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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全文阅读

作者:惠鹏鹏     影帝的诸天轮回txt下载     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73、刺杀之前

    开完誓师大会的孙殿英正调兵遣将布置防线,便在这时,刘海清找来了。

    “孙将军,我们有麻烦了!”他面色凝重对孙殿英道。

    “咋啦?”孙殿英问道。

    “林东的崔兴五和李守信部可能要投敌。”刘海清沉声道,“他们一旦倒戈,北路至赤峰将无险可守,一片坦途,鬼子很快就会兵临城下!”

    “俺日他奈奈的崔兴五,就知道这个龟孙儿靠不住!”孙殿英一听立马炸了,拍案而起张嘴就骂。

    他根本不怀疑刘海清的话,因为他本来也不相信这两个“友军将领”。

    若非崔兴五一枪未放望风而逃,开鲁重镇怎么会那么轻易就丢掉?鬼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打到赤峰来?

    虽然崔兴五说得漂亮,信誓旦旦要“将功赎罪”,但同为军人,孙殿英却是知道,在开鲁那么好的条件崔兴五都不敢打,现在战局糜烂,我方优势全无,崔兴五怎么可能又突然有胆子打了?

    自始至终,他对这个人都持警惕和怀疑的态度,现在刘海清告诉他崔兴五投敌,不过是另一只靴子落地罢了。

    “现在林东是什么情况?哲彭人进城了吗?”发泄过后的孙殿英迅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急切问道。

    刘海清摇头:“孙将军,现在只是怀疑崔兴五投敌,但此事并没有彻底确认,林东还在崔兴五的手里。我来向您汇报此事的目的,是想您亲自给他打个电话,以督查防线的名义,试探试探他,并请他或者李守信任意一人来赤峰参加军事会议。”

    “正常情况下,您相召,他们必然会来一个;但如果这两个人果真心里有鬼,必然是一个都不敢来,他们会百般借口推脱。”

    “好,这个电话俺现在就打!”孙殿英立刻向电话机走去。

    “孙将军,语气一定要一如往常,莫要被他们听出破绽。”刘海清急忙提醒道。

    “放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孙殿英拿起电话拨号,“这个道理我懂!”

    孙殿英果然很懂,他的戏很好,就连刘海清都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另一边的崔兴五果然找借口推脱,先是说哲鹏军队似有异动,李守信亲自去城外侦查去了;又说自己受了风寒,身体不适,不易舟车奔波……

    总之,就是各种借口推脱不来。

    孙殿英表示很理解,很大度表示会将会议记录抄录一份,以电报形式给崔兴五发过去,让他安心养好身,并关心了一下他部队的武器和粮饷问题。

    电话一挂,孙殿英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砰”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骂道:“靠他牢牢的,这鳖孙儿真的投敌了!玛德,我现在就派兵剿了他!”

    这当然是气话,大敌当前,哪儿有处理叛徒的时间和机会?

    但刘海清却煞有介事点头表示赞同:“当然要派兵,最好现在就派一个旅过去,准备接收崔兴五和李守信的部队,重新整编,然后后撤,并另外调集一个旅的兵力,去林东换防。”

    这话让孙殿英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讪讪摆手道:“行啦刘老弟,你就别打趣俺啦,俺也就说说而已,现在哪儿有工夫搭理崔兴五去?唉,等俺的兵过去,人家直接和哲彭人一起打俺派去的队伍,俺到时候找谁哭去?”

    “他没有机会的。”刘海清淡淡道,“孙将军,现在既然确认了崔兴五和李守信已投敌,那这两个汉奸就死定了!我刚才的话,不是跟您开玩笑,而是真的建议您这么做!”

    “你什么意思?”孙殿英有些惊疑不定。

    “我的意思是,已有爱国义士潜入林东,崔兴五和李守信两个汉奸,随时都可能伏诛!”刘海清沉声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一定要抓住机会,立刻接手他们的部队,然后另派兵力接替林东的布防,这样一来,不但能挽回两个汉奸投敌的损失,还会因祸得福,解决了隐患,加固了防线!”

    “爱国义士?刺杀?”孙殿英有些吃惊,“你的人?你早有准备?”

    刘海清摇头:“不是我的人,但跟我有联系。这些人很有本事,他们已经承诺过我,必定会取了两个汉奸的项上人头。孙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必须立刻派兵,否则万一晚了,没赶上时候,两个汉奸一死,很可能他们的部下直接引哲彭人入城了!这样一来,反倒让哲彭人兵不血刃更轻松就拿下了林东!”

    “你说得轻巧,万一你说的这些爱国义士失败了呢?”孙殿英皱眉道,“一旦他们失败,反倒会提前打草惊蛇,让崔兴五他们提前倒戈!这个时候俺要是派兵去换防,根本就是给人家送菜!”

    “他们绝不会失败!”刘海清盯着孙殿英严肃道,“孙将军,不怕告诉你,他们在开鲁的时候就已经潜伏在了崔兴五他们身边,就防着他们投敌的这一天呢!崔兴五他们死定了,这件事绝对万无一失!”

    “不行,我不能冒险。”孙殿英表情阴晴不定,“一个旅七八千人,俺不能拿这么多士兵的性命去赌博。”

    “但如果不赌,大好时局便会就此不在!”刘海清沉声道,“一旦我们坐视不理,而那位爱国义士却杀了崔兴五和李守信,十有八九,他们的部下会直接投降哲彭人!到时候赤峰北大门敞开,鬼子便可长驱直入!一旦南线有变,那我们就腹背受敌了!”

    “但如果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北线便暂时无忧,咱们可以安心对付南边的威胁!孙将军,这种局面,是咱们做梦都求不来的呀!”

    孙殿英表情极度纠结:“不行,还是不行,这事儿俺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刺杀这种事情,能成功的有几回?又不是人人都是王雅桥,更别说王雅桥也还经常失败呢。不行不行,俺宁可稳着点……”

    “孙将军!”刘海清忍不住激动道,“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我所说的爱国义士,必定会成功杀了崔兴五和李守信!若结果并非如此,我刘海清甘愿被您军法处置,你可以直接毙了我!”

    孙殿英有些动容,震惊地看着刘海清良久,才一咬牙道:“既然刘老弟你都这么说了,那俺还有什么好说的?娘的,干了!”

    “多谢将军信任!”刘海清顿时大喜,“您放心,如果事情成功,这位义士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到我!您可让部队悄悄潜藏在林东城外,接到电报再迅速进城,这样一来,风险也就没那么大了。”

    “妥当!”孙殿英竖起了大拇指。

    刘海清心里松了口气,嘴角不禁勾起由衷笑意。

    他猜到了苏乙的目标和意图后,便立刻以苏乙刺杀汉奸成功为前提,来劝谏孙殿英做出最有利于我方的选择。

    这既是他对苏乙无条件的信任,也是两人之间无需言语的默契。

    他很清楚,这也正是苏乙希望他这么做的。

    只有这样,才不枉苏乙冒死的行动,才能把他的刺杀成果利益最大化。

    孙殿英雷厉风行,既然决定了的事情,便立刻开始实施。

    林东重镇。

    按说战时这座小城应该要戒严的,但进城的时候,华克之给城门值守的一个营长塞了二十个大洋,三个人就开着车大摇大摆进城了。

    到了街上,随处可见衣衫不整的士兵喝得醉醺醺的,勾肩搭背满街乱窜。

    大敌当前,这崔兴五部军纪涣散如斯,即使不降,又岂有一战之力?

    第五十九军的司令部很好找,就设在这座镇子最中间的政府大院之中。

    苏乙他们只是随意花了点钱打听了一下,就打听到了。

    车子路过政府大院绕了一圈,倒是有一个团的兵力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戒备也算森严。想要偷偷潜进去,基本是没戏。

    很快,在政府大院不远处巷子的一处荒废宅子里,苏乙等三人暂时安顿下来。

    “玛德,崔兴五这个汉奸,果然要投敌!”一进屋,孙凤鸣就忍不住怒骂道,“刚问了几个人,连老百姓都知道崔兴五要投靠哲彭人了,还有人看到哲彭人进了政府大院,到现在都没出来!”

    “耿爷,怎么办?”华克之看向苏乙,“政府大院戒备森严,我们根本进不去,看来只能等崔兴五出来的时候再动手。”

    苏乙没有接话,而是在这座荒宅里四处转了转,然后道:“凤鸣,你和克之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架好电台,试试信号。然后把炸药包做好了。我出去一趟,你们注意着点,别被人偷偷摸进来。”

    “耿爷,您一个人出去?会不会太危险?”孙凤鸣问道。

    苏乙拍拍他的肩膀,便转身向门外走去了。

    眼见苏乙背影消失,华克之忍不住担忧道:“耿爷到底打算怎么做啊?都到这份上了,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急什么呀?”孙凤鸣笑道,“该知道的时候,耿爷自然会告诉你。走了,干活儿了!”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华克之无奈道,“这可是绝不能败的大事!”

    “耿爷败过吗?”孙凤鸣问道。

    华克之顿时语塞。

    孙凤鸣笑呵呵道:“你呀,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别老瞎操心!走了,干活儿了!”

    两人很快忙碌起来。

    约莫半个小时后,苏乙回来了,手里多了个包袱。

    孙凤鸣二人一见苏乙回来,立刻围了上来。

    “耿爷,这是啥呀?”孙凤鸣好奇问道。

    华克之嗅了嗅,道:“有酒?”

    苏乙打开包袱,里面果然有半瓶酒。

    除了酒,还有一身军服。

    看起来是套军官的衣服,皱巴巴臭烘烘的。

    两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没想到苏乙出去一会儿,竟搞了套军装回来。

    “耿爷,您是打算穿着军装混进去?”华克之很聪明,立刻猜到了苏乙的计划,“但是生面孔,只怕……”

    “谁说是生面孔了?”苏乙笑呵呵道。

    华克之和孙凤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我带来的箱子呢?”苏乙问道。

    “我放里屋了,这就给您取来。”孙凤鸣站起来道。

    “不必,我自己进去就行。”苏乙摆摆手,“你们接着做炸药包,这么大的,起码要做够十个。”

    “好!”

    等苏乙进了里屋后,孙凤鸣忍不住道:“耿爷只搞了一套军装,这意思是只能混进去一个呗?”

    “两个人在外围接应,一个人进司令部刺杀。”华克之皱眉道,“耿爷行事……还真是不同凡响。这跟咱们在九哥手下做事完全不一样。”

    “要是九哥来办这事儿,只能等崔兴五出来动手,不可能要混进去。”孙凤鸣道。

    “要是按照咱们的风格,第一步该是四处去搜集有用的信息,而不是什么也不知道,闷在房子里做炸药包!”华克之忍不住摇摇头,吐槽了一句。

    正常来说,一次成功的刺杀行动,前期的准备工作是十分繁琐的,华克之和孙凤鸣都做好了至少要跟着崔兴五好几天才动手的准备。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苏乙给自己的时间是——八个小时!

    还要算上来时路上的时间。

    而另一边,一线天的时间也是八个小时。

    他比苏乙更惨的是,他要穿过朝阳这个已经被敌人占领的城市,前往南岭。

    而且他们是不能开车的,只能把车子放在叶柏寿,然后骑马走山路去南岭。

    这一路的艰辛困难可想而知。

    当孙凤鸣和华克之坐在挡风挡雪的房子里做炸药包的时候,一线天等四人正骑着马穿越风雪,在崎岖山路上艰难前行,四个人冻得瑟瑟发抖,苦不堪言。

    而且一路上,他们都要小心翼翼绕过关东军设置的几个卡口,不能被鬼子察觉。

    五十多公里的路,他们走了三个多小时了,南岭才遥遥在望。

    林东。

    苏乙进了里屋差不多快一个小时的时候,门突然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三角眼、一脸凶相的军官来。

    孙凤鸣和华克之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齐齐掏枪对准了他。

    “是我!把枪放下!”军官嘴里传来苏乙的声音。

    两人瞠目结舌。

0774、汤玉麟的怒火

    仿妆不是万能的,但没有仿妆,绝对是万万不能的。

    苏乙十分庆幸自己早早点满了这项亚洲三大邪术之一的技能点,这种超越时代的技术掌握在手,简直是一招鲜吃遍天!

    华克之和孙凤鸣都有些被吓着了,刚才苏乙要是不出声,他们真的以为从里屋里出来的是另外一个人!

    但仿妆毕竟只是模仿,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破绽的。

    两人仔细辨认,从一些细节处看出了苏乙本来的特征。

    但依然惊为天人,啧啧称奇。

    “耿爷,你这手易容术,简直神乎其神,绝了!”孙凤鸣竖起大拇指,满脸惊叹,“这跟改头换面完全没什么两样,您这绝活儿能教我吗?”

    “当然可以,只是这可不好学。尤其是对男人来说。”苏乙笑道。

    这可不是推辞,事实上一线天跟着苏乙学了很久,到现在连化妆品都没认全,哪个是干什么的他都没搞明白。

    “耿爷您放心,您只要不嫌我笨就行了。”孙凤鸣大喜道。

    华克之有些羡慕地看了眼孙凤鸣。

    他对仿妆术这手绝活儿也很眼热,但他却不好意思说出口来,他觉得这是苏乙的独门绝技,肯定不能轻传,他提出想学的要求,只会让苏乙为难,还不如别提。

    可他没想到,孙凤鸣却毫无顾忌就提了,而且苏乙答应得也很爽快,这就让他也有些眼热了,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个“俺也一样……”

    好在苏乙看出了他的窘迫,笑道:“克之若是感兴趣,到时候也可一起来,你们能多一项技能,就少一分危险。”

    “多谢耿爷!”华克之一怔,立刻欣喜道。

    “客气什么,咱们都是同志!”苏乙道。

    “对,同志!”华克之又愣了一下。

    “耿爷,是个炸药包,都做好了。”孙凤鸣道。

    苏乙检查了一遍,道:“这十个炸药包只是以防万一,待会儿如果我进去后,十分钟没有出来,或者说,你们听到里面传出枪响,到那时候,你们两个就要立刻行动起来,在外面制造动静,接应我出来。”

    其实现在苏乙不说,华克之他们也知道了苏乙的计划,就是苏乙通过仿妆成别人的身份,然后潜进司令部,伺机杀了邵本良和李守信两个汉奸。而华克之和孙凤鸣的任务主要是保证后勤和外围策应。

    “你们开着车,在司令部东边的巷子里三十米处等我,车不要熄火。”苏乙道,“如果计划顺利,我会很快赶来跟你们汇合,咱们尽快出城便是。但如果计划有变,那你们就需要迅速出来制造爆炸,策应我逃出来。我刚才出去围着司令部绕了一圈,有这么几个点,你们记一下……”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基本上都是苏乙在说,华克之二人在听,在记。

    苏乙的计划非常周全和详细,几乎涵盖了一切突发状况的可能,并且制定了好几种撤退方案。

    华克之和孙凤鸣再次被镇住了,因为苏乙在刺杀这份工作上表现出的专业性让他们简直叹为观止。

    在苏乙详尽的方案面前,他们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外行。

    “耿爷,这么靠谱的行动方案,我这辈子都是头一回见。”华克之感叹道,“我觉得就算我们行动失败,也可以全身而退。”

    “还是不要掉以轻心,”苏乙道,“事关生死,任何可能都会发生。”

    “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耿爷?”孙凤鸣已经跃跃欲试了。

    “天快黑了,天色黑下来,我身份暴露的风险就会进一步降低。”苏乙道,“所以等天黑吧。”

    他顿了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应该不超过半个钟头天就黑了,趁这功夫,先给叶柏寿和九哥他们提前发捷报吧。”

    孙凤鸣和华克之面面相觑,提前发捷报?

    “万一我们任务失败……”华克之犹豫着道。

    “第一,失败的几率很小;第二,万一真失败了,那么提前发出去的捷报,就是为我们第二次刺杀做铺垫。”苏乙道,“邵本良和李守信死定了,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华克之仍有疑虑,却不再质疑。他们和苏乙是第一次合作,双方的默契还需要磨合,信任的建立,也不能一蹴而就。

    但信任需要付出和承担风险,恰好,这两种品质华克之都不缺。

    “耿爷对电文内容有要求吗?”华克之问道。

    “越简洁越好。”苏乙道,“最好只一句,邵、李伏诛!”

    “落款呢?”华克之问道,“落款用什么名字?”

    苏乙微微一笑:“二踢脚。”

    华克之表情有些怪异:“这名字挺别出心裁的。”

    “你真会夸人。”苏乙对他一笑,“二踢脚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也包括你们在内。”

    “这是我们的荣幸。”华克之笑道,他转过头,“凤鸣,你帮我摇电。”

    摇电的意思,就是用手摇式发电机给发报机供电。

    这年头儿,手摇式发报机是军队比较普遍的配置,用电池的发报机算是高级货了,很稀缺。

    滴滴滴滴……

    很快,房中便响起了清脆的发报声。

    同样的电文内容,一共发了两份,一份发给了叶柏寿,由叶柏寿的三青团情报站中转去赤峰;另一份直接发给避暑城的王雅桥。

    电文很短,所以很快就发送完毕,目标地点也立刻接收到了这两段特殊的电文。

    叶柏寿那边接到电报后,直接原文丝毫不漏转发给了赤峰这边。

    一直焦急守在电台前的刘海清接到电报的第一时间立刻精神一振,翻出早就随身携带的一本清光绪年间汇文版的《朱子家训》来,开始亲自译电。

    这本《朱子家训》,是苏乙和刘海清、王雅桥三方发报独有的密码母本,所有的电文,都是根据这本书拟定的。

    外人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就绝不会截获他们之间发送的情报。

    翻译出电文,刘海清顿时大喜,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去见了孙殿英。

    “孙将军,得手了!”刘海清把翻译出来的电文递给孙殿英,惊喜地道,“邵本良和李守义两个汉奸,已经伏诛了!”

    “哦?真的吗?”孙殿英又惊又喜,急忙接过电文扫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这么快?俺的部队可能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二的路,邵本良和李守义就死了?这……会不会有诈?”

    “海清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绝对属实!”刘海清急忙斩钉截铁保证道。

    “好好好,俺相信你还不中吗?动不动就人头人头的,你有几个头啊……”孙殿英十分高兴,“我这就跟他们联系,让他们全速向林东前进!”

    避暑城。

    王雅桥也第一时间接收了电文,亲自翻译出电文内容后,他立刻从抽屉里取出苏乙临走前书写的那封信,连带翻译出的电文一起拿着走出了他的营房。

    “备车,我要去汤公馆!”

    王雅桥赶到汤玉麟的宅邸时,此人竟在家中办堂会,请了所有姨太太聚在院中听戏。

    时局糜烂如斯,他居然还有心情搞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王雅桥气得七窍生烟,但却无可奈何。

    汤玉麟再不堪,也是一方军阀,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

    王雅桥远来是客,汤玉麟对他本就保持警惕,且敬而远之。这个时候王雅桥要是敢惹汤玉麟不高兴的话,他的敢死队只怕是立刻就要解散。

    所以哪怕心底再愤怒,王雅桥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被汤玉麟的亲兵引领着到了正喝得醉醺醺的汤玉麟跟前。

    “九光,找我何事啊?”汤玉麟很不雅地举着一杆大烟枪,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的王雅桥问道。

    王雅桥二话不说,把信和电文一起递给汤玉麟。

    “汤大帅,请您先过目,我再为您解释。”王雅桥道。

    “好。”汤玉麟无所谓地让卫兵把东西接过来,先是看了眼电报译文,不经意念出:“邵、李伏诛……二踢脚?”

    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身子下意识绷直了几分,皱眉看向汤玉麟:“这是什么意思?邵、李伏诛?邵是谁?李又是谁?这个二踢脚,又是哪一路的?”

    “邵是邵本良,李是李守义。”王雅桥看着汤玉麟认真地解释道,“此二人驻守林东,不思抗日报国,却意图临阵投敌。这位名叫二踢脚的爱国义士洞悉了邵、李二人的卑劣图谋,为了挽回局势,震慑宵小,于是果断出手,杀了这两个汉奸!”

    “邵本良和李守义投敌了?”汤玉麟眼中涌出浓浓的阴霾,语气压抑着怒气,“这倒是奇怪了,我这个大帅,怎么丝毫不知道此事?为什么我也没接到林东已经陷落的消息呢?”

    “这个二踢脚,又算是哪根葱?敢未经证实就杀我手下大将?王九光,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

    “二踢脚不是我的人,邵本良他们的死,也跟我无关,”王雅桥叹了口气道,“我猜到大帅有此误会,但若真是我做的,我怎么会冒着被杀的危险来跟大帅解释此事?”

    “被杀?”汤玉麟冷笑,“你觉得我想杀你?”

    “如果我真不跟大帅打招呼就杀了你的手下,您难道不会杀我吗?”王雅桥淡淡道,“若是换了我是大帅,我可没这样的胸襟。”

    汤玉麟深深看着王雅桥,眼中狐疑之色稍稍散了几分。

    “这个二踢脚既然和你无关,为什么要给你发消息?”汤玉麟问道。

    “因为他虽不是我的手下,却认得我。”王雅桥道,“大帅手里这封信,也是他托人让我代为转交的。”

    “里面写的什么?”汤玉麟问道。

    “大帅的信,我怎会提前拆阅?”王雅桥摇摇头,“里面写的什么,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觉得也许大帅应该现在就联系一下赤峰方面,确认一下消息是否属实。”王雅桥道,“林东若陷落,赤峰北大门洞开,孙将军将不得不面临两面作战的窘境……”

    “迟早的事情。”汤玉麟冷笑道,“邵本良和李守义是个什么货色,我自己也清楚。要说他们两个当了汉奸,我一点也不意外。赤峰沦陷,也是早晚的事情。不光是赤峰,整个热河,都是早晚的事情……”

    正说着,便有一个通讯兵跑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报——大帅,赤峰来的紧急电文!”通讯兵语气急促道。

    “念!”汤玉麟眼神一动,喝道。

    “是!电文内容——邵、李投敌,幸得义士诛之,我第107旅已赶赴林东,稳定防线,接收残局——孙殿英。”

    汤玉麟眼皮子急急闪动,心中狐疑再起,猛地目绽精光,死死盯着王雅桥:“孙老殿怎么这么快就知道邵本良他们两个被杀的?是你通知他的?”

    “大帅,我会傻到做这么犯忌讳的事情吗?”王雅桥无奈道,“我就算再不懂事,也不会背着大帅跟你的部下联络,这是取死之道。”

    “我觉得孙将军之所以这么快知道此事,是因为这位义士二踢脚早我一步,先发报告诉了孙将军。”王雅桥道,“所以孙将军反应才会这么快。”

    汤玉麟脸色阴晴不定想了一会儿,才拆开手里的信看了起来。

    看了不到一分钟,他的脸就涨得通红,突然拍案而起,怒骂道:“混账!威胁到我头上来了?他长了几个脑袋?特么的,胆敢威胁我?我先宰了他!王九光你告诉我,这个二踢脚,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王雅桥平静地道,“他很谨慎,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而且他的行踪一向成谜,根本没人能掌握。怎么?他在信中威胁大帅你了吗?他威胁你什么了?”

    汤玉麟自然不会挑明,二踢脚在信中用很淡漠的口吻,威胁他不准投降,更不准逃走,否则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他汤玉麟。这让汤玉麟恼羞成怒之余,心底深处也生出几分恐惧来。

    “哼,二踢脚!此人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里!”汤玉麟咬牙切齿地将手中信撕了个粉碎。

0775、杀人如赶集

    (上章写林东守将,应该是崔兴五和李守信,结果我写成邵本良和李守义了,已经全改过来了,以下正文。)

    为什么说热河一战果军的失败是必然的?

    最大的原因在于上层。

    张少帅作为此战最高统帅,发表一番动员就躲到北平去了,果府高层普遍的认知是张少帅声称“坚决保卫热河”的口号根本只是做郑志秀,说说而已,因为他实在没有为这场战争付出什么,连此战的物资补给,都没怎么向金陵方面争取。

    整个热河战役中,很多士兵都是在饿着肚子打仗,用的也都是最差的武器,各个部队都普遍没有重型武器。

    他们拿着老旧的步枪,对付的却是敌人的飞机大炮,重型机枪扫射。

    原历史中,孙殿英因为弹尽粮绝,一再向张少帅、向果府求援无果,逼得他不得不直接把求援信登到了《申报》上,通过外界舆论逼迫果府救援,求援信可谓是字字泣血,苦苦哀求。甚至说是“但求有饭,定当拼死抵抗,以尽职分,以慰国人……”

    可见,果府上层对这场战役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支持,完全是喊喊口号罢了。

    上层不尽力,中层自然是看得见的,所以张作相和敌军一触即溃,所以汤玉麟未战先怯,只象征性抵抗下,就想着逃跑。

    因为他们很清楚,这场仗根本打不赢的,打仗打到最后拼的是后援,拼的是钱。

    但热河的果军从一开始就被上层放弃了,他们注定孤立无援,注定没有物资钱财的支持。

    所以,整个热河战役,也就是孙殿英、黑省军于兆麟旅和一少部分义勇军凭着一腔热血拼死抵挡,其他“活得通透看得清楚”的将领们,都是该逃逃,该降降,毫无心理负担。

    汤玉麟真的没心没肺到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还在家办堂会听曲儿吗?

    那是因为他早就打定主意了,只要赤峰一陷落,他就跑,一秒都不多留。

    他现在只等着哲彭攻占赤峰的消息传来,根本不去想怎么打这场仗。

    他请来孙殿英,就是想赤峰稍微能坚持一下,不然整个热河的军队全都一触即溃,那就打得太难看了,跟全国民众也没法交代。

    孙老殿虽然因为盗窃东陵的事情臭名远播,但这个人能打仗是真的,汤玉麟也不指望孙殿英能坚持多久,只想着稍微打“漂亮”点,然后再撤军,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但汤玉麟完全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爱国义士”逼着去抗日。

    按理来说他堂堂一省督军,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怎么可能吃这种威胁?

    他应该完全不屑一顾的。

    可这个威胁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再配合崔兴五和李守信的死,就让汤玉麟有些脊背发凉了。

    二踢脚在信中说了,只要他汤玉麟敢跑,上天入地也要取他的命。

    那崔兴五和李守信两人在重病环伺之下尚且被杀,他汤玉麟以后就能保证自己没个防卫疏忽的时候?

    身居高位者,最害怕的就是这种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所以王雅桥来热河,汤玉麟其实讨厌得要死,恨不得这个人赶紧有多远滚多远,但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全力支持王雅桥组建敢死队。

    为什么?

    就是因为他害怕王雅桥这个杀神。

    但现在,他搞定了王雅桥,又冒出来个二踢脚。

    这年头儿怎么不要命的王八蛋这么多?

    好好活着不好吗?

    到底是“二踢脚”名头小,威慑力不够,所以汤玉麟在受到威胁、感到恐惧后的第一反应是杀了这个人,想尽一切办法杀了这个“二踢脚”。

    他脸色阴晴不定,开始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王雅桥看出了汤玉麟眼中的杀机,忍不住提醒道:“大帅,二踢脚不只是一个人,他带领着一个组织。”

    “什么只?”汤玉麟顿时一怔,被打断思路。

    “组织。”王雅桥道,“据我所知,他们刺杀崔兴五还同时策划了对邵本良的刺杀,如果计划顺利的话,消息应该也快传来了。”

    汤玉麟表情更加惊疑不定:“邵本良现在应该在哲彭人的地盘吧?他刚投诚,哲彭人肯定会重兵看押他!这个二踢脚,还能在哲彭人眼皮子底下把邵本良给杀了?”

    “不如我们拭目以待。”王雅桥道,“邵本良是死是活,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汤玉麟此时已彻底无心听戏了,他斟酌片刻,沉着脸站起来吩咐道:“给我接赤峰方面,我要和孙老殿通话!”

    “是!”

    汤玉麟突然又对王雅桥道:“九光,这个二踢脚,你真的不认识?”

    “我真的不认识。”王雅桥道。

    “你最好没有骗我!”汤玉麟脸色很不好看,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了。

    汤玉麟很快接通了孙殿英的电话,他再次在电话中确认了崔兴五和李守信被杀的情况,得知孙殿英的部队已经快赶到林东了。

    “孙老殿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已经派兵去接收林东城防了,看来崔兴五和李守信被杀,的确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林东保住了,这对汤玉麟来说分明是喜讯,但汤玉麟却只感觉脊背发寒,高兴不起来。

    但无论是他,还是刘海清、王雅桥,其实都被苏乙给骗了。

    崔兴五和李守信还没死,至少现在还没死。

    在司令部里,他们正和哲彭特使商讨临阵易帜倒戈的事情。两人满脸谄媚,极尽逢迎之事。

    哲彭特使虽态度温和,但骨子里的倨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对于崔兴五和李守信的主动投诚,哲彭人还是非常欢迎的,因为崔兴五和李守信都是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将领,属于很能打的那种。

    能够兵不血刃搞定他们,不光是对热河战役起到重要的作用和意义,最重要的是哲彭收获两名比较能干的大将,这对哲彭来说,有着更长远的好处。

    “崔桑、李桑,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位能够及时弃暗投明,加入大哲彭黄军的麾下,真的是非常有眼光。你们放心,大哲彭黄军,一定会重重奖赏你们的!”哲彭特使笑呵呵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早想为黄军效犬马之劳,如今能够得偿所愿,真是三生有幸啊!”崔兴五急忙笑道,“太君,就是不知道,我们投诚过来后,黄军能不能保留我麾下队伍的建制,不要打散重新整编?”

    “这个嘛,就看二位这次的功劳大小了。”哲彭特使含糊笑道,“两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们决定投诚的事情,没有暴露。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打赤峰的孙殿英一个措手不及。否则的话,两位投诚的功劳,就要大打折扣。”

    “林东的特务站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就在之前,他们的上级还打来电话确认情况,被我们敷衍过去了。”崔兴五道,“之前孙殿英也来电询问军备情况,电话里,他对我们根本没有丝毫怀疑。所以请太君放心,我们投诚的事情,绝对没有丝毫泄露。”

    李守信也谄媚笑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太君一声令下,我们就立刻升起太阳旗,手下的兄弟们,早就盼望着沐浴太阳旗光辉了。”

    “两位很有忠心,你们都是大哲彭帝国最好的朋友!”哲彭特使高兴地说道。

    正说着话,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直接推门而入,还顺手关上了门。

    围桌而坐的三人都吓了一跳,李守信甚至吓得直接站起来了。

    当看清楚来人,三人的神色都阴沉下来。

    来的人赫然穿着一身他们麾下军官的军装,而且容貌也依稀有些熟悉,崔兴五和李守信下意识就判断这人是自己的手下。

    “混账!”崔兴五一拍桌子怒喝道,“你是谁手底下的?玛德,谁让你进来的?”

    来的人,自然便是苏乙。

    别说他们不可思议,就连苏乙自己也挺不可思议的。

    他毫无阻碍进入司令部,再一路畅通走到了这个房间里,一路所过,没人问他一句,也没人拦他一下!

    顺利到让苏乙都有些心惊肉跳,感觉是不是有什么圈套。

    不然怎么会这么顺利?

    但还真就什么圈套都没有,纯属这个司令部军纪太涣散了,所有人都在做做样子应付差事,一看苏乙穿着自己人的军装,又有些脸熟,就根本没人管他了。

    面对崔兴五的诘问,苏乙迅速一扫视,看清房间内的情况,口中却不慌不忙道:“崔桑、李桑、失礼了!我是满洲警察厅特高科科长冈本一道。”

    这句话苏乙是用日语说的,话一出口,三个人都愣住了。

    苏乙却没愣住,他自然而然走到哲彭特使面前,对其微微一躬身:“失礼了!我是冈本一道!”

    哲彭特使下意识起身回礼。

    但下一刻,苏乙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刀来,刀光一闪,他上前一步,手中刀“噗”地一下就扎进哲彭特使的脖子里。

    手腕用力一横,就直接割断了这个哲彭人的喉咙。

    杀了此人后,苏乙拔刀,手中刀脱手而出,“噗”地一声径直没入目瞪口呆的李守信的咽喉处,然后整个人如一只大鸟般向崔兴五飞扑过来。

    苏乙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崔兴五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面色大变一边后退一边掏枪,但哪里还来得及?

    飞扑过来的苏乙一把掐住崔兴五的脖子,将其脱口而出的呼救永远截留在了喉咙里,然后苏乙整个身体跌落在桌面上,另一只手顺势从后腰掏出另一把刀,“噗噗噗”在崔兴五胸口飞速扎了四五下,将其扎的胸口鲜血疯狂飚溅而出,四肢无力地垂下去,眼神渐渐没了光泽。

    砰!

    身后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苏乙松开崔兴五迅速下了桌子,却发现李守信捂着自己的喉咙,撞翻了椅子,正往门口的位置爬去。

    “李桑!哈哈,你喝醉了!你把椅子都撞翻了,我来扶你!”苏乙突然哈哈大笑着,向李守信走去。

    门外不远处,有几个经过的士兵原本有些诧异地看向屋子里,听到苏乙这一声叫喊,顿时疑窦尽去,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了。

    李守信本就是垂死挣扎,苏乙三两步追上他,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

    “咯咯……饶、饶……”他脖子上鲜血汩汩涌出,涕泪皆下,露出哀求的眼神。

    “不怕不怕,马上就好,嘘……”苏乙一边安慰他,一边把刀子扎进他的心脏,彻底解决了他。

    做完这一切,苏乙迅速确定了在场三人的死亡,然后沾着血在墙上写下一行大字——汉奸下场——二踢脚留字。

    然后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搓搓自己的脸,让自己露出自然的笑容,推开门走了出去,顺手把门重新关了起来。

    不远处的警卫兵正在大树底下抽烟聊天,有人往苏乙这边回头看了眼,便收回目光继续说笑。

    苏乙迈步向外走去,一路所过遇到了好几拨来回巡逻的兵。

    但没有一个人拦住他问他一句你是干什么的。

    “哥儿几个辛苦了,先走了啊!”出门的时候,苏乙还笑呵呵对门口站岗的卫兵打招呼。

    “好嘞,回见啊长官!”一个卫兵点头哈腰回话,目送苏乙远去,这才转头对同伴道:“刚才说哪儿啦?”

    “小桃红。”

    “对,要说女人,还是小桃红最有味道……”

    在苏乙和华克之他们约定的小巷子里,华克之和孙凤鸣正紧张等待着司令部的动静。

    时间刚刚过去四分钟,按照约定,只要苏乙十分钟不出来,或者说司令部大院里传来枪声等异动,他们就要立刻行动起来,制造爆炸,搞出混乱来接应苏乙。

    然而就在时间连一半都没过去的时候,两人就看到一个身影飞快向车子这边而来。

    他们下意识拔枪,警惕到了极致。

    但走得近了借月色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不是苏乙是谁?

    苏乙拉开门直接上车,然后吐出两个字:“出城!”

    嗡……

    孙凤鸣直接发动汽车,向城外开去,没有多问一个字。

    一路上,三人都警惕看着路两边和后面,但他们顺顺当当把车子开到了城门口,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给了城门守军一点钱,就出城了。

    整个过程,就跟来城里赶了个集一样简单。

0776、声东击西

    出了城后,苏乙也没让开车的孙凤祥故布迷阵,而是让他直接油门加到最大,往叶柏寿方向开。

    直到跑出十多公里,确定后面没有追兵后,孙凤祥和华克之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耿爷,成功了没有?”孙凤祥忐忑问道。

    苏乙进出的时间太短,才四分钟。

    这让他们摸不清苏乙到底有没有做过。

    苏乙微笑点头:“成了!”

    “太好了!”华克之和孙凤祥都忍不住欢呼起来,两人满脸都是亢奋之色。

    “我就知道耿爷您出手,必定是万无一失的!我就知道!”孙凤祥忍不住激动地直嚷嚷,“只可惜我没有跟您一起去手刃汉奸,唉,可惜可惜,耿爷,您下回一定带我一起去!”

    “耿爷,我服了,五体投地,真的!”华克之满脸钦佩之色,对苏乙竖起大拇指,“我也算是经过风浪的,但从没见过您这般在刀刃上游刃有余的。您真是把刺客这活儿玩儿明白了!跟您一比,我们都像是外行。”

    “听你们这么说,我都觉得这活儿是我单独一人干的。”苏乙笑了笑,话锋一转,“这不是我个人的功劳,你们两个也功不可没。若非崔兴五他们的防卫松懈到离谱的地步,这次咱们的行动绝不可能这么顺利,而你们也必然要出手接应我。”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华克之冷笑,“崔兴五、李守信之流,平日只懂吃喝嫖赌,搜刮民脂民膏,手下的兵不像兵,甚至连土匪都不如!哲彭人一来,这两个败类竟寡廉鲜耻到一枪未放就直接投降!这两个汉奸,就这么杀了他们都算便宜他们了!”

    “咱们这边成了,也不知道韩哥那边怎么样了。”孙凤祥道。

    苏乙有些出神,道:“应该不成问题的。”

    崔兴五的部下实在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他们竟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统帅已经被人杀死在房中了。

    苏乙走后的二十多分钟后,孙殿英来换防的兵到了林东城外。

    驻守城门的官兵刚一阻拦,孙殿英所部直接剿了他们的械,把所有人都给俘虏了。

    然后士兵们迅速接手城防,长驱直入,前往司令部。

    崔兴五的部下们见是“友军”,竟无人阻拦,导致孙殿英部顺顺利利直接接管了他们的司令部。

    直到这个时候,崔兴五的房门才被敲开,那些仍“矜矜业业各司其职”的崔兴五手下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的将领被人给杀了。

    墙面上血红的大字触目惊醒。

    是谁杀了他,为什么杀他,一目了然。

    更别提,现场害死了个哲彭人。

    来接手的旅长眼见此情形也是十分吃惊,心中凛然,急忙和赤峰的孙殿英通电话,说了这边的情况。

    即使孙殿英知道苏乙不杀他,但听到现场凄惨情况,也觉得后脖子凉凉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林东的崔兴五和李守信,就被苏乙这么轻轻松松解决了,赤峰面临的形势依然十分严峻,但至少北路暂时无忧了,让孙殿英可以专心应付南路的威胁。

    而在两百多公里开外的南岭,一线天、罗玉、贺坡光和陈处泰四人,一路长途跋涉,终于到了南岭,却发现汉奸邵本良所部全部被软禁在哲彭人的军营中。

    哲彭人的军营可不像是军纪涣散的崔兴五部,他们的守备极为森严,几乎没有防卫漏洞,让一线天他们根本无机可趁。

    四人小心翼翼绕着军营侦查一周,也没能找到进去的办法,反倒是差点引起一队巡逻哲彭军人的怀疑,暴露行踪。

    经此一险,四人不敢再到处乱转悠,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暂时落脚了。

    四人都有些一筹莫展,千辛万苦长途跋涉到了南岭,面对的却是一个无处下手的局面。

    “韩哥,你是咱们这组的头儿,你说怎么办?”陈处泰和贺坡光商量了一会儿,没商量出什么办法来,干脆直接问一线天,因为一线天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闻听发问,他回过神来。

    “有办法。”他说。

    “什么办法?”其余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第一个办法,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哲彭人的防卫必定有所松懈,到时候我们必然能找出他们的破绽,我悄悄潜入进去,找到邵本良在哪儿,然后宰了他!”一线天道,“但是我跟耿爷约好的八小时内完成刺杀,并向叶柏寿那边通告刺杀结果。我们这一路上花的时间都五个多小时了,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到三个小时,若是后半夜才行动,肯定是超时了。”

    “为什么一定是八个小时?”贺坡光忍不住皱眉道,“恕我直言,耿爷这个时间限制很不合情理,刺杀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九死一生的危险工作,八个小时……对我们来说,只是前期的监视侦察,直到确定行刺方案,最少都得三五天,甚至是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八个小时之内行刺成功,这个要求未免太过苛刻了。”

    “耿爷自有耿爷的道理,”一线天看向贺坡光,面无表情,“就是因为要为人所不能为,所以他才派我来。否则,何须我出马?”

    “你……”

    “好了,少茹,军令如山的道理,你应该比我们都懂才是。”陈处泰一件两人之间火星四冒,急忙打圆场,“之前我听耿爷说了,杀邵本良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震慑那些摇摆不定的将领,让他们知道临阵倒戈的下场。”

    “战场瞬息万变,耿爷急着杀掉邵本良,想必是早些震慑那些墙头草,免得人杀了,但那些墙头草却早一步倒戈了,那咱们冒这么大风险杀掉邵本良的意义就大打折扣了。韩哥,我这么理解您看对吗?”

    一线天面色稍缓,道:“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我们深入敌后,一路行来必然做不到毫无破绽,不留痕迹。说不定此刻敌人就已经发现我们悄然潜入的痕迹了。”

    “一旦他们反应过来,警惕起来,到时候我们别说是刺杀邵本良,自己别被敌人包了饺子,都算是幸运了。所以耿爷规定八个小时时限,就是为了敦促我们速战速决,减少风险。”

    陈处泰敬佩道:“耿爷筹谋周祥,要不是韩哥您解释,我们还真不能理解他的苦心。”

    贺坡光看向一线天:“韩哥,我的话你别忘心里去,我只是性子太着急了。”

    一线天拍拍他的肩膀,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除了后半夜动手,还有个办法,就是声东击西。”一线天道,“咱们兵分两路,两个人负责制造出一些大动静,吸引鬼子的防卫力量离开,两个人趁机潜入,杀了邵本良,然后逃之夭夭!”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得手后必然会很快暴露,甚至说不定当场就会被敌人发现,引得他们追击,咱们现在群狼环伺,不一定能跑得掉。”

    “大不了就是一死!”陈处泰道,“只要能干掉邵本良,就算咱们四个都交代在这儿,也值了!”

    “区区邵本良,还没这么大排场让咱们四条命换他一条命!”一线天摇头,“其实第一个办法更稳妥,以我和罗玉的身手,把握也更大。但是,时间拖得太晚,只怕是迟恐生变……耿爷来时一再叮嘱我,时间就是生命,行刺之事重在效率,绝不能拖得太晚……”

    “韩哥,您别说了,我们理解!”陈处泰一脸坚决道,“那咱们就用第二个办法,只要我们小心点,也未必就会全折在这儿!”

    “我也赞同用第二个办法。”贺坡光道,“声东击西吧,如果能引开一部分鬼子,刺杀邵本良成功的几率也会更大一些。”

    一线天看向罗玉。

    罗玉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懵道:“看我干嘛?你们说咋干,我就咋干!”

    一线天笑了:“好,那咱们就当机立断,现在就行动!”

    他招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地图:“还记得我们之前差点被巡逻的鬼子发现的地方吗?那地方是鬼子的临时军火物资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一线天本就非等闲之辈,只是一直来都被苏乙的光芒笼罩,显不出他的本事来。

    苏乙很清楚这个人的能力,所以在给了他一些意见和建议后,一切行动都让他独断罡乾,给他极大的自由度。

    一线天的计划虽冒险,但就现状来说,已经是极为完善的计划了。

    他也非专独之人,说了自己的计划后,还问了其余三人意见。

    罗玉可自行忽略,这个年轻人现在满腔热血沸腾,非常亢奋和紧张,脑子基本是一团浆糊。

    倒是贺坡光和陈处泰两人都提了一些意见,进一步完善了计划。

    四人商定后,便开始兵分两头,开始行动。

    因为充分考虑到潜入军营需要好身手,所以一线天和罗玉负责潜入,而陈处泰和贺坡光则负责制造动静,吸引敌人。

    双方其实都非常危险,一个不慎,就要落个身死的下场。

    四人临别前,相互拥抱,互相打气。

    值得一提的是一线天和贺坡光二人抱在一起后相视一笑,之前的一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生死面前,什么事情都不值一提。

    “行动!”

    南岭火车站机库,原本的仓库货场,如今变成了鬼子们的临时物资军火中转站。源源不绝的物资从满洲送到这里来,再经过这里运送到前线。

    可以说,前线鬼子们吃的每一颗粮食,打出的每一颗子弹,都是从这里打出去的。

    这里的战略位置如此重要,鬼子的防卫力量自然不会松懈。哪怕南岭已经是“深入敌后”了,但鬼子们要防备的不单是果军,还有在敌后活跃的抗日分子。

    机库四周都设置了哨岗,配备了重型火力,还架上了探照灯扫视四方,将整个机库照得宛若白昼。

    这里驻扎了两个营的兵力,而且四周地势开阔,所有遮挡的建筑和林地都被鬼子夷为平地。

    如果要想要打下这座物资库,如果没有特殊手段,两个团的兵力都不够看。

    一线天他们只有两个人来打这里的主意,按理来说这就是蚂蚁绊大象,如天方夜谭般荒谬。

    可这世上当真是不乏不怕死的勇士,贺坡光和陈处泰还是毅然决然地来了。

    来时骑的四匹马,已经被蒙上了眼睛,尾巴上也沾上了煤油,身上绑好了炸药包。

    贺坡光和陈处泰选择从一处地势较高的攻入。

    探照灯每分钟要转三圈,巡视四周。

    “重火力点必须打掉,否则马冲不过去!”贺坡光看着对面,面色凝重道,“咱们得有一个人潜过去,先炸掉那个哨岗!”

    “我去!”陈处泰主动请缨。

    “你不行,我来!”贺坡光摇头,“我在部队里做过投弹手,我知道怎么把手榴弹扔进碉堡里,你没我扔的准。万一没扔进去,情况就遭了。”

    陈处泰没有反驳,因为贺坡光说的是事实。

    “够日的,如果能炸掉鬼子的军火库和物资库,那也值了!”陈处泰两眼放光,有些憧憬道。

    “想什么好事儿呢?”贺坡光嗤笑一声,“咱们才几个人?能顺利完成任务,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想一想还不行吗?”陈处泰嘟囔一句,“少茹,炸掉哨岗立刻就撤,可别被惊马误伤了你。”

    “放心,还用你教我?”贺坡光嗤笑一声,“四匹马放完,你就立刻先走!咱们按照计划,各走各的,脱离了敌人追击,再去约定好的地点汇合。你可千万别恋战啊,都是老同志乱,这种低级错误不要犯。”

    “放心,我醒得了!”陈处泰不耐烦摆摆手,“快去吧,那边还等着我们的动静呢。”

    贺坡光点点头,瞅准时机正要走,突然又回头对陈处泰呲牙一笑:“你还别说,跟着耿爷,比跟着九哥刺激多了。”

    说罢,也不等陈处泰回话,便趁着探照灯没打过来,豹子般窜了出去。

0777、心惊胆寒

    任何安防措施在承平已久后,趋于松懈都是不可避免的。

    哲彭人在南岭站机库的防卫措施不可谓不严密,但再严密的防卫方案都是要人去执行的。

    当下面的人心理产生惰怠和厌恶,即使是铁桶般的守卫也会露出破绽。

    贺坡光顺利潜到了哨岗下面,哲彭人竟丝毫没有察觉到。

    哨岗有两个人,一人机械地转动着探照灯,一人则躺在重机枪旁边呼呼大睡。

    另一边,陈处泰见贺坡光就位后,立刻点燃了第一匹马身上的炸药包,并且点燃了这匹马的马尾。

    同时,手中匕首狠狠刺在马臀上。

    “唏律律……”

    马儿受惊,往前飞奔而去。

    因为被蒙住了眼,它根本看不到路,只能下意识往前跑。

    陈处泰手中动作不停,立马走向下一匹马……

    哨岗上的哲彭人很快发现飞奔来的惊马,顿时吓了一跳,急忙疾声唤醒同伴,就要开枪处理这紧急状况。

    但早在马儿跑出来的第一时间,哨岗下面的贺坡光就拉开了绑在一起的两颗手榴弹,稍作停顿后,奋力往上一抛。

    咕咚!

    手榴弹顺利丢进哨岗。

    两个哲彭兵刚看清楚这黑咕隆咚丢进来的是什么玩意儿,爆炸就发生了。

    轰!

    随着一声巨响,一股黑烟,两具燃烧的尸体被抛飞出来。

    岗亭毁了!

    重火力点,被拔掉了!

    这里只是围墙的一角,守卫的士兵大部分集中在大门附近,再就是几组巡逻的士兵,距离此处都有一段距离。

    所以拔掉岗哨后,惊马毫无阻碍就跑到了围墙跟前。

    由于马被蒙着眼睛,根本看不到路,所以它在高速奔跑中,一头撞死在了围墙上。

    轰!

    下一刻,马身上绑着的炸药包爆炸了。

    “唏律律……”另一边,陈处泰已经接连放出了第二匹、第三匹和第四匹马。

    做完这些后,他任由马匹向前奔跑,自己则看也不看结果,转身就向远处撒腿狂奔而去。

    他的任务完成了,继续留在这里,多耽误一分钟,都会多一分被捕或者被敌人击毙的危险。

    虽然他不怕死,但毫无必要的牺牲,他当然不会愿意。

    另一边,贺坡光早在炸掉岗亭后也第一时间跑了。

    但他的运气不好,刚绕过墙根,就见一组巡逻的哲彭军人正向他狂奔而来。

    贺坡光心里一惊,急忙扭头往回跑,但还是被哲彭人发现了。

    “有敌人!”

    “八嘎呀路!”

    哲彭人乱七八糟叫骂着,开始向贺坡光这边开枪。

    贺坡光一边跑一边掏枪还击。

    等他跑回来的时候,正巧和第二匹马碰了个正对面。

    贺坡光心中一惊,急忙趴在坍塌的围墙废墟中。

    惊马狂奔中踩在残垣断壁中,顿时折断了前腿,惨叫着翻滚倒地。

    轰!

    第二声爆炸响起,爆炸点离贺坡光非常近,他被震了个七荤八素,脑袋瓜子嗡嗡的。

    砰砰砰……

    哲彭人已经开始朝惊马开枪。

    他们直接打爆了第四匹马身上的炸药包,那匹马在空地上被炸成了碎块。

    然而第三批马虽被打中,却没有死,反而偏离了方向,朝巡逻的那组哲彭人冲去。

    在一片惊慌喝骂声中,惊马冲到了哲彭军人中间,炸药包轰然炸开。

    火光四起,人影翻飞。

    贺坡光从废墟中爬起来,强忍着耳鸣和撕裂般的头痛,向外跑去。

    砰砰砰……

    但没跑几步,一阵密集子弹又把他逼了回来。

    耳听着两边都传来哲彭人的叫骂声,再看看前方一览无余的空地,贺坡光心中焦急不已,眼神四下查探,想要找到逃走的去路。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左后腰部麻麻的,有热乎乎湿漉漉的触感。

    他心中一惊,摸了一把,竟抹了一手血!

    中枪了!

    贺坡光心中涌出浓浓绝望。

    他知道,他走不了了。

    “草拟么的小鬼子……”他骂了句,心中有些后悔,之前怎么忘了给陈处泰留下遗言,让他把自己的话带回去给家人。

    现在也没机会说了……

    他警惕左右看看,发现周边的哲彭人正向他围了过来。

    砰砰!

    他抬手两枪,两个鬼子应声倒地。

    但这样一来他的位置也暴露了,一阵乱枪之后,贺坡光身上中了五六枪。

    他瘫软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意识开始模糊。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下巴,然后扣动扳机。

    砰!

    这是他在这天地间发出的最后一个声音。

    南岭哲彭军营。

    在机库发生第一声爆炸的时候,这边的警报就立刻拉响了。

    有鬼子军官跑到院中撕心裂肺呜哩哇啦乱喊,不一会儿,很多士兵就集结在了一起,然后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向机库方向狂奔而去。

    “好家伙,这走了至少有一大半人吧?”罗玉看得两眼放光,十分兴奋。

    一线天冷笑:“那边是鬼子的军火物资库,这边不过是一群投降的汉奸走狗,哪个更重要,还用说吗?”

    对于哲彭人来说,哪怕这一军营的汉奸伪军们全死光了,他们也不会心疼,最多觉得没面子而已。

    但要是军火物资库出了事,那他们就万万不能接受了。

    所以事情比一线天预想的还要顺利很多,很多岗哨的士兵直接脱岗,造成这边防守彻底空虚断层。

    “走!”

    一线天不敢拖延时间,因为他很清楚,时间非常有限。

    那边只有陈处泰和贺坡光两个人,即使计划再顺利,也给鬼子造不成多大杀伤。

    惊吓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所以他得抓紧时间做事,不然等鬼子们回来,那就糟了。

    两人都是高手,艺高人胆大,翻墙过后,向不远处的营房狂奔而去。

    此时营房里的人全部被爆炸声惊扰出来了,几乎都站在门口向不远处的火光处张望。

    趁着这些人被远处的动静吸引,一线天和罗玉从后面飞快接近,在营房中间穿梭。

    路过一间营房的时候,一线天无意一瞥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伤员,他立刻示意罗玉,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窜了进去。

    刀子抵在伤员的脖子上,一线天森然道:“邵本良的营房在哪儿?说出来饶你一命,敢有半句废话……”

    刀尖往前抵了抵,顿时刺破皮肉,鲜血直流。

    “好汉饶命,我说!我说!”伤员颤声求饶,“邵团长在最中间那个白顶子的营房里,他和几位长官都在那儿……”

    噗!

    下一秒,一线天直接一刀攮死了他。

    “不讲信用啊。”罗玉吐槽道。

    “我答应他什么了吗?”一线天瞥了他一眼,“跟上!”

    两人很快靠近了“白顶子”,那边围着很多人。

    “这……怎么杀?”罗玉有些头痛。

    一线天森然道:“都是些土鸡瓦狗,怕什么?”

    “关键你知道哪个是邵本良吗?”罗玉斜眼看他,“咱们就看过照片,那照片还很模糊。现在天这么黑,怎么认人?”

    “先悄悄靠近再说。”一线天眼绽杀机,“实在不行,那些穿军官衣服的都杀了,不就没错了?”

    此时,在最中间白顶子的营房前,邵本良和其他几个临阵投敌的汉奸将领们正讨论着南岭站机库的爆炸。

    “动静还挺大,该不会是汤大帅带人反攻过来了吧?”一个汉奸惊疑不定道,眼中有些恐惧。

    “扯淡!”另一个骂道,“他要是有这本事,我们至于投靠哲彭人吗?”

    “就是,我觉得就是些散兵游勇,应该不成气候。这不,已经没动静了吗?这说明就是一下子买卖,没多大事儿。”

    “唉,黄军大都跑那边去了,对人家来说,军火库比咱们这些人的命可重要多了。”有人酸溜溜道。

    “哎,你对太君们有意见是吧?我听着你怎么满腹怨气?”

    “去尼玛的,你不要胡说,我对太君忠心耿耿!”

    “好了别吵了,咱们去问问太君们,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让不让去是一码事,但起码得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心意,对不对?”

    “对对对,邵团长说得太对了,还是您最……”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

    之前说话的邵团长还没反应过来,一枚弩箭已深深嵌入其眉心。

    场面瞬间一静。

    咕咚咚……

    下一秒,两捆滋滋冒着白烟的手榴弹丢到了人堆里,两个人影飞快向远处逃窜而去。

    “手榴……”有人声嘶力竭大吼。

    但最后那个“弹”字还没喊出来,爆炸就发生了。

    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把现场顿时炸了个人仰马翻,残肢断臂四处纷飞,刚才围在一块儿的那些汉奸军官们,即使不死也要重伤!

    一线天和罗玉杀了正主,行踪自然也藏不住了,两人飞速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开枪打死拦路的人,时不时还扔出手榴弹来制造爆炸。

    这些伪军早就被鬼子缴了械,各个赤手空拳,根本没有武器反抗。

    一见一线天和罗玉还有枪和手榴弹,吓得四处乱窜,乱成一团。

    根本没人敢阻拦和反抗!

    哒哒哒……

    不远处鬼子的一处重火力点眼见混乱,竟火力无差别覆盖!

    四处奔逃的伪军们顿时有很多被打成了筛子,割韭菜一般一茬茬倒地。

    伪军们更惊惧,场面更乱了,往外奔逃的一线天和罗玉,也更加没人管了。

    这样一来,反倒让一线天和罗玉顺顺利利逃出了军营,眨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然而身后,鬼子的机枪扫射生仍未停止。

    一场骚乱结束后,这些投诚的伪军至少被打死了三分之一,还有相当一部分死在踩踏等事故之中。

    邵本良等一干汉奸将领几乎全军覆灭,死伤惨重。

    一线天和罗玉都十分亢奋,他们这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一下子弄死这么多汉奸,都感觉十分痛快。

    他们很快赶到了约定好的集合地点,但那里却只有陈处泰一个人在。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都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来。

    南岭属于鬼子的后方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放心把军火物资库设在这儿。

    现在他们的后方被几个“小毛贼”摸上门来,干掉了投诚的果军将领,还给军火库制造了骚乱,造成几位哲彭士兵的死亡,十多人的受伤。

    中路的总指挥,关东军第八师团长西义一闻听此事,非常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无比抓到凶手。同时,对刚刚攻陷的杨树沟镇展开了报复性血腥屠杀,纵容士兵奸淫劫掠,让这处地方变成了人间地狱。

    叶柏寿的三青团情报站很快就收到了一线天他们发来的情报,得知了刺杀成果。

    他们立刻将情报分别汇报给了远在赤峰的刘海清和位于避暑城的王雅桥。

    双方面都十分亢奋,孙殿英甚至直接明码通告全军,爱国义士二踢脚组织,成功刺杀崔兴五、李守信、邵本良等临阵投敌的汉奸,警告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投降哲彭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并呼吁全军积极抗日,守卫热河。

    汤玉麟知道这个消息后,可以说是遍体生寒。

    二踢脚警告信的内容犹在眼前,对方做到了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同时在哲彭人的大后方和林东前线,一南一北相差数百公里的地方搞出两场惊天刺杀来,这个二踢脚的刺杀效率太高了。

    如果对方真的盯上了自己,那……

    汤玉麟坐不住了,也顾不上时间太晚,直接打电话给王雅桥,让他登门一叙。

    等王雅桥来了,汤玉麟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王老弟,你救救老哥吧!”他一把拉住王雅桥的手,满脸哀求地道,“老哥不是不想抗日,不是不想打这场仗,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中央不给我一颗子弹,不给我一颗粮食,你告诉我,我拿什么去打?而且就算打,也是真的打不过啊。人家哲彭人又是飞机又是大炮的,咱们呢?连重机枪都是稀缺货,跟人家比,咱们就跟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最重要的是,上面根本不想跟哲彭人打仗,他们一心想要和谈,张少帅嘴上说的好听,结果人呢?他自己跑到北平去,还不是让我顶在前面!”

    “还有张辅忱,口口声声说抗战到底,结果呢?哲彭人一来,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0778、急转直下(求月票)

    “九光啊,你说我冤不冤?这场仗两个集团军,第一集团军是张少帅说了算,第二集团军是张辅忱说了算。跟他们比起来,我算个屁啊!这二踢脚不写信给他们,写信给我管什么用?”

    “再者说了,相比起这两位,现在这局势谁顶着?可不就是我顶着吗?孙老殿是谁请来的?于兆麟是谁请来的?不都是我?张辅忱和张少帅他们做什么?除了跑,他们干什么了?凭什么他们能跑,我就不能跑?对不对?这二踢脚镇有本事,宰了这两位去啊,欺负我算什么?”

    汤玉麟似乎有满肚子苦水要倾倒出来,然而王雅桥却只淡淡说了一句话,就噎得他一个字就说不出来了。

    “大帅,热河是你的。”他这样说道。

    你汤玉麟在热河作威作福这么久,又是种鸦片,又是倒买倒卖军火,还跟哲彭人眉来眼去,现在哲彭人来犯,你不负责,谁负责?

    张少帅和张作相代表的是果府高层的态度,但你汤玉麟,才该是热河第一负责人!

    为什么仗打到这份上了?

    还不是因为你汤玉麟搞得军纪涣散,所以才一触即溃?

    为什么那么多将领投敌?还不是你汤玉麟放纵哲彭间谍肆无忌惮在热河拉拢那些军人,导致很多地方人家都兵不血刃地拿下。

    北票等地的民众为什么大开城门欢迎哲彭人入城?

    这些事情,你汤玉麟都是要担责任的!

    你现在一句你不是管事的,就想撇清责任?

    “九光啊,哥哥我也难啊。”汤玉麟叹了口气,“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跟这二踢脚的首领有来往,你居中替我说说和,我呢,肯定会尽力而为,但他这么逼我是不行的……”

    “大帅,他只是要你不逃跑而已,他怎么逼你了?”王雅桥再也忍不住反驳道,“您身为热河之主,镇守一方,难道不是职责所在吗?”

    “那张少帅还是东北王呢,他镇守了吗?”汤玉麟反问道,“热河也是咱们不可分割的国土,金陵管了吗?我汤玉麟小胳膊小腿,我镇守得了吗我?人家哲彭人举国之力,我区区一省主席,连身后国家都不支持我,我拿什么跟哲彭人斗?对不对,要讲道理嘛!”

    见王雅桥沉默不语,汤玉麟趁热打铁道:“这样,你告诉二踢脚,我肯定会尽量排兵布阵,只要哲彭人不打过凌源,我绝对坚守避暑城,绝不退缩!”

    “大帅,凌源到避暑城至少还有一百五十多公里呢!”王雅桥忍不住道。

    “那就不远啦!”汤玉麟瞪大眼睛,“放个屁的功夫就到啦!九光啊九光,我已经是冒着要命的风险了,你们不能逼死我吧?”

    王雅桥心中突然涌出浓浓的悲哀。

    和敌人相隔一百多公里,就是要命的风险了?

    那那些前线和敌人拼杀的将士们,又算什么?

    为了活命,竟如此低三下气。

    这就是一省督军,这场战争的实际指挥着啊……

    有这样的人主持战争,这场战役,怎么可能会赢?

    良辰啊良辰,其实你我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刻,王雅桥心里竟万念俱灰。

    他真的不想再跟这个人说下去了。

    他站起身道:“大帅,二踢脚能杀汉奸,自然也能杀哲彭人。如果前线有任何动静,我都会第一时间把信息传递过来。我只希望如果哲彭军中有变之时,您能抓住战机,莫要坐视。告辞了!”

    看着王雅桥离去的背影,汤玉麟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眼中显出杀机:“这些亡命之徒,都该死!”

    第二天一早,舆论沸腾,“二踢脚”之名响彻全国!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只是演义中才发生的事情,但万万没想到,居然在现实中上演了。

    重兵环伺下的崔兴五,哲彭大后方的邵本良,两个投敌叛国的汉奸连他们要享受的“荣华富贵”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就已经命丧九泉了!

    还有比国贼伏诛,更让人痛快的事情吗?

    这件事造成的轰动,甚至远远超过了这场战争本身,因为这是第一次有刺客在两军交战之时,成功刺杀了敌军的将领。

    这种战争状态下的“斩首”行动,让很多军事专家都感到十分震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虽然杀的只是汉奸,但对哲彭人的震怖效果是巨大的,列强们也因为这场刺杀,而被吸引了目光,他们甚至产生了向交战双方申请,派出军事观察员的想法。

    一时间“二踢脚”这个略显滑稽的名字,成为全世界舆论的风口。

    都是刺客,都是杀汉奸,自然就有人拿二踢脚和津门大侠作对比。

    双方的簇拥者甚至展开了口水之争,争论谁更厉害。

    结果是小号胜过本尊。

    也有人怀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踢脚到底是什么身份。

    和知鹰二这个老狐狸第一时间怀疑到苏乙的头上。

    但一直监视耿公馆的人,包括安插在耿公馆的内应都告诉他,耿良辰还卧榻养病,偶尔下床走动,晒晒太阳。

    所以,二踢脚应该另有其人。

    苏乙为自己的本尊,争取到了“清白”。

    这两场刺杀对外界的震撼尚且如此之大,何况是对热河战场?

    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一下就被镇住了,原本他们觉得只要投敌,不但能保住性命,还能保住地位,享受荣华富贵。

    但现在,二踢脚告诉他们,只要投敌,就是个死!

    这些本就贪生怕死的将领们顿时就受到了威胁,不敢再轻言投降。

    于是这一日,在原历史上陆续投降的几位将领竟真的被震慑住,改变了主意。

    而汉奸的死,一定程度上也鼓舞了果军的士气,哲彭人很快就感觉到,他们遇到的抵抗更激烈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苏乙和一线天两个小组在叶柏寿汇合了。

    “耿爷,少茹他没撤出来,在南岭牺牲了。”陈处泰双眼有些通红,明显哭过的样子。

    苏乙久久无语,最后叹了口气道:“咱们这些人,本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的。其实牺牲对我们来说只是早晚的事情。少茹他是死得其所,只可惜,壮志未酬……”

    苏乙面向南岭方向,深深鞠了三躬。

    至少这个结局对贺坡光来说,会比原本的他更好。

    悲痛只是暂时的,收拾起心情,众人继续未尽的事业。

    “汉奸伏诛,当然令人振奋,但对这场战争来说,我们做得还远远不够。”苏乙看着自己的队员们道,“汤玉麟此人胆小如鼠,只怕依然随时打算逃跑,就算有我威胁,但一旦哲彭人兵临城下,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所以当务之急,我们要做的是瘫痪哲彭人中路的指挥部,让敌人过不了凌源。只有这样,汤玉麟才不会望风而逃。他不走,战局就不会彻底溃败,我们就保留了赢的希望!”

    “但如果哲彭人攻下了赤峰的话,敌人还是会从南北两路对避暑城形成威胁。”一线天也算是有战略眼光的,立刻道出了苏乙没说出的困局。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苏乙道,“搞定了中路,我们再去赤峰!”

    “各位,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像我们这样,凭几个人就想改变一场战争的结局。我们做的是几千年来都没人能做到的壮举!不管我们能不能成功,我们所有人的名字,都会被写进历史,被后辈们传颂并且铭记!”

    短短两句话,便说得在场诸位热血沸腾,士气大振。

    苏乙环顾一周,脸上带着鼓励和坚定的神色继续道:“这条路注定会九死一生,但同志们,别怕牺牲,别怕困难。一位牺牲的前辈,曾留下这么一段话,他说国家已到危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我的肉体即将陨灭,但我的灵魂,却永远与你们同在!”

    这番话让人人都动容,罗玉和陈处泰甚至热泪夺眶而出,深受感动。

    “我希望我们这辈人,能够把哲彭人赶出去,让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列强,也都滚出我们的国家,我希望我们就能把这些事情做完,这样的话,我们的儿子,孙子,就能够生活在一片没有战争和欺辱的土地上。”

    苏乙说这番话的时候,陈处泰掏出笔和小本本,运笔如飞,把这段话记了下来。

    第八师团的指挥所设置在北票,伪军司令李寿山的指挥所设在朝阳。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敌人没有做任何伪装。

    敌人就是欺负果军没有飞机大炮,就算知道他们的指挥所在哪儿,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尽管苏乙和一线天杀了崔兴五,杀了邵本良,但对于李寿山这样手握重兵的汉奸来说,威慑力还是远远不够的。

    苏乙等人离开叶柏寿的时候,于兆麟已经亲赴前线,和敌人交上火了。

    也许是出于汉奸被杀的愤怒,哲彭人为了攻下叶柏寿这座重镇,出动了四万伪军,关东军五千多人,飞机九架,坦克三十余辆,还有重炮兵团,和伪军配合,向叶兆麟部发动了铺天盖地般猛烈攻击。

    战斗一开始,敌人就给于兆麟部造成重大伤亡。

    于兆麟部同样缺乏重武器,而且因为汉奸的出卖,敌人早早锁定了于兆麟炮兵营地所在的位置,直接摧毁了重炮,让于兆麟部直接没有了火力覆盖的手段。

    敌人的如潮攻击,给于兆麟部造成了极大伤亡,但他们却顽强抵抗着,顶住了敌人的进攻。

    战争打到四个多小时以后,于兆麟等来了援兵的增援。

    这在原历史上是没有的,但这次,因为汤玉麟对战局的额外关心,早早就为于兆麟送来了武器和增援。

    于是敌人又打了一会儿,不但没有拿下叶柏寿,反而伤亡开始加大,只好退了下去。

    果军阵地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这是热河开展以来,果军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击退了数倍于己的敌人进攻!

    捷报立刻传到了避暑城,也传到了全国各地。

    全国上下,对此一片欢欣鼓舞!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关东军第十六旅团长川原劲率部来援,和第八师团的主力,还有李寿山所部兵合一处,再次向叶柏寿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

    不但如此,他们还分兵绕过叶柏寿,与关东军第七师团混成第十四旅团的米山先遣队会合,一同向凌源发起进攻。

    凌源的守将是东北军的丁喜春、缪澄流、孙德荃三个旅,这些军官本就是从朝阳一枪未放撤下来的,贪生怕死,根本没有抵抗的决心。

    闻听哲彭人攻来,还没开战,自己就先乱了。丁喜春和孙德荃甚至不等哲彭人到来,就准备逃跑,最后汤玉麟以死相逼,他们才匆匆忙忙构筑了防线,打算勉强抵抗一下。

    但其实谁都知道,他们避免不了一触即溃的命运。

    叶柏寿告危!

    凌源告危!

    避暑城,告危!

    正如苏乙所料,在哲彭人的威胁下,汤玉麟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开始仓皇收拾细软,随时准备逃走。

    赤峰方面,哲彭人双面夹击,孙殿英艰难抵抗,自顾不暇,根本管不到中路的死活。

    而在另一边,哲彭人猛攻天山镇,东北军石文华旅全线溃逃,导致哲彭人长驱直入。

    没过多久,哲彭人攻占林西,热北防线全面崩溃!

    短短几个小时过去,形势就急转直下。

    热河,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不,至少叶柏寿没有丢,林东没有丢!

    而此时的苏乙带着队员们,已经悄然潜入了朝阳城,来到了李寿山的司令部所在。

    这里的守卫,就要比崔兴五那边森严许多。毕竟是战时,朝阳全城戒严,司令部更是重兵把守。

    苏乙等人悄然进了朝阳城,连在大街上随意走动都做不到,更别提潜入司令部行刺杀之事了。

    众人潜藏在城门附近一处宅子里,从这里能够随时观察外面大街到数百米开外的司令部位置。

    他们可以清楚看到,沿途过去经过三道关卡,每一道都要核查身份。而且到了司令部,进出都要搜身。

    眼看如此森严的防卫,众人都一筹莫展。

0779、豁然开朗

    战争的走向从来不为个人的意志而转移,甚至包括发动战争的野心家。

    当战争真的打起来后,结局将走向何处,只有天知晓。

    也许还有苏乙。

    但苏乙所知的结局,恰好是他绝不能接受的结局。

    尽管苏乙不知道,短短几个小时,外界战局的形式已急转直下,汤玉麟还是准备跑了。但他知道,扭转战争结果完成这个任务的希望本来就极其渺茫。

    所以他也只能尽力而为。

    朝阳城,伪军指挥部前。

    苏乙和他的队员们看着不远处的指挥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怎么进去。

    靠仿妆装扮成他人的想法只能待定,因为现在是白天,三番五次贴身搜查的情况下,仿妆被看破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如果真要仿妆混入,也必须等到晚上光线昏暗的时候再说。

    一线天提出声东击西的方法,但怎么声是个问题,整个朝阳城,对伪军来说再没有比司令部更重要的地方了。你想玩儿声东击西?你就是把军火库炸了,都不一定能把包围司令部的兵力引出来,因为家底不是他们的,他们才不心疼。

    孙凤鸣想出了个笨办法,挖地道。

    因为办法太笨,直接被pass。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倒是罗玉一语惊醒梦中人。

    “干嘛只想着混进去?把李寿山引出来不就完了?”

    “怎么引?现在正在打仗,想什么办法能把一军统帅引出他的司令部?这不可能。”华克之第一个反驳,觉得这只是异想天开。

    “华兄说得没错,小玉,你有些想当然了,”一线天也道,“你想把李寿山引出来,起码得派个人进去骗他吧?现在咱们不是进不去吗?如果能进去,不就不需要把他引出来了吗?所以你这是悖论。”

    “干嘛非得人进去?打个电话不就行了?”罗玉道。

    “咱们哪儿有人家司令部的电话?”一线天摇头。

    “还真有。”陈处泰突然插话,“三青团的人给的资料很详尽,朝阳伪军司令部的电话,咱们是有的。”

    华克之怔了怔,道:“有电话又能如何?还想一个电话就把李寿山骗出来,怎么可能?”

    说到这儿,苏乙的思路豁然开朗。

    “未必就不可能!”他眼神放光。

    等众人的眼神齐齐看过来,苏乙道:“如果是哲彭人让李寿山出来呢?他敢不出来吗?”

    “耿爷您的意思是,冒充哲彭人?”孙凤鸣挠了挠头,“这怎么冒充,咱们也不懂哲彭话啊。”

    “耿爷懂!”罗玉突然激动起来,看向一线天,“韩哥,你跟我说过,你们刺杀张敬尧的时候,耿爷跟一个鬼子特务头子当面叽里咕噜说了半天,那小鬼子愣是把耿爷当成了哲彭贵族,这事儿不假吧?”

    “不假。”一线天忍不住笑了。

    “着啊!”罗玉激动道,“连小鬼子都听不出来,那李寿山个汉奸更听不出来了!”

    “如果耿爷真能冒充哲彭人,那冒充谁?”华克之表情振奋看着苏乙,“这个人选很重要,身份一定高,否则李寿山不买账,那就糟了。”

    “第十六旅团团长川原劲!”苏乙眼中飞快闪过思索之色,说出一个名字。

    这个人便是给“七壮士”立碑的哲彭军官,因为他给华国军人立碑,引发哲彭军部很多人不满,因此失去独立作战的权利,被调来中路协同作战。

    这些都是源于刘海清的情报和苏乙所熟知的史实所得来的资料,此时苏乙并不知道这个川原劲已经在和李寿山部进攻叶柏寿了。他只是觉得,如果要找一个和李寿山能扯上关系,且身份地位高的哲彭人,川原劲绝对是最适合的人选。

    “试试吧!”苏乙立刻做出决定。

    其实能不能把李寿山骗出来,只能看运气了,苏乙的把握并不大、

    而且一旦骗不出来,就注定会打草惊蛇,让李寿山知道有人在打他的主意。

    可现在大家一筹莫展,面对铁桶般的司令部毫无办法,即使会打草惊蛇,苏乙也得试试。

    时间很宝贵,他在这儿耗不起。

    “小韩,你带着克之去附近找部电话机,凤鸣、处泰和罗玉,你们三个去查探一下,沿着司令部到出城的路走,找到适合埋伏或者爆破的地点。”苏乙很快便有条不紊发号施令。

    等他们都领命而去后,苏乙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他要研究这通电话的话术,怎么说才能更让李寿山相信,而不产生怀疑。

    他还要将有可能会面临的情况都一一罗列出来,提前想好应付的方法。

    这个过程,绝不简单。

    很快,华克之先回来了,告诉苏乙电话机已经找好了,就在不远处的一家当铺,当铺里的伙计和老板都被控制起来了。

    此时整个刺杀计划基本已经在苏乙脑海中成型了,虽然行动的可行性基础在于苏乙能不能把李寿山骗出来,但整个行动的步骤,甚至包括形成成功或失败后的撤退方案,苏乙都有通盘的考虑。

    “先让小韩在那边看着,克之,你和我去看看他们侦查现场侦查得如何了。”苏乙吩咐道。

    想了想,他又道:“带上电台!”

    陈处泰和孙凤鸣都专门学过爆破和狙击的课程,所以他们很快就找好了最佳的伏击地点——距离城门一千多米远的一条短街道。

    这条短街道是从司令部到出城的必经之路。

    之所以是必经,是因为朝阳城内街道普遍狭窄颠簸,能供四个轮子的车到城门方向去,就必须经过这条短街。

    陈处泰他们预定的计划是,一旦李寿山从这里经过,便立刻向他们投掷手榴弹和炸药包,,前后埋伏,打一场狙击战。

    但苏乙直接否决了他们的方案。

    “危险性太大,失败率太高。”苏乙道,“这里距离司令部和城门位置都不算远,尤其是距离城门方向,只有一千米的距离。城门的守军从那边赶过来最多五六分钟。李寿山身边的防护力量不会小的,他们只需要坚持五六分钟,就会等来支援的人。所以打狙击战不现实,我们的计划必须是速战速决,一击致命!”

    “神枪手?”华克之微微皱眉,“咱们出来都没带长枪,短枪不好打呀。”

    “而且不一定会找到开枪的机会,”孙凤鸣道,“咱们的步骤肯定是先用手榴弹、炸药包逼停他们,如果能一下子炸死李寿山当然最好,但如果炸不死,李寿山肯定会多起来,咱们就只能冲上去开枪。”

    “这不又变成打阻击了吗?”陈处泰道,“所以怎么一击毙命?”

    “可惜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悉心谋划,否则我们定会有万全之策!”华克之感慨一句。

    “预埋炸药,炸死他!”沉吟半响的苏乙突然作出决定,“只有这个办法,才有可能尽快解决掉李寿山!而且安全性更高,速度和效率也更快。就算一次炸不死,我们再二次补刀,也会容易很多。”

    “这……不现实吧?”陈处泰皱眉看着前面的短街道,“现在是大白天,虽然全城戒严,但两边的房子都住着人,我们要挖路埋炸药,肯定会被他们看到,而且这里每隔十五分钟就会有巡逻的队伍路过,咱们根本没时间埋呀。”

    “而且引爆也是个问题。”孙凤鸣道,“咱们起码要把引线拉到六米以上,这什么时候点火,时间上也不好掌握啊。”

    “先说引爆,不用导线,用电雷管引爆。”苏乙道,“把所有的手榴弹引爆器全拆下来,改装成电雷管,这不难吧?”

    “电线就好找了,随便什么电线都可以,因为要并联炸药包,电线最好先备上五十米左右。”

    “手摇发电留一个在这儿,电源也有了。这样一来,如何引爆的问题就解决了。”

    听了苏乙的安排,众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其实苏乙的办法很简单,但关键就是,在这个当口要及时想到这一点,反应过来。

    一般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关键时候脑子太紧张了,很难转过这个弯来。

    “那现在就剩怎么埋了。”罗玉道,“路两边全住着人,还有巡逻队十五分钟一趟。”

    “巡逻队十五分钟来一趟,时间间隔算比较长了,这不算什么。”苏乙道,“问题的关键在于路两边的居民,他们很有可能会坏我们的事情。”

    “对呀。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吧?”华克之道。

    “不杀,但可以控制起来!”苏乙道,“对这些人,咱们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挨家挨户进去,把所有人都控制起来,让他们没办法乱跑,没办法乱发声。”

    众人面面相觑。

    好像——也行?

    “一共就十二户人,快的话,半个小时左右就能搞定!”苏乙道,“注意避着点巡逻队,咱们五个人,分两组,罗玉你带着克之,凤鸣跟我走。”

    “记住,我们重在效率,有些许误伤在所难免,但最好不要杀人。进门口要立刻想办法控制居民,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捆绑起来,堵住嘴,注意手法,一定不要给他们自己能挣脱的机会,起码短时间不行。”

    “搞定后,不用留着看守,迅速换下一家!我和凤鸣负责道左边,你们两个负责道右边。从这头儿挨个儿往那边走,快的给慢的帮忙。”

    “耿爷,那我做什么?”陈处泰问道。

    “你留在外面策应,以防外衣。”苏乙道,“万一有漏网之鱼跑出来,你要第一时间控制局面,还不能发出响动。另外,如果万一巡逻队察觉到我们,你也要第一时间给我们示警,明白吗?”

    “明白!”陈处泰表情严肃道。

    “好,那就行动!记住,哪怕是普通老百姓,也一定不能掉以轻心!”苏乙最后叮嘱道,

    “明白,耿爷!”

    大家都知道情况紧急,迅速行动起来。

    趁着巡逻队没来,两边要么装作军警敲门检查,要么偷偷翻墙进去。

    都是有身手的,面对的又是毫无防备的老百姓,大家做起事来也算是游刃有余。

    进门后,先是用枪威逼,然后青壮年无论男女都直接打晕,老人孩子堵住嘴,再找绳索或者布条,把所有人都捆起来。

    基本在五分钟左右就能搞定一家人。

    三十五分钟后,十二家住户全部搞定,除了一个漏网的小孩跑了出来,被外围放哨的陈处泰给抓了回去,其余基本没出什么岔子。

    搞定了住户,众人立刻一起动手,拆除带来的十几个手榴弹的引爆器,做成了简易的引爆雷管。

    孙凤鸣还从一户人家里翻出了几十米铜线,这样一来也彻底解决了引爆的问题,现在就剩下预埋炸药了。

    巡逻队十五分钟来一趟,时间间隙是足够大的。

    苏乙先是找了几块布,让大家把挖出来最表皮的干土全放在布上。

    然后确定了预埋炸药的地点后,迅速开挖。

    等巡逻队快到的时候,不管进度如何迅速回填湿土,然后把布摊开,再把布里提前包好的干土摊平,遮住布头,恢复原样,人再迅速撤到街道两边去藏起来。

    结果只用了二十分钟左右,炸药和电线也预埋好了。

    一切准备妥当。

    搞定了这一切,在场诸人恍若隔生。

    之前还毫无头绪,现在,就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你们守在这儿,处泰带着电台跟我去找小韩!”苏乙交代一句,就匆匆离去了。

    华克之看着苏乙的背影,由衷说道:“我现在知道耿爷为什么比咱们都厉害了。”

    “废话,我也知道,耿爷脑子聪明,身手又好,哪儿都比咱们强,当然比咱们都厉害了。”孙凤鸣理所当然地道。

    华克之摇头,叹了口气道:“这只是表面上的,真正的原因,是遇到事情,咱们总在提出问题,而耿爷却一直在解决问题。你们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让其他人都一愣,想想,还真是这样。

    他们有能力发现行动中要面临的种种困难。但苏乙却能将这些困难和阻碍,全部都解决掉。

0780、再次成功

    一线天守着电话等了苏乙一个多小时,早就心急如焚。

    见苏乙和陈处泰到来,他急忙迎上去问情况,得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顿时松了口气。

    他倒没什么惊讶的,因为在他看来,苏乙能够搞定一切,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处泰,搞出发电报的声音来,”苏乙吩咐道,“小韩待会儿走来走去,发出一些响动,要让电话那边的人觉得我们是在通讯营里。”

    “明白!”两人表情凝重,各就各位。

    他们比要打电话的苏乙还要紧张。

    拿起电话前,苏乙在自己的脑子里飞快预演了一遍,深吸一口气,这才拨通电话。

    如果是民用电话,这个电话会打到电话局里,然后通过接线员转接。

    但这是在战场,苏乙的电话直接打进了伪满李寿山部的司令部通讯班。

    电话那头接电话的是个女通讯兵,直接道:“这里是奉天警备军司令部,你是哪位?”

    “私の名前は川原力です,李寿山を電話に出させる!”苏乙喉咙里发出略带沙哑的声音。

    之所以用沙哑的声音,是因为他怕李寿山听过川原劲的声音,但如果以嗓子哑了的借口,再加上电话里声音失真的原因,就会让李寿山打消怀疑。

    接线员是懂日语的,闻言急忙恭敬地表示让川原将军稍等,她马上转接给李寿山听电话。

    此时的李寿山正和他的副司令张宗源在一起讨论叶柏寿和凌源的战局,两人普遍比较乐观,觉得此战必胜。

    只是谈论到已经见了阎王的邵本良和崔兴五,他们都不禁心有戚戚。

    “你说这个二踢脚怎么就不能学学王雅桥,去刺杀那些大人物去?跟我们这些小角色较什么劲啊?”张宗源抱怨道,“你看看人家王雅桥刺杀的,不是哲彭中将,就是常凯申宋子文。人家多局气?这个二踢脚,竟挑软柿子捏,我看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卑鄙小人!”

    “没错,这种人最可恨!”李寿山冷哼一声道,“有本事明刀明枪来,真要杀了我我也认了,暗戳戳打黑枪算什么本事?地老鼠一个!”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张宗源叹了口气道,“寿山啊,这一仗打完,咱们还是回奉天吧,热河这地儿不好呆啊。”

    “我又不傻,我就是来立功的。”李寿山呵呵一笑,“立完功我拍屁股就走,一天也不多留。奉天在大后方多安全?这地儿,四战之地,呆在这儿,迟早要被哲彭人抓壮丁!”

    “什么时候能回鲁地就好了。”张宗源叹道。

    他和李寿山都是鲁地人,算是军阀张宗昌的余孽,张宗昌就是那位“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的军阀诗人。

    便在两人长吁短叹之际,电话接过来了。

    听闻是十六旅团的川原劲打来电话,李寿山不敢怠慢,急忙叫张宗源来翻译,因为他不懂日语,而张宗源为了在伪满官运亨通,却特地学了日语。

    “川原将军好,我是张宗源,李司令就在我旁边,由我来替他翻译您的指示!”张宗源恭敬地对电话那头道。

    “你告诉李将军,我将于半个小时后,到达朝阳县城,为我的部队补给。”苏乙语气威严地道。

    这边张宗源一翻译,两人都很疑惑。

    张宗源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川原将军,我们奉天警备军的副司令王殿忠不是和您一起攻打叶柏寿吗?您的队伍要来朝阳补给……您怎么不直接通知他,让他通知我们?而且,这事儿我也没有接到西义师团长的通知啊……”

    “八嘎!”电话那头的苏乙露出恼羞成怒的语气,“我怎么做事,需要你教我吗?如果你想西义一通知你,那你就自己去打他的电话!”

    “太君息怒,太君息怒!”张宗源急忙赔罪,“是我该死,说错了话,我只是有一点奇怪而已,绝对没有质疑将军的意思!”

    “哼!你的,尽快准备补给物资,到城外,我的部队不会进城,会直接去北票。如果你还有疑问,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北票面见西义一!”

    “不敢、不敢……”

    “那就不要废话,快快的准备!”

    嘟嘟嘟……

    电话那头说完直接挂掉了电话。

    张宗源和李寿山面面相觑。

    “这个川原劲,特么他自己给敌人立碑受了责罚,把气撒在我们身上,真特么不是个东西!”李寿山骂道。

    “就是,这个人脑子有病!”张宗源也抱怨道,“杀了人还要给人立碑,说什么尊重勇士?啊呸!他尊重勇士了,那咱们算什么?咱们给哲彭人卖命,他尊重我们了吗?这孙子真特么不是个东西!”

    两人骂了一会儿,还是无可奈何赶紧去仓库调运物资去了。

    “这且得搬一会儿呢,万一川原劲到了城外却发现咱们不在,是不是不太好啊寿山?”张宗源问道。

    “是不太好……这川原劲正在气头上呢,咱们别给他撒气的机会。”李寿山深以为然点头,“走,咱们先去城外迎迎他!”

    “警卫营!警卫营!”张宗源立刻扯着嗓子大喊。

    另一边,挂掉电话的苏乙松了口气,没想到川原劲居然已经在叶柏寿了,不过熟知历史的他也知道川原劲的处境,所以刚才的应对,倒也算妥当,应该还不会露馅。

    至于李寿山会不会给叶柏寿去电询问,或者给西义一汇报,苏乙觉得可能不大。

    伪军在这种协同会战的战争中,充当的都是炮灰的角色,因为得不到哲彭人的充分信任,所有他们会距离鬼子的战场临时通讯处和临时指挥所隔开足够的安全距离。

    这样一来,通话是不可能了,李寿山只能给他前线带兵的手下发电报。

    但在战时,伪军是要听命于哲彭人的,而不是听他这个司令的,他拍电报,一旦让哲彭人误会,那就不好了,所以李寿山八成不会联络叶柏寿的前线询问。

    至于和西义一联络,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等于是不信任川原劲,而且等于告川原劲的状,他们没这个胆子。

    所以,只要李寿山不怀疑跟他通话的川原劲是假的,不怀疑川原劲所率的第十六旅团真的撤了下来,那么苏乙的骗局就算是做成了。

    而第十六旅团撤下来的原因和条件也是具备的,因为叶柏寿太难打了,哲彭人基本上已经放弃攻打叶柏寿,绕行去凌源了。

    第十六旅团留在那里,也没什么用了。

    基于这种种理由,李寿山和张宗源就这么被骗出了自己的司令部。

    不过出司令部之前,张宗源开了个玩笑。

    “要是那个二踢脚真要刺杀咱们,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李寿山愣了半天,道:“奈奈的,也对。”

    两人嘀咕了一阵,都穿上了避弹衣,还都换了车。

    另一边,苏乙打完电话后,立刻和一线天、陈处泰撤到那条埋伏的短街道,等待着鱼儿上钩。

    气氛非常紧张,包括苏乙自己都很紧张,因为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李寿山他们到底会不会上钩。

    好在没等多久,负责侦查的罗玉就满脸激动跑了回来。

    “来了!一个车队,小车三辆,大车四辆!三辆小车都被隔开了,但不知道李寿山坐的是哪一辆。”

    众人都十分亢奋,没想到真把李寿山给骗出来了。

    “耿爷,怎么炸?”负责启爆的孙凤鸣问道。

    “炸中间!”苏乙果断做出选择道,“小韩,爆炸后,你带着你那组从前面检查,我从后面检查,只要发现李寿山他们的确伏诛,就立刻按照二号方案撤退!”

    “明白!”

    车队很快就到了。

    眼看车子都拐进了这条短街道,某一刻,苏乙一直举高的手猛地往下一放。

    滋滋滋……

    孙凤鸣立刻飞快摇起了手摇发电机。

    电流进入被串联的十多个起爆器,发生了连环爆炸。

    轰轰轰轰……

    分散开的炸弹,瞬间就把两辆小车和两辆大车直接炸得腾空翻了过去,残肢断臂纷飞间,车子燃成了巨大的火球。

    剧烈的爆炸甚至连两边的房屋都震塌了一部分!

    地动山摇!

    “走!”

    气浪冲击过后,苏乙一跃而起,向爆炸现场冲了过去,孙凤鸣和华克之紧随其后!

    砰砰砰……

    前面都已经噼里啪啦传来了枪声,想来是冲上去查探的一线天和幸存的伪军们交上火了。

    不过这样的情况下,本就战斗力低下的伪军势必难组织起有效的反抗,苏乙倒也没有为他们担心。

    一辆小车是走在最后的,爆炸的时候,距离爆炸点比较远,所以除了玻璃全都被震碎以外,车上的人全都躲过了一劫。

    车上坐的,自然便是李寿山和张宗源二人,还有一个司机。

    虽然他们没被剧烈的爆炸直接一波带走,但却也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得七窍流血,狼狈不已。

    “调头!调头!快走!”两人惊恐大吼着,指挥司机逃走。

    但车子在刚才的爆炸中,直接被震熄火了。

    司机哆嗦着打火,却怎么也打不着。

    砰!

    突然一颗子弹从不远处激射而来,一枪穿透了司机的脑袋。

    “啊啊啊啊……”

    李寿山和张宗源吓得撕心裂肺惨叫,张宗源甚至是都吓出来了。

    两人抱成一团,在车上哆嗦着不敢下来。

    华克之和孙凤鸣两人举着枪,掩护着苏乙到了车跟前。

    “李寿山!谁是李寿山?”孙凤鸣喝问道。

    “他,是他,他是李寿山!”张宗源突然指着李寿山惊恐大叫起来,“各位英雄,跟我无……”

    噗!

    苏乙举起手中弩弓,直接射死了这个人。

    脑浆子和鲜血崩了李寿山一脸一身。

    李寿山哆嗦着,吓得面无人色,都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饶命,饶命……”他颤声问道。

    噗!噗!噗!

    回答他的是三根激射而来的弩箭,呈品字形扎在他的胸口。

    砰砰砰!

    华克之和孙凤鸣同时开枪,把李寿山的脑袋打了个稀巴烂,确保这个人死得不能再死。

    苏乙掏出一根炮仗扔在李寿山身上。

    “走!”

    孙凤鸣掏出口哨使劲吹了几下,算是给一线天他们发信号。

    眨眼间,他们三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前面的枪声也渐渐消失了。

    几分钟后,幸存的伪军小心翼翼靠近,发现了车子里死得惨不忍睹的李寿山和张宗源。

    一个人壮着胆子上前,从李寿山身上拿起那根沾满血迹的炮仗。

    “二、二踢脚!”这人倒吸一口凉气,满眼惊恐,吓得一哆嗦,把炮仗扔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各个心中直冒寒气。

    李寿山和张宗源一死,朝阳的伪军直接慌了神,乱作一团。

    直到快一个小时后,他们才乱糟糟推出一个代表来,给第八师团长西义一打了电话,告知了这件事情。

    而另一边,早就逃出朝阳的苏乙,也利用电台和叶柏寿的三青团情报站联络上了,通告了李寿山授首的捷报,希望他们通传整个热河战场,鼓舞我军士气,打击对手气焰。

    同时,自然要问一问现在的战局如何了。

    敌人居然绕过叶柏寿,直接去攻打凌源了!

    凌源所部一触即败,打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沦陷了!

    丁喜春、孙德荃两个旅临阵溃逃,结果引得缪澄流所部也不得不被败军裹挟,于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溃逃就此产生了!

    三个旅径直往避暑城方向逃窜,哲彭人本想追赶上俘虏了这三个旅,但他们虽高估了这三个旅的战力,却也低估了这三个旅的脚力。

    这些打仗不行的兵,跑得那叫一个快,哲彭人紧追慢追追不上,反而越追越远,只好放弃,撤回来接手凌源。

    传来的战局消息,让众人刺杀李寿山的成功兴奋和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大家都产生了沮丧和绝望的情绪。

    即使他们杀了李寿山又怎样?

    局势还是止不住地在糜烂下去。

    一个李寿山死不死,根本无关大局,也影响不了任何事情。

    所以他们拼的命又有什么意义?

0781、逼宫

    对于苏乙来说,要改变热河这场战争的走向,他除了搞暗杀,还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也做不到。

    个人的力量在大局面前,太微弱了。

    他带着弟兄们出生入死,付出牺牲,但他们拼命做到的事情,看起来却毫无意义。

    凌源还是丢了,林西也丢了,热河北部地区,已经全部沦陷了,避暑城危在旦夕,赤峰也在承受着南北夹击,在战火飘摇中摇摇欲坠。

    汤玉麟,还是要跑了。

    他做了这么多,改变什么了吗?

    没有!

    时代的车轮还是顽强地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隆隆而去。

    苏乙所做的一切,甚至连延缓一点时间都做不到。

    刺杀敌人,能救华国吗?能改变战争结果吗?能阻止果军这场耻辱性的大溃败吗?

    什么都不能!

    所以,刺杀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刺杀真的毫无意义,那么为什么还要拼命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是不是应该放弃了?

    苏乙真的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场战争的结果,他真的改变不了,他没这个实力。

    这还只是在十四年抗战中,并不怎么起眼的一场战争。以后,哲彭人会更疯狂,这片土地还要饱受更多战争摧残。

    他如何改变?他拿什么改变?

    十年内不动用任何热武器,凭一身武功阻止神州浩劫。

    这种离谱的任务,真的不是导演搞出来故意整死人的东西?

    既然最终的任务注定要失败,那为什么不早点放弃?

    耗费时间精力,做这种无用功,难道不愚蠢吗?

    这一刻,苏乙内心真的有些动摇了。

    他想放弃。

    导演说过,他会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导演说话算话的话,也许自己应该早点结束这种毫无意义的折磨和煎熬。

    就在苏乙都感觉到无力和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队员们正在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华克之在收起电台,孙凤鸣在帮忙。

    陈处泰和罗玉正在整理枪支武器。

    一线天把剩下的炸药小心翼翼全部装好。

    苏乙有些诧异。

    明明上一秒,这些队员们还都十分崩溃和绝望,可眨眼间,怎么他们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他微微沉吟,开口问道:“有没有想要退出的?”

    众人都惊讶地看向他。

    苏乙微微一笑:“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杀了崔兴五,杀了邵本良,还杀了李寿山,但一点作用都没有。你们会不会有人觉得,我们做的这些都没有意义?”

    “耿爷,怎么会没有意义?”罗玉诧异地道,“难道那些汉奸不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吗?我们要是不宰了他们,谁知道他们还要为虎作伥多久,祸害多少百姓?”

    “对呀耿爷,起码林东还没丢,赤峰也没丢。”华克之道,“现在我们杀了李寿山,叶柏寿里于将军的压力也会小很多,鬼子虽占了凌源,但他们后面还有于司令,他们放心往避暑城去吗?”

    “耿爷,您就别担心我们了,你放心,咱们这儿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汉子,既然跟着您,了,就绝不会半途而废。”陈处泰道,“临阵脱逃的事儿,我们可干不出来,对不对哥儿几个?”

    “对!”

    “没错!”

    “耿爷你放心,我们绝不放弃!”

    “没人要退出,谁退出谁是王八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表着态。

    “但是,照这样发展下去,热河最终还是会彻底沦陷的。”苏乙看着他们,“鬼子已经向避暑城进军了,汤玉麟也开始收拾细软了,如果避暑城丢掉,赤峰将会成为一座孤城,沦陷也是早晚的事情!”

    “我们辛苦奔波一场,到头来还是没能保住热河。”

    苏乙本以为自己这番话,会让队员们痛苦,会让他们迷茫。

    但没有,每个人的脸上依然如之前的样子。

    “我们尽力了,问心无愧就好。”华克之笑了笑,“耿爷,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们因为战局糜烂而泄气,但是你放心,我们不是这样的人。”

    “对呀耿爷,热河能不能保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罗玉道,“但是攻占热河的这群王八蛋能不能活下去,却得咱们说了算!”

    “李寿山一死,敌人一定会对我们有更大的警惕。”苏乙道,“接下来我们的行动会越来越难,也许下一次行动我们就都会死,你们觉得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这话倒是让众人都愣住了。

    沉默片刻,一线天突然开口道:“懦夫畏死终须死,志士求仁几得仁,这话是你说的耿爷。就是因为您这句话,我才心甘情愿跟着你出生入死。所以值不值得的事情,你来考虑;我本就是来跟着你送死的。生死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我也是。”

    “我也是。”

    “耿爷,我也是。”

    “还有我!”

    “从出来那天,我就已经当我死了,现在每多活一天我都赚了,嘿嘿……”

    众人纷纷表态,没有半点犹豫,没有半点畏惧和退缩。

    这一刻,苏乙原本动摇的心,彻底平静下来了。

    在这个绝望的年代里,从来都不缺乏热血之辈;缺的是明明绝望到了极致,依然努力为这个黑暗的世道发出最后一道光的人。缺的是“若没有炬火,我就是唯一的光”这种舍我其谁的悲壮。

    怎么会真的没有希望呢?只要你在坚持。

    坚持,就是最后的希望。

    “好,我耿良辰何其有幸,才结识了你们这帮忠肝义胆的好兄弟!”苏乙哈哈一笑,豪情再起,“你们放心,就算咱们都得死,至少我们也死得轰轰烈烈!”

    风雪扑打在他的脸上,此刻苏乙却再感觉不到半分寒冷。他猛地一挥手:“走,去北票!”

    众人发出怪叫欢呼的声音,气氛突然就变得欢快起来了。

    没有马,没有车,但至少大家还有双脚。

    漫天风雪中,一行人向着东方走去。

    也许还在半路上的时候,苏乙就会收到承德沦陷的消息。

    也许走着走着,终端就会发来任务失败的信息。

    但那又怎样?

    这个世界我来过,我战斗过,我不后悔。

    避暑城。

    汤玉麟已经准备要跑了。

    和原历史中一样,这家伙收拾了所有金银细软,截留了二百多辆原本要给前线运送武器物资的军用卡车,准备拉着自己的家当,带着自己的亲信心腹还有政府机关人员,从滦平撤到古北口,再从古北口去北平。

    避暑城的三青团情报站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汇报给了刘海清。

    刘海清不敢怠慢,急忙亲自给金陵去电。

    金陵的大人们虽忙着争权夺利,而且也都放弃了热河,但绝不想以这种落荒而逃的难看方式。

    在他们的预案中,“被迫”、“无奈”、“含泪”、“舍弃”,这样的字眼,才是热河正确沦陷方式。

    所以金陵也好,躲在北平的张少帅也罢,甚至是早在战争开始第二天就逃到古北口的张作相,都给汤玉麟打去了电话,言辞勒令他不准逃跑,必须留下来抵抗。

    汤玉麟先是百般借口诉苦,就是不肯答应。

    到最后甚至不接电话,也不回电报了,铁了心就是要走。

    王雅桥找上门来,他直接连王雅桥也拒之门外,根本不见。

    哪怕是带句话进去都不行,汤玉麟拒绝和王雅桥有任何方式的接触。

    “九哥,看来汤玉麟这王八蛋铁了心要逃,咱们怎么办?”他的手下愤慨地问道。

    王雅桥看着紧闭的大门,以及前方一排黑洞洞的枪口,知道苏乙所预料的最坏的情况即将要发生了。

    “我答应过良辰,无论如何不能让汤玉麟跑了!”王雅桥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疯狂与决绝,“我答应过兄弟的事情,绝不能做不到!”

    “既然他一心要跑,那我就让他彻底跑不了!走,回去,召集人手!”

    王雅桥的敢死队训练了两三日,连起码的队形都走不齐。队伍中还有很多因为适应不了训练而受伤的。

    这样一支队伍,看上去不像是敢死队,反倒像是溃逃的队伍。

    但就是这样一只队伍,却在这一天做了一件让整个避暑城,甚至是整个热河都无比震撼的事情!

    五百多人,各个身上捆满了炸药包,把汤玉麟的宅子给围了。

    他们手拉着手,高喊着“抗战到底,宁死不退”的口号,毫无畏惧地往前走着。

    汤玉麟的手下哪儿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敢开枪,怕伤着自己,飞快往宅子里逃窜。

    有人飞快地去禀告了正在转移自己小金库的汤玉麟,这个鸦片将军闻听后暴跳如雷。

    “王九光!该死的王九光,除了这个疯子,没人能干出这种事情!卧槽他奈奈!这群乱民,给我打!全都打死!”

    “大帅,打不得啊!他们身上全捆着炸药,您上回给他们的两吨炸药,他们全特么绑在身上了!五百多个人啊,一个炸了,就全都炸了!大帅,到时候别说是您的宅子,半个避暑城都要被炸没了屁了!

    “我!@#¥%……”汤玉麟惊恐大骂着,只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大帅,咱有密道,从密道里跑吧!”有人提议。

    啪!

    汤玉麟一个大耳瓜子把这人扇翻在地:“草拟牢牢!我这么多家底儿怎么从地道运出去?这是我攒了大半辈子的全部家当,你特么让我扔了啊?”

    他脸上露出无比痛恨之色,咬牙切齿地道:“王雅桥,尼玛的,过了这一关,我必杀你!”

    说罢,便大步向外走去。

    宅院外,就连王雅桥的身上都绑上了炸药包,他身后五百多敢死队队员手拉手,各个都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汤玉麟出了门看了眼,顿时头皮发麻,急忙又缩回门后。

    “王九光,你要干嘛?要造反吗?”他气急败坏叫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你知不知道,你们会毁了避暑城的!”

    “大帅,毁了避暑城的不是我,而是你!”王雅桥大喝道,“我百般求见,你却一直躲避,无奈之下,我只能用这种办法逼你出来!汤大帅,我今天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只问你一句,大敌当前,你要战,还是要逃?”

    “战如何,逃如何?”汤玉麟冷哼一声道。

    “你若战,我身后的这些英雄好汉们,他们就都是你的死士,包括我在内!”王雅桥大喊道,“你若逃……我就引爆身上的炸弹,和大帅你同归于尽,死也要埋在避暑城里!”

    “混账!简直混账王八蛋!你在逼我,王九光,你这是逼宫!”汤玉麟恼羞骂道。

    “没错,我是在逼宫。”王雅桥冷冷道,“大帅,你想扔下热河三百多万民众逃走,没有人会答应你!今天你哪怕杀了我王雅桥也没用!要么,你下令构建防线,准备抵抗,要么我下令点火,咱们同归于尽!”

    “九光啊九光,你这么做,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汤玉麟的口气软了下来,“你以为我不想打这场仗吗?但问题是打不过啊!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金陵根本不管热河的死活,张少帅也只会喊喊口号,热河有如今局面,怪谁?你怪谁也怪不到我啊,张辅忱早跑了,你怎么不去逼他呀?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汤玉麟的抱怨,只让王雅桥露出鄙夷和厌恶之色。

    “汤大帅,即将兵临城下,我不想跟你争论谁对谁错!”他对着大门大喊,“我只求你留下来,和鬼子痛痛快快打一仗!如果真的一切都无可挽回,我王九光在此对天地立誓,必会保全你性命!”

    “有件事,还要告诉大帅,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就在两个小时前,李寿山、张宗源这两个汉奸,已然伏诛了!”

    汤玉麟一心想着逃跑,还真的不知道此事,闻言先是露出错愕的神色,随即脸色大变。

    “是、是二踢脚干的?”他声音有些发颤问道。

    “没错,是他!”王雅桥冷笑,“大帅,就算你今天跑了,但你跑得了初一,跑得了十五吗?”

0782、至北票

    对于汤玉麟来说,年轻时候的“勇冠三军”,早已是明日黄花,他现在只想活下去,好好享受生活。

    他年龄大了,地位高了,财富多了,私心自然就重了,干劲也就差了,意志当然也就衰退了。

    所以他想要逃,因为他觉得这场仗根本没有打赢的希望,而他之前拒绝了哲彭人的招揽,万一落在哲彭人手里,他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二踢脚的威慑当然还是让汤玉麟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但他宁愿当一只鸵鸟,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管。

    正是源于他这种鸵鸟心态,所以他拒绝接金陵的电话,也拒绝接张少帅的联系,甚至拒绝去想苏乙带给他的威胁,一心只想着跑。

    他什么都不去想,只想先跑了再说。

    等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剩下的事情,可以慢慢再想办法。

    原历史中,他梦醒是在被果府当局通缉以后的事情。

    那时他被张少帅派兵阻止他逃入北平,他只好逃去了察哈尔,结果因祸得福,躲过了果府对他的抓捕,他这才悚然惊醒,意识到自己走了绝路,然后竭力奔走,上下活动,表示自己要坚决抗日,将功赎罪。

    但那时为时已晚,最终他失去了所有权利,成为了津门一个普普通通的寓公。

    但现在,在一系列阻力,再加上王雅桥的逼宫下,汤玉麟这场鸵鸟梦提前苏醒了。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若是逃跑,下场也许会更惨!

    且不说过不过得了王雅桥这一关,就算能过,以后二踢脚找他算账,他能夺得过吗?

    李寿山、张宗源身为一军统帅,那么森严的戒备下,都能被二踢脚杀了。他汤玉麟能躲得过吗?

    根本躲不过!

    打不过哲彭人,还由王雅桥承诺送他离开。

    但真到了二踢脚来杀他的时候,二踢脚会听他解释吗?

    也许他连二踢脚的面都见不到,就会被不知从哪儿射来的子弹洞穿了脑袋!

    一想到那样凄惨的场景,汤玉麟就不寒而栗。

    汤玉麟脸色阴晴不定瞪着王雅桥,咬牙道:“你得给我个准话,我要打到什么程度,你们才满意?”

    “大帅,这场仗你不是为我王雅桥和二踢脚打的!”王雅桥只觉得悲愤莫名,但他只反驳了一句,便什么也不想说了。

    没用的,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汤玉麟这种人的想法的。

    至少现在汤玉麟就范了,这就足够了。

    “三天!至少坚持三天时间!”王雅桥道。

    “不可能!”汤玉麟激动尖叫起来,“三天就是要我死!我告诉你王九光,一天,最多一天……”

    “两天!”王雅桥看着汤玉麟,突然掏出一根火柴,“刷”地一声点燃,眼神死死盯着汤玉麟。

    “两天!两天就两天!卧槽尼玛的!”汤玉麟差点吓尿了,急忙惊恐大叫,阻止王雅桥。

    王雅桥定定看了汤玉麟一会儿,才道:“那就请大帅现在就排兵布阵,为避暑城保卫战,做最后的准备。”

    “不用你来教我!”汤玉麟黑着脸喝道。

    他恨急了王雅桥,再不愿对这个人有任何好脸。

    驴只有被鞭子抽着才会拉磨,牛只有拴上笼头才会犁地。

    有的人就跟牲口一样,就得别人逼着、打着,才懂得全力以赴。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汤玉麟也不得不尽心尽力来打好这一场仗,于是他开始排兵布阵,先是派出先遣部队出城去,沿途破坏公路,埋地雷,设路障,打游击,全力阻止、拖延哲彭人来攻城的时间。

    紧跟着开始安排避暑城的防务。

    他本身是有水平的,所以认真起来,一切都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井井有条。

    而且因为切身安危,他十二分用心,在他做好所有安排后,竟自己都生出一些信心来。

    最终王雅桥带着自己的人散了,汤玉麟大大松了口气。

    他脸色变幻不停一阵,最终颓然叹了口气。

    他太想杀掉王雅桥这个亡命之徒了。

    但后患太大。

    张宗昌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回到了敢死队的军营里,王雅桥做了一番讲话,鼓舞了士气。

    他很清楚,如果明天哲彭人就到避暑城,这五百多个敢死队成员,可能明天就会全部都牺牲。这就是残忍的事实。

    “给叶柏寿发电,如果良辰来电,第一时间告诉他,两天,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苏乙暂时是收不到王雅桥的来电了。

    他们一行六人抄最近的路,向北票方向急行军。

    四十公里路走了五个小时才到。

    这绝对是苏乙走过最多、最艰苦的一段路。

    一路风雪,到了北票,六人已经成了冰疙瘩。

    也不敢直接点火烤,六人停下来后又蹦又跳,用雪擦拭身体,吃雪团。

    等身体不再僵了,热乎气来了,他们这才生火,找了个破头盔,烧了一些雪水,就着雪水吃干粮。

    “这次我们的目标是哲鹏军队中路的总指挥,关东军第八师团长西义一。”苏乙一边吃东西,一边和大伙儿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这个西义一,是个十分激进的战争狂,这个人毫无人性,十分残忍,之前有过好几次纵兵奸淫劫掠的恶迹,他的罪恶,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不管是为这场战争考虑,还是为死去的同胞报仇,这个西义一都必须死!”

    原历史中,西义一活到了六十三岁,病死了。虽然死后被追列为甲级战犯,但对于这个恶贯满盈的刽子手来说,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情势紧急,所以咱们的行动准则,还是要以尽快为主,越快越好!”苏乙道。

    “耿爷,干掉这个西义一,中路的哲彭军会不会自己溃败?”罗玉好奇问道。

    苏乙摇摇头:“哲彭人的军纪是很严明的,就算杀了西义一,他们的军队也不会崩溃。”

    就在众人微微失望的时候,苏乙话锋一转:“但西义一的死,对于哲彭人的士气来说,一定会有巨大的打击!群龙无首之下,短时间内他们必然难再形成统一的战略动作,到时候必然各自为政,对于我们的部队来说,这就是机会!”

    “我很怀疑汤玉麟的手下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华克之冷笑,“也许哲彭人一乱,他们只会庆幸,什么都不会做。”

    这句话让众人有些沉默,因为有很大可能,汤玉麟的手下真的会这样。

    “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只要我们尽力做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好了。”苏乙道,“无论汤玉麟能不能抓住时机,西义一一死,还会让哲彭人的高层将领人人自危,包括伪军在内!”

    说到这里,苏乙不禁冷笑起来。

    “如果西义一一死,我们再杀个回马枪,干掉前线的一个哲彭指挥官,你们觉得,他们还会一门心思打仗吗?”

    “杀个把人也许影响不了战争大局,但杀十个呢?我就不信,他们的前线指挥官一个接一个死掉,这场仗他们还能不受影响地打下去!”

    “耿爷说得没错,杀一个不够,咱们就杀十个!”孙凤鸣听得热血沸腾,“小小渔岛,能培养出多少军官来?我们不停的杀,杀到最后,让他们没有军官可用,看他们还不滚回他们的渔岛去?”

    众人闻言都笑了。

    “好,那咱们二踢脚组织,就以凤鸣刚才说的话为终极目标了。”苏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道,“希望咱们有生之年,真的能做到。”

    “那咱们岂不是成了杀人魔王了?”陈处泰笑道。

    “对哲彭人来说是,但对国人来说,咱们不是。”罗玉道,“起码,咱们都算是大侠了吧?”

    “我怎么记得,某人是小侠,不算大侠?”一线天揶揄道。

    “小侠也成,我要求不高。”罗玉沾沾自喜地道,引得众人再度哄笑。

    华克之叹了口气道:“杀吧,杀得越多越好,如果要下地狱,咱们这些人下地狱就够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上天堂。”孙凤鸣道,“咱们这叫惩恶扬善,做好事,是有功德的。”

    “杀人也算功德?哈哈!”陈处泰嘲笑他。

    “耿爷,你说呢?”孙凤鸣看向苏乙。

    苏乙微微一笑,道:“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这话里扑面而来的霸气和煞气,当下就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众人沉默良久,陈处泰激动地从怀里掏出笔和小本本:“耿爷,刚才的诗你再说一遍,我要记下来!”

    “……”

    短暂放松后,众人继续往北票行进。

    第八师团的司令部不在北票县城内,而是在县城外。

    这里原先是一座监狱,哲彭人打下北漂后,把监狱里的人全杀了,然后鸠占鹊巢,将其改造成了司令部。

    监狱的构造本就是高墙电网,天然的战争堡垒。

    而且监狱周边三面平原,一览无余,只有监狱后面是河滩,那里凌河奔腾而过。

    不过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凌河自然是上冻了。

    只要在四面高墙上架起机枪,想攻下这司令部,有多少人命也不够往里填的。

    当然苏乙他们也不会傻到强攻。

    可问题是,混都混不进去啊!

    他们在司令部近二里地开外的地方观察着远处的司令部,近一个小时时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进出过。

    这怎么混进去?

    六人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办法可以混进去。

    苏乙微微沉吟着,做出决定:“走,先进县城!”

    在这里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去县城里找找辙,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北票县城已经被鬼子全面接管了,不过因为这里的商民官员都是开城投降,且举办热烈仪式欢迎哲彭人进城的“顺民”,所以鬼子很难得对这里秋毫无犯。

    北票县城里,基本的生活秩序还是正常的,除了一些交通要道有哲彭军人把守检查,其余地方很少能看到哲彭人的身影。

    苏乙先是找了家看起来挺高档的成衣店,给大家一人买了件衣服,他自己搞了件成品的西装。

    然后六人便装作正常人的样子上了街,但尽量避开各大交通要道,以及巡逻的哲彭军人。

    大概熟悉了一下县城的路线,苏乙把人分成三组,两两一组,撒出去打探消息,约好了半小时后在一家名叫春风茶馆的地方集合。

    苏乙和孙凤鸣一组,两人直奔市政府大楼。

    这里已经被哲彭人接管了,到处都是哲彭军人走来走去,让孙凤鸣十分紧张。

    但在见到苏乙轻轻松松搞定了两个前来盘问的哲彭士兵后,他便渐渐放下心来,装作苏乙随从的样子,跟着苏乙轻轻松松混进了政府大楼。

    趁着没人的时候,孙凤鸣压低声音飞速问道:“耿爷,咱到这儿干嘛来了?”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瞎打听。”苏乙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头也不回地道。

    孙凤鸣无语,正要再问,就见苏乙眼睛一亮,指着一间办公室道:“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孙凤鸣疑惑看去,就见这间办公室门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北票市政规划股”。

    办公室很大,里面有六七个人在,门口还有一个哲彭士兵在站岗。

    苏乙脸色肃然对这哲彭士兵点点头,就要往里走去。

    士兵犹豫了一下,急忙拦住问道:“请问……”

    “让开!”苏乙冷冷道。

    这句话是用日语说的,士兵一个机灵,急忙让开。

    对于这士兵来说,能大摇大摆走到这里,看起来气质不凡还很倨傲的人,除了哲彭人,绝不可能是别人。

    就算苏乙不说话,他也不会怀疑苏乙是国人,因为在这栋楼里的所有国人,都是弯着腰、低着头走路的。

    士兵的职责只是看着办公室里面的人不要有什么异常动作,并不包含检查进出人员的身份,尤其是看起来地位很高的哲彭人的身份。

    苏乙和孙凤祥走进去后,在办公室里忙碌的几个国人全都下意识站起来了,一个中年人屁颠儿屁颠儿跑来,谄媚地对苏乙又哈腰又赔笑。

    “太君,您有何吩咐?”

0783、计划敲定

    苏乙冒充哲彭人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当下操着半生不熟的国语,还故意夹杂着东北口音,说道:“图纸,监狱的图纸,我需要,别墨迹!”

    中年人一愣,急忙陪着小心道:“太君,监狱的图纸白天不是野尻太君已经要走了吗?怎么……”

    “八嘎!”苏乙瞪眼,“图纸,你们这里,不能留,你的,明白吗?如果留了,司令部出任何事情,你们这些人,统统都要枪毙,明白吗?”

    中年人顿时慌了,急忙连连作揖鞠躬:“明白!太君,我这就去拿,把所有图纸都拿过来,保证不留底!”

    “麻溜地!”苏乙不耐烦摆摆手。

    “是是是……”

    中年人对苏乙谄媚,但一转过身,就换了另外一副面孔了。

    “都傻站着干什么?没听见太君说的话吗?都去拿图纸啊!一份也不能留,快!还有,那个谁,给太君倒茶,倒最好的茶!”一番话说的是声色俱厉。

    众人急忙慌乱忙碌起来,中年人则再次谄媚转身,对苏乙连连鞠躬陪笑道:“太君,您稍坐,我已经让人给您二位沏茶去了,我陪您在这说说话,一会儿的工夫准好。”

    苏乙皱着眉走到他面前,在这中年人逐渐僵硬的表情中,用手使劲戳了戳他的额头。

    “你地,亲自去找!”

    “明白!完全明白!”中年人冒出冷汗,一边陪着笑,一边后退,然后急忙跑去忙碌了。

    孙凤鸣在心里把苏乙佩服了个五体投地,但表面却跟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不一会儿,中年人将所有图纸都装在一个公文包里,恭恭敬敬把包递到苏乙手上,道:“太君,您要的图纸,一共三份都在这儿了,我们这儿没存档,保证一份都没留!”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苏乙恐吓道,“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中年人吓得急忙举起手掌发誓:“我要是有半句谎话,我不得好死,子孙后代猪狗不如!”

    苏乙放心点点头,满意道:“吆西,你地,良民,大大滴良民!”

    “对对对,我绝对是良民啊太君,您太有眼光了。”中年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很好,再见。”苏乙笑呵呵转身就走,孙凤鸣急忙跟上。

    中年人愣了一会儿,似乎没想到苏乙说走就走。

    他急忙追上去小碎步跟着苏乙,语速飞快道:“太君,能不能请教一下您的尊姓大名?如果有别的太君问起来,我也好回答他们,我把图纸给了谁……”

    “黑藤规三!”苏乙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道。

    “原来是黑藤太君!我……”中年人还要说什么,却被孙凤鸣一把拉了个趔趄。

    孙凤鸣用警告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后急忙追上脚步没停下来过的苏乙,匆匆下楼去了。

    中年人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敢再追上去。

    苏乙提着公文包一路走出政府大楼,来往行色匆匆的人,竟无一人阻拦。

    出门的时候,门口的军官还很恭敬地对苏乙行礼打招呼:“黑藤桑,您要走了吗?需要我派车送您吗?”

    “不,我不回司令部,小野君。”苏乙笑呵呵道,“但是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了。”

    “能够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军官恭敬道。

    苏乙微笑点头:“那么,再见了小野君。”

    “黑藤桑您请慢走……”

    等离开了政府大楼这条街,直到后面的哲彭人都看不到两人身影,孙凤鸣这才快走两步到苏乙的身边,遏制不住地激动道:“耿爷,你太厉害了!把小鬼子耍得团团转!您能教教我,您是怎么做到的吗?”

    “想学啊?”苏乙看了他一眼。

    “嗯嗯嗯。”孙凤鸣点头如啄米。

    “很简单,你先去学个三五年的日语,记得一定要找一个哲彭人来教你,学一口纯正的日语,这样才不会被哲彭人因为口音问题听出端倪。”

    “啊?要学那么久?”孙凤鸣挠了挠头,“那还是算了,有这工夫,我还不如多杀几个小鬼子呢。”

    顿了顿,他好奇问道:“耿爷你还专门找了个哲彭老师?”

    “那倒没有。”苏乙淡淡地说,“我姨夫他姑奶奶妹妹表侄子的哥哥娶了个哲彭娘们儿,我的日语就是跟她学的。”

    “这样啊。”孙凤鸣恍然,“那您管这哲彭娘们儿叫什么?”

    苏乙:“(??????????????)”

    “社会上的事儿小孩儿少打听。”苏乙说道。

    “哦……”

    三组人很快便在约定好的那家春风茶馆里汇合了,交流起彼此打探出来的消息。

    “耿爷,事情不太妙。我听说哲彭人的司令部已经彻底封禁了,他们囤够了足够的物资,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贸然靠近的人,会被直接击毙!”华克之面色凝重地道,“早上的时候有本地商人拉着满车的物资去劳军,还没靠近,就被哲彭人打死了十来个,剩下的人吓得赶紧跑了。这事儿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

    “我这边也有不好的消息。”陈处泰道,“我打听到,县城东边,鬼子新修了一座临时机场,那里驻扎着一个旅团的兵力。被征召去平整跑道的民工已经回来了,他们下午四点多就完工了。据说,咱们来之前,已经有十多架飞机降落到这个临时机场了。”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一旦闹出动静,追我们的很可能就是飞机了?”一线天肃然道,“上回我们从南岭逃出来,还可以借助地形和脚力。但如果有飞机的话,我们没那么容易跑出来。”

    一线天说完后,气氛变得更加沉闷。

    一座堡垒一样的司令部,完全封闭,不许进不许出。四周全是平原空地,而且四面都有重武器和探照灯,基本没可能混到跟前去。

    就算能混进去,但一旦动静闹大,敌人很可能直接出动飞机追踪。

    众人都一筹莫展,觉得这次根本无从下手。

    便在这时,他们就见苏乙一言不发地从公文包里往外拿出几份图纸来。

    “这是什么?”罗玉好奇地拿起其中一份,翻来覆去看不明白。

    “这是北票监狱的建筑图纸。”苏乙道,“所有的图纸都在这儿了。”

    “看这个有什么用?”罗玉眼神茫然,“咱们现在连混到围墙外都做不到,研究里面的地形,会不会太早了?”

    苏乙没有说话,只是皱眉翻看着。

    陈处泰还要问什么话,却被华克之阻止:“别打扰耿爷。”

    众人顿时都不吭声了。

    苏乙哗啦哗啦翻着图纸,当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眼睛顿时亮了。

    “果然有,找到了!”

    他把图纸平摊放在桌上,众人立刻迫不及待围上前去。

    “北票监狱供排水管网设计图……”陈处泰念出上面的字。

    “我知道了!”华克之第一个反应过来,“耿爷您是想通过供排水管道悄悄潜进去?”

    “能行吗?”罗玉表示怀疑,“水管子能有多粗?人怎么顺着管子往进爬?”

    “不是进水管,你们看排水管。”苏乙指着图纸道,“之前咱们绕着司令部查看地形的时候我就在想,那么大的监狱,吃水可以就地打井,但用过的废水往哪儿排?司令部后面就是凌河,正常来说,肯定是直接排到凌河里面去最省事,也最方便。”

    “所以我才去市政规划处找监狱最初的设计图,想要确认我的想法到底对不对。你们看这张图,我的猜测果然没错,他们果然修了条排水管道,直接把废水排到凌河里面去了!”

    “这排水管道有多粗?能进去人吗?”孙凤鸣急切问道。

    “完全没问题!”华克之激动道,“这里标注着水泥管直径是一米,一米粗的水管,人完全可以钻到里面去!”

    “太好了!”陈处泰兴奋一拍巴掌,“那咱们完全可以从排水管里钻过去!”

    “不要高兴得太早!”苏乙泼冷水道,“你们看这里这条管道进去后,分成很多支流,这些支流的管道规格只有三十公分的直径,人根本没办法进去,所以我们只能从主管道出来。”

    “好在主管道有一个维修水井,但只有这一个。也就是说我们从外面钻进去,就只能从这个维修水井出来。你们仔细看这个维修水井的位置。”

    众人结合监狱整体的平面图,失望地发现,这个维修水井的位置修在地图标注着狱警工作区的区域范围内,距离监狱高大的围墙不远。

    这个维修水井似乎是在一个空旷的操场中间,四面八方都是空地。

    也就是说,如果从维修水井出来,四面八方都是空地,只要附近有人,立刻就会发现异常。

    “而且监狱这种特殊的地方,凡是能通到外面的地方,大概率都会做防止犯人借此逃出去的防范。”苏乙接着道,“所以我们要做好这个维修水井很可能从外部上了锁的准备。”

    “如果真被锁住,那咱们还怎么进去?”罗玉失望道,“咱们也不能强行砸开吧?动静太大了,肯定会引起哲彭人的注意。”

    “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华克之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先去探探路再说。”

    “做好井盖被锁住的准备吧。”苏乙摇摇头道,“不要抱侥幸,否则事到临头再失望,会很麻烦。”

    “真被锁了,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陈处泰道。

    “那就要赌一赌了。”苏乙深吸一口气,“第一,咱们得赌,上面锁头锁住的鼻栓不是很结实,可以被撞得开;第二,咱们得赌,咱们撞井盖的时候,附近没有哲彭人。”

    “但就算井盖可以被撞开,跟前也没有哲彭人,撞开井盖的时候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哲彭人只要不是聋子不可能听不到的。”孙凤鸣提出质疑。

    “所以我们需要用更大的声音来遮掩住砸开井盖的声音。”苏乙道。

    “我们还有多少炸药了?”他看向华克之。

    “不多了。”华克之答道,“之前杀李寿山的时候,基本都用完了,就剩下不到四斤了。不过还有十三个拆了引线的手榴弹。”

    苏乙微微沉吟:“勉强够用了,我们还要买一些东西。”

    “买什么?”陈处泰问道。

    苏乙伸出手来:“把纸笔给我,我列个清单,大家分头去买。买到后,咱们立刻出城!”

    六人中,只有陈处泰总是随身带着纸笔,他立刻掏出纸笔递给苏乙,就见苏乙写了一长串东西,比如炮仗、棉被、棉服、手套、棉帽、绳索、大钢钳、短铁锹、铁索、长钢钉、木方、空的汽油桶……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懂苏乙买这些东西到底做什么用。

    但既然苏乙下达了指令,众人只好照做。

    买东西不算困难,怎么悄声无息把这些东西运出城去,就很困难了。

    最终,苏乙等人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把买到的东西悄无声息搬运出城外。

    天早就完全黑了,东北冬天的夜晚,真的能把人的鼻子和耳朵冻掉。好在苏乙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提前买了整套的防寒套装。

    众人裹得厚厚的棉服,捂得严严实实走路,都没有挨冻。

    到了监狱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但整个监狱四周,被十多盏探照灯照得宛若白昼!

    众人在探照灯范围外停下来,苏乙也没有让大家修整和休息,直接开始分配工作。

    “小韩,你跟我走,去找排水管出口的位置。其余的人,把咱们所有的手榴弹和炸药都利用起来,做三个炸药包。”苏乙道,“买回来的鞭炮也都拆了,取里面的火药出来,做成发射火药。”

    “发射火药?”众人面面相觑。

    “耿爷,咱们做这玩意儿干嘛?”陈处泰问道。

    发射火药一般都是引线、起爆器上面用的,但炸药包的引线是足够的,所以他们想不通苏乙为什么要做这东西。

    “先做好,等我们回来,会告诉你们的!”苏乙没有多说,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待会儿实际一操作,他们自然会懂。

0784、侦查

    “天气很冷,风很大,而且很黑,这样的环境下搞炸药包肯定是不行的。”苏乙将买来的棉被放在众人面前,道:“有钢钉和木方,还有咱们之前的衣服,你们先利用这些东西做一个简易的帐篷,然后人钻到里面去,这样就好多了。”

    众人啧啧称奇。

    “我以为棉被是买来睡觉的呢。”罗玉道,“我还纳闷怎么就买两床,够谁睡啊……”

    “耿爷,您真是我见过考虑问题最周全的人。”华克之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咱们六个人的性命,怎能不斟酌再三?”苏乙笑了笑,淡淡说道,“你们既然跟了我,我就得为你们负责。你们可以因为杀敌而牺牲,但绝不能因为我准备不当而死。”

    众人都动容。

    “好了,准备吧!”苏乙摆摆手,然后对一线天一歪脖子,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处泰看着苏乙离开的背影感慨道:“克之,凤鸣,耿爷真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啊……”

    “是啊。”两人都有些感慨。

    罗玉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些自豪,不由咧开嘴笑了。

    另一边,苏乙和一线天悄悄绕到凌河的河面上。几乎每一面墙都架着好几个探照灯,把整个周遭照得宛若白昼般。

    探照灯的照射距离差不多在二百米左右,刚好把整个凌河都笼罩进去了。

    这里的探照灯不是来回转的,而是固定照明。苏乙和一线天站在河对面,看着前方透亮的河面,都有些发愁。

    “这么过去的话,墙上只要有哲彭人看过来,肯定会看到咱们。”一线天道。

    “绕吧。”苏乙看向凌河的下游,“先过河再说。”

    当下两人绕到下游探照灯照不到的地方过了河。然后小心意义又折返回来,走到了探照灯照射范围的边界。

    从这里往前走,有大约四五十米的乱石滩,河岸和河床几乎是平行的,没什么遮挡物。

    但穿过这段距离,前方的河岸就会逐渐高起来,最高的地方甚至要高过一米。

    只要到了河岸高出的地方,他们就可以躲在河岸阴影处的照射死角范围,那样就安全了。

    而且两人从这个角度可以明显看到,下水管道就在那个地方!

    这起码说明,苏乙从下水管道钻进司令部的条件是存在的!

    两人都有些振奋。

    但现在的难题是怎么穿过这段四五十米的平坦河床?

    苏乙微微沉吟道:“走,回去拿棉被。”

    一线天虽然不知道苏乙想怎么做,但也不多问。

    回去后,他们正在搭简易帐篷,苏乙告诉他们棉被要被征用一个,四人自无不可。剩下一个棉被只要搭在风口的方向,剩下的地方可以用衣服什么的遮挡代替。

    苏乙和一线天一起动手,把棉被的被面拆了,露出里面的棉花网套来。

    然后两人重新回到原位。

    棉套本来就是白的,苏乙试着站远点看,这玩意儿铺在地上,和周遭冰天雪地的景色融为一色,隔着一百多米远的距离,即使是在灯光底下,都很难看出区别来。

    “这个办法好!”一线天眼睛亮了,他已经猜到苏乙要怎么做了。

    “咱们得慢慢挪过去。”苏乙道“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前面的要走慢一点,还要注意观察围墙上的情况,要是看到有人头露出来走来走去,一定要停下来。宁可慢,都不能暴露。”

    “后面的,要把咱们走过的足迹抹平恢复,不留痕迹。否则留下两排脚印会非常明显,鬼子只要注意看就会察觉到,知道有人来了。”

    “你在前面,我在后面!”一线天立刻道。

    当下两人钻到棉被里,沿着河床小心向前挪动。

    苏乙走得很慢,这样一来动静小不说,即使有人站在墙上看过来,也很难觉察出这边有一块“白雪”在移动。

    两人用这样的办法,小心翼翼挪了四五十米远,终于到了河岸高出来的那段,算是安全了。

    他们心里都松了口气,然后再河岸的遮挡下,躲在阴影下迅速前行。最终,两人总算爬到了下水道口的位置。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让人闻之欲呕。

    这是很正常的,以前的监狱也好,现在的司令部也罢,里面每天几百人吃喝拉撒,所有的废水都要从这里排出来,怎能不臭?

    但苏乙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大问题,道:“待会儿如果进去了,一定要带一套干净的衣服,在出井的时候换上。否则这臭味走到哪儿都跟明灯似的,人家一闻就知道不对劲。”

    一线天点点头,手抓着下水道口被特意焊上的铁栅栏,试探着想要将其掰开。

    但拇指粗的铁栅栏纹丝不动。

    一线天调整姿势就要运劲,却被苏乙阻拦。

    “别闹出动静,用这个!”他拿出随身带来的钢钎和麻绳。

    铁栅栏这种情况,苏乙当然会预料到,怎能不做好准备?

    当下两人把麻绳合成几股,绕过其中两根,然后一头把钢钎插在绳套里,开始拧。

    很快,只听轻微一声“嘣”的声音,这根铁条在焊接的地方直接绷断了。

    “可以啊,这办法好,太省力气了。”一线天啧啧称奇。

    “以后要多读书,就知道这只是常识了。”苏乙随意调侃他一句,“继续!”

    两人依法炮制,很快就拧断了下一根,这样一来,人就已经可以钻进去了。

    一线天刚要钻进去,苏乙却拦住了他:“你在这儿警戒,我进去。我得根据实际情况随时调整咱们的计划,所以我得亲自看到里面的情况。”

    “里面肯定很脏,要不这样,”一线天道,“我先把里面清理一下,你再进去。”

    苏乙摇摇头:“我又不是大少爷,你也不是我的仆人,干嘛要把脏活儿都推给你?行了,别争了,注意警戒!”

    说罢,苏乙就直接钻了进去。

    一线天还想再拦,但最终没有再争。

    现在进去只是侦查情况,无论情况如何,苏乙都还是要返回来制定最后的方案的。一线天想要自己进去侦查的目的,就是不想让苏乙做这些脏活儿,他是手下,这事儿他应该去做才对。

    但苏乙身为大家的头儿,根本不在乎这个。

    虽然只是小事,却也能见苏乙的为人,这让一线天感到很心暖。

    苏乙刚进去没多久,就干呕得停不下来,眼泪都呛出来了。

    太臭了!

    这种生理上的极端反应,根本是他没办法控制的。

    他急忙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两缕棉絮塞住鼻子,又从衣服内襟上扯了一块布,蒙住了口鼻,这才重新往里钻去。

    管道是有个斜斜向上的坡度的,里面很粘稠湿滑,触感和味道都非常恶心。

    但苏乙很快就克服了这些外部环境因素,不为所动往里爬行着。

    进去约莫四五米后,里面已经黑得漆黑不见五指。

    苏乙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把它绑在肩上,然后继续前行。

    有几处地方,管道被一些恶心的东西堵住了大半,人根本过不去。

    苏乙只好取出随身带来的短铁锹开挖,把这些类似淤泥般粘稠恶心、散发出剧烈恶臭的玩意儿挖到身后,平铺在管道底部,然后继续换换前行。

    就这样,苏乙很艰难在管道中前行着。

    这个过程中,苏乙居然还在这下水管道中发现了两具骸骨!

    其中一具早已只剩下白骨,另一具却高度腐烂,稍微移动一下,身上的腐肉一块块往下“滑落”。

    这腐尸简直臭到没朋友。

    但因为它是窝在管道内,占据了管道的大部分位置,苏乙不得不把它放平,然后从它身上爬过去。

    其中酸爽,唯他自知。

    这两具骸骨身上都没穿衣服,而且都蜷缩成一团。

    苏乙只是略微一想,就能脑补出这两具骸骨生前面临的处境。

    他们绝不是自己逃到这里的,而是被人扒光衣服,赶下来的。

    冰天雪地的天气里,被人扔到了下水井里。这两个人冻得瑟瑟发抖,想要逃出去,外面有铁栅栏阻碍,想要爬上井口,因为某些原因也未能如愿。

    最终,他们只能蜷缩在黑暗恶臭的下水井里,凄惨的死去。

    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冤屈,什么故事,苏乙并不关心。

    这年头儿的可怜人太多了,他可怜不过来。

    但根据这两个人的处境,苏乙却判断出,维修井的井盖极大可能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被从外面锁住了。

    不然,这两具骸骨不该被困在这里才对。

    这无疑是很糟糕的情况,但苏乙没有受到影响。具体情况如何,他还需要亲自侦查过了再做决定。

    他接着往前艰难攀爬,时不时就要清除阻碍,走走停停,大约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才总算走到了尽头。

    到了这里,有一些沉积在此的厨余垃圾、排泄物之类的恶心事物,让苏乙差点直接吐出来。

    “奥利奥奥利奥奥利奥……”苏乙心里默念巧克力夹心饼干的名字,强行给自己洗脑,才勉强让自己无视了这些粘稠恶臭之物的存在,身体在三四十厘米深的“泥泞”里淌过。

    有光线透过上面井盖的两个孔洞洒下来,苏乙直接关掉了手电筒。

    他往上看去,只见圆形井壁高低错落着排列着一些小的排污管道,还在往下淅淅沥沥地流淌着污水。

    维修井的直径明显比下面的管道小一些,大概是七十公分左右。

    但也足够一个人爬上去。

    井高不过四米,这对苏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很快把双腿从“泥泞”里拔出来,开始往上攀爬。

    很快,就爬到了顶上。

    他把口鼻对到井盖的孔洞下,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外面清冷的空气。

    从没有一刻,他感觉普普通通的呼吸都这么香甜。

    但他很快就停了下来,通过孔洞变幻着角度,小心观察着外面的环境。

    他看到了高墙、铁网、冒着烟的烟囱,一个亮着灯的窗户,里面有人影晃动。

    他根据观察到事物的距离和特征,飞快在脑海中完善着周边的地形。

    然后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大约五六分钟时间,确定周边没有人的存在,这才小心翼翼地用左肩和双手顶住井盖,微微用力往上抬。

    只抬起了七八公分的样子,井盖毫不意外地便抬不起来了。

    白雪从一圈的缝隙中嗖嗖落下,苏乙停了一会儿,开始四下观察。

    他发现井盖周边焊着一个四方铁架子,井盖本身是活动的没有任何束缚,但铁架子却像是一个“笼子”一样,把井盖关在里面。

    铁架子一头焊着合页,一头儿焊着插销,插销是被扣住的,上面还挂着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锁头,看起来锈迹斑斑。

    苏乙脑子飞快运转,很快,他就渐渐有了主意,小心翼翼重新合上井盖缩了回去,开始原路返回。

    等他重新爬出去的时候,一线天趴在外面都快冻僵了。

    反观苏乙,却都热得有点冒汗了。

    “呕……”

    苏乙一爬出来,一线天直接吐了。

    “耿爷,你太臭了……里面是粪坑吗?”一线天满脸痛苦地捂着口鼻道。

    “差不多。”苏乙也有些无奈,“行了,我钻进去都没吐,你吐个什么劲?”

    “呕……”一线天又吐了,吐得稀里哗啦。

    苏乙忍不住摇摇头。

    娃还是年轻。

    跟来时一样,他们按照原计划原路返回。

    重新汇合后,华克之等四人已经做好了炸药包和发射火药。

    苏乙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尽量处理了下身上的污秽,但还是臭的要死,让众人纷纷捂鼻干呕。

    “很臭吗?”苏乙忍不住皱起眉头。

    众人以为引起苏乙不悦,都有些讪讪。

    “耿爷,对不起,我们不应……”华克之尴尬地开口,但只说半句,就被苏乙摆摆手打断。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乙皱眉道,“如果臭味真这么大,我们就算钻进去,也会因为臭味而暴露……这个臭味光靠换衣服只怕是去不掉的,还是得想个好办法才行……”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知道苏乙还是在担心行动的问题,根本不是不高兴。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羞愧。

0785、行动

    先秦时期,早于荆轲之前,便有六国人士暗中买通宫女,刺杀秦王政。宫女趁着半夜时分走到了嬴政的龙榻之前,准备一刀刺下的时候,却被醒来的嬴政打翻在地,反杀了。

    她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她进门后没有及时关上大门,导致凉风吹进来,惊醒了嬴政。

    如果她关上门的话,也许千古一帝的结局,乃至整个华国的历史都会被改写。

    王雅桥于两年前在庐山刺蒋,光是计划就计划了大半年之久,耗费大量精力,最终成功突破重重守卫,到了庐山腹地,距离常凯申只有一步之遥。

    结果在他们即将行动之前,被常凯申的警卫力量察觉到行踪,加强了对常凯申的保护,导致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功败垂成,去刺杀的义士也被当场乱枪打死。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原因是当时行动的华克之等人是把枪械藏在火腿中带进庐山的,取出枪后,他们把火腿随意丢在了路边,结果被巡逻的警卫发现。

    警卫一是奇怪路边为什么会有火腿被丢弃,二是发现火腿中空,于是立刻警惕起来,发出紧急信号。

    就这样,因为乱丢垃圾,一场惊天刺杀失败了。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就在一个多月前,有义士冒充哲彭军官刺杀大汉奸张景惠,也就是这次的“满洲国讨热军总司令”,义士好不容易混到了张景惠身边,正准备行动,却因为鞋子和衣服不匹配,被人识破,当场抓获。

    历史上有太多因为小小破绽而导致功败垂成的先例,所以臭味太大的问题绝不能小觑,必须得到解决。

    苏乙之前想着换身衣服就行,但现在看来,即使换了衣服,身上,手上、脸上甚至是头发里的臭味都没办法消除掉。

    “必须想个快速除臭的办法。”苏乙脑子飞快运转,冥思苦想。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一边光秃秃的树木上面,渐渐有了想法。

    “烧炭!把炭捻成细粉。”苏乙道,“炭粉可以吸附异味,起到除臭的作用。”

    “还有这回事?”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没听过这种“生活小常识”。

    “当然,这还不够。”苏乙道,“待会儿进去的时候,还得用布袋装一袋子雪。出井之前,我们得把身上所有衣服都脱了,用雪从头到脚把身上搓一遍,洗干净了,再用碳粉搓一遍。这样一遍雪一遍碳粉的多搓几次,身上的臭味应该就不会再有了。”

    “然后出了井以后,再换上干净衣服和鞋子,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众人都有些动容,华克之道:“冰天雪地的,脱光了拿雪搓身上?耿爷,会冻死人的!”

    “习武之人血热,没事儿。”苏乙笑了笑。

    “罗玉,凤鸣,你们俩抱些柴火走远些,尽量到看不到火光的山沟沟里,点一堆火,多烧一堆炭出来,捻成碳粉。时间紧急,现在就去!”

    “是!”

    两人不敢怠慢,急忙领命而去了。

    “剩下的人拿上所有东西跟我来!”苏乙招呼他们道。

    很快,苏乙绕到相邻的一面墙对面,这里地势高一些,居高临下。

    苏乙对着远处的围墙,用手比划了一阵子,又时不时走进走远,还拎起炸药包垫垫重量。

    一线天和陈处泰看得莫名其妙。

    “耿爷这是做什么呢?”陈处泰惊奇问道。

    “火炮测距!”华克之带着惊疑不定的表情,“我之前在炮兵营待过,见过经验丰富的炮兵在开火前用这种办法测试炮击的距离、角度、和准度。这可是绝活,不在炮营里摸爬滚打几年,根本学不会。我记得耿爷……没打过仗吧?他怎么会这个?”

    “耿爷还没去过哲彭呢,日语不照样说得比哲彭人还好?”一线天切了一声,一副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耿爷学武功不到一年时间,现在连我这个学了十几年的都不是他的对手。有些人啊,天生就脑子好,什么东西都是一看就会,你不服不行……”

    正说着话,苏乙已经在一个位置招呼他们过去了。

    “在这个位置,挖一个倾斜成这么大角度的坑。”苏乙手里拿着一个临时做成的三角木架,指着其中一个角说道。“直径就按汽油桶的直径挖,要能把汽油桶的三分之二塞进去的深度。”

    “耿爷,您这是……想用汽油桶当火炮?”华克之瞠目结舌,“这有点……异想天开吧?”

    “对呀,要是大炮这么简单,那洋人何必费那么大劲制造大炮?”陈处泰也觉得匪夷所思。

    就连一线天都有些怀疑,觉得耿爷这回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苏乙要做的,当然是后世鼎鼎有名的没良心炮了。

    当然,这种武器最大的优点就是便宜,在一些特定的环境和战斗中,能够起到攻坚和摧毁防御设施的作用。但它对于运动中的步兵基本无效。

    这玩意儿要说它能取代大炮,那就太想当然了,而且它的局限性大,危险性高,有一大堆缺点,并不像是一些神剧中所描述的有多么神奇。

    这只是一种没办法的办法而已。

    “别质疑!干活儿!”苏乙板起脸,下达指令。

    他不必事事都跟手下解释清楚。

    一线天等三人开始挖坑,苏乙则去改装炸药包以及发射火药,并且用树皮、树枝做了三个和汽油桶口径完全契合的“格挡板”。

    三个发射火药包和三个炸药包,也都被苏乙改成了和汽油桶口径一般大小的圆形。

    苏乙在填充火药的时候,还把陈处泰叫过来,给他示范和讲解。

    “先填充发射火药在最底下,用电起爆器,把线提前接出来……然后放格挡板,最后是炸药包。炸药包我改装过了,待会儿你们放置另外两个的时候,必须注意,要和汽油桶口径契合,如果有缝隙,用棉絮填充充实了。”

    “炸药包直接用引线点火,注意延时要精确到二十秒,误差前后不能超过两秒,先点炸药包,然后立刻在五秒内点燃发射药,把炸药包发射出去。这样就能保证炸药包会落在司令部的院子里去……”

    陈处泰一边点头,一边掏出笔飞快记录,学得非常认真。

    不一会儿华克之他们挖好了坑,四人合力把填充好的汽油桶放进坑里,再把土坑和汽油桶外壁之间的缝隙也填充夯实了,这个没良心炮算是做好了。

    “时间有限,不等罗玉和凤鸣他们回来了,我先讲讲整个行动计划,待会儿他们两个由克之转述。”

    “好。”华克之答应下来。

    “我们分两组,一组策应,一组进去刺杀。但两个组要密切配合,不能有半点差错。”苏乙道。

    “计划第一步,我和小韩两人从排水管道潜入,到达维修井口,利用井壁支撑悬空,迅速脱掉衣服,完成清洗和除臭工作。这个过程从我们出发到完成,会控制在十五分钟之内。”

    “计划第二步,十五分钟后,你们准时发射第一个炸药包,不管炸药包有没有落到司令部的院子里,但发出的巨大爆炸声,都会吸引鬼子们的注意。我和小韩会算好时间,在爆炸发生的同时,用力撞击井盖,争取一下子能把井盖撞开。”

    “因为有更大的爆炸声遮掩而且爆炸发生后所有人都会看向这边,所以除非我们运气很差,否则我们发出的动静不会有人注意到,”

    “我担心我们只一下撞不开井盖上焊丝的铁架,所以第二步还有延续。”

    “你们在发射完第一次炸药包后,立刻用雪冷却炮管,然后立刻填充第二个炸药包,填充的方法和顺序我刚才都教给处泰了,冷却炮管和填充弹药的时间我给你们三分钟。如果顺利的话,你们四人合作,两分钟之内就能完成再次填充,所以三分钟时间绝对绰绰有余的。”

    “如果填充的时候炸药包或者发射药什么的出了问题,不要紧张,这些东西我们都准备了三份,第三份,就是留给你们备用,应付各种突发情况的。”

    “然后,我会小韩会算准第二次爆炸的时间,再一次用力撞击井盖!”

    陈处泰举起了手。

    “说。”苏乙道。

    “耿爷,井盖必须撞开吗?有没有别的办法弄开?”陈处泰问道,“我们不是买了钢锯条吗?”

    “锯开太慢,没时间!”苏乙摇头,“而且会持续发出声音,夜里这么安静,这声音会很明显,暴露的风险很大。”

    “我仔细勘察过井盖上面焊着的铁架和锁头。看样子很久都没人动过了。”苏乙进一步解释道,“用钢锯不现实,想要开锁,手根本伸不到那么远;所以只有强行撞开一个办法。”

    “钢架是用钢钉和木楔固定在地上的,而且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松动了,所以撞开它问题不大。我因为有伤在身,不敢用太大力,所以就看小韩用一下还是两下能撞开它了。”

    陈处泰点头表示理解了。

    苏乙接着道:“接下来就是计划的第三步,你们发射完两次炸药后,立刻撤退!撤退路线咱们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方案,到时候你们随机应变。”

    “记住,你们的任务,就是为我和小韩潜入争取机会,第二次的炸药一发射出来,你们四个的任务就完成了,立刻撤退,一秒都不能多待!”苏乙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表情很严肃,“哲彭军人的反应速度很快,虽然夜里他们出动不了飞机,但他们有车,有摩托队!”

    “所以,第二次爆炸一发生,你们就得立刻离开,在鬼子追上你们之前,赶到小西沟,钻到山林子里去。到那儿,借助复杂地形,你们才算暂时安全。从这儿到小西沟五里多路,你们用最快的速度过去至少也要十分钟左右。这十分钟就是你们在跟死神赛跑,懂吗?”

    “明白!”华克之和陈处泰异口同声道,齐齐点头,表情都很严肃。

    苏乙接着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跟小韩的了,你们脱离危险后,往叶柏寿方向赶,我们两个也会直接赶到叶柏寿和你们汇合。”

    陈处泰又举起手来。

    “说。”苏乙道。

    “耿爷,那这大炮怎么办?要不要破坏掉扛走?”他指着没良心炮,“这玩意儿要是被鬼子发现学了去,那他们的大炮岂不是更多了?”

    苏乙失笑摇头:“不必,鬼子绝不会学这个的,这种武器局限性高,危险性大,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吗?一个操作不好,那就得丧命。你觉得,鬼子会用这么危险的东西吗?”

    他走上前去,蹲下来拍拍汽油桶,感慨地说道:“这玩意儿,就是贫下工农炮。”

    此话一出,陈处泰的眼神顿时一缩,随即很快恢复自然,笑嘻嘻道:“这名字不好。”

    苏乙回头对他笑了笑:“那你就给它想个名字吧。”

    “克之,我和小韩离开后,你便是你们四个人的负责人。”苏乙对华克之道。

    华克之一怔,急忙道:“要不还是让小罗来吧。”

    “罗玉不行。”苏乙摇头,“就这么定了。”

    “好,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耿爷!”华克之严肃道。

    接下来,苏乙和一线天准备好了潜入后要随身携带的东西,打包好了要换的干净衣服和鞋子。

    忙碌了一阵子后,罗玉和孙凤鸣也回来了。

    检查了一遍他们做好的碳粉,确定没问题后,苏乙和华克之对了对表,便转身离去了。

    两人依旧是按照原路,从冰河下游绕到了河对岸,然后利用拆了被面的棉絮,悄悄潜伏到了下水管道的入口。

    然后苏乙在里面,一线天在外面,把携带的东西从拆开的栅栏缝隙中递进去后,一线天又用布袋就地装了满满一袋子雪。

    两人的准备工作算是全部做完了,然后各自背着部分东西,向里面爬去。

    苏乙上一趟已经清理过了管道,所以一路过去十分通畅,没遇到什么阻碍。

    但是一线天实在受不了这股恶臭,几乎是走个几米,就要吐一次。

0786、潜入

    等走到管道尽头的时候,一线天都快吐虚脱了。

    “耿爷,呕……你是怎么——呕……怎么忍住不呕……的?”一线天剧烈喘息着道。

    苏乙顺着井壁往上爬,一边道:“谁说我没吐?”

    一线天艰难地把双腿从“泥泞”里拔出来,蹭蹭蹭往上爬了几步,远离了下面的“浓汤”,几乎感动的热泪盈眶。

    “耿爷,我感觉好多了!”他抬头看向苏乙,“你说你也吐了?你一路都没摘下过面罩,你哪里吐了了?”

    苏乙上到了顶部,一边开始脱衣服,一边淡淡地说道:“哦,我都咽回去了。”

    一线天瞬间呆住,下一秒“呕”地一声,又吐了出来。

    “年轻人啊,还是太单纯。”苏乙叹息摇头,“你一直吐,一路都要频繁摘下口罩,臭味儿直往你嘴里钻。越臭你就越要吐,越吐你就越觉得臭,这不就是恶性循环吗?”

    说着话苏乙已经把衣服全脱光了,全身上下一丝不挂,仅仅保留了背部做了密封处理的包扎,还把自己的怀表等物件用带来的临时挂钩挂在了一边。

    虽然外面零下三四十度的苦寒天气,但实际上在这个下水井里,气温并没有那么冷,温度差不多在零上一二度左右。

    毕竟连“浓汤”都没有上冻,还冒着白气。

    但尽管这样,不穿衣服也是很冷的,尤其是把雪往身上、头上使劲擦的时候。

    下面一线天也脱光了,两人一上一下,把雪袋子挂在中间,不断抓起大把的雪擦拭自己的身上和头上。

    如果有过这种经验的人会知道,这么干不但不冷,还越擦越热乎。

    但擦过一遍雪,往身上擦碳粉的时候,就开始冷了。

    身上挂着的水渍甚至都结成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碳粉一擦,又变成了黑水,两人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两个非洲人。

    然后两人再擦一遍雪。

    如是反复几次,两人身上的臭味果然都去除干净了。

    苏乙看了看时间,道:“还有两分钟,你上来,我在下面!”

    “好!”一线天背着包袱往上走,苏乙往下挪。

    狭窄的井壁,两人交错而过的时候……反正就挺尴尬的。

    “如果不好借力,就踩着我的肩膀。”苏乙提议道。

    “不用,没问题的。”一线天试了试,表示自己没问题。

    苏乙开始看表,很快距离他们进来,就到了第十五分钟。

    “时间到了,准备!”他突然开口。

    一线天双膝微微弯曲,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苏乙说这话的同时,另一边和苏乙对过表,时间一秒不差的华克之也轻喝一声下令:“点火!”

    罗玉用早就准备好的火捻子立刻点燃了炸药包,喊了声“着了”,然后迅速让开。

    “发射!”几乎在罗玉话音刚落的同时,华克之一边紧张看着怀表,一边低喝。

    嗡嗡嗡……

    孙凤鸣迅速摇起发电机,电流通过电线,在发射火药包中打出火花,瞬间点燃了发射火药。

    发射药在密闭的空间内爆燃,产生爆炸——

    轰!

    一声巨响,大地震颤,黑烟轰然弥漫开来。

    而被点燃的炸药包也随着这声爆炸所产生的巨大推力,被抛射出去。

    这炮真的能打!

    华克之惊呆了。

    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担忧苏乙会不会太想当然了,他从来没听说过能拿汽油桶当大炮的。

    但今天他见到了!

    讲真,有种被颠覆三观的震撼。

    然而更说是对苏乙佩服得五体投地。

    华克之愣神,其他人可没愣着,眼看炸药抛射出去,他们也来不及去看爆炸效果。

    早准备在一边的陈处泰立刻把一兜雪倒进了“炮筒”。

    只听“滋”地一声,白烟弥漫。

    陈处泰一把从怀里掏出捂了半天的湿布子,迅速擦拭汽油桶,将刚倒进去的雪均匀涂抹,让炮管迅速降温。

    他刚擦了几下,就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然后他听到了孙凤鸣和罗玉压低的欢呼声,陈处泰不禁咧嘴笑了。

    他知道,发射成功了!

    苏乙测距测得很准确,炸药包准确越过高墙,落在了司令部的院子里。

    这个位置进去,刚好是原先的“狱警居住区”,现在成了司令部的宿舍。

    炸药包砸碎了宿舍二楼一个房间的窗户,落进了房间里,然后发生爆炸。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房间瞬间化为巨大火球。

    宿舍里住了四个鬼子军官,第一时间就被炸死了。

    宿舍四面的墙迅速坍塌下来,造成了这栋楼的局部塌方,至少有五个房间的鬼子被掩埋在断壁残垣之中。

    几乎在爆炸发生的同时,算好时间的苏乙猛地一声低吼:“撞!”

    肩膀上垫了厚厚包裹的一线天低吼一声,拧腰拔背,使出八极拳中贴山靠的功夫,猛地向上一顶!

    砰!

    井盖连同铁架同时被顶飞出去,呼啸寒风瞬间灌进了井里!

    一下子便成功了!

    井里的两人精神同时一振!

    一线天第一时间探出头去四下一扫,尤其是注意高墙之上和对面的窗户后有没有人看。

    没有人!

    所有哲彭人都被这声爆炸所吸引了,井盖被撞开的声音完美掩藏在爆炸声中,根本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走!”一线天噌地一下窜了出去。

    苏乙也如猴子攀爬一般,蹭蹭蹭两下爬出去跳出井口。

    出了井,气温骤降!

    冷风如钢刀刮骨般吹来,刺骨的冰冷简直让两个光溜溜的人差点当场去世。

    太特么冷了!

    然而还得先干活!

    苏乙迅速重新合上井盖,然后把铁架子恢复原状。

    而一线天迅速拨平周边的雪,尽量消除两人造成的痕迹。

    苏乙盖好井盖,立刻和一线天背靠背,一个前面走,一个后面消除痕迹,两人很快消失在这片空地,到了两栋房子中间狭窄的过道之中。

    整个过程,连半分钟都没用到。

    “换衣服!”

    苏乙迅速打开包裹,将两人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和鞋子摊落在地,两人急忙捡起衣服开始往自己身上套。

    不一会儿,就穿戴完毕了。

    苏乙二话不说窜了出去,一线天紧随其后。

    监狱的平面地图苏乙早就刻在苏乙脑子里了,他很清楚,他所在的位置是原本狱警办公区的区域,而炸药包落地的位置是狱警居住区的区域。

    他现在位置的左边是监狱的仓库,右边是监狱的一号办公楼。按理说现在是深更半夜,办公楼和仓库里应该没人才对。

    但现在监狱被司令部接手,战时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守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而且各个建筑用来做什么功用,苏乙也不得而知,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司令部内部的新环境,以及确定西义一的确切位置。

    一声爆炸,使得狱警居住区那边喧嚣嘈杂成一片,司令部的警报被拉响了,发出刺耳的声音,办公区的东北角还传来阵阵犬吠声。

    有狗的地方不能去……

    苏乙很快就把狗叫声传来的区域暂时列为禁区,非必要情况下,绝不会轻易靠近那片区域,否则犬类灵敏的嗅觉,很可能会造成他和一线天行踪的暴露。

    他警惕地巡视四周,小心隐藏着自己的身影,同时将目光所至之处的景象牢牢记在脑子里,在脑海中逐渐生成一副全景地图的画面来。

    一号办公楼只有几个办公室亮着灯,此刻大约十几个哲彭军官涌出楼道,吃惊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爆炸的地方。

    而在一号办公楼对面的二号楼,几乎每个房间都亮着灯,足有数百个军官在楼道里往楼下奔跑,大吼大叫乱成一团。

    一号办公楼右侧有一排平房,原本是审讯室、会面室之类的地方,但现在似乎是改成了电讯处,里面不间断传来电话铃声和电报的声音,这里的人并没有完全跑出来,只跑出来了四五个人。

    仓库的左侧也有一排房间,原本是车库,现在似乎改成了档案室之类的地方,每个门都上了锁,还特意围上了围栏,设置了岗亭在门口站岗。

    仓库似乎还是做仓库用,大门紧锁,倒是没人看守。

    苏乙趁乱贴着仓库门墙往办公区域大院的左侧迅速移动,一线天紧随其后。

    两人都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而且都特意穿着黑衣服,所以并不怎么担心会被人看到。

    混乱中,苏乙听到有人大喊用日语大喊着:“去西义将军的住处,去保护他的安全!”

    此时苏乙和一线天已经移动到了仓库的另一边,苏乙闻言顿时心中一动,回头看过来。

    就见已经跑到大院中的几个军官呼喝着,从二号楼和档案室中间的拐角处走了出去。

    苏乙向后一招手,示意一线天跟上来。

    然后他直接绕到档案室后面,从后面的树林里迅速穿过。

    过了这一排房间后,苏乙很快就看到那些呼喝着的军官们穿过一道铁网中间的门,去了狱警生活区的区域。

    苏乙目光迅速一扫,发现从办公区到那边生活区,只有那一扇门能通过。

    但那扇门门口有四个哲彭兵在站岗!

    四个哲彭兵虽然也看向了爆炸发生的宿舍楼方向,但却没有脱离岗位跟去查看的意思。

    苏乙观察了一遍周遭情况,发现想要到狱警生活区,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就是走那扇门。

    但那几个哲彭兵不走,以苏乙和一线天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被识破,所以此路不通。

    第二个办法就是翻过铁网。

    但是铁网足有四米多高,一旦翻动,必定会发出声响,而且引发整个铁网晃动,立刻就会被那边的士兵觉察到。

    好的一点是苏乙这边可以直接从树林里穿过去到达铁网跟前,那里处于漆黑之中,即使站在铁网下面,另一边的四哥哲彭士兵也看不到这边有人。

    另外一点,从那个角度往右前方看去,视线应该不会受到宿舍楼的阻挡,应该可以看到华克之他们发射炸药包的那个点。

    苏乙很快有了决断,二话不说迅速穿过树林到了铁网下面。

    他向右前方张望过去,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他预料的没错,从这个地方看过去,果然是也很开阔。

    他拉过身后的一线天,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急促道:“准备好翻铁网,待会儿听我指令,迅速行动!”

    “明白!”一线天很干脆应下。

    苏乙回过头去,死死盯着华克之他们所在的方向,等待着那边火光再次亮起。

    按照约定,他们会在第一次发生爆炸后的三分钟后,再次发射第二个炸药包。

    从第一次发生爆炸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三分钟时间了。

    因为太黑的原因,苏乙看不到表上的指针,所以他只能盯着华克之他们所在的方向,等待着那边火光闪现。

    苏乙预估得差不多,他和一线天等了不到十秒,便看到远处山坡上火光闪现,紧跟着传来一声闷响。

    苏乙立刻双手扒在铁网上做出预备攀爬的动作,同时在心中默数时间,预估着炸药包落地爆炸的时间节点。

    一线天也跟着做好准备。

    某一刻,苏乙轻喝一声:“爬!”

    轰!

    随着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火光瞬间将这片区域照映得如同白昼。

    而苏乙和一线天在同一时间豹子般窜上铁网,快得就像两只蜘蛛!

    几乎用了两三秒时间,两人就爬到了铁网的顶部,然后不分先后齐齐跳到了另一边。

    另一边,四个哲彭兵虽然感觉到了铁网、铁门在剧烈晃动,但他们却被第二声爆炸所吸引,而且他们下意识就觉得铁网的晃动是因为受到了爆炸的波及,根本没有怀疑到别的原因。

    监狱外,高坡处。

    在第二个炸药包发射出去的同时,早就做好准备的华克之便喝道:“撤!快撤!”

    “真的不管耿爷他们了?”孙凤鸣略显犹豫。

    华克之勃然大怒:“我再说一遍,撤退!”

    孙凤鸣皱皱眉却没有反驳。

    四人迅速带着能带走的东西,飞速向远处狂奔而去。

    几乎在他们刚走没多久,一枚榴弹拖着长长的尾音,轰然落在了没良心炮的旁边。

    轰!

    剧烈的爆炸直接把汽油桶炸上了天。

0787、敌人反应

    哲彭人的反应当真是非常快了,他们直接锁定了华克之他们的位置,然后立刻榴弹轰击。

    华克之他们但凡晚走一步,此刻只怕已酿成死伤了。

    在院中潜行的苏乙和一线天自然也看到了拖着长长尾巴呼啸而去的榴弹。但此刻他们却根本分不出心思来为同伴们担心。

    潜入到了狱警生活区的位置后,鬼子骤然变得多了起来。

    此时距离第一发炮弹爆炸,已经过去了近四分钟,不管是工作还是休息的鬼子们都反应过来了,全部都跑到了院中的空地上,并且分散了开来。

    到处都是怒骂声,还有气急败坏的叫喊声。

    苏乙和一线天躲在暗处潜行,看到之前从工作区传过来的那群鬼子在宿舍楼跟前咋呼着大喊了几句,接着绕过宿舍楼往后面走去。

    苏乙二话不说,带着一线天接着在林中飞速穿行。

    到了生活区,绿植覆盖率明显多了起来,尤其是这儿种着很多四季常青的针叶松树,这就给苏乙和一线天的潜行提供了更便利的掩护。

    两人飞速前行,从林子里绕过了宿舍楼,然后循着嘈杂的声音继续前行。

    那群赶来“救驾”的鬼子们,无疑成了苏乙他们的最佳向导。

    跟着这十来个军官,苏乙很快看到了不远处被一群哲彭兵包围的小楼。

    这栋楼位于林子的尽头,幽静淡雅,绝对是这栋监狱中最好的房子。

    按照苏乙之前拿到的图纸,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林地的。

    但偏偏,这里却有一座图纸上根本不存在的,看起来很雅致的小楼拔地而起。

    只是转念一想,苏乙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违章建筑!

    这栋根本不存在于图纸上的小楼,很可能就是这座监狱的监狱长,为自己偷偷修建的住所。

    作为监狱的最高长官,他不愿意和手下去挤宿舍楼,所以干脆挑了这么个四面林子环绕的地方,给自己单独修建了一栋小别墅。这年头儿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情不要太多。

    那群“向导”被守卫的哲彭兵拦在了小楼外,他们在门口喧嚣嚷嚷着。

    “西义桑没事吧?”

    “将军醒来了吗?”

    从偶尔传来的只言片语中苏乙判断出,西义一就住在这栋小楼里!

    这还真是毫不意外的结果!

    这栋不存在于图纸上的小楼,绝对是绝佳藏身之处,安全隐蔽,不为外界所知。

    苏乙看着不远处的小楼,突然激动并期待起来!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无意之中的一个选择,为今天的刺杀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和助力!

    那就是他用没良心炮轰炸宿舍楼的选择!

    其实苏乙并没有特意去炸宿舍楼,如果按苏乙本身的意向来说,他其实更想炸的是司令部的工作区,因为根据他的判断和一般的常识,鬼子的通讯设备、发电机、军火库等等一些重要设施设备都会设置在工作区这边才对。

    但苏乙要从凌河这边的下水管道潜入司令部,自然要选择另一个方向轰炸,来转移鬼子们的注意力。

    选择宿舍楼那边,只是因为那边的地势比较高,炸药包抛射的角度更好,最关键的是顺风。

    但现在,苏乙突然发现,他“精准”的两炮都落在了宿舍楼上,也许这会给敌人一个错觉。

    为什么炸得这么准呢?两炮都对准了宿舍楼炸?

    敌人肯定不会觉得这是巧合,他们会觉得偷袭者的目标就是宿舍楼,其目的就是为了炸死司令部正在睡觉的军官们。

    他们会觉得,偷袭者通过某种渠道得到了司令部的地图,所以才会锁定宿舍楼,在夜阑人静之时进行精准轰炸。

    一旦他们有这样的判断,他们就会直接排除偷袭者很了解“司令部内部构造”这一选项,否则的话,偷袭者更应该轰炸的是这栋最有价值的小楼才是,因为中路的最高指挥官,第八师团长西义一住在这里!

    鬼子们会认为,偷袭者不知道西义一住在这儿,甚至不知道这栋小楼的存在,从而判断出偷袭者只能在司令部外围搞远程袭击,绝不可能出现在司令部内部。

    鬼子们绝不会放过偷袭者,他们一定会派兵去追捕偷袭者。

    但第八师团的部队基本都在前线,他们之所以把司令部设在这里,就是觉得这里是大后方,很安全。

    所以这里只保留了一个警卫团的兵力。

    这一个警卫团,除去撒在外围的侦察营和巡逻队,还分出去了三百人去守北票县城。

    留在司令部的兵力,也就剩下四五百人。

    四面高墙一共设有十二个岗哨,一个岗哨至少要配备一个标准战斗小组的兵力,这样一来,只是高墙上的岗哨就需要一百二十人左右。

    前后两个门,各驻扎一个连,再去掉两百人。

    剩下的一二百来人,就是在司令部内部各个岗位值守的兵力,以及轮换的兵。

    鬼子如果派人去追击偷袭者,他们要派出去多少人合适?

    至少要派出去一个连队才行。

    他们会抽调哪儿的人去追击?

    第一选择肯定是轮休的士兵,如果人数不够,就会优先抽调在大院内值守、非重要岗位上的士兵。

    但他们一定不会抽调高墙上的岗哨,以及看守两个大门的兵力,因为敌人来自外部,这些兵力要随时防备来自外部的袭击!

    因为他们有之前的误判,所以他们一定会大胆抽调院内的守卫力量去追击偷袭者。

    这样一来,最高兴的,就只会是苏乙了!

    这么多哲彭兵在院子里各处把守,本就让苏乙十分忌惮和头痛。

    但如果他的猜想正确,那苏乙要面临的压力必然会大减,他刺杀西义一的成功几率也必然会大增。

    眼前的这栋小楼周边围满了持枪的士兵,还有那些赶来“护驾”的军官们。

    原本打算要速战速决的苏乙,此刻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做出这个决定无疑是要承担风险的,因为尽管苏乙和一线天已足够小心了,但难免还是会留下痕迹。这些痕迹很有可能会被哲彭人发现。

    一旦被发现,哲彭人一定会封锁整个司令部,然后展开地毯式搜索。到时候任凭苏乙和一线天有天大本事,只怕也插翅难逃。

    也就是说,苏乙在司令部里多待一秒,都会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尽管要承担如此巨大的风险,但苏乙还是决定耐心等等,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与此同时,在苏乙对面的小楼中。

    还穿着睡衣的西义一皱着眉头,正在听取手下关于司令部遇袭情况的汇报。

    “第一个爆炸物落入了宿舍楼二楼其中一个房间内,爆炸造成房间内四位参谋部军官当场玉碎。另外爆炸还造成了局部墙体坍塌,至少有十三位军官被困在坍塌的房间里,目前生死不明。”

    “第二个爆炸物落在了宿舍楼三楼的楼道上,爆炸时间和第一次相隔了约三分钟。这个时候军官们都被惊醒,已经从宿舍楼撤到了院子里,所以第二次的爆炸仅仅造成了一个距离近的军官被波及到,受了一点轻伤。”

    “两次爆炸造成的损伤如上,再无其他伤亡和损失。”

    “爆炸物是从北边的坡地上发射进来的,在第二次发射的时候,火光暴露了歹徒们的踪迹,北二号岗亭上值守的上等兵梅川内酷在锁定目标后立刻以榴弹炮反击,一轮反击过后,敌人便没有了动静。”

    “目前,警卫团已经派出侦察作战小队前往爆炸物发射地点侦查,具体情况还未被反馈回来。以上便是整个事件的详细过程,西义桑!”

    西义一冷冷道:“同一个方向,发射来两个疑似炸药包的爆炸物,而不是炮弹。这说明什么?”

    手下道:“说明他们掌握了一种不为我们所知的,可以发射炸药包的装置。”

    “蠢货!”西义一毫不留情呵斥,“这说明袭击者人数不多,而且没有重型武器,所以才用了某种取巧的办法。”

    “嗨!是我愚蠢,西义桑!”手下急忙恭敬道。

    西义一眼睛微眯,接着道:“袭击者两次轰炸都精准锁定了宿舍楼,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而且提前掌握了这里的地形情报,这绝对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但如果是预谋的行动,这其中又有一些矛盾之处,你知道是什么吗?

    手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他们应该炸机房和通讯处的,只是炸死几个参谋官,并不能影响什么。”

    “蠢货!这个司令部里,最有价值的人是我!难道他们不应该优先以我为目标吗?”西义一没好气地道,“炸掉机房和通讯设备,最多只能给我们造成一点麻烦,因为我们有备用设备,这点只要不是傻子,不会想不到。”

    “杀几个作战参谋,就像你所说,根本无关大局。只有杀死我,才有可能改写这场战争的结局。”西义一冷冷道,“至少,会让中路的局势发生彻底地改变。但他们却没这么做,他们根本没有轰炸这栋小楼,要炸死我的意思,为什么?”

    “因为他们害怕西义桑,不敢向您动手!”手下道。

    “蠢货!大大的蠢货!”西义一气得破口大骂,“这说明,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哪儿!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栋小楼的存在!”

    “也就是说,他们的情报并不那么准确和彻底,否则,他们应该炸这里才对!”

    说到这里,西义一冷冷一笑:“他们计止于此了,这只是一些阴沟里的地老鼠,他们只敢躲在漆黑肮脏的下水道里,趁主人不注意的时候偷点粮食,咬坏点什么东西。能准确定位到宿舍楼,实施精准轰炸,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他们甚至只有两次投射炸药的机会,一旦我们黄军还手,他们立刻便像是见了猫一样狼狈逃窜,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

    手下急忙道:“也许他们已经死在刚才那次的反击之中了。”

    “不无可能。”西义一点头。

    便在这时,有卫兵进来汇报,说是出去执行侦查任务的士兵有消息反馈回来了。

    西义一挥手让汇报的人进来。

    “将军,我们在北边的坡地上,发现了袭击者留下的痕迹。我们发现了一只埋在地下一半的汽油桶,据我们猜测,这便是他们发射炸药包的装置。”

    “汽油桶……”西义一不屑一笑,“这更加佐证了我的推测,他们只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蟊贼罢了!”

    “没错,他们不值一提!”手下附和道。

    “但这几个蟊贼却给我们造成了伤亡!”西义一森然道,“培养出一个合格的作战参谋,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这群该死的地老鼠,必须要为他们给帝国造成的损失,付出代价!”

    “西义桑,请您吩咐!”手下急忙道。

    “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看到这些胆大妄为的蟊贼,他们的尸体全部挂在北票的城墙上!”西义一眼中绽出杀机,“还有,胆敢为他们提供情报的人或者组织,也要为此付出代价!帝国的勇士绝不能白白牺牲,血债,必须血来偿还!”

    “嗨!”

    手下大声道,顿了顿,他又道:“军官们都很关心西义桑您的安全问题,爆炸发生后,参谋部的军官们都赶来了,现在全都聚集在门外,想要亲眼看到您安全无恙,他们才会放心。”

    西义一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既然他们都来了,干脆就将明早的参谋部例行会议提前吧。请他们都进来吧,我要在一楼客厅,召开今天的参谋部会议。”

    “嗨!”

    手下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门外围着的军官们鱼贯而入,对西义一一阵嘘寒问暖,自不用提。

    另一边,手下出了门,却立刻换上一副精干的样子,有条不紊发号施令,安排兵力去追击袭击者。

    恰如苏乙所料,除了轮休的士兵,他将院中一些重要性不大的岗位上的士兵,全抽调了出来,整个大院的守卫力量顿时变得松懈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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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540/ 第一时间欣赏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作者:惠鹏鹏所写的《影帝的诸天轮回》为转载作品,影帝的诸天轮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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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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