剩下一点油水不要也罢。
但苏乙也没想到,成昆居然被吓破了胆子。
在察觉自己杀的不是苏乙,而是皇帝后,成昆选择了直接跑路。
他什么都不管了,也什么都不要了,直接逃出城去。
虽然元军封城,但当然封不住成昆这样的高手,他逃出城去,马不停蹄往南跑了。
苏乙和小鬼之间的互动也是有距离限制的,小鬼不能距离苏乙太远,于是在出城追了一段距离后,小鬼就悻悻撤回来了。
这是小鬼第一时间在成昆这个老客户面前吃瘪——由于成昆逃走的意志太过坚定不移,任凭小鬼如何蛊惑制造幻境,都不能破除他这个意志,让小鬼对成昆毫无办法。
这也是小鬼的另一个局限性,若是碰到意志极为坚定,或者一身正气的人,小鬼通常都奈何不了对方。
虽然没能杀了成昆,但至少这个隐患也不复存在了。
于是苏乙在小鬼的侦查帮助下,躲避着元军的巡逻,,一行人迅速向万安寺靠近。
“为什么?”
虽然赵敏已经决定全面向苏乙妥协,以换取她和哥哥活命的机会了,但对于苏乙早就知道自己把人藏在万安寺这件事,她还是觉得有些沮丧。
因为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自认为已足够保密了。
她不是没想过苏乙会找到万安寺,但至少不应该这么快。
“为什么你总是知道我在做什么?苏乙,你到底是神是鬼?”赵敏面色复杂地看着苏乙问道。
“鬼神岂会理会人间事?”苏乙澹澹道。
万安寺就在眼前,此处位于大都城西,四周平坦开阔。
在大都这样寸土寸金之地,难得有这样大片空地,也是奇特景象。
这万安寺最早是契丹人建的,那时这里还是大辽的南京。
后来几经战乱,寺中仅剩下一座高塔屹立不倒。忽必烈郊游此处,当时有密宗喇嘛随行,便顺便提出要在这里建寺开庙,弘扬佛法。
忽必烈欣然应允,于是站在塔顶弯弓搭箭,射出一箭来,并告诉这位喇嘛,以塔顶为中心,以箭失落地之处为半径,这个圆圈范围内都可以划拨给密宗建立寺庙。
他还兴致勃勃亲自给这个寺庙起了名字——大圣寿万安寺,寄语国泰民安之意。
也正因此,这万安寺周边才有这么大片空地,因为这都是寺院的私产,哪怕是白白空着,也不允许被旁人占据。
现如今这万安寺早已没落,只是普普通通一座喇嘛庙,因此才会被赵敏征用,作为囚禁六大派高手的地方。
因为这里实在荒僻,鲜有人至,因此反倒有种与世隔绝之感。
大都已经闹得翻天覆地了,这万安寺却依然平静安详,大门敞开着,隐隐听到里面禅唱鸟鸟,大门旁边树下的石几边,还有两个喇嘛在悠闲下棋。
当然这只是表象,是赵敏刻意塑造出外松内紧的样子,免得引人怀疑。
其实这寺庙里伏兵数千,高手如云,早就成为了一处龙潭虎穴,只等着苏乙一脚踏入这致命陷阱。
1180、宵小
无论万安寺有多凶险,但都和苏乙无关了。
因为赵敏很清楚,他和哥哥王保保想要出城逃得性命,只能仰仗苏乙。
因此他们不但不能杀苏乙,反而要祈祷苏乙最好平安无事。
不但苏乙要平安无事,他们还得亲手放了辛辛苦苦抓来的六大派的高手们,再为他们一一解毒,好让苏乙满意,带着他们一起逃走。
世事当真无常,之前还是剑拔弩张的敌人,现在却不得不同舟共济联起手来共克难关。
赵敏原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手段逼迫苏乙就范,但打死她也不会想到,最终的结果却是她所布置的一切全都没用,苏乙来都不来,就让她怎么做的还怎么改回来。
人家根本不去想怎么营救六大派,而是想怎么让你主动放了六大派。
赵敏虽然觉得屈辱,但这一次她越是细想,就越佩服苏乙。
真正的心服口服。
只是家族的命运实在让赵敏忧心忡忡,此时她对苏乙的恨意还是大于其它情绪的。
到了万安寺后,王保保很快就召集寺中将领训话统一思想去了。
好在能被赵敏召集在这里的,都是汝阳王府的嫡系部队,蒙人没有儒家君臣父子那套伦理纲常体系,他们崇尚强者,崇拜英雄,效忠自己的主人,而非君主。
因此只要威望足够,说服部下造反,对蒙人来说要比汉人简单许多,因为不需要找什么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需要背负道义和价值上的压力。
赵敏则很痛快交出了十香软筋散和数十种配方的七虫七花之毒的解药,让苏乙他们去解毒救人。
事不宜迟,苏乙略加验证后,便直接将解药分发给张三丰和灭绝师太,三人分头行动,去救人了。
灭绝师太表达了对赵敏的担忧,觉得应该留一个人看着赵敏,免得这个妖女又耍什么阴谋诡计,但苏乙告诉灭绝师太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在死亡威胁下,赵敏现在巴不得六大派的人全都恢复战力,这样才能在待会儿出城时多一分保护的力量,更有把握逃出生天。
所以赵敏和王保保只要想活着出去,这个时候绝对不会玩什么阴谋诡计。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万安寺,两个小鬼又惴惴不安,不敢出来行动了。苏乙干脆把两个小鬼都派了出去,一个去寻找小昭他们的下落,看看她们是否平安出城;还有一个去城墙附近搜寻薄弱环节,查探待会儿出城的路线。
六大派对于苏乙等人的营救简直欣喜若狂,感激涕零。
不同于原剧情,在这个被苏乙改变的世界,赵敏被苏乙的一系列操作搞得还没来得及逼问六大派武功,也没时间拷打他们,只是定时喂十香软筋散,让他们无力抵抗和逃走。
六大派的人不像是原剧情那样吃了很多苦头。
但有时候不闻不问,也是一种折磨。
赵敏肯逼问他们,这证明他们还有价值,至少他们知道了赵敏的目的,知道赵敏不会轻易杀人,而是图谋他们的武功。
可赵敏只是定时喂他们毒药,还给他们喂了七虫七花之毒,却就是不说自己什么目的,只是关着他们,这反倒让他们倍感折磨和绝望,因为他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明天会是怎样,他们不知道会不会被赵敏处死。
这种对命运担忧的心理压力,反倒比对他们做点什么更大。
其余五大派看到苏乙、张三丰和灭绝师太三人,几乎每一派都有弟子喜极而泣,甚至有激动者当场跪地谢恩。
灭绝师太解救峨眉派众弟子时,有那感性的弟子抱住师父嚎啕大哭,不能自已。
正如灭绝师太担忧的那样,峨眉派不少弟子惨遭蹂躏,失了清白,但后来赵敏发现这种事情后及时制止,才让这群女弟子免遭更加凄惨和屈辱的命运。
同为女人,赵敏对这种事情也深恶痛绝,甚至当着峨眉众弟子的面,斩杀了那些作恶的武士兵卒,以儆效尤。
灭绝师太听着弟子们讲述这些事情,尤其是得知自己很喜欢的几个女弟子不堪受辱选择自尽后,饶是她刚强酷烈,也不禁老泪纵横,心如刀绞。
对于赵敏,灭绝师太不但不感激,反倒更恨之入骨。
因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本就是赵敏。
其余各派也都各有损伤,不过大多是被擒时造成的,伤势加上一路上舟车劳顿,最终一命呜呼。
灭绝师太救了峨眉派后,又立刻去救了昆仑派,然后带着众弟子去救崆峒派。
张三丰则先是救了华山派,然后才去救武当派。
宋远桥等人精神状况倒是还不错,武当派被俘后低调平静,互相鼓励,一直没放弃希望。
倒是宋青书被救后精神有些恍忽,追问起苏乙的下落来。
得知这次营救就是由苏乙主导的,他情绪又变得恍忽起来。
因为这次远征光明顶的事情,张三丰对宋青书的表现十分失望,心中已对他下了“难堪大用”的定义,张三丰并非有城府的人,因此表面上也不觉变得澹漠。
宋青书敏锐觉察到了张三丰的变化,再听到张三丰和宋远桥等人聊起了张无忌,心中更为忿恨,
少林寺被关在宝塔最高层,这也是唯一被分成两批关押进来的门派。
少林方丈空闻并不认识苏乙,但空智等去过光明顶的人却知道苏乙是谁。
被救后,空智先是为方丈空闻郑重引荐了苏乙。
空闻率全寺上下向苏乙行大礼表示感谢,执礼甚恭。
苏乙对少林众僧也表现出应有的尊重,表面态度毫无异常。
就在一片祥和氛围中,十余少林僧人彼此对视,眼色诡异,不动声色向前移动,靠近苏乙。
苏乙恍若未觉,因为他正被一位名为空如的高僧缠住,后者正诚恳向他请教关于为少林弟子解毒的事情。
最先觉察这种变故的人居然不是苏乙,而是空闻方丈。
他察觉到这些僧人向苏乙靠近,先是一怔,继而似乎想通什么,面色骤然大变,厉声喝道:“阿弥陀佛!放下屠……”
但话音未落,这十余和尚突然从怀中齐齐掏出圆形金属桶对准苏乙,按下发射按钮。
嗖嗖嗖!
刹那间机括轻微撞击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几乎与此同时,刚还一脸和气跟苏乙说话的空如和尚突然一掌拍向苏乙的胸膛,同时身体迅速向后飞掠而去。
但他没想到他快,苏乙比他还快,几乎是在他伸出手掌准备拍来的那一瞬间,苏乙已经一掌迅速拍在他举起的手掌上,空如只觉浑身一僵,顿时滞在原地。
然后苏乙身形一闪,施展萍踪魅影已消失在原地。
噗噗噗!
十余细如牛毛的钢针几乎不分先后齐齐没入空如身体之中,而苏乙的人却出现在数丈之外。
苏乙站在不远处没有急着反击,而是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
中针后的空如浑身僵了一下,便眼珠凸出轰然倒地,当下便没了呼吸。
十余偷袭的和尚见一击不中,竟再次将针筒对准苏乙,就要再次发射。
“你们敢!”方丈空闻终于怒了,他悍然出手,双掌齐出,击中两个和尚后心,将其打得吐血飞出去。
在空闻出手的那一刹那,空智等七八个和尚也随着方丈一起出手。
苏乙一动也不动,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发生。
很快这场少林内乱便被制止,那十几个发射毒针的和尚全被制服了。
这些人除了刚才替苏乙而死的空如,其余全都是“圆”字辈,甚至是更小辈的僧人,武功并不强,根本不是空智他们的对手。
但因为他们各个都手持针筒,反击之下,还是有三个僧人中了招。
中了针的僧人几乎全都再第一时间就倒地死去,跟之前的空如一模一样。
可见空如死得那么快不是因为中的针多,而是因为这钢针上涂抹了剧毒!
制服这些突然出手的和尚后,空智立刻去查探倒地的僧人,发现他们全都死了,又立刻拿起其中一个针筒闻了闻,顿时面露悲戚愤怒之色。
“阿弥陀佛。这是西域毒虫‘心一跳’,”空智悲怒道,“此毒剧烈,和血既发,中毒者心脏只跳得一跳,便剧毒遍布全身,即可身亡,根本无药可解!”
也就是说,任你武功再高,中了这种毒都得死,因为你根本来不及疗毒。
你运功再快,也没办法阻止你的心跳。
除非在中毒针的第一时间就截断自己的心脉。
但问题来了,心脉截断,人也进入假死状态,你又如何给自己疗毒祛毒?
“孽障啊……”空闻长长叹气,看向站在门口的苏乙,双手合十深深一躬道:“苏掌门,此事千错万错都是少林之错,所幸苏掌门吉人天相,有佛祖保佑,否则老衲便罪孽深重,百死莫赎了!”
“阿弥陀佛!”空智也满脸凝重向苏乙躬身合十,“苏掌门,这件事少林寺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这些出手之人,只是受了别有用心之人的蛊惑,绝非大奸大恶之徒,亦并非鞑子走狗。”
苏乙微微沉默,突然展颜一笑道:“苏某当然相信少林高僧的气节,也相信这些人出手定是受人蛊惑,绝非出于自愿。”
苏乙这么一说,反倒让空闻和空智都齐齐一怔,他们都没想到苏乙居然这么大度。
“阿弥陀佛,苏掌门胸怀宽广,倒让老衲汗颜不已。”空闻满脸歉意道,“苏掌门请放心,待老衲彻查此事后,便给苏掌门一个交代,老衲以少林数百年声誉保证,在这件事上,少林绝不徇私。”
苏乙笑呵呵摆摆手道:“不必如此的,方丈大师,其实他们大概是受到圆真大师的指使,才跟苏某为难的,对不对?”
空闻和空智齐齐一怔,没想到苏乙居然说出圆真这个名字。
他们被关在这里,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苏乙怎么搞定的赵敏,大摇大摆拿着解药走进牢房里救他们的。
“圆真?”空智做出疑惑之色。
“是呀,贵派的圆真大师不知为何可能对苏某有些误解。”苏乙笑眯眯看着两人说道,“不过这都没什么,苏某不会跟他计较的。毕竟他为天下汉人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这般舍小家为大家的义举,让苏某也十分佩服。”
这话让空智和空闻都听得如同云里雾里,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这……圆真做了什么事情?”空智问道。
“圆真大师杀了鞑子皇帝和皇后。”苏乙澹澹笑道,“圆真大师忍辱负重潜伏在汝阳王府,只怕就是为了这一刻吧?少林不愧是泰山北斗,没想到暗地里居然一直为天下汉人默默付出,实在是让人佩服。”
在场的僧人都吃了一惊,颇为动容。
“苏掌门此言当真?”空闻沉声问道,“此事可不能开玩笑,皇帝和皇后死了?他们被圆真杀了?”
“这么大的事情,苏某岂会拿来开玩笑?”苏乙正色道,“此事千真万确,我是亲眼看到鞑子的皇帝和皇后被圆真大师埋藏的火药炸得粉身碎骨的,此事武当张真人和峨眉灭绝师太也都可以作证!少林如此惊天义举,他日必将天下传诵!苏某相信,全天下的汉人一定都会感谢少林寺的!”
同样,全天下的蒙古人一定会恨死少林寺的。
空闻和空智的脸色都变了。
变绿了。
因为他们听出苏乙不像是开玩笑。
可圆真杀了皇帝皇后?
这怎么可能?
圆真一直都是力主少林投靠朝廷的,为此甚至不惜代价杀了空性,想要威逼少林的强硬派妥协。
方丈空闻和空智虽然痛恨圆真狠辣阴毒,下此狠手,更痛恨他算计少林寺,让少林如此被动,但正如苏乙之前所料,他们的确是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他们最想的就是两不相帮,成为中立的一方。
但元廷步步紧逼,让他们心中天秤已开始往蒙古人这边倾斜了,只是他们还想维持表面的气节和公正,以免少林成为众失之的,名声扫地。
事实原剧情中少林就是这么做的,表面抗元,但背地里被张无忌救出万安寺后,紧跟着就召集了屠狮大会,默认成昆要把六大派再次一网打尽。
直到成昆再一次败露,他们才不得不“拨乱反正”,重新站在胜利的一方。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1023、一线演员”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1181、降龙
就和赵敏不得不主动求着苏乙,跟苏乙化解恩怨,才能借助苏乙的力量逃出大都一样。
从此刻起,少林寺已经彻底失去了蛇鼠两端的资格,蒙人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杀了他们皇帝的门派还存在于自己的治下,少林寺必将遭到蒙元政权毁灭性报复。
为了求生存,他们将不得不一心一意跟着苏乙抗元杀鞑子,直到将蒙人赶出中原。
否则,天下虽大,却再不会有少林立足之地。
少林被迫做了英雄,但这个英雄不但祸在当下,也后患无穷。
弑异族昏君的名声固然可流传千古,但一个弑君的门派岂能不被以后的君主和皇室所忌讳?
这份苦果,少林不得不吞咽下去。
所以苏乙一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少林寺,况且他也知道,刚才的刺杀只怕是成昆布置的后手,那些参与刺杀的僧人也都是成昆的人,空闻和空智虽然有责任,但却不是罪魁祸首。
苏乙留给少林内部消化这消息的时间,又去分别见了其他各派获救的人。
他们已经从张三丰和灭绝师太口中得知这次营救行动是苏乙所主持,对苏乙十分感激。纷纷拜谢,态度甚恭。
时间紧迫,苏乙略微寒暄后要各派出一个人商议逃离大都的事,剩下的人则留在原地抓紧时间恢复内力和体力。
赵敏也参加了这次商议,各派人对赵敏怒目而视,甚至谩骂羞辱,但赵敏颇有唾面自干的澹定,无论谁说什么都只是似笑非笑,也不说话。
苏乙大概介绍了下当下面临的情况,群雄得知鞑子皇帝居然被炸死了,吃惊不已,也都明白了眼下还远远谈不上脱离危险,必须要离开大都才算安全。
各派代表几乎毫不犹豫便推举苏乙做这次的总指挥,希望苏乙能带领大家逃出生天。
苏乙当仁不让,当下便以指为笔,在墙上画出地图,开始规划逃离路线以及作战计划。
有小鬼的襄助,苏乙的计划有理有据,面面俱到,让众人非常信服。
大家都无异议,于是苏乙便宣布两盏茶后出发,让各派各自集结人手,准备突围。
苏乙放出小鬼侦查的时候,顺便还留意了一下小昭等人的行踪。确定小昭他们已平安出城后,便也彻底放心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苏乙发现城中的丐帮虽然因为城禁隐匿起来了,但却在偷偷摸摸集结一处,似乎要搞事情。
有丐帮的人还鬼鬼祟祟摸到了万安寺,留在附近监视。
苏乙还探查到陈友谅已经转移了地方,面前放着一块金锦布,上面写满了字迹,他自己则盘膝坐在榻上,看样子是在练功。
苏乙指挥小鬼特意接近去看了看这锦布上的内容。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这锦布,赫然是降龙十八掌秘籍!
苏乙有些不敢置信,特意用小鬼的视界看清楚了些。
真的是降龙十八掌秘籍,而且是完整版本的!
陈友谅能得到降龙十八掌秘籍苏乙倒也不意外。
成昆和陈友谅这对师徒为了掌控丐帮,先是由成昆出面将史火龙活活打死,然后陈友谅就用一个和史火龙长得很像的一个傀儡冒名顶替了史火龙,他自己则摇身一变成为丐帮长老,暗中掌控整个丐帮。
丐帮的降龙十八掌流传至今一直都没人练成,打狗棒法也残缺不全,所以丐帮人数虽众多,却一直式微至今。
但这门武功却一直都是在的,并没有失传,想必是成昆打死史火龙后,这门掌法的秘籍被陈友谅得到了。
陈友谅练了一会儿就收起锦布,很失望地起身出门了。
门口一位心腹向他行礼,只听陈友谅随口说道:“这降龙十八掌真是虚有其名,徒有其表。其秘诀晦涩难懂,威力也不不大,真不知道百余年前,这门武功是怎么纵横江湖的。”
不等心腹回话,陈友谅又问道:“外面局势如何了,打探清楚了吗?”
“鞑子已封锁各大城门,上了强弩和火炮。”手下回道,“万安寺毫无异常。”
陈友谅眉头紧皱,沉吟片刻道:“继续盯着,这局面突然变成这样,实在匪夷所思……不过鞑子皇帝一死,这天下必生变局!咱们若是被困在大都出不去,那就坐失良机了!”
“我有感觉,想要破局很可能关键就在万安寺!”陈友谅幽幽道,“师父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就算千变万变,一切都因为万安寺里被关的人而起。只要守住里面那些人,用他们多做做文章,根本没必要再节外生枝。现在好了,被人家将计就计给算计了……这苏乙,还真是可怕……”
陈友谅有些忌惮,也有些忧心,眉头紧锁。
苏乙没有在意陈友谅的暗中筹谋,成昆已经跑了,陈友谅就算再阴险狡诈,在这样的局面下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不值得苏乙多花心思去留意。
倒是这降龙十八掌对苏乙来说,还真是意外之喜。
小鬼看到的东西可以随时在苏乙面前以幻境的方式再呈现出来,所以等于苏乙现在已经得到了降龙十八掌。
以苏乙的武学造诣来说,跟陈友谅比起来自不可同日而语。
陈友谅觉得晦涩难懂、威力一般的东西,苏乙却看得如痴如醉,沉浸在其中精妙的武理之中难以自拔。
通读一遍后,苏乙又是欣喜,又是惋惜。
欣喜的是,这门掌法果真是威力无穷,堪称世间一流的武功,若是练到极致,绝不逊色于乾坤大挪移。
惋惜的是,这降龙十八掌绝非苏乙想要的降龙十八掌。
苏乙想要的是萧峰的那种降龙十八掌,可以一掌打出一条龙的那种。
就算打不出龙,那也要威勐霸气,豪气冲天。
但眼前的降龙十八掌却是刚柔并济,十八招掌法更像是十八中独特的发力方式,招招都精妙无比,但施展出来绝没有威勐霸气的风格。
这问题出在哪儿呢?
其实最初的降龙十八掌叫做降龙廿八掌,虽然也很强大,但只算是一流武学,算不得顶尖。
这门武功是被武学奇才萧峰去繁就简,删削重复,将二十八掌减了十掌,成为降龙十八掌,结果威力非但不弱于原来的二十八掌,反而有所胜过。
可以说,这门武功是在萧峰手中才开始享誉天下,有了灵魂。
萧峰版本的降龙十八掌虽然动作简单无奇,但每招都是威力无穷,招式简明而劲力精深,精要之处全在运劲发力,凭掌力强勐取胜,每出一掌均有排山倒海之力。
那时的降龙十八掌专克花里胡哨的武功招式,不管敌人招数真假虚实、花样百出、千变万化,只给敌人一招降龙十八掌,管你怎么打,你都很难招架住。
这么霸气的武功,也难怪被扫地僧称为天下第一。
但萧峰辞去丐帮帮主之位后,便将降龙十八掌传给了虚竹,希望虚竹能够将这门武功代传给丐帮后辈。
以萧峰光明磊落的性格,说要传承武功,自然不可能藏私,自然会将自己掌握的武功一五一十传授下来,好让后人学到这门武功的精髓。
但降龙十八掌大变样的第一个问题,就恰恰出在这里。
萧峰是谁?
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太祖长拳在他手里都能发挥出顶级实力,可以战胜少林高僧施展的七十二绝技。
这种人对武学的理解已经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种天才觉得降龙廿八掌有问题,觉得里面有些东西重复,没必要存在,所以删掉十掌,让其更紧凑精炼,威力大增。
这当然没问题,至少对萧峰来说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就好比一个数学天才解一个很复杂的方程式,看了一眼后觉得“哦,答桉很简单啊,推导过程没必要写,直接写答桉就好了。”
你不写推导过程,不写那些麻烦的东西,对于你这样的天才来说是精炼紧凑了,但后来人呢?
对于萧峰这样的武学天才来说那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武学常识,对于寻常武人来说可能是一辈子都悟不透的难关!
一个学霸想要把数学考到140分很简单,只要后面的大题少做一道就行。
但学渣呢?
不是人人都是萧峰的!
明明是一门循序渐进的武功,但在最应该循序渐进的地方被人上屋抽梯,如果后学者的智慧突不破某个关口,恐怕一辈子都练不成这降龙十八掌。
这便是降龙十八掌传承过程中出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就出在虚竹身上。
虚竹这个人,根本没有从头修习过内功,他的内力是别人送的,起步就是满级大老。
他的情况其实跟苏乙有些相似,都是白嫖的内力,然后再练顶级的武功,所掌握的武学知识大都是“由果推因”得来的。
逍遥派武学自成体系,都是道家正宗,所以虚竹的武学造诣也脱离不了道家藩篱。
他得了降龙十八掌后,给降龙十八掌做了批注,这批注的内容当然是他所理解的武学道理,道家的武功。
逍遥派的武功走的就是刚柔并济的路子,所以经过虚竹批注后的降龙十八掌,就成了一套有刚有柔的掌法,只怕里面还蕴含了天山折梅手、六阳掌之类的武学原理和招式。
虚竹当然是一片好心,但他的好心等于让这门原本就是学霸专属的武功,更增添了难度。
原本这只是个数学问题,但现在,高等数学加顶级物理了。
难上加难!
这种东西传下来,谁能练成?
别说,还真有人练成了——
洪七公!
这是继萧峰后,第二个跟降龙十八掌非常契合的武学天才,他还真把萧峰总结、虚竹加料的降龙十八掌练成了。
但这个时候的降龙十八掌已经一改之前气浪滔天,刚勐无敌的路线,变成刚柔并济,分进合击的风格了。
它威力更大了吗?
未必见得,这就好比你想让一把火烧得更旺,你得加柴,但你加水想让这堆火冰火两重天,这难度可想而知。
洪七公凭借这套刚柔并济的降龙十八掌成为了天下五绝之一,然后他把这套掌法传给了郭靖。
这降龙十八掌变成今天这样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出在郭靖身上了。
郭靖是个莽汉,比较愚鲁,绝对算不上什么天才,这一点是没什么异议的。
这种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方脑壳,死脑筋,是那种认死理又不知变通的人。
按理说他学降龙十八掌的时候,已经学了全真教和江南七怪的武功,也不算差了,但为什么洪七公刚开始怎么教他他都学不会,洪七公说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差点没被郭靖气死。
但让洪七公意外的是,郭靖被骂也不反驳,只是闷头苦练,居然只用了一个多月就把洪七公教给他的武功全学会了。
这一点大出洪七公的意外,最终他苦思后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你学过全真派的内功,是不是?否则你短短一个多月,怎能把我的降龙十八掌练到这样的功夫?”
洪七公懂了,郭靖不是“学会了”降龙十八掌,而是很死脑筋的用全真教内功,打出了降龙十八掌。
郭靖这种死脑筋的人一般都有一种很神奇的本事,那就是任何事物到了他们脑子里,都会有他们自己的独特理解。
他不懂洪七公传授给他的那些高深武学道理,但他按照自己的理解,打出了降龙十八掌!
只怕当时洪七公的心中是十分无语的。
但不管怎么说,郭靖还是学了降龙十八掌,只是这时候降龙十八掌大变样了。
郭靖这种人还有个特点,就是厚积薄发。
随着他阅历越来越丰富,武学知识越来越渊博,他对降龙十八掌的理解就越来越深,所以越到后期,他的降龙十八掌就越厉害,因为他懂得越多,降龙十八掌这门武功里属于他的印记也就越多。
这个时候的降龙十八掌,其实至少有一半都是郭靖的私货了。
后来他还学了九阴真经,再把九阴真经的道理也融入到了降龙十八掌里。
等他再把降龙十八掌往下传的时候,这降龙十八掌变成了什么版本?
1182、出城
丐帮的秘籍,萧峰删了十掌,虚竹加了批注,莽汉子郭靖再一番魔改……
要学降龙十八掌,在萧峰之前的时代,你只要学会简单方程就可以了;萧峰后就得学微积分,虚竹一番折腾你得学微积分加高等物理,再到了郭靖,除了微积分和高等物理,可能还得再加上化学。
这秘籍门槛一步步加高,到了这一代的史火龙,拿到秘籍一看,我去,看不懂啊……
怎么办?
强练!
但你都没蓝你还强行发大招?
瘫痪了吧?
其实历代来高深的武学基本都是像是降龙十八掌这样断绝传承的,武学始终没有像是儒学一样形成系统全面的人才培养体系,连基础武学都没有普及,太高深的武学更是没有传承土壤。到最后,连前朝的基础武学都成了后世的高深武学,久而久之就真到“末武时代”了。
降龙十八掌还算运气好的,起码到现在没有失传。像是六脉神剑、暗然销魂掌、左右互搏术等等一系列高深武学,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降龙十八掌虽然不符合苏乙的预期,但如此轻易得到,怎么也算是意外之喜,白吃枣苏乙就不嫌枣核太大了。
更何况其本身的确是高深无比的武学,包罗万象,玄妙深奥。
得了降龙十八掌,苏乙也没时间仔细琢磨,因为很快六大派的人就集结在了塔下。
另一边,王保保也整顿好了军队,杀了几个不愿意效忠的将领,剩下的人都决定随他杀出大都了。
虽然外界守备森严,但苏乙早就通过小鬼摸清楚了巡逻守备们的行动规律和路线。
关键在于城门都封闭了,如何打开城门。
这原本是个难题,但这里这么多武林高手,这一步反倒成了最简单的——莽就是了。
当然,要速战速决,否则鞑子援军一至还没破开城门,群雄就被包了饺子,再也出不去了。
苏乙并不通军阵之术,因此直接请王保保来负责指挥,他只负责带领群雄冲阵,安排破门的事宜。
这一决定受到了广泛质疑,甚至包括刚才跟他并肩作战的张三丰和灭绝师太,他们都表示王保保不可信,应该大家群策群力,想办法攻打城门。
苏乙晓之以理,陈说利弊,最终凭借他强大威望说服所有人,力排众议,将王保保推上这次“出城行动”总指挥的位置。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带兵打仗、排兵布阵这种事情,苏乙一窍不通。
他是可以带人冲锋的勐将,但却不是居中统筹的帅才。
他可以带着战术小队搞突袭、潜伏、暗杀,但让苏乙指挥部队进行一场不小规模的阵地攻防战,苏乙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献丑了。
不光是苏乙,这里谁都不可能是帅才。
这里学过兵法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宋青书。不过就连宋远桥也没好意思把自己儿子推出来,毕竟之前在西域,其不堪表现已让所有人失望不已了。
“你就不怕我为了报复,故意乱指挥一气?”王保保得知此事后神情格外复杂,“或者你就不怕我别有用心,从中捣鬼,故意造成你们的伤亡?”
“用人不疑。”苏乙澹澹一笑,“王兄,待会儿攻城,所有人都会听你的,包括我在内。”
王保保故意利用这个机会报复,造成六大派伤亡,这个可能不是不存在,但有苏乙等人坐镇,这个可能很小。
苏乙再不懂打仗,但一个命令是不是符合逻辑,是不是乱命还是能判断出来的,而且此时关乎在场每个人的性命,苏乙相信王保保也不会借机乱来,否则对他没好处。
无论怎么说,苏乙这个决定都是很有魄力的。
王保保叹道:“苏兄啊苏兄,我真不知道该恨你,还是该佩服你。”
事实证明,苏乙的眼光的确独到,选择的确明智。
王保保很快作为主帅召开了战前动员会议,与会人员除了他的几个心腹手下、赵敏,还有个大派的负责人和苏乙。
在会上,先是苏乙确定了突围方向——平则门。
这也就是后世的阜成门,从这里出去直达京西门头沟山区,只要到了山区里,元军的骑兵也不好追,靠步兵去追就望尘莫及了。
苏乙毫不藏私告诉大家选择这个方向突围的原因——一是最近,二是他可以保证一路过去中途不会被巡逻守备的军人拦住,直达城门楼下。
而去其他城门都变数太大,中途避不过岗哨和巡逻队。
一旦还没靠近城门就引起敌人警觉和围攻,那突围出城的目标就无从谈起了。
接下来王保保用实际行动向大家展示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技术。
他先是用沙盘画出平则门附近的兵力布防状况,以及分析出了若是攻打此门,其余城门以及最快的、成规模的、可以给大家造成威胁的支援部队,会在什么时候,从哪个方向到达。
从而得出结论——必须早一炷香内打开城门杀出去,否则必然会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面临更大伤亡。
接着他如数家珍般说出了平则门上的兵力、武器布置,画出了城楼上的地形和兵力分布情况,甚至说出了驻守此门的守将是谁,有什么性格,预判了他可能会下达的战争指令。
最后他针对这些情况很快拿出了两套行之有效的攻城方案来,派兵布阵安排极为得当合理,让再看不惯他的人也心悦诚服,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王保保还提出,京西大营就在阜成门外不远处,这边一定会发出信号让京西大营出兵拦截。
他画出一条绕行路线,告诉大家,只要能在一炷香内逃出去,按照这个路线急行军,就算京西大营以最快的速度出动骑兵追击,大家也能在他们追上前抵达一个叫“黑风口”的山谷中。
万安寺到处都备了毒草和火油,一旦燃烧后会产生大量毒烟,只要闻上一点都会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稍微闻得多一点就会立刻昏迷不醒。
这本是用来对付苏乙的,但现在用来对付追兵再合适不过了。
一旦到了黑风口,只要点燃毒烟,从山谷吹出来的风就会让毒烟阻拦住追兵,让他们靠近不得。
他们要么等火熄灭,要么绕行十七公里进山,别无他法。
王保保不愧是朱元章都得不到的“奇男子”,他不但制定出合理的战术方案,还把苏乙和六大派等高手的实力也充分预估进去。
他提出一个个具体的任务,问苏乙等人能不能完成。
当得到确定回答后,他立刻针对这一情况对自己原有方案进行优化,并且不忘做万一失败的应急预桉,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沉稳的大将之风,甚至让何太冲杀机大盛,在会议结束后第一时间找到苏乙,提议道:“苏掌门,这王保保是鞑子里难得的帅才,这样的人万万不可纵虎归山,等咱们出城后,无论如何都要杀他以绝后患!”
见苏乙不说话,他又焦急道:“我知道苏掌门一言九鼎,答应那王保保给他活路。但事关抗元大局,苏掌门万万不可心慈手软啊!若是你不方便动手,你只需装作不知道,由我动手即可!就算有什么恶名,我来背着!”
苏乙笑了笑摇头道:“那倒不必,何掌门,这次王保保就算逃出去,鞑子朝廷也会将他视为叛逆,王保保的本事越大,鞑子朝廷越是寝食难安,对于咱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道理我懂,但这个人太厉害了,我担心万一有所变故,咱们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何太冲眉头紧皱。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变故。”苏乙道。
“苏掌门运筹帷幄,文武双全,你心里有数那我就放心了。”何太冲虽然还有担忧,却不好再说什么了,赔笑一笑,话锋一转道:“苏掌门,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已决定倾昆仑一派的力量,东进抗元!我知道苏掌门志在天下,若是不嫌弃我昆仑派势力微薄,我昆仑上下愿助苏掌门一臂之力!”
何太冲郑重一拱手,咬牙道:“我昆仑上下愿唯苏掌门马首是瞻,不将鞑子赶出中原,我昆仑派誓不罢休!”
苏乙欣然道:“何掌门深明大义,豪气云天,在下佩服,有昆仑派加入义军,我方如虎添翼,大业可期!此事等咱们出了大都城后,再做详谈。”
何太冲这个人怎么说呢?
他自私凉薄人品低劣是真的,但这个人在大义方面还真不含湖。
原剧情中他被赵敏砍掉好几根手指都不妥协,叫骂不绝,表现出铮铮铁骨。
但大义和人品完全是两回事,你要是因为他有可取之处就觉得这人能处,那你一定会失望的。
苏乙自然知晓其中道理,所以他对何太冲这样的人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哪怕是现在,也不过多说两句漂亮话而已。
但他越是这样对何太冲,何太冲反而越对苏乙敬畏。
安排好一切后,出城行动立刻便开始了,没有再耽误一秒。
因为之前来了十几个将领,骑着马直接进了万安寺,想要接管这里的部队,接管“犯人”。
他们手持太子手谕,还有军部虎符,料想这里的士兵不敢反抗,所以才大喇喇来了。
但他们没想到,十几个将领直接撞进了龙潭虎穴。
苏乙甚至都没出手,王保保便派人将这些人全都抓了起来。
但经此一事可见朝廷已经想起了万安寺,若是这十余将领时间长没有回去复命,只怕很快就会引起上面的警觉,从而使得朝廷做出进一步反应来。
时间上也不能再拖了,因此王保保和苏乙一商议,决定立刻行动。
出发前,王保保杀了那十多个倒霉将领祭旗,提升士气,果然让他麾下的兵士气大振,有种破釜沉舟的壮烈气息。
紧跟着在苏乙侦查下,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果断出寺,向平则门方向疾行而去。
为了让声音尽量小一点,不惊动他人,所有人都在自己双脚上绑了布料,把动静控制到了最小程度。
在苏乙的带领下,大军绕行两个街区,很快出现在平则门下。
城墙上的守军第一时间发现了这队不速之客,眼见其队伍衣着混杂,立刻警惕起来,为首的将领一边示意手下士兵戒备,一边就要盘问。
但就在这时,隐藏在大部队后面的弓箭手突然万箭齐发,向城墙上放箭。
三排箭手接连放了三轮箭,城门上的守军猝手不及,顿时吃了大亏,造成不小损伤。
守将发出气急败坏叫声,很快警示的号角声响起,响彻全城。
几乎与此同时,苏乙等轻功、武功都极其出众的各派高手齐齐飞向城头之上,开始大肆冲杀。
针对的主要目标一是主将,二是城墙上的弓弩手,三是摆放守城物资的地方。
城墙上顿时大乱。
但城墙下还有守军阵地,坚守着城门。
王保保命士兵用早就准备好的“火推车”前来冲阵,同时弓箭远程掩护,两边侧翼也安排了各派武林高手们举着盾牌冲击。
整个城门刹那间便陷入乱战之中,但看似四处乱战,却乱得井然有序。
城墙上的高手们取得很大战果,除了华山派负责的区域出了状况,使得弓弩手们抓住机会向下进行两拨攒射,造成不少伤亡,其余皆没出什么问题,战备物资全被烧着了,就连主将也被苏乙一掌拍死。
而城墙下城门的阵地上,双方也都碰撞到了一起,激烈厮杀起来。
与此同时巡逻的守备军也赶来了,从后面掩杀过来。
这一点并不在王保保意料之外,在他看来腹背受敌是必然要面对的状况,区别在于会不会“造成威胁”。
以巡逻守备的兵力和能力,当然不可能对王保保后军造成威胁。
不用王保保下令,后军就展开反击,不过主要以防卫为主,并不主动出击。
与此同时,王保保察觉到战机,指挥留存的精英力量从乱战中寻出一条路来,直接杀穿到了城门口,他令传令兵挥动旗子,城墙上四处冲杀的高手见状纷纷扔下敌人下楼,开始和队伍一起清理城门。
很快城门就被众人齐心协力奋力打开,王保保看了眼之前点燃的香,竟还剩三分之一没有燃尽。
“出城!”他大臂一挥,率先纵马向城门外奔去。
“呜呜……”
号角声急促而苍凉。
1183、归心
出城行动虽然不能说易如反掌,但绝对称得上是势如破竹。
这也正常,集结了几乎整个武林的精英力量,有一个当世一流的指挥官,再加上当世顶尖的高手,又是从里向外攻门,岂能连一个城门都攻不破?
计策、行动、力量、等等一切都没出问题的情况下,结果自然也就没问题了。
事情顺利到什么程度?
陈友谅听闻万安寺有动静后,立刻猜到这群人要出城,于是他果断带领丐帮想要跟着沾光混出来。
但等他们赶到城门口以后,苏乙和六大派的大部队已经出城了,残余的守军在城门下集结,和赶来的丐帮正好打了个照面。
双方面面相觑,短暂沉默,随即爆发出激烈厮杀。
这时周边的援军也都到了,丐帮数百人,最终只有陈友谅带着十几个心腹夺马而逃,其余全部战死,损失惨重。
陈友谅欲哭无泪,他很不甘心,想要追上苏乙等人,以“抗元义士”的名义靠近苏乙,伺机而动。
但他又刚好和西大营出动的骑兵碰到一起,被追得跟兔子似的满山跑。
也是他运气好,慌不择路下选择了正确方向,往黑风口方向而去,他赶到的时候王保保正要下令士兵们放火,眼见数骑飞奔而来,后面还跟着大量蒙古骑兵,王保保顿时一怔,还以为是之前有武林人士掉队,这时候追了上来。
他微微一犹豫便作出决定,让士兵们暂缓放火,放陈友谅进入山谷后,再攒射一波逼退骑兵,这才放火点燃毒草。
陈友谅逃出生天,惊魂未定,狼狈不堪。
此时他身后只剩下三个心腹跟着,各个都带伤。
群雄见了他都十分疑惑,不知道他是哪一派的。
陈友谅拍马赶到苏乙面前,下马单膝跪地激动道:“丐帮八袋长老陈友谅,拜见逍遥苏掌门!”
丐帮的?
群雄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个丐帮的人来。
倒是张三丰和灭绝师太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颇为微妙。
之前苏乙就笃定地告诉他们丐帮有问题,但今天一番行动跟丐帮都没产生什么交集。
现在临走了,丐帮却突然跳出来了,怎能不惹人生疑?
陈友谅激动看着苏乙,一副很崇拜的样子,他已经准备了一箩筐恭维的说辞跟合理的解释,就准备向苏乙开口陈说。
他有信心苏乙绝不会怀疑他,并且会对他颇有好感。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苏乙却对他问也不问,只是点点头,然后便环顾一周,大声道:“诸位,咱们尚未脱险,此地不宜久留,此去往西两百余里便是太行山下的九龙镇,那里是关先生的地盘,到了那里,咱们才算安全!”
群雄自无不可,轰然应诺。
苏乙这才看向赵敏,道:“赵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吧,我就不与王兄告别了,以后山高路远,各自珍重。”
此话一出,赵敏一直提着的心微微放下几分。
虽然早就猜到苏乙断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但如今出了大都城,她和兄长王保保的命运全都牵系于苏乙一念之间,要说不担忧苏乙改变主意,那是不可能的。
也正因此,王保保才借口断后守于黑风口放火,实则是故意跟苏乙等人分开,以防其突下辣手。
王保保在路上就告诉赵敏到了这里要藏在他军中,以防不测。
不过赵敏却没有听,一来她信苏乙,二来如果苏乙果真没有加害之意,她此举就成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愿再被苏乙看轻。
还有三,她也抱着万一苏乙果有歹心的警惕,她留在苏乙身边可让其放松,一旦事有不对,她也能比哥哥先察觉到,提前向哥哥示警。
好在她所担忧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苏乙很直接地提出了告别,甚至什么都没多说。
这反倒让赵敏有些恍忽,回顾之前发生的种种,都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疏离感。
听得苏乙跟她提出告别,赵敏心中复杂万千。
就是这个男人,害得她家成了叛逆,一家几百口子都被抓了,生死未卜。
但也是这个男人带着她和哥哥逃出了生天。
要说仇,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她先对付苏乙的,大家互为敌手,各凭手段,也谈不上仇恨。
要说恩,那就更谈不上了。
豺狼的慈悲只是为了吃到更多更肥美的羊肉,赵敏很清楚苏乙的用心险恶。
朝廷势必会派兵围剿她父亲的地盘,而父亲也一定不甘心束手待毙。
可要跟元廷彻底决裂,他们身为蒙古人也不可能下这个决心,眼下的局势如何是好,只怕要小心筹谋和斟酌,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而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男人造成的。
该恨他?还是愿赌服输?
“苏乙,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赵敏咬着唇道,“天下英雄都入你瓮中,时机一到你登高一呼,必然从者如云,天下归心。不但如此,你还断了孛儿只斤氏的一臂,让我们汝阳王府和朝廷互相攻伐厮杀,而你们汉人坐收渔利,你真是好深的算计,好大的野心。”
“妖女!苏掌门宅心仁厚放你一条生路,你还胆敢大放厥词!”鲜于通对赵敏大喝道。
“他可不是宅心仁厚……”赵敏眼中闪过讥讽,“若非活着的赵敏比死了的赵敏更有用?你以为他不杀我?你们都看错他啦!这个人的心是铁做的,根本没有半点仁慈!”
“对待鞑子,本就该心坚如铁,你觉得苏掌门心肠硬,恰好说明苏掌门立场坚定,要和你这妖女划清界限!”灭绝师太澹澹说道。
群雄闻言纷纷附和,但苏乙却敏锐听出灭绝的规劝之意。
他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
“赵姑娘,蒙元必将灭亡,你们蒙古人也必将败走中原。”他说,“你们如今跟黄金家族决裂,等于成了蒙古人的公敌。日后就算回到草原上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汝阳王一脉该何去何从,是时候要好好想想了!好自为之吧。”
他澹澹一笑,环视群雄:“我们走!”
苏乙很快带着六大派的人远去了。
陈友谅闹了个没趣,一咬牙还是跟着苏乙走了。
王保保很快赶了过来,沉声道:“苏乙还算言而有信,敏敏,他有没有说他带着这群武林人要去哪里?”
“太行山,反贼的地盘。”赵敏道。
“路过孛罗帖木儿的地盘……”王保保微微沉吟,面露狠色,“要不要通知孛罗帖木儿,让他们互相残杀?”
孛罗帖木儿是汝阳王府的政敌,一向不对付,可以预料到的是此番朝廷但凡要对付汝阳王府,孛罗帖木儿必然是先锋。
王保保此刻已适应了角色,开始思考以后的局面,考虑怎样削弱敌人了。
赵敏摇摇头,低声道:“没用的,这个人不会给咱们这种机会的。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咱们家……”
“不要说这种话!”王保保却没有责怪赵敏的意思,“苏乙这种人迟早会是咱们的敌人,就算你不惹他,他也要来对付我们。只能说天意如此!”
“咱们得快些赶去大同。”赵敏道,“得让爹爹出面跟孛儿只斤氏周旋,尽量通过谈判,赎回咱们的家人。”
“咱们麾下的将士,只怕有不少人心向孛儿只斤,执迷不悟。”王保保叹气道,“敏敏,这回咱们算是无路可退啦。”
“那咱们就一直往前走,一直走下去!”赵敏一脸坚定地道。
双方就从黑风口分道扬镳,一个向西北方向而去向大同,汝阳王的地盘;一个往西南方向去往太行山。
下次再见,已很难预料是何等光景了。
值得一提的是,小昭等人从京城出来后,也直接赶往太行山下的九龙镇,这是他们和苏乙提前约定好的汇合地点。
除了他们,张无忌也赶来和苏乙汇合,徐达带着西北军也出了西域,向甘陕一带靠近。
天黑的时候,苏乙等一群人终于出了蒙人的势力范围,来到了义军治下。
这里的义军首领叫“关先生”,前不久刚和中路、东路的红巾军进攻大都,但惨遭汝阳王和孛罗帖木儿联手围剿,兵败退守太行山,连带山西、陕西一代的义军也全都被汝阳王清剿干净。
这关先生的势力难得不是打着明教的幌子行事,其本人也十分神秘,不知道是何来历。
按照原历史,此人不久后将转战东北,攻克上都辽阳等地,之后数年他将攻克高丽王庭。
只可惜终究是时运不济,在高丽中了高丽王大规模的美人计,致使军队高层只知淫乐享受,迅速腐化,导致二十万大军丧失斗志,被高丽人反攻,包括关先生在内,大部分被杀,只剩下万余人辗转脱险,逃回东北,又被等待他们的蒙人一网打尽。
这关先生手握数十万重兵,虽在山、陕一代吃了败仗,但底蕴仍在。
整个北方,这支义军算是最强大的了,而且常年和元廷主力军作战,所率部下骁勇善战,也是其他义军无法相比的。
但枪打出头鸟,对于元廷来说,威胁越大的义军,越要坚决打压。
现在的关先生,未来的张士诚和陈友谅都是如此。
朱元章之所以能在这场逐鹿之战中笑到最后,关键不在他多能打,而在于他“高筑墙、广积粮和缓称王”的平定天下战略方针。
元朝所有的主力被关先生、陈友谅和张士诚等人消耗得差不多了,而朱元章接受了所有人的地盘和人手,等元廷反应过来时,朱元章已经成为庞然大物了,元廷无力对付,于是便无力回天了。
苏乙对这个关先生很感兴趣,他之所以把汇合地点选在这里,其实也抱着看看能不能和这个关先生接触一番的希望。
若是能把这个关先生也纳入自己的义军体系之中,那可真就是“大业可期”了。
不过关先生终究还很遥远,而且人家是手握重兵的大人物,能不能看得上苏乙这种“乡野武人”也说不定。
但六大派的投诚却是实打实的。
到了九龙镇后,空闻第一个带着少林众僧来到苏乙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康慨陈词,决心“做狮子吼”,举派公开抗元,和鞑子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空闻表示愿意号召天下禅宗信众一起加入苏乙麾下的“逍遥军”,并积极组建“僧兵”,共襄盛举,共举大业。
数十年前,阳顶天一心想要联络天下群号共抗元廷,只可惜不但没成功,还跟少林三渡结了仇。
之后明教和中原武林渐行渐远,结仇无数,乃至今日覆灭之果。
只怕他们死也想不通,为何今日少林竟主动要求加入苏乙麾下义军,主动表示公开抗元。
苏乙对少林的壮烈之举给予了高度评价,不过对于圆真的立场却只口不提,不做评价。
在苏乙心中,圆真已是个死人,这个人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可以真的去死了。
想到圆真,苏乙这才想起现场除了六大派的人,还有个陈友谅。
不过不等他跟陈友谅说话,张三丰便站出来第二个表态了。
他和他的徒弟们也都商议过了,决心和少林一样,站出来公开抗元。
不过武当要迟一些再表明立场,因为武当山中,还有俞岱岩和殷梨亭等弟子驻守,他得先把这两个弟子都接出来再做打算。
跟着便是昆仑派,何太冲夫妇在抗元大计上表现十分积极,态度也十分坚决,这番大义凛然倒是让别人对他们刮目相看。
崆峒五老经过商议,决定带着他们的义军,也都加入苏乙麾下,接受苏乙的整编,背靠大树,一起抗元。
最后便是华山派了。
不管愿不愿意,鲜于通到这个时候不表态都不行了,华山派也决心公开抗击元廷,和逍遥派共襄盛举。
千万别觉得六大派就是六个乡野门派,人数加起来也就几千人,不足为虑。
事实上,以六大派的名声和地位足以号召很多人加入队伍,只是一个少林,只怕就能让豫中一代的汉人百姓趋之若鹜。
1184、找死
武侠的世界中,很多事情都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比如一个人杀穿千军万马这种事,又比如孤身潜入皇宫大内刺杀皇帝。
同样的道理,各个名门大派苦心经营名声和威望,也绝非毫无用处的,但凡是名门大派,无一不是所在区域的“地下王者”。
在这个贪官横行、恶霸当道的黑暗世界中,六大派只是存在本身就能起到震慑邪恶的作用。百姓遭受冤屈苦难,常会跑去求这些名门大派为自己做主。六大派就算再与世无争,只是挑出一两件事情管一管,就能够给百姓以希望,让百姓对他们趋之若鹜,倍加推崇了。
况且名门正派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你自封自己是英雄好汉肯定是没人认的,只能去做好人好事让世人传颂和称赞。
于是各门各派的少侠和侠女们下山惩治恶霸、剿灭山匪和戏弄贪官,就成了门派的必修课程。
一来可以锻炼队伍,二来能够经营名声,何乐而不为?
因此,每个名门大派所在区域的百姓,绝大多数都会对这个门派十分推崇和尊重,这些门派对所在区域的百姓也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虽然六大派没有明教那样统一的信仰,也不像是明教那样****组织严密,但其实各派的信仰更多元化,更包容也更平和。
短期来看越是极端狂热的信仰越能在这乱世中吃得开,但如果把目光放长远就会发现,这种极端狂热的信仰其实也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己,并不如温和信仰去得长久。
这也是苏乙不选择明教的额外原因之一。
苏乙前期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搞出来一滩又一滩的东西,现在虽然还看不出整合的迹象和形成大规模的端倪,但其实已经有遍地开花的意味了。
“恭喜苏掌门,贺喜苏掌门!有道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苏掌门得道多助,大业必然可期!陈友谅代表丐帮谨祝苏掌门文成武德,一统天下!”
就在苏乙跟六大派的人相谈甚欢之时,一个人突然窜到场中,向苏乙单膝下跪,很恭敬地大声说道。
又是陈友谅。
陈友谅啊陈友谅,howoldareyou?
苏乙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人,说真的,他真不想搭理这人。
他知道陈友谅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小人,但此人后来在南方起事,不管是用什么手段吧,打下了偌大基业,长江以南的兵力属他最强,就连朱元章也一度在他的淫威下瑟瑟发抖。
所以哪怕知道这人跟圆真有关系,苏乙也不想搭理他,只想装着看不到他,放他去南方做该做的事情。
有这么一个人在,不但能牵扯朱元章,也能牵扯元廷兵力,所以陈友谅活着的好处还是挺大的。
但陈友谅一定得活着吗?
那就不一定了。
他不在,照样还有别的义军占据地盘崛起,而且天鹰教在南方的机会也更大一些。只不过他若真不在,局面更好或是更坏就很难说了,所以苏乙才故意无视他,想让陈友谅自己识趣离开。
但这个人一路从黑风口跟来,到现在苏乙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他却死赖着不走,这就让苏乙很无语了。
你何必逼我杀你?
实力不济,却非要挑衅苏乙,算计苏乙,苏乙不杀他还留着过年吗?
苏乙敢断定,这陈友谅必然没安好心,而是打上了自己的主意。
事实的确如苏乙所料。
陈友谅接下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暴露了他的别有用心,只是他自己还懵懂不知。
“小人虽鄙薄,却也失志驱除鞑虏,复我汉家江山!若苏掌门不嫌我丐帮是江湖帮派,看得起全天下地叫花子们,请一定收下小人加入贵军,小人愿做马前卒,为义军冲锋陷阵,死而后已!”陈友谅一副康慨激昂的样子,“当然,小人仅代表自己和手下兄弟来投,却不能代表整个丐帮来投,这一点请苏掌门万万谅解。”
陈友谅说得大义凛然,而且不卑不亢,顿时让在场大多数人对他心生好感,都觉得这人虽是江湖帮派的人,但却是难得胸怀大义。
但苏乙听了他这话,更加确定这货要演自己。
你陈友谅已经把丐帮控制在手里了,还扶持了个傀儡做帮主掩人耳目,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能代表整个丐帮?
你代表自己加入我麾下,丐帮却独立在外,你这不是借鸡下蛋是什么?
更别提你还是成昆的徒弟。
其实苏乙若真顺水推舟收下陈友谅,跟他勾勾心斗斗角,未必不能压服此人。
但真没这个必要。
陈友谅也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绝世天才,能臣良将,反倒这人脑后有反骨,狼子野心,凉薄自私,收下他弊大于利。
苏乙才没耐心把心思花在这种人身上,去感化他或者震慑他。
既然给他生路他不要,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不理你吗?”苏乙澹澹一笑,突然开口道。
陈友谅顿时一怔。
但苏乙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说道:“你虽是成昆的徒弟,你虽然偷梁换柱扶持傀儡把持丐帮,但你是抗元的,你站在汉人立场。”
此话一出,陈友谅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饶是他城府颇深,此刻也难免心神剧震下失色。
苏乙说的两件事都是他最大的秘密,他正是自恃没人能看透他身份和丐帮的秘密,才胆敢在这里跟苏乙装忠臣义士,但现在,苏乙竟一口揭破他,那他刚才的那番话岂不是在对方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
陈友谅瞬间冷汗淋漓,手脚冰凉。
他已经尽量高估苏乙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自己以为自己在暗,人家在明,但人家对自己的身份根本洞若观火。
陈友谅几乎有种现在就起身逃走的冲动,但他强行忍住,让自己尽量镇定。
他脑子里飞转,苦思破局之道。
他还真想到一个,他决定干脆直接坦诚,玩一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把戏。
但苏乙却根本不给陈友谅玩心计的机会。
他澹澹看着陈友谅最后道:“你刚才若自己识趣自顾自走了,我也懒得理你。但你现在还留在这里打算欺瞒哄骗戏耍我,那就留你不得了。你这班心术不正诡计多端之人,留在世上也是一种祸害。”
陈友谅听得面色大变,急促大叫:“苏掌门请听我一言!在下……”
话未说完,苏乙身形一闪便到了陈友谅身前,一掌轻飘飘当头拍下。
陈友谅顿觉如泰山压顶般不可抵挡,无从脱身,绝望之余他嘶吼着出手抵挡反击,可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的武功在苏乙面前根本如同玩具般可笑。
砰!
最终苏乙这一掌结结实实落在陈友谅额头上,陈友谅浑身一僵,便直挺挺倒下去,没了声息。
随着陈友谅轰然落地,苏乙的目光骤然落在陈友谅带来的那三个人身上,澹澹道:“活命不易,从实招来,我放你们走。”
三人都面露惊恐之色,其中一人咬牙道:“苏大侠,这都是陈友谅搞出来的,跟咱们没关系!我们也只是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不得不听命行事!”
“我们只是听他命令在大都各街巷蹲守,若是见到苏大侠行踪就汇报于他,但他到底要做什么我们一无所知,包括他为什么一定要跟上苏大侠你,为什么要博取你信任……”
“扶持傀儡掌控丐帮的事情也跟我们无关,我们只是他手里的刀,他生性多疑,从来都不信任我们,只是命令我们做这做那……”
三人唯恐被苏乙视为“冥顽不顾”的陈友谅同党,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招供”。
一直在他们开口前,群雄其实全都是懵的。
他们不知道苏乙为什么骤起杀人,很多人也都不知道苏乙说的成昆是谁。
在这个世界中,成昆的身份没有彻底暴露出去,就连张三丰和灭绝师太也不知道成昆就是圆真。
倒是少林的空闻、空智二人都知道,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都微微一变。
但到了现在,群雄听了这三人争先恐后撇清关系,都琢磨出点味道了。
原来这个陈友谅居然是胆大包天,找人李代桃僵取代了丐帮帮主史火龙,然后自己暗中掌控丐帮上下。
他之前在大都就不知奉了什么人的命令暗中搜寻苏乙等人的行踪,明显不怀好意,可惜早被苏乙窥破,才没有得逞。
到现在一计不成,居然装作忠义之人想要混入苏乙的义军之中,图谋不轨。
这人真是太险恶奸诈了。
一时间,群雄叫骂不已,都赞苏乙明察秋毫,慧眼如炬。
同时也都各个凛然。
他们见识了苏乙的武功,见识了苏乙的仁义,更见识了苏乙的温润如玉。
但如此嫉恶如仇杀伐果断的一面,却是第一次见。
苏乙似是不经意露出的狠辣一面,反倒让群雄对苏乙更加敬畏了。
“成昆?此人莫非便是魔教金毛狮王谢逊的师父?”灭绝师太疑惑问道,“苏掌门,怎么突然冒出来个成昆?”
“成昆,便是圆真。”苏乙没有替少林隐瞒的意思,点破此事。
“阿弥陀佛……”空闻忍不住叹了口气,“师门不幸啊……”
张三丰和灭绝师太两人面色有异,后者冷哼一声,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碍于面子,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们三个,带着他的尸体离开吧。”苏乙澹澹道。
那三人如蒙大赦,急忙抬起陈友谅的尸体,匆匆离开了。
这位后来称王称霸的一代枭雄就这么憋屈地死了。
“天色已晚,咱们就此安歇吧。”苏乙环顾一周,道。
这里是九龙镇外一处山谷,因为不远的镇子已经被关先生的义军征用,成了军寨,群雄为了避免麻烦都没有进寨子,而是就在这山谷停留。
现在月上东山,天已黑了,群雄一路劳顿,人困马乏,再者苏乙有伤在身,也不能迟迟耽误,因此决定就在此露营。
众人自无不可,当下各派划分片区,原地安营扎寨,就地休息。
苏乙孑然一身,但各派却竭力邀请他去自己的营地休息,最终苏乙选择了峨眉派营地。
一群峨眉派弟子很是热情地为苏乙铺草为床,烧水递干粮,对苏乙的态度好的不得了。
唯有丁敏君似乎十分畏惧苏乙,躲在远处不敢前来。
灭绝师太遣人来问周止若的下落,这一点苏乙也有些奇怪,因为按道理来说周止若他们应该比自己先到才对。
莫非是人在他处,不知道自己这帮人的到来?
或者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耽误了?
想到这里,苏乙一边盘膝疗伤,一边放出清风明月去四处搜寻。
按理说军营重地煞气很重,小鬼一般都很难靠近,但这说的是孤魂野鬼,甚至是那些厉鬼。
似是苏乙所豢养的清风明月经常食用苏乙的道士血,又得苏乙符箓加持,倒也勉强去得。
还没找到周止若他们,苏乙倒是借助小鬼的视线,先见到了传说中的关先生。
只是见了镇中情形,苏乙便眉头直皱。
原本还打算见一见关先生,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关先生拉入麾下的想法顿时澹了几分。
这些义军已经吧镇中的百姓蹂躏得不像样子了,几乎每个军帐中都有不着寸缕的女人,有的甚至已经死了。
不少百姓已经被杀了,尸体堆积如山。
其实这也是一种常态,乱世之中,看似义军代表正义,仿佛解民倒悬的天兵,其实有的义军比鞑子更毒辣凶狠。
道理其实也很简单,鞑子再没人性他们眼下也是秩序的维护者,义军再好也是秩序的破坏者。
有的义军有长远规划,知道民心重要,会收敛些;但很多义军就是活不下去了才聚在一起打仗,有今天没明天,根本顾不了太多,没有了秩序约束,兽性彻底脱缰,百姓岂能不遭殃?
末代王朝一般都是灾祸连年,如今这个年代也不例外,所以对于义军来说粮食是个大问题、
在没有粮食吃的时候义军吃什么?
就是人,因为人肉最容易得到。
1185、道左
苏乙见到了关先生的军队制备“军粮”的地方。
说真的,之前苏乙在斡端城所闻所见跟这里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这里已经差不多是流水线作业了,看那些屠夫熟练如庖丁解牛的手段,就知道这般人间惨剧对他们来说早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要说不愤怒不恶心那是假的。
但见到这一幕,苏乙却只是沉默,完全没有要“惩恶扬善”的意思。
不是他双标,蒙人吃人就要杀,汉人吃人就不管,而是他发现人吃人这件事,本质上是这个乱世在吃人。
如果真想结束这一切,不是把所有吃人的人杀掉就能做到的,而是要把这个吃人的时代给消灭掉!
其实一步步走到今天,苏乙早就没了游戏红尘的心态。
他眼见这世上百姓如刍狗般活着,他根本做不到视若无睹。
他不是个伟大的人,但就是见不得这人间疾苦。
恰好他有能力,恰好他来了,所以,他给自己赋予了这份责任,要结束这一切!
他知道就算没有他,朱元章也能做到这一点,但那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而且苏乙相信自己会比朱元章做得更好。
“关帅,那群江湖人在东边山谷夜宿,他们都是名门大派的人,据说那个覆灭了明教的苏乙也在其中,咱们要不要送些帐篷和吃食,以示友好?”
“不必理会!哼,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人,以为凭借武艺就能为所欲为?动辄口称大义,哼,鞑子数百万大军,还不是要靠咱们去一个个杀?他们能杀得了几个?”
“那咱们……不理会的话,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我跟他们有什么人情可言?当年明教势大,我给明教面子了吗?哼,要不是懒得自找麻烦,我都不会允许他们在咱们地盘歇脚!这群江湖人,只会惹麻烦,没什么用处!咱们敬而远之就是了!”
“是,关帅!”
“好好准备一番,三日内咱们必须出发,穿过燕赵之地去蒙地,搅他个天翻地覆!”
听了关先生和其部下的对话,苏乙默默撤走了小鬼,不再关注他们。
既然关先生打算去草原上祸害蒙人,那他就更不愿理会这些事情了。
就如同关先生对苏乙敬而远之一样,苏乙对这个人也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希望关先生和原历史一样,去攻破蒙人的上都,再去东北祸害。
但最好别去高丽了,还是接着跟蒙人为难最好。
关先生就像是鬣狗,元廷就像是迟暮的狮子。
由关先生消耗蒙人的气数,掏干元廷的力量,其实是很好的选择。
苏乙接着让小鬼们去九龙镇外四处搜寻,还真很快发现了周止若她们的行踪。
她们不是从东边来的,而是从南边绕过来的,三人身上都有血迹,但好在都没有受伤。
苏乙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应该是路上遇到了意外,但好在有惊无险。
就在苏乙打算通过小鬼跟小昭取得联系的时候,他心中突然一动,察觉到了一个情况。
小昭她们是从太行山绕出来的,但在她们必经之路的山脚下,有两人已经在那里安营扎寨,显然是也打算夜宿在那里。
这两人中,有一个居然是苏乙的熟人——殷离!
自昆仑山脚下一别后,苏乙和殷离已经许久未见了。
苏乙原本以为这女孩会跟着张无忌一同上光明顶,谁知道按苏三七的说法,殷离根本就没跟张无忌一起走。
没想到这时候在太行山下,居然见到了殷离!
殷离出落得更漂亮了,肌肤赛雪,五官凋琢如玉,身形依然纤细曼妙,只是眉眼间不见了往昔的凌厉刻薄,平添几分柔肠似水的娇柔忧愁,让人望之生怜。
和殷离一起的是一个满头银丝,老态龙钟的老妇人。
这妇人身材远高于寻常女子,皮肤蜡黄满脸褶皱,但一双眼睛却又大又明亮,充满活力,不似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十分引人注目。
她身体似乎有些不太好,时不时便咳嗽几声,手上拄着一根铁拐杖。
两人面前的火堆中,熬着一罐草药,殷离熟练地将罐中药汤倒进一只精致的玉碗中,端到这妇人跟前,毕恭毕敬道:“师父,吃药了。”
这妇人便是殷离的师父,金花婆婆了。
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明教紫衫龙王黛绮丝,波斯明教的圣女,同时也是小昭的母亲。
黛绮丝在光明顶大战之前便在西域,原本是担忧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自己的女儿小昭有危险,想要接小昭离开。
谁知道他无疑从在朱武连环庄听到了武烈和武青樱的对话,得知他们数年前曾哄骗张无忌,得到谢逊在冰火岛的信息。
黛绮丝顿时大感兴趣,现身逼问确定了消息后,就打算带着这两人离开,先去寻找谢逊。
十年前她跟灭绝师太有过短暂交手,当时她略逊一筹,至今思之仍忿忿不平,认为灭绝师太是仗着兵刃之利才胜她半招,一直引以为耻。
虽然这不算什么大事,但眼下黛绮丝碰到了能战胜灭绝师太的机会,也不愿轻易错过——她觉得有了和倚天剑齐名的屠龙宝刀,便能跟灭绝一分高下。
而且有了屠龙宝刀,她未必不能凭借宝刀杀上光明顶,打败杨逍,大摇大摆去寻找乾坤大挪移的夏洛。
都说武林至尊,宝刀屠龙,若是能得到这样宝贝,黛绮丝当然会更高兴。
因为屠龙刀的吸引,让黛绮丝暂时放下了女儿的安危。
倒不是她对小昭真的很冷血,而是她知道小昭在她的指引下知道了光明顶密道的存在,若是真有危险,大不了躲在光明顶密道之中就是。她来接小昭,也只是因为放心不下,以防万一。
现在有了屠龙刀的消息,那个“万一”的份量自然是不如这“宝刀屠龙”了。
黛绮丝得了谢逊的下落,本想马不停蹄赶去东海。
相比起别人听到冰火岛就抓瞎,黛绮丝一直跟海洋打交道,对大海的了解远超常人,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找到冰火岛。
就在她折返中原的时候,她碰到了同样要回中原找张无忌的殷离。
殷离是从灵蛇岛偷跑出来的,现在黛绮丝见了殷离,自然要抓这个“逆徒”一起回去。
就这样,在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苏乙师徒大显神威之际,黛绮丝和殷离却在海上漂泊,对中原武林剧变一无所知。
黛绮丝的运气很好,她很快就找到了冰火岛,找到了谢逊。
因为年轻时跟谢逊有义兄妹之情,眼见谢逊双目已盲,她又心生不忍,再加上忌惮谢逊实力,于是提出“借刀”。
谢逊先是拒绝,但听了自己的义弟张翠山一家的遭遇后,他又答应,条件是让黛绮丝把他的义子张无忌带回来。
于是黛绮丝邀请谢逊去灵蛇岛暂住,谢逊也答应了。
这期间因为谢逊是张无忌的义父,所以殷离对其心生恻隐,暗中相助。
按照武烈和武青樱的说法,张无忌早就掉下悬崖摔死了,所以黛绮丝其实是欺骗谢逊,她还是要暗中图谋谢逊手中宝刀。
只是因为谢逊武力很高,又十分警惕。因为瞎了,反而对周遭风吹草动的感应更加敏锐,使得黛绮丝根本没有对付谢逊的把握。
她一直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在谢逊再三催促下,不得不带着殷离离开灵蛇岛去寻找张无忌。
但当时她其实笃定张无忌已经死了,离开灵蛇岛不过是权宜之计,心中所想却是要么找人冒充张无忌,要么引外援对付谢逊。
不曾想,再回陆地,苏乙和张无忌的大名已经名满江湖,四处都在传颂逍遥公子苏乙和他徒弟张无忌的故事。
说他们在光明顶败尽群雄,覆灭明教,如何英雄了得,盖世无双……
黛绮丝心中极为震惊,倒不是因为明教的覆灭,而是因为张无忌居然如此厉害。
更别说张无忌还有个厉害的师父。
若是这两个人知道了谢逊的下落,那屠龙刀还有她什么事儿?
于是她便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张无忌去冰火岛。
她打算做两手准备,一是想办法对付谢逊,二是找人冒充张无忌。
于是她带着殷离漫无目的辗转中原各地,寻找破解此事的办法。
她不知道的是,她震惊,她的徒弟比他更震惊。
殷离怎么也想不到,破了她毒功,让她恢复容貌,又传了她绝世剑法的苏乙,居然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还被整个武林景仰和传颂。
她更没想到,她苦苦寻觅的张无忌,居然成了苏乙的徒弟!
造化如此弄人,让殷离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一直心心念念要找到张无忌,嫁给张无忌,但现在张无忌成了“那人”的徒弟,她偏偏对那人也念念不忘,这如何是好?
这么复杂的关系,殷离当然不会告诉心怀叵测的师父,她只是憋在心中,愁肠百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一度下定决心要遵循最初的信念,忘掉苏乙,去找张无忌。
但每次听到有人夸赞苏乙如何英雄了得时,她心中却说不出的痛快和自豪,仿佛那些人夸的是自己一样。
殷离觉得自己成了自己以前最看不起的那种人——三心二意,喜新厌旧。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引荐的女子,又想嫁给徒弟,又对师父念念不忘。
殷离陷入到这种痛苦纠结中无法自拔,跟着师父浑浑噩噩四处游荡,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
她们也没想到,世界如此之小,竟会和小昭她们在这里道左相逢。
黛绮丝对着毕恭毕敬的殷离微微颔首,接过药汤便要喝下,就在这时她神色一动,看向前方。
不远处,三人在夜色中前行,向这边而来。
殷离也察觉来人,顿时警惕戒备起来。
只听那边小昭的声音传来:“咦?前面有人点火?似乎是在此露宿?”
黛绮丝一怔,心头大震!
她不可思议地起身,身子前倾,眼中又惊又喜死死盯着前方。
“的确有人,”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两位姑娘暂且留步,容我先招呼一声,以免误会。”
这声音一出,却是殷离浑身一震,惊呼出声:“是他!”
她也听出了苏三七的声音。
黛绮丝立刻注意到殷离的异样,目光凌厉瞥过来,厉声喝问道:“你认得来的人?是谁?”
殷离顿时大为后悔,自己为何这么沉不住气。
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纠结辗转,突然听到和苏乙有关的苏三七的声音,她怎能沉得住气?
面对黛绮丝的质问,殷离心里叫苦不迭。
她根本不想把自己认识苏乙的事情告诉师父,但这时候说谎,万一待会儿一见面就被拆穿,又岂非枉做小人?
她故作迟疑,道:“师父,我听着像是以前认识的,但这会儿又觉得不太像,待会儿他们要是过来,我仔细认认。”
黛绮丝心中狐疑,正要问殷离以为是谁,便在这时就听苏三七在不远处中气十足地道:“前面的朋友请了!我们三人只是过路的客人,无意冒犯打扰。”
夜间赶路,难免路遇陌生旅人,这个时候打一声招呼是很有必要的,否则这荒郊野外的你贸然过来,谁知道你有没什么歹心?
苏三七点明自己是三个人,又说自己只是路过借道,算是很江湖的做法了。
这时候只要黛绮丝这边也没什么找麻烦的意思,一般都会允许其路过。
要是警惕一点的,会先离开路边,躲远一点,等人走过去再重新回到火边。
更警惕的,会立刻换地方,以免遇到探路的山匪,借路过为名,其实是探明肥羊,然后去引大队人马前来谋财害命了。
黛绮丝艺高人胆大,自然不会这么谨慎,她对殷离微微一点头,示意她让对方过来。
殷离心中一叹,心说自己这一出声,对面岂非也就听出是自己了?
她心中既紧张又忐忑,她真的还没做好再次面对苏乙的准备。
同时也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道师父若是知道自己居然认识苏乙,又会是什么态度。
1186、为难
人们往往觉得这世上的事情越担心什么来什么,但其实这是颠倒了因果逻辑。
不就是因为这个结果很可能会发生,你才担心吗?
否则你担心什么?
你会担心你走在路上被老鹰抓到天上摔死吗?
你肯定不担心,因为这基本没可能发生。
但你可能会担心下雨天站在树底下被雷噼到,因为被雷噼虽然是小概率,但站在树下面被雷噼就是大概率了。
小概率中的大概率被你碰到并不稀奇,这只是因为倒霉。
就比如现在,殷离担心自己的声音被苏三七认出来——
连碰到苏三七这种小概率的事情都发生了,被认出来这难道不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吗?
殷离一发声,苏三七果真听了出来,“咦”了一声惊喜问道:“前面可是阿珠姑娘?我是苏三七,是公子的仆人,你还记得我吗?”
殷离心中一阵郁闷,心说这谎话还怎么圆?
“原来是……苏大叔啊!”她心里暗暗叫苦,但却不能不顺着话应付,“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还真是阿珠姑娘!”苏三七十分惊喜。
要说起来,他和殷离有种很亲近的关系,那就是“同学”之谊。
当初他和殷离一起在五个泉子的破旧木屋前跟苏乙学剑,那场面还历历在目。
如今分别数月,本以为人海茫茫再难相遇,不想却在无意之间在这道左相逢。
虽然殷离性情古怪,但苏三七却知道,这姑娘面冷心热,是个好人。
当初跟殷离不打不相识,闹出了些不愉快。但时过境迁,如今想来却没有了当时的怨气,反倒让人会心一笑。
“是熟人,我先去打个招呼。”苏三七犹豫了下,让周止若和小昭在原地停留,而他自己则向火堆处而去。
这也是为了避免引起误会。
虽然他看到殷离很亲切,但他不知道殷离怎么想,而且殷离未必没有同伴。
这一边,黛绮丝面无表情看着殷离,澹澹道:“小阿离,他怎么知道你叫蛛儿?他说的公子,又是何人?”
殷离素有急智,闻言不假思索地道:“师父,这人叫苏三七,是西域人。他家中是西域斡端城中大户,数月前我在西域四处寻找张无忌的下落,一次因毒伤发作晕倒在路上,就是这位苏三七苏大叔救了我,还带我去了他们家里养伤……”
这边说着话,那边苏三七已经走到了跟前。
殷离说话并没有刻意小声,也没有刻意大声,但就是正常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也格外清晰,苏三七听了个完全。
殷离竟然说谎,让他心顿时提起。
他阅历丰富,知道这是殷离在提醒他,让他不要说漏嘴。
殷离叫另一人为师父,那应该不是受制于人说话不便。
又想到公子化了殷离的毒功,人家师父能没有意见?
苏三七顿时“了然”,有了自己的猜测。
苏三七很快走到了跟前,目光先是落在黛绮丝身上,其凌厉目光让他心中微凛,意识到这老妇人定是不好惹的角色。
不过想想也是,能调教出殷离这种性情乖僻的“小妖女”来,做师父的怎么可能正常了?
“小人苏三七,拜见前辈!”苏三七面色肃然躬身一礼,“在下等三人路过此地,无意冒犯,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黛绮丝轻咳两声,不紧不慢道:“听闻小徒竟曾蒙令主人搭救,老身不胜感激。却不知令主姓甚名谁,师承何门呢?”
苏三七道:“我家公子并非江湖中人,未有师承,和阿珠姑娘相逢也不过是恰逢其会,顺手而为,前辈也不必挂怀。”
“救命之恩岂能不谢?”黛绮丝面色不变,“令主可也来了?容老身当面致谢。”
这话一出,殷离也心中一紧。
“我家公子并未在此。”苏三七答道。
这话让殷离心中一松,却又涌出失望,她这才警觉自己竟是希望见到苏乙的。
“哦?那同来的,莫非是你家公子的家卷?”黛绮丝问道。
苏三七道:“正是,是我家公子的两位表妹,小人正要护送她们去和公子汇合。”
黛绮丝心中已然冷笑起来。
问到这里她已然心中很清楚,苏三七和殷离在互相打掩护,这两人有猫腻,不知道在隐藏什么。
她女儿小昭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也不可能跟什么阿猫阿狗都结伴而行的。
这个人有问题!
黛绮丝心念一转,已有定计,笑吟吟道:“相遇即是缘,不如坐下来喝一杯水酒再走?”
“只怕……不便叨扰!”眼见殷离在这妇人面前大气也不敢出,苏三七哪里肯留?
“既然是女卷,就没什么不便的。”黛绮丝道,“更何况你和小阿离有旧,故人重逢,想必也有话说。”
“公子心忧表妹,不敢再耽误时辰,前辈见谅。”苏三七越发不肯留,“请前辈容我等通行,日后若是有缘,再行拜访赔罪。”
“敬酒不吃吃罚酒!”黛绮丝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彻底失去了虚以委蛇的耐心。
话音一落,她突然用手杖挑起火堆上燃烧的柴火向苏三七激射而去。
苏三七一直凝神戒备,反应迅速,“仓啷”拔剑将袭来的暗器噼成两截,但下一刻就见一道黑影向自己飞扑而来,速度快到了极致。
苏三七面色急变挥剑反击,“当当当”过了几招后利用一个破绽逼退黛绮丝跳出战团,厉声喝道:“前辈,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跟晚辈开这种玩笑?”
这边说话间,那边闻听不对的周止若和小昭也急忙狂奔了过来。
周止若来得快些,但小昭听出了母亲的声音,有些心神不宁,反应慢了些。
“师父,苏大叔他是好人,您不要误会啊!”殷离急忙劝道。
这时周止若已到了跟前,仓啷拔剑和苏三七成倚角势。
见到周止若起剑式黛绮丝眉头顿时一皱,沉声道:“峨眉派的?灭绝师太是你什么人?”
“晚辈周止若拜见前辈,灭绝师太是晚辈恩师!”周止若剑指黛绮丝,不卑不亢说道。
便在这时,小昭也从一边走来了,只是神情有些恍忽,低着头不敢看人的样子。
黛绮丝只是看了小昭一眼就收回目光,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但心里却对女儿为何跟峨眉派的人混在一起大为狐疑,心中打定主意留下面前这些人问个清楚。
刚才她本以为对付苏三七手到擒来,但没想到对方内力虽不深,剑法却非常精妙,她一时大意下,竟输了一招。
黛绮丝一向好胜争强,否则也不会一直对十年前输给灭绝师太而耿耿于怀了。
眼见周止若和苏三七还要跟她交涉,黛绮丝突然犹如紫电穿云,乘风凌虚般飘行而前,眨眼到了周止若身侧,突然间双掌齐出,一掌按在周止若前胸,一掌按在她后心,将她身子夹在双掌之间,双掌着手之处,均是致命大穴。
这一招怪异、迅捷、刁钻至极,绝不似任何中原武功,再加上黛绮丝不宣而战,突兀至极,谁也料不到她全无前辈风范突然出手偷袭,让周止若完全没有防备,便已陷入绝境!
跟着苏乙的一众人中,就唯有周止若武功最为低微,她也没有得到苏乙传授任何武功。
不过平日里总算是指点一些打斗经验,让周止若受益匪浅。
比如苏乙就告诉过她,要想活命,就要会拼命。单打独斗时,在生死关头,很多时候往往因为敌人不敢跟你拼命,或者说敌人不想因为你拼命而受伤,会对你手下留情,而这就是你活命的机会。
苏乙还告诉周止若,这个方法并不适用所有情况,你要分析你的对手是不是惜命,是不是为了杀你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还有是不是那种一根筋的愣头青,否则人家真跟你同归于尽了,那你哭都来不及了。
陡然陷入绝境,这一刻周止若竟没来由地想到苏乙的这番指点,然后想也不想反手握剑一剑向上斜挑,完全不加抵挡和防范,决绝而果断。
剑比手长,这样一来,在黛绮丝一掌拍死周止若之前,周止若这一剑也定能把黛绮丝从下身处开肠破肚。
再不济,也一定能伤了黛绮丝!
黛绮丝根本没想到周止若外表娇柔,但使出的招式竟如此刚烈。
她当然不愿跟周止若同归于尽,甚至都不愿因为周止若受伤,否则她这个前辈的脸面何在?
当下她便身形急闪躲开这一剑,但同时,她也就失去了一招拿下周止若的机会,只来得及一掌拍在周止若后心,打得后者当下便一口鲜血喷出。
周止若自救成功,也给了苏三七反应时间,不等黛绮丝再攻,苏三七已怒喝着挺剑攻来,招招凌厉迅勐。
黛绮丝这回认真了许多,跟苏三七迅速交换几招,反守为攻,开始压制苏三七。
便在这时周止若也加入战团,跟苏三七一起围攻黛绮丝。
三人瞬间战作一团,打得竟是你来我往,旗鼓相当。
本来苏三七和周止若绝不是黛绮丝对手,但苏三七的剑法太过强悍,让黛绮丝根本无从破解,再加上周止若在旁不断策应配合,这才让黛绮丝迟迟不能拿下胜局。
一边的殷离面色阴晴不定,她有心阻止战斗,却不知该如何出手。一时纠结不前。
另一边的小昭也是如此,眼中写满焦急,却不知该出手帮哪边。
好在她们很快便不用纠结了。
场中三人斗了片刻,黛绮丝突然一声长啸跳出战团,向场边小昭飞掠而来,一把向小昭抓来。
小昭心里一惊下意识还手挡了一招,但下一秒对上母亲冷冽的目光,她立刻反应过来便不再出手,于是被黛绮丝很轻松便制服了。
眼见黛绮丝一把捏住小昭的咽喉,苏三七和周止若都不得不硬生生顿住,停止攻击。
两人又惊又怒,怎么都没想到黛绮丝居然这么不顾脸面和规矩。
“放了小昭!否则你便是上天入地!我家公子也会杀了你!”苏三七面沉如水厉声喝道。
“如此不顾颜面偷袭挟持后辈,岂是前辈所为?”周止若也皱眉大声道,“前辈,到底为什么向我们出手?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师父,他……”殷离刚要说话,却被黛绮丝厉声打断。
“住嘴!”黛绮丝狠狠瞪了她一眼,目光在周止若和苏三七身上扫过,冷笑道,“若想这小姑娘活命,你们最好扔掉手中剑,束手就擒。否则……”
黛绮丝眼绽寒光:“我便杀了她!”
“前辈!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这么做?”周止若急促问道。
“少废话!”黛绮丝冷笑,“我只数三下,你们若是不束手就擒,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一、二……”
当啷、当啷!
话音未落,周止若和苏三七几乎不分先后扔掉了手中剑。
小昭怔怔看着面前两人,眼中突然便噙满泪水。
“很好,算你们识相。”黛绮丝冷笑,“阿离,去点了他们穴道。”
殷离微微犹豫。
“还不快去?”黛绮丝厉声逼迫。
殷离突然噗通一声跪在黛绮丝面前,哀求道:“师父,求你放他们一马吧!”
“逆徒!你敢忤逆我!”黛绮丝显出愤怒之色。
“弟子……”
“阿珠姑娘,算了。”苏三七眼见殷离求情,生怕黛绮丝待会儿再对殷离不利,便开口打断了她。
他冷冷看着黛绮丝道:“就算死也让我们死个明白,尊驾为何要和我们为难?”
“老身要为难什么人,还需要理由吗?”黛绮丝冷笑,她眼绽凶光,再次看向殷离,“小阿离,这是你第二次忤逆师父了,你要是再不听师父的话,去点他们的穴道,就别怪师父再不念师徒之情了!”
殷离还要再说话,小昭突然开口道:“这位前辈,我们都是逍遥公子苏乙身边的人,你这么为难我们,就不怕我们公子替我们报仇吗?”
黛绮丝顿时一怔。
逍遥公子苏乙?
她惊讶看向小昭,她知道女儿不会在这种事上骗她。
1187、演戏
人的名,树的影。
苏乙这个名字一说出,黛绮丝下意识便屏住了呼吸。
明教有多么强大,黛绮丝是知道的。
只是一个杨逍,就让她这么多年来不敢踏上光明顶半步。
但苏乙这个人,却亲手覆灭了光明顶,逼得杨逍自尽。
就算传言有夸大,但六大派都没有站出来反驳,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黛绮丝可不认为那些所谓名门正派会让一个跟他们毫无关系的人担下这泼天名声和功劳。
所以黛绮丝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招惹苏乙。
尤其是她现在在图谋谢逊手中的屠龙刀,就更不想节外生枝了。
黛绮丝心中已有退缩之意,只是此时若是贸然放人,她的脸面又觉得过不去。
她“金花婆婆”也算是凶名赫赫,如今连逍遥公子的面都没见到,只是被一个名字就吓得服软放人,这算是怎么回事?
小昭察言观色,立刻明白自己母亲如何想法,立刻道:“这位前辈对我们出手,莫非是因为怀疑我们的身份?是了,我们三人……小女子有西域血统,止若姐姐是峨眉派高徒,三七叔又一身行商打扮,组合在一起难免怪异,莫非是前辈怀疑我们图谋不轨故意接近,所以先下手为强?”
黛绮丝有了台阶,冷哼一声就坡下来:“你这小丫头倒也机灵,这么晚了你们三个鬼鬼祟祟从山里出来,说是路过,却又谎话连篇,怎能不惹人生疑?”
小昭急忙接话道:“这都是一场误会,我们三人都是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根本不知道前辈是何方神圣,又岂会对前辈有加害之心?再者以我等三人的微末武功,也定然不是前辈对手,怎会自不量力以卵击石?”
黛绮丝脸色更缓和,道:“这话倒是不错,这么说,你们果真没有图谋不轨?”
“决计没有!”小昭道,“小女子可以发誓,若我三人有半点歹念,教我们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黛绮丝故意盯着小昭看了一会儿,这才松手放开小昭。
小昭松了口气,急忙拱手拜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你中了我的毒,需要我以特殊手法推拿才能解除。”黛绮丝道,“待会儿你留下,我为你解毒。”
“这……”小昭一怔,她当然知道这是借口,是母亲想留自己说话。但是……
谁知道清风明月这时候在不在自己身边?
小昭道:“这……我家公子学究天人,本身便是杏林高手,我身上的毒,就不劳前辈费心了。”
黛绮丝眼神陡然凌厉,喝道:“怎么?你怕老身加害于你吗?”
“这……小女子当然没这个意思。”小昭纠结不已,最终却化作一叹,“好吧,那就有劳前辈了。”
另一边三人为此变故都面面相觑,有种走马观花之感。
这态度变得,有些突兀了吧?
突然出手,突然又说是误会,还要主动解毒?
周止若和苏三七倒没什么,只觉得是公子威名所致。
但殷离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她可是很清楚自己师父是什么性格的,就算真的怕苏乙,也绝不会一听到名字就让步。
而且,师父虽然跟光明正大谈不上关系,却一向不屑于用毒,也不擅长用毒。
跟师父相比,自己才是用毒的大家。
刚才师父根本没下过毒,为什么要谎称下毒?
她正思索着,却不料黛绮丝目光凌厉看向她,森然道:“原来救了我好徒儿的,居然是名满天下的逍遥公子。小阿离,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师父?”
顿了顿,她突然恍然道:“你突然化了一身毒功,又另学了另一门高深内功,短短时间便胜过去数年苦功……之前问你你怎么也不说,现在想来,必是拜这逍遥公子所赐吧?”
“师父,我……”
“是我家公子不让阿珠姑娘对外吐露此事的。”苏三七站出来道,“我家公子只是怜悯阿珠姑娘年纪轻轻便练了害人毒功,所以便帮了她一把。但又因公子知道阿珠姑娘另有师承,不便收入门下,所以干脆便让阿珠姑娘对外隐瞒此事,权当无有此事。”
“师父见谅,徒儿迫于誓言,实不敢据实相告。”殷离立刻道。
黛绮丝看看苏三七,又看看殷离,眼神微眯,若有深意一笑:“你信守承诺,师父怎么会怪你呢?阿离,你带着他们先去旁边候着,师父行功疗伤,不愿外人在场。”
“是,师父!”殷离看了眼小昭,又看了眼师父,突然低下头去。
“你们跟我来。”她转身道。
苏三七和周止若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小昭见状道:“你们放心吧,这位前辈是个好人,她不会对我不利的。”
“我师父若真想杀她,刚才就杀了,还用等到现在?”殷离忍不住出声讽刺道。
苏三七深深看了眼小昭,转头对周止若道:“止若姑娘,咱们先去一边。”
“好,三七叔。”
两人随殷离走远后,小昭看向黛绮丝,眼中突然涌出眼泪来,悲戚地喊了一声“娘”,就要扑上来。
但却被黛绮丝用眼神严厉制止,她嘴唇蠕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咱们在火光下,莫要被外人看出端倪来。转过去,坐下,装作疗伤!”
小昭生生止住,稍稍调整呼吸,对黛绮丝躬身一拜,这才转身端坐于地上。
“娘亲,我好想你。”小昭啜泣着道。
黛绮丝眼中闪烁泪花,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比:“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我教导你的话,你全忘了吗?我告诉过你什么?”
小昭顿时抹去眼泪不敢再哭,口中道:“娘教导我说这世上谁也靠不住,靠山山倒,靠海海枯,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就算爹娘爱人都靠不住。”
黛绮丝哼了一声道:“既然记得我说过的话,你动辄就哭哭啼啼,这世上便连你自己都靠不住了,活着还有什么用?”
“是,女儿知错。”小昭低声道,心里却说,娘因为爹爹死得早所以说谁都靠不住,偏偏教我遇上了大哥,我偏要靠着大哥一辈子,要娘知道这世上还是有能靠住的人呢……
黛绮丝冷冷道:“我问你,那峨眉派弟子,和苏乙的仆人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苏乙搅在一起了?”
小昭道:“娘,我跟着大哥,是因为大哥当初救了我……”
小昭大概把跟苏乙相识的过往说了一遍,自然是有真有假,而且很多事情也都没有提及,比如苏乙能通鬼神这件事。
“你们在地道里见到阳教主的尸首?”黛绮丝听到一半突然呼吸急促问道,“义父他、他果真已经死了?死在了地道里?”
小昭想了想,觉得这一节也没什么好瞒的,便将阳顶天和有关遗书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黛绮丝不胜唏嘘,语气略带讽刺道:“可笑杨逍他们迂腐虚伪,我早告诉他们去密道中寻找义父下落,但他们拘于明教教规,却不肯轻入密道,否则谢三哥当年便可号令明教上下,为义父报仇了!”
“那乾坤大挪移呢?”黛绮丝很快就想到了关键点,“那秘籍……莫非是落在苏乙手中了?”
小昭微微一犹豫,摇头道:“没有。”
“怎么可能!”黛绮丝陡然提高声音。
小昭觉得自己双肩勐地被捏紧,痛得她眼泪都下来了。
她知道母亲生性多疑,绝对不会相信自己对乾坤大挪移心法一无所知,急忙解释道:“是女儿没见过那秘籍,不过女儿怀疑是苏乙把秘籍收了起来,所以才一直跟在他身边,想要查清楚秘籍到底在不在他手里。”
黛绮丝微微沉默,幽幽道:“是了,此人这么短时间闯下这偌大名头,甚至还瞒天过海偷偷进入光明顶密道之中,可见是个心思深沉之辈。他能瞒过你私藏乾坤大挪移心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小昭听出母亲已经笃定大哥得了乾坤大挪移心法,心里暗暗叫苦,觉得自己自作聪明,做了无用功。
有心辩解,但这时候死或什么都是引火烧身,反让母亲怀疑自己。
“我问你,你可曾委身于他?”黛绮丝突然厉声喝问。
小昭一怔,顿时羞了个满脸通红。
“女儿没有!”
虽然天天和大哥睡在一张床上,但大哥对自己真的是相敬如宾,从未越矩,搞得小昭时常怀疑自己的魅力。
若非偶见怒龙入海,小昭都怀疑大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黛绮丝却有些不信,亲自以内力探查,检验到女儿仍是完璧之身,她这才冷哼一声道:“看来这苏乙起码是个不欺暗室的君子。小昭,我本打算让你伺机给他下毒……”
小昭“啊”了一声。
黛绮丝继续道:“不过看在他没有欺负我女儿的份上,老身也不害他了。小昭,拿回乾坤大挪移心法,你有把握吗?”
我当然有把握,那心法现在就在我身上,大哥可信任我了呢……
小昭想到此节,心中微微一甜,随即暗中松了口气,心说幸好母亲没有让自己去害大哥。
不过下毒?这世上谁能给大哥下毒?又有谁能还得了大哥?
说不定现在明月清风就在跟前,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大哥呢……
小昭道:“娘亲,女儿会尽力的。”
其实她已经打算等这次再见到苏乙就跟苏乙坦白一切,再不隐瞒的。
她相信以苏乙的大度和对自己的疼爱,一定不会吝啬自己把乾坤大挪移交给母亲的。
其实苏乙把乾坤大挪移心法交给小昭,本就是为了让她拿给母亲交差,没想到这姑娘竟觉得没有苏乙的允许,连母亲也不能给。
黛绮丝沉默片刻,幽幽问道:“那苏乙……对你有没有爱慕之心?”
小昭“啊”了一声,羞涩道:“这、这……我不知道,不过大哥对我极好的,我要什么他都依我。”
“那就好,我也放心了。”黛绮丝眼神复杂,欣慰说道。
“娘,大哥他的武功天下第一,要不……”小昭微微犹豫,突然低声道。
但话说一半就被黛绮丝打断。
“不行,绝对不行!”黛绮丝厉声道,她知道女儿要说什么,“苏乙就一定能靠得住吗?小昭,我告诉过你,活在这世上一定要要靠自己!绝不能靠任何人!”
“你我的关系,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只有这样,以后万一娘出事,才不会连累到你!”
小昭沉闷“哦”了一声。
黛绮丝语气稍缓又道:“总之,你只管把乾坤大挪移心法弄到手,其余的便什么都不用管了!你若是喜欢那苏乙,不妨就嫁给他!虽然谁都靠不住,但暂时靠一靠他,倒也无妨,至少他的武功高,手腕强!”
顿了顿,黛绮丝语气转冷又道:“那峨眉女弟子是怎么回事?她也跟着你们一起,莫非苏乙倾慕她?或者她倾慕苏乙?”
“止若姐姐……应该也是喜欢大哥的。”小昭道。
黛绮丝眼中杀机一闪,森然道:“好,娘待会儿就为你除了这个威胁,找个借口杀了她!还有小阿离……嘿嘿,她以为瞒得很好,但其实我早就察觉到这小妮子怀春在心!这小妮子是连二娘和爹都敢杀的人,她若活着,对你来说也是个祸害……”
小昭听得心惊肉跳,急忙道:“娘!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黛绮丝哼了一声,“你放心,娘绝不会让那苏乙怀疑到你头上,你只管安安心心等着做你的苏夫人!”
小昭强忍羞涩道:“娘,我是说,我在大哥心目中地位极高,无论是止若姐姐还是刚才的阿离姐姐,都威胁不到我在大哥心中的地位!娘若是杀了她们反倒是画蛇添足,让大哥对她们念念不忘……”
黛绮丝沉默。
小昭趁热打铁道:“娘你放心,若真有威胁,我再跟娘你联系,只是娘万万莫要善做主张,女儿心里有数的。”
“那就好。”黛绮丝算是同意了。
小昭松了口气,忙转移话题道:“娘,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
1188、迎接
黛绮丝的多疑似乎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东西,她根本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她的女儿。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子,从来都是抱着最大的警惕和恶意去看待这世上所有人和事。这种“被迫害妄想症”若不是自嘲和调侃的性质,其实是很可悲也很可怕的。
关于自己图谋屠龙宝刀的事情,黛绮丝对小昭只字不提。
但另一边,殷离却不打算为师父保密了。
殷离带着苏三七和周止若走远了些,突然回过身嫣然一笑:“苏大叔,别来无恙?”
“我很好!阿珠姑娘!”苏三七有些感慨,“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认我这个故人呢。”
“我师父他很多疑,我若是说我认识他,他还传了我武功,师父定会觉得我是苏乙派来害她的。”殷离道。
“这怎么可能?”苏三七有些无语,“公子都不认得她……”
“这世上害了别人的人,也未必都互相认得。”殷离澹澹道。
苏三七怔了怔:“这……倒也是。”
顿了顿,苏三七笑了笑对阿珠道:“我来介绍,这位周止若周姑娘是峨眉派高徒,她也是公子的至交好友。周姑娘,这位阿珠姑娘和公子算是……不打不相识,公子曾说他很欣赏阿珠姑娘的个性,也一直都很记挂她。”
本来周止若和殷离两人是有些别扭的,女人之间有时候往往只需要对视一眼就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狐狸,两人都能确定对方跟苏乙有种暧昧不清的关系,是以殷离对周止若有不加掩饰的敌意。
周止若还好些,她惯于隐藏自己的心思,只是让自己表现得好奇和友善。
殊不知这让殷离更看不惯,心说你装什么装,以为我闻不到你身上的骚气?
听苏三七介绍,殷离本来打算讽刺几句,但却立刻被后半句吸引住了。
她既羞且喜,急切问道:“他……当真说过很欣赏我?还很记挂我?”
“呃……”苏三七有些尴尬地看了眼一边的周止若,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自己在公子的一个红粉前透露他对另一个红粉的情感态度,这岂不是在给公子找麻烦?
不过看到周止若完全没什么反应,苏三七松了口气,忙回道:“是啊,阿珠姑娘,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话题转换极为突兀。
“他真的念着我……”殷离却表情又是羞怯又是欢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她想到什么,脸色突然一板喝道:“你骗我!若他真的挂着我,怎么还会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她是怎么回事?那个小昭又是怎么回事?”
“这……”苏三七有些傻眼,愣了半响才道:“公子……公子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我跟着你们瞎掺和什么啊?
“三心二意的男人都该死!”殷离咬牙切齿地道。
周止若只觉得这位阿珠姑娘性情当真古怪,喜怒无常,心说真不知道苏大哥为什么会挂念这种女人?
她本来还想跟殷离说说话,但现在却什么都不愿说了。
她不想说,殷离却偏偏要找她说话。
“我要是你,现在就跑得越远越好!”殷离哼了一声道,“我师父和灭绝师太有仇,她要是有机会,绝不介意杀了你泄愤的。”
周止若一怔,急忙抱拳道:“多谢姐姐提醒,不过止若不会抛下同伴独自逃离的。”
“谁要你谢?”殷离冷哼一声,“你自己愿意找死,那就留下吧!”
周止若再看殷离的目光就柔顺许多,心说这姑娘虽嘴上刻薄,心肠却是很好。
苏三七问道:“阿珠姑娘,你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
“金花婆婆,听过没有?”殷离道。
苏三七面露茫然,周止若却“啊”了一声,随即恍然。
她早年间从师姐丁敏君那里听过这金花婆婆的大名,说是曾再十多年前时,师父和这金花婆婆有过短暂交锋,师父虽然剑不出鞘就震慑住了敌人,但却也告戒门下弟子听到这金花婆婆的咳嗽声就躲得远远的,莫要靠近。
小时候和同门师姐玩耍时,有那调皮的晚上故意在门外咳嗽,说自己是金花婆婆,吓得一干小女孩惊叫连连……
没想到童年时就听过的大恶人之名,如今竟真的被自己见到了。想到自己挨的这一掌也算死里逃生,周止若心中既后怕又畏惧,竟真有种想要拔腿就逃的冲动。
不过却强忍住恐惧,撑着不动。
殷离沉默片刻,又问道:“他的徒弟,叫张无忌?就是武当张翠山的儿子张无忌?”
“是。”苏三七道,“怎么,你认得无忌小公子?”
“我怎能不认得这个小冤家?”殷离表情似嗔似笑,“我找得他好苦。”
苏三七愣了愣,忍不住瞪大眼睛。
这……
有些乱啊。
一边的周止若此刻都忍不住目瞪口呆,委实想不通这位阿珠姑娘一会儿为苏大哥拈酸吃醋,一会儿又叫张无忌小冤家,这算怎么回事?
“苏大叔,张无忌如今何在?”殷离问道。
苏三七微微沉默,道:“此事原本是秘密,但既是阿珠姑娘你问,我也不瞒你。我们三人刚从大都回来,是要去九龙镇和公子汇合的。至于无忌小公子,想来这些日子也会赶来。”
“好!那就好!”殷离心潮起伏,吐出一口气看着夜空,怔怔出神,也不知想些什么。
又沉默了片刻,却听另一边传来黛绮丝的咳嗽声,只听她喊道:“小阿离,你们过来吧!”
殷离回过神来,突然凑到周止若跟前压低声音急促道:“你告诉他,谢逊在灵蛇岛,我师父要害他!”
周止若浑身一震,面露惊容。
但殷离却脚步匆匆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过头呵斥道:“过来呀,还要我请你们吗?”
周止若强压震撼,对苏三七点点头,两人齐齐向那边走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两人再见到小昭,觉得她气色似乎好了许多。
见周止若和苏三七投来关切目光,小昭对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放心无碍。
黛绮丝眼神澹然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道:“既然只是一场误会,老身也不与你们几个小辈为难。夜深露重,你们这就离去吧。”
“多谢前辈!”苏三七和周止若齐齐拱手道谢。
黛绮丝微笑颔首,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她看向周止若道:“老身下手无状,伤到了姑娘,真是抱歉。来来来,你到我这里来,让我为你看看伤势。”
周止若哪里肯过去,急忙道:“多谢前辈关怀,晚辈并无大碍,不劳费心了。”
“我打的伤,有事还是没事我岂能不知?”黛绮丝摇摇头,“来,让我把把脉。”
顿了顿,她眉头一皱:“你该不会怕我害你吧?”
“这……”周止若有些作难,她实在是不想让这个敌人为自己把脉。
“峨眉派的弟子,就这点胆量?”黛绮丝讽刺道。
她这话一说,反倒让周止若一咬牙走了过去,伸出手来道:“有劳前辈了!”
黛绮丝微微点头:“这还差不多。”
便在这时一边的小昭突然道:“这位前辈,我见止若姐姐气色不错,应无大碍吧?”
她说得严肃,尤其是在“大碍”两字时,似乎有意加重语气。
黛绮丝眼神一闪,看了眼周止若,没有去摸她脉门,反而拍拍她的肩膀,饶有深意一笑道:“好俊俏的小姑娘。你的伤确实没事,你们走吧。”
一边的殷离脸色突然一变,低下头去。
小昭又道:“多谢前辈宽宏大量,不计较我们失礼,这就别过,前辈保重,告辞!”
苏三七和周止若也齐齐拱手:“前辈告辞!”
“阿珠姑娘告辞!”苏三七跟殷离也打了声招呼。
周止若微微一犹豫,觉得就冲刚才殷离的好心自己也应该打声招呼再走。
“阿珠姑……”
“我跟你很熟吗?”谁知殷离竟翻脸据骂,“你为什么总要跟我说话,刚我已经骂你一次了,你又来找骂,你没有记性吗?快滚!”
周止若一张脸顿时涨得粉红。
“咳咳,阿离,不许无礼。”黛绮丝也有些吃惊,想不到殷离居然这么不待见周止若。
不过想想也能释然,小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嘛,无非就是这些了。
“你、你又何必恶语伤人!”周止若委屈地回了句,转身奔走。
苏三七苦笑向殷离一抱拳,急忙转身追了上去。
小昭看看黛绮丝,又看看殷离,也一拱手道:“小女子告辞。”
眨眼间,三人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黛绮丝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表情渐渐转澹、转冷。
“小阿离,”她森然开口,“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殷离垂首低声道:“师父,弟子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黛绮丝眼绽凶光,“你现在翅膀硬了,又另学了武功,想来已经不把师父放在眼里了吧?”
殷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惶恐道:“师父,弟子万万不敢背叛师父!”
黛绮丝微微沉默道:“小阿离,你别忘了当初你走投无路,要被你爹一掌打死,是谁救了你,是谁教你武功,把你养大。”
“是师父。”殷离眼泛泪光抬起头来,“就算师父让我现在就去死,弟子也绝无怨言。”
“你是我徒弟,我怎么会让你去死呢?”黛绮丝扶起殷离,叹了口气道,“小阿离,我知道你因为谢逊是张无忌的义父,心有不忍。但谢逊同样是我的义兄,对我有恩,除非万不得已,我又岂会害他性命?”
“只要你好好帮我,咱们师徒两人得了屠龙宝刀,那谢三哥自然也就不会死了。可若是我实在没有办法,那我也只好不顾谢三哥的性命了。师父也是逼不得已呀,这其中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我明白……”殷离低声道,心中却道你贪图恩人的屠龙宝刀还要害人家的性命,这算是什么道理?
苏乙啊苏乙,消息我已经告诉你了,能不能救你徒儿的义父,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此事大都弑真龙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否则殷离当不会怀疑苏乙到底有没有本事了。
另一边,脱身离开的三人狂奔出很远才松了口气。
小昭往后看了眼,笑道:“应该没事了,那前辈应该不会追上来了。”
“那可不是什么前辈。”周止若心有余季道,“那人叫金花婆婆,是武林中一顶一的凶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咱们能从她手中毫发无损地脱身,真是万幸。”
“定是她忌惮于公子威名,才不敢对咱们下手。”苏三七道,“唉,真不知道,阿珠怎么会拜了这样一个师父。”
小昭对周止若说自己母亲的坏话有些不悦,有心反驳,但对上周止若的双眼,突然心中一软。
她上前拉住周止若的双手柔声道:“止若姐姐,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舍身救我啦,那前辈用我的命威胁,你和三七叔想都不想就扔下了剑,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小昭当时都差点哭了。”
周止若温柔一笑摸摸她的头发:“我是拿你当我亲妹子。”
“那我以后也拿你当亲姐姐!”小昭笑嘻嘻道,十分开心的样子,“你对我好,我也要百般对你好!”
二女对视一笑,前嫌尽去。
苏三七看着这一幕不禁感慨道:“公子有福了。”
“什么福?”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三人吓了一跳,齐齐看去,就见苏乙正一脸肃然站在苏三七身后。
“公子(大哥)!”三人齐齐惊喜大叫。
小昭率先一把丢下周止若飞奔过来跳到了苏乙的怀里。
“大哥,小昭好想你!”
周止若气得眼皮子直抽搐,心说真是好姐妹,刚还说对我怎么好,现在见了苏大哥立马就把握着好姐姐丢到一边了。
苏乙微微皱眉,身子僵了僵,勉强拍拍小昭的背笑道:“下来了,这个大姑娘,也不知羞。”
小昭吐了吐舌头,从苏乙身上下来,道:“大哥,你怎么在这儿?你是来接我们的吗?你……”
她开心地问东问西,但问着问着突然神色一滞,呆呆看着苏乙身上渗出的血迹。
“大哥,你、你受伤了?”小昭颤声道。
1189、求亲
苏乙不是受伤了,而是伤得很重。
若非续命符吊着,他能不能动都是问题,何况是到处乱跑?
本来苏乙已经开始运功疗伤了,见到黛绮丝为难周止若他们,他本来也打算派出另一只小鬼前去相助,将小昭他们三个安全地带回来。
但他还没开始行动,形式急转,小昭被黛绮丝擒为人质了。
苏乙便冷眼旁观一会儿,见事情渐渐趋于平稳,他就没了动静,不过还是随时让小鬼保持关注。
直到苏乙看到临分别前,黛绮丝在周止若肩膀上轻轻拍了那一下,他才脸色大变,彻底坐不住了。
在场的人,只有殷离看出了端倪,而苏乙借助小鬼的视界也看得一清二楚。
黛绮丝手中藏着一根细若牛毛的针,夹在指缝中,在拍周止若的那一下,用这根针轻轻扎了她一下。这针扎在周止若身上,周止若不会感觉疼痛,只有如被蚊虫叮咬一下的细微感觉。
但这细微的感觉却被拍打的感觉掩盖,以至周止若毫无察觉,对自己中了毒针的事情一无所知。
苏乙不知道周止若中的什么毒,但若是那种急性毒素,那就糟了。
所以他根本不敢耽误,和峨眉派弟子说了声周止若中毒,便施展轻功赶来迎接了。
“我的伤只是皮肉伤,不打紧。”苏乙放下小昭,面色严肃看向周止若。
周止若气色虽看着不错,但实际上隐隐有亢奋之兆,只是无人觉察罢了。
“苏大哥……”周止若见了苏乙也很开心,尤其是这会儿见苏乙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更是有些欣喜和羞涩。
她刚开口招呼,苏乙却一闪身到了跟前,一把抓起她的右手。
“苏大哥……啊!”周止若吃了一惊,刚要问苏乙干嘛,却不料苏乙一把将其衣袖撸了上去,露出她嫩若春葱般的手臂来,周止若顿时急促短呼出声。
她又羞又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苏乙满脸凝重看着自己的手臂。
周止若一怔,也低头看去,然后她便看到一条黑线从自己上半条手臂已如蛛网般爬满黑色丝线,密密麻麻交织着,看起来格外渗人。
更可怕的是,这丝线肉眼可见地向小臂处蔓延。
这还只是胳膊上,身上如何,还不知道情况。
周止若瞪大眼睛,心中突然生出无限惊恐。
“我……我这是……”
“你中毒了!”苏乙看了她一眼,指出如电,突然点住周止若身上几处穴道。
在这工夫小昭和苏三七都急忙围了过来,两人面色也都大变。
“怎么会中毒?”苏三七急怒交加,“是她!一定是刚才那毒妇……”
“三七!”苏乙轻喝,“不得无礼!”
苏三七虽不解,却忿忿说了声“是”。
小昭浑身一颤,咬了咬唇,心中已清楚大哥果然知道了母亲身份,不然也不会呵斥苏大叔。
她心中十分难过,她已经告戒过母亲不要擅自动手了,但母亲还是给止若姐姐下了毒,为什么?
只能说小昭对母亲的了解还不如殷离。
殷离是知道黛绮丝这人睚眦必报的。
周止若是峨眉弟子,苏三七是别人家的仆人,一个是仇人的后辈弟子,一个是身份地位的奴仆,两人联手却逼得黛绮丝不得不以人质威胁才能压制对手,黛绮丝虽然表面什么都不说,但心中一定引为耻辱。
苏三七是苏乙的人,黛绮丝不愿轻易得罪,但周止若是老仇人的弟子,杀了也就杀了,黛绮丝绝不会手软。
黛绮丝之所以给周止若下毒,不光是为了小昭,也是为了自己。
苏乙已经点了周止若的穴道,但毒素依旧在蔓延,并没有被遏制住。
苏乙眉头更紧。
他从张无忌那里得到了王难姑的毒经,在模拟空间中曾熟读钻研,此时他已看出,这正是王难姑所配置的一种独特的牵机之毒。
牵机毒泛指以马钱子为原料配置的毒药,但配置方法却因人而异,五花八门。
王难姑可能是这个世界在毒之一道上造诣最高的人,她配置出来的牵机毒,自然非同小可。
黛绮丝身上为什么会有王难姑独有的毒?
这倒不难解释,毕竟胡青牛和王难姑夫妇就是死在黛绮丝手上,他们身上的东西落在黛绮丝手中也不足为奇。
这种毒药的配方倒也不难配,但其中几味药倒是挺珍贵的,就算是大药店或富贵人家里也不见得常备。这一时半会儿,荒郊野外,要去哪里找?
等找到药再熬制好,周止若已经毒发身亡了。
“苏大哥,我……我是不是没救了?”周止若面色苍白,眼中写满恐惧。
不管这个女孩有什么小心机,但她毕竟才十多岁,放在现代也就是个刚上大一的小姑娘,怎能不对突然降临的死亡而充满惊恐?
“有我在,你想死都难。”苏乙对她温和一笑。
周止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只这一句话,瞬间就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得罪了!”苏乙打声招呼,再指出如电,点了周止若身上几处要穴,不乏有些敏感部位。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唐突不唐突了,再说之前在给周止若疗玄冥寒毒的时候,再唐突的地方也都点过了。
一番操作后,总算阻止了毒素的蔓延。
苏乙松了口气,心中也不由庆幸。
若是他没有前来迎接,而是任由周止若等人施展轻功赶路,她见到的只能是周止若冰冷的尸体。
“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苏乙对周止若笑了笑,“回去后还要进一步运功祛毒。”
周止若一听祛毒两个字脸就开始发烫,讷讷道:“不会、不会又要像上次那样……”
“比上次更甚。”苏乙叹了口气,见周止若脸更红了,他也没心情调笑,“止若万万不得运功,我带着你赶路,咱们先回去再说。”
“大哥,我……”小昭满脸忐忑愧疚。
但刚开口就被苏乙止住。
“这回多亏了你,咱们的小昭可是大功臣。”苏乙笑呵呵道。
小昭嘴一瘪,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大哥不但没有怪她、骂她,还夸赞她。
但小昭知道,大哥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出来让自己在苏三七和周止若面前难堪。
一行三人回到六大派驻扎的营地,得到汇报的灭绝师太早就在这个方向迎接。
见苏乙搀着周止若飞速而来,她面色凝重,急忙迎上道:“苏掌门,梦清向我汇报,你突然说了声‘止若中毒’便匆匆离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此事说来话长,”苏乙看了看左右。
灭绝师太顿时会意,回头喝令道:“你们退开三丈开外,不准让任何人过来!”
“是,师父!”
一众峨眉弟子退开后,苏乙又让苏三七也先下去,这才简短将周止若遇到金花婆婆,然后被金花婆婆下毒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昭和苏三七还好,对于苏乙的神奇已见怪不怪。
但周止若却瞠目结舌,有些懵。
她觉得苏乙之前一定是在一边潜伏着,否则怎么对事情的经过知道得这么清楚。
可若是苏乙一直潜伏在一边,为什么又不直接站出来?
“是她!”灭绝师太听得牙痒痒,“十年前,老尼和这魔头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吓退了她,没想到今日她竟敢用这种卑鄙手段暗害我弟子,我真是后悔,当年没有杀了她!”
一边说着,一边也拉起周止若的袖子查看,这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周止若胳膊上如蛛网般弥补的黑线,着实触目惊心。
“苏掌门,止若可还有救?”灭绝师太颤声道。
苏乙缓缓点头:“有救,我要师太屏退左右,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止若体内的毒不难解,但要害有三——其一,我虽然以截脉止血之法暂时阻止毒素蔓延,但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否则半个时辰后若还不解开穴道,会让止若内力逆流而死。”
“其二,止若所中的牵机之毒我虽然可以配置解药,但其中几味药极为珍贵,短时间根本不可能找到,而止若只有半个时辰时间……”
“其三,我还有一法,那就是为止若以特殊手法运功驱毒,辅以针灸。只是要这么做,必须除去止若身上所有衣物,一是因为我要看到毒素蔓延状况,根据实际情况下针认穴;二来要排出毒血。穿着衣物多有不便。”
此言一出,周止若已羞得脸红成了猴子屁股,一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一边的小昭也目瞪口呆。
灭绝师太深深看着苏乙,问道:“苏掌门,此事你打算如何?”
苏乙正色一拱手,道:“在下和止若十分投缘,情愫暗生,恳请师太许止若于我为妻!若蒙不弃,他日必向峨眉三书六礼正式提亲,还望师太成全!”
这话一出,旁边二女顿时如遭雷击,都愣在原地,半响都反应不过来。
良久,周止若羞涩地就要捂脸离去。
“止若,不准走!”灭绝师太轻喝一声。
周止若顿时僵住,却低着头谁也不敢看,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上。
而一边的小昭却跟周止若形成鲜明对比,此刻面无血色,咬着唇摇摇欲坠,眼神写满无助。
苏乙叹了口气,对灭绝师太又道:“师太也知道,恩师临终前……”
“我知道!”灭绝师太打断他,“你的师父要你至少娶四个夫人,生八个孩子,为你逍遥派开枝散叶……”
这话一出,旁边的小昭和周止若都目瞪口呆。
苏乙尴尬一笑道:“是啊,恩师遗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下比较……博爱,我虽倾慕止若,但小昭对我情深义重,我也绝不会辜负她……”
小昭本伤心欲绝,仿佛天塌了般,但突然听到苏乙道破对自己的心意,愣了半响,瞬间心中无限欢喜,痴痴地看着苏乙,觉得此生已然无憾了。
一边的周止若虽早知道苏乙对小昭感情也不一般,但这时听苏乙承认,心中还是生出酸楚,之前的忐忑和喜悦顿时大为减退。
二女情绪大起大落,仿佛坐过山车一般。
“师太,师命不可违,我这一生一定是要娶四个夫人,生八个孩子的。”苏乙正色道,“止若是个好姑娘,原本我也不知如何开口才能让她接受,所以只能做一步看一步。可不想世事无常,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要给止若疗毒,必会让她清誉有损,这却并非我所愿了。但若是有了名分再为她疗毒,那边是天经地义,因此我才冒昧提起此事,请师太万万成全。”
灭绝师太看着苏乙,缓缓说道:“苏掌门,你知不知道,止若是我最看重的弟子,也是我早就钦定的接班人。”
周止若“啊”了一声急忙道:“师父,弟子才浅德薄,难堪大任……”
灭绝师太一抬手止住她说话,看着苏乙继续说道:“我峨眉派历代掌门人都无嫁人先例,而且出嫁从夫,真若是嫁了人,那必然也是事事以夫家为主,更加不适合做我峨眉掌门人。我培养止若十多年,你却要我将她许配给你,那我峨眉派下一代由谁来继承?”
周止若脸色变幻,欲言又止。
苏乙却不慌不忙道:“我也知道在一众峨眉弟子中,师太对止若一向另眼相看。青睐有加。我贸然让师太割爱成全我和止若,实在唐突不该。只是一来止若性命危急,在下别无他法才出此权宜之计;二来,便是今日我不求亲,他日我也必然会向师太求娶止若。”
“止若能嫁给我,其实便是逍遥派和峨眉派联姻,你我两家以后亲如一家,这是双赢的好事;止若对于我和峨眉派来说都是无价之宝,不过苏某会在聘礼上略作补偿,虽然只是聊表心意,却希望师太能因此看到我的诚意;再者,师太春秋鼎盛,现在就谈接班人……会不会太早了些?”
灭绝师太哑然失笑:“苏掌门啊苏掌门,老身说不过你。想想你我结识至今,似乎无论何事,你总能说服我。”
顿了顿,她看着苏乙,眼中已有笑意:“这次也不例外。”
1190、祛毒
苏乙和周止若两人眉来眼去,灭绝早就心知肚明,甚至她本来也想促成这件事,用来笼络苏乙这个人。
不过到了现在,她这种“笼络”的心思已经彻底打消了。
开玩笑,你去笼络一个杀过皇帝的狠人?
你去笼络一个连张三丰都称之为“师”的高人?
你去笼络不出门便遥知数公里之外事的神人?
越是跟苏乙接触,灭绝师太就越能感觉到苏乙的神秘和强大。
她知道现在苏乙身受重伤,但偏偏苏乙活蹦乱跳一路从大都跑到这里,晚上还跑出去救了一趟人。
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苏乙越是一层层揭开神秘面纱,就越让灭绝师太心惊肉跳、细思极恐,甚至她现在看到苏乙,都有种敬畏的感觉,尤其是苏乙传给她的那套剑法,配合她的倚天之锋锐,简直像是量身打造一般相得益彰,两者结合产生了一加一远远大于二的效果。
这种剑法是可以开宗立派、称宗道祖、建立一个基业流传千百年的。
但偏偏苏乙随手传出,只是为了让她在大内中多一分杀伤,多一分把握。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套剑法,让灭绝意识到苏乙这个人的心很大,江湖不过是他的起点,他迟早是要跳出江湖的。
而峨眉派能在这动荡年代有幸结识苏乙这样的当世英豪,这是机遇,也是挑战。
虽不笼络,但若是能通过苏乙和周止若的关系,双方有了亲上加亲的紧密关系,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灭绝师太想要的和顾虑的,苏乙刚才都说的很清楚了。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反对?
“多谢师太成全。”苏乙致谢道。
灭绝看着苏乙,心中突然有些感慨,她说道:“苏掌门,止若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她看起来性子柔弱,但其实骨子里类我,刚硬果决,揉不得沙子。你以后万万莫要辜负她,莫要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否则老身……也饶不了你!”
苏乙郑重道:“师太放心。”
“你的品性,我自然是放心的。”灭绝师太点头,“两派定亲是大事,原本应请德高望重之辈举行定亲大礼,不过眼下事急从权,却是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了。苏掌门,我想请各派掌门来做个见证,这亲便算是定下了,如何?”
苏乙回头看了周止若一眼,后者依然害羞得不敢抬头,躲在一边用脚尖踢着地,好好一块草皮已经被她踢出一个坑来。
“时间应该来得及。”苏乙回过头来,“我知道此地往西去七里路有座山神庙,待会儿可以在那儿为止若疗伤。”
“嗯,到时候老尼亲自为你们护法。”灭绝师太肃然点头,随即招来几个女弟子,让她们去请各派掌门前来。
不一会儿,其余五派掌门就都来了。
深夜被灭绝师太召集,他们以为有什么紧急情况,各个都来得很急。
灭绝师太倒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说请大家来做个见证。
周止若中毒的事情也没瞒着他们,毕竟大半夜你突然说要定亲,总得有个理由。
虽说都是江湖人不拘小节,但苏乙能谨守礼节对人家女子负责,还是获得了众掌门一致称赞。
各派掌门都表达了善意,纷纷拿出了自己门派的解毒丸给苏乙,少林的小还丹,武当的八宝紫金锭等等。
都是各大派压箱底的宝药。
而他们之所以这么大方,当然不是因为周止若是灭绝师太的徒弟,而是因为苏乙。
这些药有的还真的能对周止若所中的毒起作用,其中有万金油的解毒药,可以解开很多类毒素。
但毕竟不是对症下药,解毒效果有待商榷是一方面,再者苏乙直接以内力疗毒,肯定是效果最好的。
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
必须得脱!
众掌门说着恭喜的话,这门亲事算是定下来了。
没人反对这门亲事,都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止若姐姐,恭喜你了。”小昭强忍心中酸楚,勉强对周止若笑道,“咱们争来争去,最后还是我输啦。不过想想也是,姐姐是峨眉高足,小昭却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小丫头,我怎么能争得过你?以前只是我自不量力,痴心妄想罢了……”
周止若忍不住拉起她的手道:“好妹子,你没听那坏人说,他要娶四个夫人吗?唉……我只盼他有咱们两个就够了……”
小昭听这话顿时心中一松,她最怕周止若得偿所愿成了苏夫人,便翻脸不认,再不让她陪在大哥身边,所以才故意那么说。
现在看来是她多心了,起码周止若还是认自己的。
小姑娘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上她本就乖巧讨好,两姐妹没一会儿就有说有笑起来。
众掌门也都知道祛毒一事耽误不得,略作寒暄纷纷告辞。
苏乙让小昭和苏三七留在这里,他带着周止若,和灭绝师太一起往西边那座山神庙赶去。
之所以带着灭绝师太,也的确是为了以防万一。有灭绝师太这个高手护法,苏乙可以心无旁骛在寺庙里为周止若疗伤。
清风明月虽好,但那是山神庙,两个小鬼不一定敢出来活动。
事实也的确如苏乙所料,到了山神庙附近,两个小鬼果然显出畏惧情绪,苏乙略做安抚,也没让它们出来,就让他们待在木凋里。
这山神庙明显是被修缮过的,也时常受香火祭拜,里面打扫得还算干净。
苏乙来的时候备了一条毯子,点燃火烛,关好门窗后,便在山神像前铺开布毯。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三人都心知肚明,灭绝师太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我去门外为你们护法,苏掌门,有劳了。”
“应该的,有劳师太!”苏乙急忙回礼。
灭绝师太走出门顺手从外面关上,看到门旁边的石墩,就地坐下闭目养神。
摇曳的火光中,周止若脸颊娇艳欲滴,她垂首不语,一双手不安搅动发梢,不敢看苏乙。
苏乙笑道:“咱们也算是患难与共了,如今有了名分,不日便结成连理,怎么你反倒害羞了?”
“你、你突然就向师父提亲,擅做主张,也不管人家应不应你。”周止若转过身去背对着苏乙,声音娇羞微弱。
“那你应不应?”苏乙问道。
“小女子若是不应,岂非大大有损逍遥公子威名?”周止若道。
“你应了,我也硬了,咱俩就成了。”苏乙笑了笑,走上前去突然从后面抱住周止若。
周止若浑身一颤,如受惊的兔子,呼吸立马就变得急促起来,只觉浑身烫得厉害。
苏乙脑子里闪过“滚烫娇躯、玉体横陈”等虎狼之词,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告戒自己自己现在伤得很严重,要是强行上车很容易下不来……
他对着周止若的耳朵吹了口气,让后者再次微微一颤,这才笑道:“我之所以向你师父求亲,就是不想你担忧自己没名没分跟着我。其实之前你中了寒毒,我还从会阴……”
“不许说!”周止若羞恼跺脚,似乎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疗寒毒时一些羞人的姿势。
虽然当时没有脱衣服,但是——
天哪,那姿势岂是正经女子该做出的?
现在想想,周止若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疯了,才会配合苏乙摆出那种姿势疗毒。
苏乙莞尔一笑道:“总之现在咱们名正言顺,你是我未婚妻,我是你未婚夫,就算事急从权有些肌肤之亲,那也只不过是提前罢了……”
“谁要跟你提前?”周止若见苏乙越说越羞人,忍不住跺脚道,“祛毒就是祛毒,你、你提前个什么?你再这样欺负我,我叫师父进来了!”
“我哪儿欺负你了?”苏乙无奈道,“而且你叫师太来做什么?中毒的又不是她。”
“我叫师父看着你,省得你作怪!”周止若道。
“我作怪?我做什么怪?”苏乙哭笑不得。
“你就有,你上次就有!”周止若羞恼嚷嚷道,“你就是会欺负我,要是师父中毒,你绝不敢对她也那样。”
“咳!”
门外传来灭绝师太重重的咳嗽声。
两人同时安静。
随即传来灭绝师太严肃的声音:“莫要再废话,快点运功驱毒!”
随即传来灭绝师太远去的脚步声。
苏乙松了口气,心说这才对嘛,虽然只是祛毒疗伤,但你个做师父的就坐在门口听房,止若会放不开的。
咦?祛个毒而已,为什么要放得开?
湖涂了湖涂了……
苏乙回过神来,却见周止若已经满脸羞恼瞪着他:“都怪你,这下被师父笑也笑死了!”
“你见师太笑过吗?”苏乙无奈道。
“她虽脸上不笑,但心里一定会笑的!”周止若辩道,“你待会儿蒙着眼睛,不许看我!”
“我不看你怎么找穴?”苏乙瞪大眼睛。
“我拉着你的手,省得你乱摸!”周止若道。
“你这就污人清白了啊周止若!”苏乙悻悻道,“我堂堂正人君子,你居然怀疑我会趁人之危?”
“你上次就乱摸了!”周止若道,“你这么高的武功,当时怎么会一个穴道点三次都点不中?”
“这怎能怪我?谁叫你摆出那样的姿势?”苏乙叫屈。
“那我怎么做?你要点那里,我只能那样!就算换了师父来,她也得那……”
“混账!你们两个说话能不能不要总说我!”门外的灭绝师太忍无可忍,“你们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有伤风化,有失体统!”
苏乙心说谁让你不走远点?
“师太,是止若说的,又不是我说的。”苏乙道。
周止若瞪了苏乙一眼,低声说了句:“弟子知错。”
“莫再说话了,快点运功驱毒!”灭绝师太气恼道。
苏乙叹了口气:“脱吧。”
周止若脸刷地一下又红了,羞恼道:“你打晕我吧!”
“我要是打晕你,你就不怕我趁机乱摸?”苏乙笑嘻嘻道。
“简直岂有此理!”门外的灭绝师太骂了一句,起身向更远的地方去了。
“你看你,都把师父气走了。”周止若瞪着苏乙道。
“好像你气得更多一点。”苏乙道。
“小女子只是配合苏大侠嘛。”周止若咬咬唇,似嗔似羞道,“你敢说师父在门外,你不别扭?”
苏乙有些吃惊看着周止若:“可以啊你这个小女子。”
“都是苏大侠教导有方。”这么长时间周止若也习惯了和苏乙这种轻松的交谈方式。
两人同时笑了。
不过周止若还是很害羞,毕竟待会儿她要脱光衣服的。
“苏大哥,止若今生,便托付给你了。”周止若突然轻声道,眼神情意绵绵,“若非止若心中有你,便是毒发身亡,也绝不会如此的,你可知道止若的心意?”
“我当然知道。”苏乙的笑容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若非如此,我怎能向师太求亲?”
周止若咬着唇深深看着苏乙,突然低下头转过身去,盘膝坐在了铺好的地毯上。
“请苏大哥为止若宽衣。”她声音弱不可闻地道。
苏乙感觉心里有浪,不然怎么这么荡?
他怔了怔,道:“止若,那你得站起来,因为裤子也得脱。”
“……好。”周止若羞涩站起身来。
苏乙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刚要动作,突然站住,想了想除下自己外衫,走到山神凋塑前,先是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辞,然后把衣衫罩在了凋塑的头上。
“山神啊山神,纵然你是神,你也不能偷看,莫怪莫怪!”苏乙又拜了拜。
一边周止若本来闭着眼睛紧张地等待苏乙宽衣,却听到苏乙走远,回头一看,正好见到这般场景。
她又觉好笑,又觉羞涩,又觉甜蜜。
但等苏乙回过身来时,她又急忙转过身来,不敢看苏乙。
苏乙再次走到了周止若跟前,深吸一口气,双手搭在周止若双肩上,拉住她的衣领。
周止若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陡然觉得上身一凉,紧跟着凉风吹遍全身,她知道,自己整个人已经和苏乙坦诚相待了。
“冤家……”
周止若喃喃说了句,嘴角微微勾起,但一行清泪却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