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5、活动
在李新民的印象中,苏援朝这个人胆大、心细、脸皮厚,还很贪财。
这个人很有混体制的天赋,但太过跳脱,折腾来折腾去也不知道折腾个什么劲,动不动就把自己折腾得不见了。
但为什么这孙子明明都摔得那么惨了,转过头就又爬起来活蹦乱跳的,这一点李新民就看不懂了……
刚开始的时候,李新民还觉得苏援朝能办事会办事,很适合做下属。但这个人做着做着,不知道怎么就跟自己平起平坐了,到最后干脆爬到自己头上去了。
李新民对苏乙很是妒忌,因此在苏乙跌倒的那两次,他都有出手落井下石,不过一次都没得逞……
这次苏乙下去后,李新民高兴得喝了一场大酒,他相信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他觉得苏乙这回完蛋了。
可如今看来,如果苏援朝能决定自己过不过得了关……那八成人家是又起来了。
玛德。
事不过三……李新民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细细想来,他觉得自己跟苏乙其实没什么大矛盾,最多算是有点小摩擦。所以如果苏乙真的能决定自己过不过得了这关,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苏乙的弱点是什么?
贪财!
这个人极其贪财,陆陆续续借了自己好多回钱,一次都没还过!
李新民不缺钱,为了前途,他也豁得出去,他愿意给出一个能让苏乙“眼前一亮”的数字。
但这还不够,他还需要捏住苏乙点把柄,以防万一。
苏乙有把柄吗?
当然后!
闫解成、刘光天、孔二民,这都是苏乙一手安排进厂的。
只要能找到苏乙在这三个人手里收过钱的证据,李新民相信苏乙肯定也得掂量掂量。
这叫一手萝卜一手大棒!
李新民是个极其谨慎的人,他浸淫官场数十年,深知做任何事情都得留有余地,尤其是这次事关自己身家性命和前途,不管喂萝卜也好,敲大棒也罢,他都决定给自己设置一个缓冲地带。
这样一来一旦出了任何意外和问题,他可以迅速弃车保帅,把自己给摘出来。
大棒好找,这些年许大茂在他的背书下干了不少坏事,李新民说一许大茂不敢说二,何况对于苏乙,许大茂才最应该害怕,这个人赤膊上阵得罪了好几次苏乙,每次都被整得很惨,他对苏乙只怕是恨之入骨,这个人最适合用来去找去找苏乙的把柄。
那萝卜呢?
除了自己口袋里的钱,李新民还想到一个人——
秦淮茹。
秦淮茹的两个闺女是苏乙的干女儿,据他所知,苏乙尤其疼爱秦淮茹的大女儿小当。
钱加上感情,再加上威胁,能不能让苏乙帮自己度过这关?
李新民觉得机会很大,他决定搏一搏。
关键他也没别的办法了。
于是他立刻联系许大茂和秦淮茹。
秦淮茹好联系,这个女人有家要照顾,只要打电话到他们胡同就能找到人。
可许大茂……
这孙子就不好找了,他老婆大着肚子,这家伙本就血气方刚,现如今又是春风得意,一身火气没处撒,指不定在哪个女人被窝里钻着呢。
李新民沉吟片刻,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自然是打给秦淮茹大院儿的胡同口,让电话岗亭的人通知秦淮茹立刻来厂里找他。
第二个电话他打给了一个这些年合作很愉快的顽主帮大姐——尤凤霞。
李新民身居高位,有很多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自己不方便做,又不想让局内人知道,只能找街面上的人来做。
有些来路不正的东西他自己不方便处理,也需要社会上一些有路子的人帮自己去处理,而尤凤霞这些年在这些事情上帮了自己不少忙,也从来没捅过篓子。
要说起这尤凤霞,还是苏乙“介绍”给他的呢。那是苏乙在巡视督导组结束第一轮巡视回京那一年,李新民请苏乙吃饭喝酒,顺便想为苏乙和许大茂说和,只可惜那次苏乙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当场让许大茂滚蛋。
后来苏乙跟李新民解释,他是因为心情烦躁才有这样的态度,不是不给你李哥面子,因为在街面上有个女人仗着和他相过一次亲就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搞得他烦不胜烦。
李新民有了台阶,哪怕心里再不悦也顺势就下来了。他以为苏乙只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但第二天他就偶遇了当时还叫尤娟娟的那个顽主帮大姐。
两人接触后,李新民确定了苏乙说的是实话,这个尤娟娟的确是打着苏乙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她现在很怕被苏乙找麻烦,所以跟他李新民的偶遇是特意的,目的是希望李新民庇护她。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新民对尤娟娟的投靠欣然接纳。这个女人就像是一朵芍药花一样,美艳而迷人,让李新民蠢蠢欲动,只可惜这个女人有个愣头青弟弟,防自己就像防贼一样,让他大大无语和郁闷。
尤娟娟改名也是投靠李新民,做了一些脏事儿之后,这女人说用本名做缺德事儿羞先人,凤霞这个名字,还是李新民给她起的。
“李大主任,有何吩咐?”电话里,这女人的声音略显慵懒。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啦?”李新民习惯性就要撩骚几句,但想到自己有正事,他下意识就压下心头的火。
“咳咳,凤霞,你让你的人去找找许大茂在哪儿。”李新民道。
“不用找。”尤凤霞笑呵呵道,“他在什刹海那边养了个女人,早上还带着他的相好来找过我呢。”
“找你干嘛?”李新民问道。
“换金条啊。”尤凤霞道,“他是您李大主任的得力干将,跟着您吃饭,油水足着呢。最近又攒够一条小黄鱼的东西,找我换来了,不过被我给推了,您那批东西我还没倒腾完呢,哪儿有工夫搭理他?”
“哼,这个许大茂,背着我没少往自己兜里捞……迟早收拾他!”李新民不悦哼了一声,“你让人去找许大茂,让他尽快到我这儿来!”
“好,您吩咐了,我还能不照办?”尤凤霞笑呵呵道。
挂了电话,李新民又打了一些电话,探听关于苏乙的消息。
不得不说他这么多年经营的盘根错节的人脉还是有些作用的,最终还真被他打听出了一条确切的消息。
由多部门牵头组成的一个联合调查小组将进驻红星轧钢厂,主要目的是倒查清算这些年的问题,而这个小组的组长就是重新被启用的苏援朝!
李新民心中再无半点侥幸,彻底坚定了攻略苏乙的决心。
另一边,大院中。
秦淮茹带着贾张氏和槐花刚从监狱回到了家中,一家人明显都哭过,心情都十分低落。
贾张氏嘴里念念叨叨着含湖不清的话,靠在炕边睡了过去。
秦淮茹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她身边抹着眼泪。
“妈,哥也太过分了,咱们大老远跑去,他居然不想见咱们。”槐花撅着嘴道,“他什么意思嘛!真不想认咱们啦?”
“他心里恨我,恨这个家。”秦淮茹垂泪叹道,“头些年他小,还不懂坐一辈子牢意味着什么。这些年他懂了,知道他这辈子都完了,他恨我,恨你奶奶,恨我们没教好他……”
“事儿不都是他自己干的吗?”槐花嚷嚷道,“我们还被他害了呢,家里有个ZZ犯,因为这事儿我在学校老做检讨,同学们都看不起我,不跟我玩儿……再说了,他想出来就别老打架闹事儿啊,动不动就在里面打架,人家都说他表现特别恶劣!妈,下回去看我哥别叫我了,我再也不想去了!我就该学我姐,早跟他划清界限!”
“槐花,妈以后可怎么办呀……”秦淮茹抹着眼泪哭了起来,“以前妈心里还抱着侥幸,盼着棒梗在里面好好表现,说不定能有机会出来,可这回,妈是真的绝望了。咱们家真的成绝户了!你奶奶还有妈给她养老送终,我老了可怎么办呀?妈真的不想跟聋老太太一样,孤零零死在自己家里,死的时候都没人知道,呜呜……”
“妈,你别哭呀,不是还有我,还有我姐吗?”槐花慌了,急忙过来给秦淮茹擦眼泪,“我们俩以后好好孝顺您,你肯定死不了!”
秦淮茹难过摇头:“你们?你奶奶说话虽然难听,但你们俩妈真的指望不上。你们以后肯定要嫁人的,嫁了人,你们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妈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呜呜,妈一想这事儿,妈就害怕……”
“妈我不嫁人,槐花这辈子都不嫁人……”槐花也哭了。
母女俩抱头哭了一会儿,秦淮茹的神色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槐花,我问你,我要是想让你孔叔叔给你当爸爸,你愿不愿意?”秦淮茹问道。
槐花一怔,道:“妈,你真要跟孔叔叔当两口子?”
秦淮茹点点头,勉强一笑道:“妈也没办法,女人呀,这辈子只能靠着男人,年轻时靠丈夫,老了靠儿子……你那短命的爹走得早,妈这些年无依无靠,过得太苦了……”
“你哥进去后,你奶奶下农场把脑子还给改坏了,成天疯疯癫癫的……好在这几年妈工作好了,咱家里条件才不差。但人不能只想眼前,还得为以后考虑。咱家没个男人,谁都想来占咱家便宜,谁都想欺负咱。所以,妈想让孔叔叔给你们当爸爸,以后再给你们生个小弟弟,只有这样,咱家才能有奔头。槐花,你愿意把你孔叔叫爸爸吗?”
槐花道:“可是我姐说,我们只有一个援朝爸。”
“他靠不住。”秦淮茹摇头,“他跟咱们根本不是一心,妈的工作但凡他肯说一句话,妈早就升厂里副主任了。但他什么都不说。你和你姐这些年看着吃他喝他不少,但是槐花儿,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算什么呀?人家就是心情好了随便施舍咱们点儿,要是咱们要的多了,你看他给不给!我让你跟他开口要了几次工作,他给过一次吗?”
槐花摇头。
“还有那次,你想要一辆自行车,他给你买了吗?”
槐花接着摇头。
“就说你和你姐的学费,他给你们交过一次吗?”
“但是援朝爸说这些钱该妈妈花。”槐花道。
“所以说人家是外人,要真是亲爸亲女儿,他能不花这个钱?”秦淮茹摸着槐花的头发,“槐花,苏援朝靠不住的,也就你姐傻,拿他当个宝,巴着他,得点儿小恩小惠就高兴得屁颠儿屁颠儿的。你看看这回,你干妈文慧回来,给你好说不说还买了件儿裙子,也算拿得出手,给你姐呢?就给个本子,她还傻乐呢。”
槐花道:“妈,可是我姐很喜欢那个本子呀,她可高兴了。”
“哄你们小孩儿的。”秦淮茹叹了口气,“再说苏援朝马上就结婚了,到时候人家也生孩子,有了亲生的,谁还管干的呀?你看着吧,到时候人家肯定慢慢就对你们姐儿俩冷澹了。到最后对你们也就不闻不问了。”
这话槐花有些理解不透,她表情茫然咬着指头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但既然是妈妈说的,那肯定就是这样……
“妈,小时候不是你让我们认援朝爸的吗?”她还是疑惑又追问了一句。
秦淮茹摇摇头道:“这都没用……算啦,不说这个了。槐花,等你姐回来,你跟你姐说说,你就是问问她,你说别人都是爸爸妈妈一起过日子,但咱妈一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你看看她怎么说。”
槐花点点头,又道:“但是姐不喜欢孔叔叔。”
“这不也是因为你干爸?”秦淮茹没好气道,“要不说你姐是个白眼狼呢,你干爸不喜欢,她就不管你妈怎么想啦?谁跟她是亲的呀?分不清里外这孩子……”
这点秦淮茹还真没瞎说,小当之所以不喜欢孔二民,还真是因为苏乙。
这事儿要追朔到苏乙第一次被撸到底那次,那时,许大茂刚被李新民提拔到稽查队队长的位置上。
1596、密谋
许大茂这个品种是属于坏得明明白白的那种人,欺软怕硬,高捧低踩,他都是明着来的,而且这个人跳得极其欢实,反复率极其高。
苏乙没被撸的时候,他再把苏乙恨得牙痒痒,见了面也点头哈腰陪着笑,态度好得不得了。
但苏乙一失势,他立马就迫不及待跳出来了,像极了主人刚出家门的哈士奇。
他本来想要趁苏乙不在京城先把苏乙的家给砸了,但奈何四合院战神傻柱在苏乙家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于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整和苏乙关系好的人。
谁跟苏乙关系好?
刘光天、闫解成和孔二民!
这三个人都是靠着苏乙才进的厂,许大茂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凡是跟苏乙关系好的人,都、得、倒、霉!
他先是把目光瞄准了刘光天,这个苏乙头号狗腿子。但当他带人找到刘光天时,发现他跟傻柱结成了“战略同盟”,两人同进同退,许大茂掂量半天,最终恨恨放弃这个目标,选择了下一个——闫解成。
闫解成认怂认得很干脆,先是表示自己跟苏乙没关系,后来实在没辙了,愿意花钱消灾。
许大茂狮子大张口叫价一千,最后三大爷家一家人齐上阵,还叫上了一大爷易忠海,又通过于莉的关系找到了于海棠,通过这两个人居中说和,最终是闫解成三百块钱买了平安,摆平了这件事。
一个不敢整,一个充了值,许大茂最终决定拿孔二民杀鸡儆猴。
他带人把孔二民暴揍一顿,然后直接把孔二民工作给停了。
这事儿到这儿有个小插曲,此时秦淮茹还是普通女工,但借着苏乙的名头在厂里混得风生水起,也因此,她也被许大茂瞄上了,让人把秦淮茹叫来,打算跟孔二民一块收拾了。
秦淮茹多精?立马借李新民的名头,把许大茂唬得一愣一愣的,最终秦淮茹不但暂时脱身,还让孔二民也免了继续被毒打祸害的命运。
秦淮茹拉着浑身是血的孔二民去包扎清洗伤口,这个内向老实的小伙儿因此跟秦淮茹结缘,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自此掉坑里了。
但孔二民的工作还是没了。
他把这事儿回去跟孔大民一说,孔大民一听,心说这不成啊,当时为了这份工作,他没少花钱,现在说没就没了,还是受苏乙的牵连,那可不行!
他当时就去找了刘桂芬。
但刘桂芬是街道办的,不是轧钢厂的,这事儿她就算想管也有心无力,够不着。于是便让孔大民自认倒霉,但退钱是不可能的。
孔大民咽不下这口气,但既得罪不起许大茂,又得罪不起刘桂芬,于是挑了个软柿子苏乙来撒这口气。
当晚,苏乙刚风尘仆仆回到家里,正和小当玩闹,孔大民就来了。
为了壮胆,他还带了以前跟他一起干活儿的两个工人。
三人在苏乙家门口一阵嚷嚷,想要通过“闹”的方式,把气发泄出来。
孔大民以为苏乙不行了,话说得很难听,里外里还拿当初水管的事情威胁苏乙。苏乙不好揍老人家,于是让小当去给沉燕子打了个电话,于是孔大民便被以寻衅滋事的罪名给拘了。
这事儿按说到这儿结束了,但偏偏大晚上孔二民又来了。因为父亲被拘留,这人脑子一根筋,把苏乙家玻璃给砸了。
很少发脾气的苏乙出来把孔二民一脚踹倒,把他臭骂一顿,孔二民脑子转过弯后,也知道自己理亏,给苏乙道了歉。
第二天,苏乙奇迹般东山再起,许大茂立马怂了,在李新民的建议下,给孔二民赔礼道歉,又把孔二民请回来上班了。
孔家父子折腾这一下有些里外不是人,尤其是孔大民,被拘留七天出来后,后悔得直抽自己嘴巴子。
他不但得罪了苏乙,还得罪了刘桂芬,自己还点了一份银手镯七日游套餐,可谓是癞蛤蟆过门槛,又墩屁股又伤脸。
他怕苏乙打击报复自己的儿子,于是带着孔二民又提着礼物给苏乙来赔礼道歉。
苏乙没让这父子俩进门,一番话把他们打发走了,之后苏乙也没见过孔大民,但孔二民老来给秦淮茹送东西,苏乙倒是经常见。见了也就是点点头打声招呼。
孔二民其实挺老实憨厚,但因为这件事,在苏乙这儿好感度彻底败光了。他自己也觉得在苏乙这儿没脸面,所以很怕见到苏乙,之前文慧的感觉是没错的。
而在小当这儿,他的印象则直接败成了负数。
孔大民骂人的时候,小当在场;孔二民砸玻璃的时候,小当也在场。小当对这对父子的厌恶值可谓是爆棚了。
偏偏孔二民还老给自己妈妈献殷勤,送这送那的,秦淮茹还老请孔二民在自家坐坐。小当对此自然不能忍,于是让秦淮茹跟孔二民断绝往来,结果自然是失败,还因为闹得太凶被秦淮茹收拾了一顿。
小当自然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孔二民造成的,对这个人的厌恶简直无以复加。
秦淮茹对这其中的缘由很清楚,所以才说这事儿全怪苏乙。
她对此也有些犯愁。
这几年来,傻柱结婚,苏乙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其余男人都是想把她吃干抹净了,唯有一个孔二民是真心诚意对她。
贾张氏疯了以后,在这方面秦淮茹也没了约束,她这两年的心思其实越来越活泛。关于自己的婚事,她跟孔二民其实早就商量过了,而且她还自己去医院偷偷把环给取了。
但关于婚事两家都有阻碍。
她的阻碍自然是小当;而孔二民家当然不可能同意一个好好的大小伙子娶一个带着前婆婆,养着俩闺女,还有个坐牢的儿子的寡妇。
孔大民为此暴跳如雷,甚至把孔二民吊起来打,奈何孔二民心眼实,是个犟种,竟干脆不吃不喝绝食,最终终于让孔大民无奈松了口。
但人家那边也没有完全松口,说是秦淮茹可以娶,但三个拖油瓶不能带,牢里的儿子也要断绝关系。
秦淮茹不愿意丢下俩闺女和贾张氏,为这事儿就在和孔家僵着。好在孔二民一心支持她,孔大民就孔二民一个儿子,相信儿子一直不结婚的话,他也僵持不了多久。
为这事儿孔大民愁得头发都全白了,他感觉自己晚年诸事不顺,简直衰到家了。
孔家这边秦淮茹吃定了,但小当这边是真不好搞。
其实秦淮茹有时候还真的挺后悔让俩女儿认苏乙当干爹的,自从小当认了干爹后,性子越来越倔,跟她也越来越离心离德。头几年槐花甚至都有向“不好”方向转变的趋势,要不是她眼见不对急忙把槐花硬生生给拽回来,现在两个跟她不一心的闺女能活活气死她。
不过就算再后悔,如果时间能重来,秦淮茹还是会这么选的。
“嗳?”想到这些,秦淮茹突发奇想。
“槐花,你说要是让你干爸劝劝你姐怎么样?”秦淮茹问道。
“劝什么?”槐花有些没反应过来。
“劝她同意我跟你孔叔叔呀!”秦淮茹兴奋起来,因为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靠谱,“你姐最听他的话,他是大人,应该能理解我的难处,我……”
秦淮茹正想得起劲,外面有人砰砰砰拍门:“秦淮茹,有你电话!”
得了电话员的转告后,秦淮茹叮嘱槐花看着睡觉的贾张氏,自己匆匆往厂里赶去。
她到的时候,李新民和许大茂都在,前者正看着后者跟谁通话。李新民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让她关上门,然后又回过头去,满眼期待看着许大茂打电话。
许大茂此刻满脸堆笑地跟电话那头的人道:“我真不骗您兰姐,苏援朝真下去了!我给你打电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离这人远点儿,免得您被牵连了……我知道,知道你跟他先认识,但咱俩这关系,他能比得上吗?我媳妇儿都是你介绍的,对不对?你还是我媒人呢。”
“这样,晚上我请你吃饭,咱们细聊,行不行?不带我媳妇儿,她还得在家看孩子……不方便?兰姐,其实吧,我是想跟您打听打听苏援朝的事儿,呵呵,他以前不是在你那儿买过东西吗?苏援朝现在倒霉了,我觉得您得把自个儿撇清了,万一他胡说八道牵连你怎么办?我真不是危言耸听,这真有可能发生……”
“行吧,您是明眼人,我承认,我是要整他,这回我绝对能踩死他!兰姐,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我这也是给你机会,你要是错过……喂?喂喂?”
许大茂对着听筒愣了一会儿,呆呆看向李新民:“臭娘们儿敢挂我电话?”
李新民失望摆摆手:“算了,再想办法吧。”
“不行,我得找她一趟去。当初她给我跟我媳妇儿保媒的时候,我请她吃了好几顿饭呢,这饭我不能让她白吃了!”许大茂黑着脸道,“主任你放心,我肯定让她站出来帮咱们说话,只要有她作证,苏援朝他那么多钱哪儿来的他说得清吗?但您得一口咬死了,没借过他钱……”
“这事儿太牵强了,还是得在我刚说的三个人身上下工夫。”李新民道,“刘光天不行,这孙子跟苏援朝穿一条裤子,是个死硬分子,我觉得还是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闫解成……我跑一趟吧,这家伙胆儿小,应该没什么问题。至于孔二民……这不秦主任在这儿吗?我觉得让她出马最合适。”
秦淮茹其实已经听了个大概意思,,这会儿惊疑不定地迟疑道:“主任,大茂,你们要对付苏援朝?”
“不是我们,是咱们!”李新民看着秦淮茹,一脸严肃,“你还不知道吧?苏乙又被上面启用了!”
“啊?他不是刚被撸了没多久吗?”秦淮茹傻眼了,“您之前不是还说,他这回绝对完蛋了吗?”
“唉,谁知道这个苏援朝是怎么回事,”李新民叹了口气,“他这官儿当的,跟弹黄似的……我有确切消息,咱们厂最近要来一个调查小组,苏援朝就是这个小组的组长。他来专门调查这些年厂里的问题,而且要裁撤掉委员会,恢复以前的组织和制度。”
顿了顿,李新民看着秦淮茹道:“苏援朝这个人其实很死板,死守着规矩不放。你是怎么提上来的,你自己最清楚,你觉得他要是真查起来,会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放过你吗?”
秦淮茹惊疑不定道:“主任……他动我,那不是不给您面子吗?”
“我?你以为他冲着谁来的?”李新民摇头道,“你呀你,一点敏感都没有。现在都什么风向了?委员会一裁撤,我能不能继续留在厂里都是问题。现在到处都喊着要倒查清算,他苏援朝带着调查小组进厂,就是来拿咱们开刀的。”
秦淮茹狐疑道:“主任,大不了还是跟以前一样,主任改厂长,咱们跟他又没什么仇……”
说着她看了眼许大茂,没再说下去。
许大茂对秦淮茹的心思洞若观火,冷笑道:“秦姐,你是不是觉得只有我得罪苏援朝最狠,你和主任都不用担心是吗?”
“其实你这事儿跟他好好说说,也没什么。”秦淮茹安慰道,“都是一个院儿的街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你真是太天真了!”许大茂嗤笑,“这么跟你说吧,现在到处都在拨乱反正,什么是乱?我这队长,你这车间主任就是乱!郭大撇子,还有一直跟你过不去那副主任,他们两个怎么倒的,秦姐你不会忘了吧?虽然是我动的手,但要不是你站出来推他们一把,他们也不至于那么惨。尤其是你们那副主任,自己想不开跳河了……”
“你说这个干嘛!”秦淮茹脸色有些不自然。
“我只是在提醒你秦姐,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许大茂冷笑,“连李主任对这事儿都这么慎重,你还不当回事儿?真以为苏援朝能看在小当的面子上能对你网开一面?别天真了!要是李主任和我倒了霉,我们肯定把你也拽下来,要死大家一起死,谁都别想好!”
1597、行动
“主任,我家跟苏援朝的关系太复杂了,这事儿我真的不好参与。”秦淮茹对李新民赔笑,“您看要不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保证守口如瓶,怎么样?”
“秦淮茹,这些年我升你做车间主任,你什么活儿也不用干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电风扇拿着五十多块钱工资,挺享福吧?”李新民阴测测地道,“拿钱的时候你挺乐意的,现在需要你同舟共济的时候你要下船?你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像是孔二民那样的二傻子,被你骗得一愣一愣的,工资都被你领了一年多了!”
“秦姐,甭装清高,咱都是一类人!”许大茂也冷笑着道,“这么说吧,像是苏援朝这种人假正经的人,越是关系跟他近,他越整得狠。为什么?他得体现他的大公无私呀!到时候跟领导汇报的时候人家也有话说,我干闺女的亲妈都被我整得坐牢去了,我够可以了吧?领导一看好家伙,这是个圣人呀,那还不赶紧给他官升三级?”
秦淮茹面色阴晴不定。
李新民冷笑着又道:“秦淮茹,别的不说,这两年你倒卖的那几个名额,上面要是查起来,一查一个准儿!”
“主任,这钱我可一分没拿,都给您了呀!”秦淮茹慌忙道,“而且这都是您吩咐我干的,我最多就是吃人家一顿,我什么都没捞着!”
“是吗?他们没给你家送礼?”李新民问道。
“是,但那才几个钱?”秦淮茹道。
“贪污一分钱也叫贪污!”许大茂呵呵一笑,“贪污分子一旦被查了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秦姐?到时候棒梗儿有伴儿了,母子同坐牢,这从古到今都算是传奇了,没准儿你秦淮茹还得被报纸宣传宣传,当稀奇事儿报道一下呢。嘿,这可长了大脸了!”
“哎,说话这么损,都是自己人,别老挑坏的吓人。”李新民道,“只要咱们能过这一关,风平浪静,什么事都不会有。”
顿了顿,他看着面色煞白满眼惊恐之色的秦淮茹,温声道:“秦淮茹,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能把你叫来,就证明你还是我们自己人,自己人就要团结一致,共度时艰。”
“主任,我……”秦淮茹颤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李新民伸手止住,他正色道:“我李新民不说虚话。要是这关过不去,咱们三个一起完蛋,谁都不可能逃过!要是能过去……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副厂长!”
这话让许大茂和秦淮茹齐齐一震!
但这还没完。
李新民接着道:“除此之外,我还给你们俩每人一个副科长的领导岗名额,人手完全你们自己定,哪怕你把一头猪放上来,我也给你们签字!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许大茂和秦淮茹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两人眼中都闪烁着异样光彩。
“只要能过这关,什么都好说!以后轧钢厂里咱们三个平分天下!”李新民继续用充满蛊惑的语气道,“咱们就跟亲兄弟姐妹一样,以后有钱一起赚,有福一起享。大茂,淮茹,其实咱们没有退路,唯有放手一搏!”
“只要成功,那就是一片朗朗晴空,前途一片光明!”
“秦姐,还犹豫什么?”许大茂红着眼珠子,“你不会真想进去陪棒梗吧?”
“你别说了!”秦淮茹烦躁道,“主任,我能干什么?”
“计划我早想好了,咱们兵分三路。”李新民道,“大茂这边我已经吩咐好了,他这边的手段是咱们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启用,最好是用不到,毕竟咱们的目的也不是跟苏援朝对着干,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撕破脸。所以关键就在你我。”
“秦淮茹,你得干两件事情。第一,他不是最喜欢你大女儿吗?你先让你大女儿跟他说说,就说能不能放过她妈妈……”
“这不行啊主任!”秦淮茹眉头紧锁,一听就急忙摆手,“小当根本不听我的话,今早上她还为了苏援朝跟我吵架呢,我在她这儿说根本没有苏援朝说话好使。”
“小孩儿嘛,你骗一骗,逼一逼,还拿不下她?”许大茂啧了一声,“再怎么说你也是她亲妈,你就说你干爹要是不抬抬手,你妈我就要被枪毙了。你要是不想你妈死,就赶紧求求你干爹去!”
“这不馊主意吗?”秦淮茹激动道,“她一问苏援朝,不就彻底露馅儿了?到时候就成了我骗她了,我再说什么她都不信了!”
“那就别说枪毙,就说坐牢。”李新民道,“这是事实,你也没骗她。你就说,你干爹要是不放过我,你妈妈我就要去坐牢了,跟你哥一样,你也不想这样吧?那就去好好求求你干爹,你让你女儿给他跪下,他不答应就不起来!苏援朝这人我还是了解的,吃软不吃硬。”
“可、可小当也只能替我说话,主任你还有大茂……”秦淮茹依然一脸为难。
“哟,难得,秦姐还能想着别人。”许大茂嗤笑。
“这你不用担心,刚才我说了,咱们都是一条线上的,他保了一个就不能不管另一个,否则他谁都保不住。”李新民的话让秦淮茹心里再度一颤,“他只要肯保你,那必然就得先保我,保住了我,也就保住了大茂。”
“这话没错。”许大茂呵呵一笑,眼神闪烁,“这些年咱们谁不知道谁的底儿?这事儿咱就得同进退,谁也别想扔下谁。要上岸都得上岸,只要一个人在水里,另外两个迟早都得被拉下来!”
李新民眼中闪过愤怒,脸上却笑容不减,点头道:“大茂说得对,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得同心协力。秦淮茹,只要苏援朝在你这儿松了口,你就可以跟他提,就说我想见他。我李新民为官这么久,上面的人也想要保我,他苏援朝多少也得掂量点儿。到时候我再给他点儿好处,跟他一起商量个万全的对策。实在不行,把刘副主任和江副主任他们推出去当替罪羊,也算是让他能交差,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总结一下,第一,你得让小当找苏援朝哭去,哭得他心软肯放过你。”许大茂道,“第二,只要他松了口,就跟他提李主任想见他这事儿。其实只要他松了口,这两件事儿就是一件事儿。”
“这没错。”李新民严肃道,“秦淮茹,咱们三个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上了!这一次咱们不能失败,只能成功!”
“主任,我尽量。”秦淮茹满脸沉重。
“不是尽量,是一定!”许大茂补充道,“对了,还有孔二民上班这事儿,秦姐,当初苏援朝收了孔二民多少钱?”
“没收钱。”秦淮茹摇头。
“没收?不可能吧?”许大茂嗤笑,“秦姐,我不把孔二民怎么样,这会儿还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吧?”
“真没收钱,我不骗你。”秦淮茹道。
“不可能,孔二民又不是苏援朝的儿子,他白给孔二民名额啊?”许大茂根本不信,“当时他那房子不是孔二民给修的吗?要么就是抵了修房子钱了……这也不够啊,是不是还买家具什么了?”
“哎呀你别瞎猜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秦淮茹不耐道,“这事儿我问过二民了,他这个工作名额,是从我们街道办的刘桂芬那儿买的,苏援朝根本就没插手。”
李新民和许大茂都愣住了。
“是是是,我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儿。”李新民道,“当时孔二民来的时候,苏援朝说他是刘桂芬介绍的人。”
啪!
许大茂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苏援朝是跟刘桂芬做了交易,孔二民是跟刘桂芬买的工作……嘶,这家伙太狡猾了,太精了,多了这么一步,等于把他给摘出去了!主任,咱们能不能去找找刘桂芬……”
“别胡说,也别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李新民皱着眉头摆手,“孔二民这事儿别想了,咱们现在集中精力只办自己的事儿,能别牵扯别人就别牵扯别人。那你这边就剩下刘光天和闫解成了。”
“还有李兰,我还得再试试。”许大茂道,“刘光天也不成,咱总不能给他上刑吧?打他都没用,这孙子从小被他爹打到大,咱打他他都不当事儿,早被打习惯了,没准儿还想这口儿呢。”
“你就损吧你!”秦淮茹白了他一眼。
许大茂呵呵一笑:“那就只剩下闫解成了,这孙子我拿捏稳了他!放心,我一吓唬他,他要是不尿一裤子,我都不叫许大茂!”
“那咱们就分头行动!”李新民看着面前两人,“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秦淮茹忧心忡忡出了厂子,几番纠结,最终还是坚定了搏一搏的决心。
她不想失去现在的一切!
想法是好的,只可惜出师未捷,她倒是想尽办法打听到了文慧家的大院儿大门朝哪儿开了,但进不去。
任她说破了天,门口站岗卫兵也根本不让她进。
提文慧也没用,因为自从文慧上报纸后,很多人都慕名找到这里,想要见文慧,卫兵们早就不胜其烦。
最后秦淮茹实在把卫兵说得烦了,人家丢下一句:“你说你认识,那就让领导同志给我们岗亭打电话,只要人家一个电话,我立马放行!但你要是再在这儿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秦淮茹也没敢多问,灰熘熘到外面找了个电话打给了李新民,让李新民去查文家的电话。
这边不顺利,另一边许大茂也不顺利。
他先去找李兰,但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只好又返回厂里去找闫解成,没想到跟闫解成一个办公室的说闫解成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回家去了。
于是他带着人又杀到了闫解成的家里,结果又是铁将军把门。
“嘿,邪了门儿了!”许大茂莫名其妙,这怎么找谁谁都不在?跑哪儿去了?
想了想,他干脆带着人直接返回大院,去找闫阜贵了。
与此同时,苏乙正在陆胜利家楼上接电话。
半个小时前,李兰把电话打到陆胜利家找苏乙,这是苏乙早就给李兰留下的联络方式,因为如果需要紧急联系到苏乙,李兰没这个路子,陆胜利一定是有的。
陆胜利接到电话时,苏乙正在某个领导家拜会,陆胜利把电话直接打到人家家里,苏乙就在那里借着人家的电话给李兰拨了回去。
李兰把电话里许大茂给她打电话的事情跟苏乙一五一十说了,苏乙立马明白自己要回轧钢厂的事情泄露了。
历来敌人最后的反扑都是疯狂和歇斯底里的,苏乙虽然蔑视李新民和许大茂之流,但却不会给他们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他打了几通电话,安排好了一切,然后便和文慧来到了陆胜利家里,这会儿电话正好反馈到他这儿来。
“刘光天和闫解成一家子现在都在我这儿。”电话里的声音略显慵懒,但却是骨子里带的媚意,其实十分庄重,“街道办刘主任那儿我也把话传到了。刘光天刚才在我这儿给他爸打了个电话,他说他这边也不会有问题。您看我要不要再派人去确认一下?”
“不要了,光天办事靠谱,他说没问题就肯定没问题。”苏乙道,“你这儿呢?跟小勇谈好了吗?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也早就等着了。”电话那头的女人道,“那年他出事儿,我按您的指示去找了李新民,李新民虽然保住小勇不坐牢,但也拿住了他的把柄。您后来告诉他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他也听进去了,这些年他一直都念叨您这句话。”
“主动进去和被动进去是两码事情。”苏乙道,“把过去的还了,出来就清清白白做人!”
“是,这道理我们都懂,我们都很感激您。”女人恭敬道,“这些年的账本都在我这儿,李新民没通过我们干的事儿,我也掌握了一些。另外,我跟刘岚也说好了,只要您一句话,她就会站出来。小勇带着这些东西进去,绝对可以戴罪立功,争取最大减刑。他心里没别的想法,只有感激您。”
苏乙笑了笑:“办完这事儿,你换个住处,把名字改回来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1598、后路
挂了电话后,苏乙走下楼来,楼下文慧正和陆胜利说话。
“事情办完啦?”文慧问道,“不要紧吧?”
“没事,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苏乙笑了笑,“倒是小当怕是要难过了。”
文慧叹了口气道:“这也没有办法……你打算亲自跟小当说?要不我来说?毕竟有些话你自己不好解释……”
“不用。”苏乙摇头,“秦淮茹应该会去找小当,咱们什么都不用说,她会告诉小当一切的。”
“她说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文慧道。
“这六年我虽然东奔西跑,但对小当的教育可没落下。”苏乙呵呵一笑,“放心,她看问题还是清楚的。”
“但毕竟是亲妈。”文慧道,“她一个小孩子心智也到底不成熟。大是大非和亲情,她很可能会选错。”
苏乙摇摇头道:“对小当来说可不是这样,她是要在我和她妈之间二选一。”
“你这么自信小当会选你?”文慧看着苏乙。
苏乙叹了口气:“小当性子倔,谁也别逼她……你跟叔叔阿姨说一声,留意着点小当的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吧。不管怎么说,她得过这一关,不然以后心里就是疙瘩。”
大院中。
许大茂软磨硬泡,唬诈威逼手段用尽,也没能从闫阜贵老两口中套出闫解成一家子去哪儿的消息。
走出闫家的时候,许大茂心都有些发凉。
和李新民和秦淮茹不同,他许大茂是挨过社会毒打的,还不止一次,每次他的下场都很惨。
他虽然屡败屡战,但却没越挫越勇,反而是越来越怂。
而且和对ZZ懵懵懂懂的秦淮茹不同,许大茂多少是有点敏感度的,他是能意识到,李新民这艘船快要沉了。
许大茂可不是“船在人在、船沉人亡”的忠臣义士,要是把李新民弄死就能自救,他绝对毫不犹豫。
只可惜他想跳船,李新民却没那么容易让他下去,他这些年给李新民办各种脏事儿,怎么可能没有把柄握在李新民手里?
所以哪怕再心怀恐惧,再不愿意,他也只能壮起胆子和苏乙斗一斗。
但现在,他好不容易壮起来的胆子没了。
李兰躲着不见他,闫解成一家子失踪,他让人专门去看看刘光天,结果刘光天也不在。
这一切的发生,反倒让许大茂能彻底冷静下来清醒地思考自己要面临的现状。
苏援朝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太大破绽,但凡他能想到的可以威胁到苏援朝的,现在都不见了。再联想到之前几次苏援朝被撸下去的理由,两相一比对……
许大茂悲哀地发现,哪怕现在闫解成、刘光天和孔二民全部都答应他站出来指控苏援朝,再加上个李兰也站在这边,这些统统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苏援朝之前被撸下去所犯的事儿大,甚至连比都没法比……
人家摊上那么大的事儿都能东山再起,还不止一次起来,现在自己觉得找几个人威胁人家贪污了几百块钱,就能把苏援朝斗倒?
用脚后跟想这事儿都不可能。
但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李新民还让他去做?
许大茂可不相信他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李新民这个老狐狸还会想不到。
站在闫阜贵家门口,许大茂突然感觉到无比茫然,他失魂落魄地往后院家的方向走去。
“奶奶!奶奶!你回来!”
中院传来槐花的声音,紧跟着许大茂跟一个老太太撞了个满怀。
许大茂没怎么着,老太太却踉跄着跌倒在地,“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贾张氏?
许大茂皱眉,绕过跌倒的老太太就要接着往回走。
槐花看了眼许大茂,没敢吱声,就要扶起贾张氏。
“杀千刀的撞倒我?我让棒梗打你!”贾张氏嘴里含湖不清都囔着。
许大茂皱眉回头看了眼,道:“槐花,把你奶奶看好了,都特么疯了还往出跑什么?”
槐花依然没敢说话,倒是贾张氏瞪着许大茂嚷嚷起来:“打你!打死你!我让棒梗打死你!”
许大茂嗤笑:“棒梗?棒梗已经被枪毙啦!你呀,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罢他头也不回往后院儿走,浑然没注意到原本眼神混沌的贾张氏听到他这句话,突然瞪大眼珠,僵在了原地。
“奶奶,回家吧……”槐花拉着贾张氏就要往回走。
“啊啊啊啊……”贾张氏却突然杀猪般尖叫起来。
她毫无预兆地突然撒腿就向许大茂冲去,许大茂听到叫声刚一回头,贾张氏已经到了他面前,伸手就往他脸上狠狠挠了一把。
“啊……”许大茂吃痛惨叫一声,一把将贾张氏推倒在地。
他这一下没收力,贾张氏仰头就倒,脑袋重重可在水池边上,“冬”地一下。
“奶奶!”槐花吓得大叫,惊恐瞪着许大茂,“你你你、你怎么打人呀!”
“你特么眼瞎啦?是我打的她吗?”许大茂气急败坏摸着脸,明显感觉到脸被抓烂了,一看指尖上有血,他彻底被气炸了。
“老虔婆,你个老王八蛋,你特么疯劲儿没处使了是吧?”他气得大骂。
有被声音吸引出来的街坊忍不住劝道:“她一个疯老太太,你跟他计较什么?”
“跟你有一分钱关系吗?你特么算哪根葱?”许大茂张嘴就骂,“这老虔婆抓烂我的脸你怎么不说?她疯了我就活该是吧?”
“血!奶奶,你流血了!”槐花急得哭了。
贾张氏痛苦地捂着脑袋坐起来,凶狠瞪着许大茂。
“瞪?再瞪眼珠子给你扣了!你个疯婆子!”许大茂骂道,“你孙子被你害死了,你儿媳妇儿也找了个男人马上要嫁出去了,你们贾家已经成绝户了,到时候把你个疯婆子赶到大街上要饭去,我看你再嚣张!”
“奶奶,奶奶……”槐花扶着贾张氏大哭起来。
贾张氏呆呆看着许大茂,许大茂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骂了声晦气转身离去。
“奶奶,你怎么了奶奶?”槐花哭着道。
贾张氏眼神茫然环顾一周,最后目光落在槐花脸上,仔细认了一下,不确定道:“槐花?”
“奶奶,你认识我?”槐花呆住了。
自从奶奶疯了以后,她就只认识母亲和棒梗,其余人都不认识。
“回、回家。”贾张氏挣扎着站起来,槐花急忙扶着她往回走去。
另一边,许大茂黑着脸回到了家,他媳妇儿正逗孩子玩呢,一看到他顿时一怔,吃惊站起来道:“你这脸怎么了?谁挠的?”
继而脸色一变:“许大茂,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搞破鞋了?”
“别瞎说话,这是中院儿贾张氏那疯婆子挠的!”许大茂没好气道,“给我找点儿药,玛德,这疯老太太,气死我了。”
“她挠你干嘛?”大茂媳妇儿将信将疑。
“我哪儿知道,你问她去!”许大茂没好气摆摆手,“快去快去!”
“爸爸,爸爸抱!”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儿摇摇晃晃朝他走来,张开双臂。
许大茂刚还呲牙咧嘴,这时候顿时眉开眼笑,一把将孩子抱起来,又是亲又是逗:“乖儿子,想爸爸了没有?爸爸都想你了,待会儿爸爸带你骑大马,好不好?”
“骑爸爸!骑爸爸……”
“骑,随便骑……”许大茂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他媳妇儿拿着半瓶红药水走了过来,边走边皱眉道:“疯老婆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挠你?你是不是说什么有的没的了?”
“行了,这事儿你甭问了!”许大茂摆摆手,正色道:“还记得我昨天提出去的一个箱子吗?”
“记得。”他媳妇儿点点头,“箱子里那么沉,还上着锁,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呀?”
“金条。”许大茂幽幽吐出两个字。
他媳妇儿“啊”了一声,顿时愣住。
“一箱都是?”他媳妇儿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这几年全部家当都在里面!”许大茂道。
啪!
他媳妇儿把药瓶往桌上一顿,气急败坏道:“许大茂你什么意思?背着我藏了那么多金子就不说了,你把它们拿出去是什么意思?”
“我藏起来了。”许大茂道。
“藏哪儿了?”他媳妇儿追问。
“这不能告诉你。”许大茂道,“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金子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而且只有我知道。”
“你什么意思许大茂!”他媳妇儿已经在怒火爆发的边缘了。
“你坐。”许大茂叹了口气,拉着他媳妇儿的手,让她坐了下来。
“丽丽,咱俩也是多年夫妻了,从来还都没交过心,今儿咱俩好好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丽丽冷笑,“你跟你外面的狐狸精没聊够?”
“我跟你说过,那只是逢场作戏。”许大茂挑挑眉,“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我跟她们打今儿起,彻底断了。”
丽丽一怔,突然大怒拍桉而起:“她们?许大茂,你在外面养了几个?”
“你小点儿声!”许大茂皱眉低喝道,“不管几个,以后我也跟他们断干净了!”
“放尼玛的屁!”丽丽柳眉倒竖,“你说得轻巧,我就不信狗能改得了吃屎!”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得相信现实。”许大茂幽幽道,“我要是进去坐牢了,你觉得那些女人会在外面等我出来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丽丽眉头紧皱。
“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许大茂招招手,示意他媳妇儿坐下。
“我可能要倒霉了。”他声音低沉道,“你昨天不还问我,说天都变了,我这队长会不会受到影响?”
“你不说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吗?”丽丽道。
“那是安你心的话。”许大茂叹了口气,“要是真没事儿,我能把这些年攒下的家底儿都藏起来吗?”
丽丽呆住了,许是被这消息震住了,半响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放心,金子跑不了,到时候都是你的。”许大茂道,“丽丽,我许大茂外面有再多女人,但我出了事儿,我所有的钱,都得留给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大茂摸着怀里孩子的脸,一脸疼爱:“因为你替我生了儿子,这是我许大茂的种,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丽丽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冷笑道:“要是没这儿子呢?”
“那我一分钱也不留给你。”许大茂坦然道。
“你……我果然没有看错,许大茂你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蛋!”丽丽咬牙切齿道。
“咱们半斤八两,别把自己看得太高尚。”许大茂冷笑,“咱俩要是没儿子,我但凡一出事儿,第一个跑的就是你!丽丽,咱俩没感情!当初咱们喝了一顿大酒,稀里湖涂就睡在了一起,过了一个月你就跑来说你怀孕了,怀了我的孩子。咱俩之间没感情,只有孩子!”
丽丽冷哼道:“我不像你,这么多年夫妻,我对你是有感情的。”
“好,那万一这回我要是真躲不过了,我有一个条件你能答应我吗?”许大茂问道。
“什么条件?”
“你不准改嫁。”许大茂道。
丽丽骂道:“你混蛋!”
“只要你改嫁,那一箱金子你就别想要。”许大茂冷笑。
“你什么意思许大茂?”丽丽脸色变了,“你的意思是你万一出事儿了,我们娘俩得喝西北风是不是?”
“我这么说了吗?”许大茂一挑眉,“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我爸每个月都会给你送三十块钱,绝对够你们娘俩生活了。”
丽丽恨恨瞪着许大茂。
“别恨我,说真的我信不过你,我不能不防你一手。”许大茂叹了口气,“但是丽丽,我跟你保证,只要你不改嫁,等我过了这关,那箱金子都是你的,我要是骗你,我许大茂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顿了顿,许大茂又道:“之前我老为儿子的事儿跟你吵架,这事儿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你。这小子现在虎头虎脑,虽然跟你像多一点,但你看这眼睛,是不是越来越像我了?”
“废话,你是他爹,他不像你像谁?像傻柱吗?”丽丽道。
“行啦,别故意气我了。”许大茂叹了口气道,“你心平气和一点,有些事儿我得跟你交代清楚,省得到时候你被人一诈,就什么都交代了。”
1599、蜂尾
乌合之众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不是能力不行,而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
李新民、许大茂和秦淮茹这三个人没一个是傻子,当李新民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想要利用另外两个的时候,许大茂开始为自己准备后路,秦淮茹考虑的最多的也是怎么能让自己脱身。
三个人心里都有鬼,三个人也都知道其他人心里有鬼,大家都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最终的结果就是看三个人谁死,还是一起死。
许大茂马不停蹄地开始安顿后路,他老婆丽丽在家也坐不住了,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突然傻柱家的大儿子栓子推开门,把脑袋从门缝中伸了进来。
“栓子,之前的帐还没跟你算呢,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少在这儿捣蛋!”丽丽一看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乱来,我非让你妈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可。”
“你除了会给我妈告状,你也没别的本事了。”栓子撇撇嘴,不等丽丽发作,便抢先问道:“许大茂呢?”
“没礼貌,你妈教你叫大人直呼其名的吗?”丽丽瞪眼道。
“许大茂除外!我们弟兄俩随我爸,跟许大茂死磕!”栓子道。
“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丽丽不耐烦开始撵人。
“我有正事儿,有人找你。”栓子道,“你给我拿一毛钱跑路费,我就告诉你她在哪儿。”
“你滚不滚?不滚我打你了啊!”丽丽摸起了笤帚疙瘩,故意板起脸吓唬他。
“没劲,不相信人。”栓子撇嘴,“那你自己找去吧,找你的人说她姓李,你得叫她姐。”
“姓李?”丽丽愣住,眼看栓子就要缩回脑袋,她急忙叫住,“哎哎哎你回来!她人在哪儿?”
“两毛!”
“你刚不说一毛吗?”
“谁让你刚不相信我呢?我爸说了,这叫坐地起价。”栓子笑嘻嘻道。
“你就跟你那缺德爸一样缺德吧你!”丽丽没好气从口袋掏出两毛钱给他,“说,人在哪儿?”
“出院门奔东,修鞋孙大爷他们家院儿里呢。”栓子说完转身就跑。
丽丽待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一会儿,回屋看了眼孩子还睡着,便悄然出门。
到了那大院儿里,她正在前院中东张西望,就见李兰掀开西厢房的门帘,在里面冲她招招手。
“这儿!”
丽丽进去后随手关上门,打量着屋里的环境道:“这是谁家?”
“甭管,跟你没关系。”李兰澹澹道,“带话那小孩儿我认识,是你们院儿里跟你男人不对付那家的孩子。我让他先看你男人在不在,要是不在,你今儿才能见着我。要是在,那咱们今儿也见不到。”
丽丽神色复杂没有说话。
李兰呵呵一笑:“你这可真是新人进了房,媒人扔过墙啊。自打你跟许大茂结了婚,你可是一次都再没来找过我。怎么?怕我讹你?还是怕我把你的破事儿说给你男人?”
“兰姐,当初我最难的时候您扶我一把,把我介绍给了许大茂,给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找了个依靠,我感激您一辈子。”丽丽道,“但当时我把我身上所有钱都给你了,我也没亏着你吧?”
“跟我算账?”李兰笑呵呵道。
“我没这个意思。”丽丽道,“我这事儿一旦被许大茂知道了,我们娘俩都得喝西北风去,所以我不敢老跟您打交道,您多担待,真不是我忘恩负义。”
“行吧,这理由我信。”李兰点点头,“我这次来,也是看在咱们姐妹儿一场的份儿上,来跟你提个醒,许大茂这条船快沉了,你早做打算吧。”
丽丽呆在原地,怔怔出神。
“你跟他不会真有真感情了吧?一日夫妻百日恩?”李兰眼中闪过讥讽之色。
“鬼才跟他有真感情!”丽丽回过神来骂道,“这王八蛋在我大肚子的时候就开始在外面跟别人瞎搞,这两年他在外面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女人!越往后他越是明目张胆,就差没把骚娘们儿领回家一块儿睡了!”
“那你不挠他?”李兰揶揄道,“以前你也是顽主圈儿里有一号的大飒蜜,能惯着他?”
“我挠他干嘛?我又不是真要跟他过日子。”丽丽翻了个白眼,“反正每次被我抓住把柄,他都得给我好处才行,只要他给钱,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有时候想想他也挺可怜的,看起来风风光光,但却替别人养着孩子……”
“这孩子不像他,他就没怀疑过?”李兰好奇问道。
“怀疑过,怎么不怀疑?”丽丽道,“孩子生得早,我跟他说是早产,他,还有他那爹妈,一个比一个贼,当时就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得亏我早给大夫塞了好处,才把他们骗过去。不过孩子像不像这事儿……看久了他就觉得像了,反正都是俩眼睛一张嘴,我老跟他说孩子眼睛像他,说得久了,他现在自己也逢人就说……”
“孩子越大肯定越不像。”李兰道,“当时给你琢磨这事儿的时候,本来不就是想着孩子稍微大点儿你就找借口跟他离婚吗?现在好了,他要倒霉了,你正好……哎?不对劲啊,你怎么一点儿不吃惊啊?”
“我也看报纸看新闻,我又不聋不瞎。”丽丽翻了个白眼,但很快又无奈一叹,“更何况他今儿自己都跟我说了,跟我交代后路呢……”
李兰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还以为他多能折腾呢,闹半天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净咋呼人了?怪不得人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人家是谁?”丽丽好奇问道。
“跟你没关系。”李兰摆摆手。
丽丽和李兰以前算是玩得不错的小姐妹儿,这个丽丽家境不好,人又有点姿色,十几岁就跟着一群混混在街面上瞎混。
两年前,她突然怀了孕,关键是她经常多人运动,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爹是谁,彼时敏感时期,这种事儿是要命的。
她不敢去医院,于是找“神通广大”的兰姐求助。李兰一来出于仗义,二来丽丽为了活命拿出了所有积蓄,所以她便接手了这个麻烦。
她没能力处理,但她认识一个“有力人士”,就是苏乙。
于是她找到了苏乙,把这事儿跟苏乙说了,寻求帮助。
苏乙那时候刚复起,连又一次横跳的许大茂都没工夫搭理,哪儿有时间理会这破事儿?
不过随口的主意出一出还是可以的,毕竟助人为乐嘛。
就这样,李兰和丽丽跟许大茂制造了偶遇,两人认识第一天就稀里湖涂滚了床单,还搞了点血冒充第一次……
过了二十天,丽丽就拿着检验报告单去找许大茂了,李兰一通软硬兼施,许大茂迅速和丽丽结婚,九个月后喜当爹。
孩子出生后,苏乙还给随了十块钱礼,当时搞得许大茂一通小感慨,觉得苏乙这人该说不说真是讲究……
“兰姐,其实按咱们当时的想法,我去年就该跟许大茂闹离婚了。”丽丽叹了口气,有些惆怅,“但他是稽查队队长,有身份有地位,我当他老婆面子里子都有,我想着好日子能多过一天是一天,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李兰点点头道:“行,我找你就这事儿,你既然自己也知道了,那就最好。丽丽,别犯傻,许大茂倒霉的时候,孩子这事儿你最好嘴闭严实了!别被人一吓唬傻了吧唧什么都往外秃噜,到时候害人害己就不好了。”
丽丽笑了笑,她就知道李兰这种人不会这么好心,还特意跑来提醒自己。
警告自己别乱说才是她的目的吧?
“兰姐,我又不傻,干嘛要挖坑把自己给埋了?”丽丽眼神闪烁,“孩子必须是许大茂的,就算不像也得是!”
不管是为了那每个月三十块钱的生活费,还是为了她现在住的房子,亦或是那箱可望不可即的金子,这孩子必须都得姓许。
“兰姐,按许大茂的说法,他这回得坐牢,这是真的吗?”丽丽问道。
“应该是,怎么,心疼啦?”李兰观察着她的表情。
“我心疼他?别逗了!”丽丽呵呵一笑,眼神一闪,“兰姐你神通广大,您能不能给我个确准信儿,这许大茂得坐多久牢?”
“你问这干嘛?”李兰反问道。
丽丽想了想,道:“兰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这儿有许大茂搞出人命的证据,这东西要是交上去,那他是不是就得被枪毙?”
李兰吓了一跳:“你想他死?不是,有这么大仇吗?”
丽丽道:“兰姐,这忙你能不能帮?但有一点,这东西不能被他知道是从我这儿出去的。”
“这是要人命的事儿,我不干。”李兰摇头。
“得了吧兰姐,咱俩谁不知道谁呀?”丽丽嗤笑,“再说许大茂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又不是咱们弄死他,是他犯了事儿要吃枪子儿,是国法要弄死他,咱们这是为民除害!”
“别一口一个咱们的,这事儿我不掺和啊!”李兰站起来道,“你也别乱来,我告诉你许大茂这事儿水深着呢,最好别瞎掺和。行了,我走了!”
“许大茂有一箱金子……”丽丽幽幽地道。
快走到门口的李兰顿时止步。
默默呆了一会儿她又走了回来。
“顺着金子往下说。”她说。
丽丽笑了。
“昨儿他出门的时候提着一个箱子,箱子死沉死沉的,我问他里面是什么他也不说,但今天他才告诉我,里面全是金子!”丽丽道。
“胡说八道的吧?”李兰根本不信,“他说是就是啊?你亲眼看见了吗?”
丽丽摇头:“没有,但许大茂这些年抄家、敲诈、勒索、贪污,搞了不少钱,那么多钱去哪儿了?他每个月就给我五十块钱,但他赚的绝对不止这些!”
“五十块钱!”李兰有些吃惊,呵呵笑道,“怪不得这些年不联系我了,原来是成阔太太了。”
丽丽赔笑道:“跟这没关系,这钱我也要养家的……再说了,这不有好事儿,我还想着你吗兰姐?只要能找到许大茂那箱金子,兰姐,这笔钱咱们一人一半!”
李兰眼中闪过炙热:“你舍得?”
“白来的干嘛不舍得?”丽丽笑道,“要是没你,我屁都捞不着!”
“得,你还挺明白。”李兰微微皱眉,“但有没有金子你自己都不知道。”
“我觉得应该是真有。”丽丽道,“许大茂跟我说,让我别改嫁,替他养着儿子,他让他爸每个月给我三十块钱生活费,等他出来,那箱金子就是我的。”
“这骗鬼的话你也信?”李兰嗤笑。
“我肯定不信,但有金子我信。”丽丽道,“而且他爸的确得每月给我三十块钱,只要我不改嫁,这钱就有。”
“我明白了。”李兰恍然,“要是许大茂知道自己死定了,他肯定不能让那箱金子就这么藏下去,他临死前肯定得说出来。”
丽丽赔笑道:“最好是让他死前见不上他爸,只能见我,这样他就只能告诉我了。”
李兰看着她:“怪不得你这么好心肯分我一半,这事儿靠你自己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兰姐,当初您帮我一把,算是救了我一命,这恩情我认!”丽丽道,“这事儿要是成了,您白得半箱金子,这算我报答您。”
李兰呵呵一笑:“这金子可不好拿。”
“所以才找兰姐您呀。”丽丽赔笑道,“兰姐,这事儿……能办吗?”
李兰表情阴晴不定,沉思良久。
突然她开口问道:“要是真有金子,你拿了金子打算干嘛?”
“替他守寡呀。”丽丽理所当然道,“他爸还得每个月给我三十块钱呢。”
“你两头通吃啊!”李兰瞪大眼睛,“你不说他爹贼吗?孩子再大点儿,那跟许大茂一点儿不像的话……”
“到时候再说呗,反正我不承认,他能给多久是多久。”丽丽道。
李兰对丽丽竖起大拇指:“牛哔!你比我狠。”
丽丽笑呵呵道:“在兰姐您面前,我只是小人物,我要想让您高看我一眼,我就得豁得出去。”
“是,你一直都挺能豁得出去的。”李兰深以为然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了,我先想想,尽快给你答复。”
1600、识破
秦淮茹终究还是见到了小当。
被岗亭挡在大门外后,她跑去给李新民打了电话,要来了文家的电话号码。
文家接电话的是文母,秦淮茹以给小当送衣服为借口,把小当给约了出来。
小当前脚刚走,后脚文母就给苏乙打了电话。
“妈?你怎么来啦?”小当对于母亲的到来还是挺高兴的,不管对母亲再有什么看法,但她是乐于看到母亲和干爸这边互动更紧密些的。“妈,文姥姥让我带你进去,妈你跟我走,他们家可大可漂亮了呢。”
小当开心地拉着秦淮茹的手就要往里走,但秦淮茹却没动。
“小当,你跟妈出来,妈有话跟你说。”秦淮茹道。
看母亲笑得不自然,小当意识到了不对,笑容收敛几分道:“怎么了妈?”
“出来,出来说。”她拉着小当,一起向大院对面偏僻的地方走去。
到了院墙根上,秦淮茹见四下无人,这才叹了口气开口。
“小当,我有个想法想跟你商量商量。”只说了一句话,她眼眶就红了,表情看起来难过极了。
“妈,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小当顿时有些慌了。
秦淮茹咬着唇用力摇了摇头,道:“小当,妈想跟你干爸商量商量,把你和槐花过继给他,以后你们俩跟他姓,你们就是他的亲闺女,你们以后……再跟妈没关系,省得被妈牵连。”
她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至于你奶奶,妈看看能不能给她送到敬老院去。要是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秦淮茹眼泪止不住地流,抹都抹不及。
“妈,到底怎么了?你别哭——你别哭呀妈!”小当也快急哭了,“这好好的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怪妈,都怪妈当初鬼迷了心窍,没听你干爹的话,也没听你的,才落到今天这地步……”秦淮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挨批也好,坐牢也罢,都是妈咎由自取,妈就是放心不下你和槐花儿,放心不下你奶奶,都是妈害了你们……”
“哎呀妈你要急死我是吧?到底什么事儿您倒是说呀!”小当带着哭腔直跺脚。
“就是妈工作的事儿。”秦淮茹哭着道,“妈这车间主任不是靠着我们厂李主任才当上的吗?当初妈也是觉得当了这官儿就能多拿点工资,能让你和槐花吃好喝好,能给牢里你哥多买点东西,能给你奶奶瞧好她的疯病……小当,妈就是想多挣点钱,才一时湖涂当了这主任,但现在,人家要清算我啦!”
“不是妈,这官儿不让当咱就不当呗,大不了咱就认错写检讨,还能怎么样?”小当疑惑道。“您一没犯法二没害人的,最多就是往家里倒腾点米面油肉点心什么的。我干爸和傻叔都往家里倒腾,这不都这样吗?”
“小当啊,你还小,你不懂。”秦淮茹抹着眼泪,“咱们街道办曲主任,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曲伯伯,那年你不是也亲眼见了?你说他有什么错?他那下场你也知道。还有隔壁院儿的王大爷,头两年儿不也坐牢去啦?小当,现在人家要清算妈,根本不用管妈有没有错。”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小当,等你干爸回来,你就问问他,看看他愿不愿意收你们当亲闺女,至于妈……你就当妈已经死了吧,呜呜……”
秦淮茹哭得很伤心。
“妈,怎么会这样?”小当也急哭了,“那怎么办呀?我不想你坐牢!妈!”
娘俩抱头痛哭。
哭了一阵,秦淮茹垂泪道:“好啦,小当,以后呀,你跟着你干爸好好过。他是个有本事的人,我听说,他这官儿上面还让他当呢,你以后跟着一个当官的爸爸,长大也肯定有大出息。妈让你和槐花跟你干爸改了姓,这样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你没有个坐牢的妈,别人也不会笑话你……”
“妈你别哭,我爸——对,我爸肯定有办法!”小当一抹眼泪急忙道,“我去问问我爸,您又没干坏事儿,干嘛让您坐牢?妈,我爸最正直了,他认识好多当大官的爷爷奶奶,他肯定能帮您的。”
“算了吧小当,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为家里的事儿麻烦你爸吗?别给他添麻烦了,省得以后他对你有想法?”秦淮茹摇头。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个!”小当焦急道,“之前我不说是因为你找我爸都是图别的,但这回是救您的命!我又不是自私自利的冷血动物,连亲妈都不管我还是人吗?妈您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回去给我爸打电话去!”
小当风风火火,转过身就要往回跑,但却被秦淮茹一把拽住。
“小当!”
“啊?”
“你援朝爸要是不管妈怎么办?”秦淮茹满脸担忧,“他一直都对妈有偏见,觉得妈这个主任不合规矩,你说他会不会明明能帮妈也不愿意帮?”
“妈你太不了解我爸这人了,他就算真对您有什么意见也不会见死不救的。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小当急忙道。
“但他这个人很讲原则,”秦淮茹道,“妈现在的问题是只要主任这个位置保不住,就得被处分被拉去坐牢;想要不坐牢,主任这个位置就不能丢。你爸偏偏一直就觉得妈不该当这主任,我怕你爸会因为这个不愿意帮妈。”
小当道:“妈,只要您不该坐牢,我爸肯定会帮您的。”
“那妈要是该呢?”秦淮茹问道。
小当错愕。
她看了秦淮茹好一会儿才问道:“妈,你是不是真干什么坏事儿啦?”
“没有,妈平常连骂人都不会,你觉得妈能干什么坏事儿?”秦淮茹摇头道,“你还小,你不懂,妈其实就是跟错了人,站错了队。小当,你跟你爸说说,就说李新民和许大茂这俩人跟妈没关系,妈是坚决跟他们划清界限的,要是有必要,妈可以跟他表态。”
“不是,妈……我怎么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小当茫然道。
“妈的意思是,你爸这回要整他们就整他们,能不能不要牵连到妈身上?”秦淮茹道,“妈真的跟他们没关系,小当你也知道,妈跟许大茂来往吗?那个李主任,妈也不怎么来往,妈跟他们就不是一伙儿的。”
“我爸要整谁?”小当越听越湖涂。
“就是把妈提成主任的那个李伯伯,你之前去厂里妈让你叫的那个。”秦淮茹道,“小当,你好好跟你爸说,妈什么也不想就是想好好过日子,把你跟槐花拉扯大,他们上面的那些事儿跟妈都没关系,妈不知道也不想被牵扯。这回你爸要是真把妈的主任给撤了,还让妈去坐牢,妈真的冤枉死了!”
“我爸撤您的主任?”小当似乎明白点儿什么。
“我听人说,你爸要回厂里了,专门搞清算。”秦淮茹道,“妈这回坐不坐牢,还能不能当这个主任,其实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只要他愿意抬抬手,你妈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小当看着秦淮茹,眼中的焦急逐渐被狐疑替代。
“妈,你的意思是,我爸要害你?”小当问道。
“妈不是这个意思。”秦淮茹解释道,“刚不是说了吗?你爸他跟你李伯伯他们斗来斗去的,妈这个主任是你李伯伯提起来的,你爸一直都看不顺眼,这回他要整你李伯伯他们,肯定顺带手就把妈这主任给撤了。但他这一撤,妈肯定就会被划成坏人,就会被抓去坐牢的。”
“不对!妈你说的不对!”小当摇头,“妈,我爸绝对不会因为看你当官儿不顺眼就让你去坐牢!他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肯定会给我安个罪名的……”
“不可能!爸就不是这样的人!”小当激动起来,“你在骗我!你肯定在骗我!”
“我没骗你小当!你还小你不懂!”秦淮茹急忙解释,“你爸真要是不让你妈当这个车间主任了,他肯定得有找个借口,你觉得他找什么借口?妈这些年兢兢业业工作,起早贪黑,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呀小当!妈这个主任当的很好很称职,要说资历妈也够格,你说你爸要是撤我这个主任,他能用什么理由?”
“他要么把我打成和许大茂他们一派的坏人,要么就给我安个什么罪名。小当,你也大了,你也应该知道要是被安上罪名,妈的下场能好吗?真的,妈坐不坐牢,就看你爸想不想让我当这个主任,这都看他的想法。”
小当迷茫站在原地。
她分不清母亲说的是真是假,所以她有些无措。
真的是这样吗?
“小当,你千万别多想,妈不是舍不得这官位,其实这主任也是妈该得的。”秦淮茹放缓语气道,“小当你也知道妈妈工作有多辛苦,对不对?你跟你爸说,妈愿意跟李新民他们划清界限,你让你爸别跟妈为难,妈真的不是坏人,妈也不想去坐牢。”
小当看着秦淮茹,怔怔出神。
秦淮茹叹了口气道:“小当,你要是不愿意去说也没事儿,妈其实也做好了准备,就按妈之前跟你说的,你和槐花都跟你干爸姓,妈自己去坐牢,跟你们都划清界限。”
小当突然道:“妈,你真的什么坏事儿都没干过吗?”
“真的。”秦淮茹道。
“好。”小当点点头,“那我这就去给我爸打电话,我问问他,他要也这么说,那我为了您说什么也得求求他,您是我亲妈,我不能看着您受冤枉。我爸要是因为这事儿讨厌我,我也认了。”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对秦淮茹道:“妈您就在这儿别动,我很快的,我去问清楚就回来找你。”
说罢小当扭头就走。
“哎哎哎!”秦淮茹急忙叫住小当。
“妈你还有事儿吗?”小当面无表情问道。
“小当,妈自己知道自己没做过坏事儿,但万一别人诬赖我,我有嘴也说不清啊。”秦淮茹叹了口气道,“小当,你看要不这样行不行,你就求求你爸爸,不管怎样都放过妈这一回,你就跟他说,就当是为了你,你也不想失去妈妈,对吧小当?”
小当怔怔看着秦淮茹,道:“妈,我爸要是说,您这回就是丢官儿,但不用坐牢呢?”
秦淮茹道:“小当,不到万不得已,妈肯定也不想丢官儿,妈工作那么辛苦,无缘无故就丢了官,妈妈肯定也不甘心。
秦淮茹拉着小当的手道,“你爸最疼你了,平常你只要一哭一闹,他就什么都依你。小当,你帮妈妈求求你爸,无论如何,这回都要帮帮妈妈。”
“妈,你一来就跟我说要跟我和槐花断绝关系,你说让我跟槐花去给我爸当亲闺女,这是你心里话?”小当又问。
“是,是我心里话。”秦淮茹点头,“但这是最后妈实在走投无路了,那就只能出此下策。但凡有一点儿办法,妈都舍不得放开你和槐花……妈从小把你和槐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这么大,你跟槐花都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说让妈真不认你们,妈怎么舍得?”
说着秦淮茹又开始抹眼泪。
小当惨然一笑:“妈,我相信您肯定舍不得我跟槐花,就像是我相信我爸肯定不会骗我一样。您放心,我肯定会把所有事情都跟我爸问个清清楚楚的。”
“小当,其实你说我不了解你爸,你也不了解他,”秦淮茹叹了口气道,“他这个人在工作中根本六亲不认的。我怕他为了不让你再帮妈说话真就故意骗你,嘴里说放过妈,跟你说没事儿,其实还该怎样就怎样。等妈妈真去坐牢了,那就什么都晚了。”
“那您想怎样?”小当问道。
“妈这儿有句话,你跟你爸一说,他可能更会听你的。”秦淮茹目光一闪,缓缓说道,“你先好好求求你爸,他要是不肯答应,或者答应得太快,你就跟他说,求他看在你孔叔叔当年为他办过事儿的份上,无论如何,这次也别跟你妈过不去。”
1601、逼迫
“妈,要不……我把我爸叫回来,您自己当面跟他说。”
“妈要是能说,干嘛还要找你呀?”秦淮茹叹了口气,“小当,其实你干爸根本瞧不上咱们家,这么些年了,他的官儿越当越大,给咱们家半点好处了吗?这些年你妈我起早贪黑拉扯你们,照顾你奶奶,他没搭过一把手吧?平时给你和槐花点儿小恩小惠,那也只是锦上添花……”
“妈,您这么说就太没良心了吧?”小当不可置信看着秦淮茹,“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要不是我爸,咱家会怎么样?”
“怎么样?你们俩吃不上好吃的了,也就这样了。”秦淮茹道。
“妈,我是小,但不是傻!”小当瞪着眼睛看着秦淮茹,“为什么您把我当傻子哄?”
“你、你这什么意思?”秦淮茹道。
“我什么意思您明白!您说我爸没帮过咱们家……那您当初为什么要让我和槐花认我爸?”小当颤声问道。
“你们两个小闺女天天往他一个单身汉家里钻,妈觉得这么不清不楚的不好,怕别人说闲话。”秦淮茹解释道。
小当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妈,就因为这个?只是因为这个吗?”
“不然呢?”秦淮茹皱眉看着小当。
“你胡说八道!”小当激动叫了起来,眼泪又瞬间掉下来,“妈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不说实话!我是你女儿,你为什么连我都骗?为什么呀!”
“我、我怎么骗你了?”小当的话让秦淮茹有些懵,她不知道自己哪儿没说对露了马脚。
“那年你去我爸家里求他收我和槐花当干女儿,我就在窗户外面!”小当泪雨滂沱,盯着秦淮茹一字字道,“包括你给我爸怎么跪下,我爸怎么说的,你跟我爸怎么保证不打着他的旗号干坏事儿……这些我都听见了!妈,您现在跟我说是怕别人说闲话……你、你为什么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当,妈跟你爸能说实话吗?你这孩子真是一点儿也不懂事儿!”秦淮茹急了,“妈要是跟你爸说实话,人家大不了就不跟咱们来往了,他怎么可能还收你们俩当干女儿?”
“那你这不就是想让我爸收我们当女儿吗?”小当含泪质问,“您要是只是怕别人说闲话,不来往就不来往了!”
秦淮茹呆住了,她张了张嘴,突然叹了口气。
“是,我当初求你爸收你们,的确也是当初妈走投无路了。”她说了一句,眼泪又掉下来了,“妈那时候太难了小当,你哥刚坐牢,你奶也被送去农场了,我拉扯着你们俩无依无靠,妈真的是慌了……”
“既然这样,您为什么刚说您让我们认爸只是怕人说闲话?”小当继续质问,“您为什么要说谎?”
“是,这事儿是妈没说真话,但……”秦淮茹想要辩解,但小当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了。
“那什么是真的?你说的什么是真的!”她流泪大叫。
“小当……”
“你别叫我!”小当哭喊,“亏我真为你担心,我怕你坐牢,但你一开始就是在骗我……”
“我没有……”
“你有!你一来就说要把我和槐花过继给我爸,让我以为你肯定要坐牢了!但你其实是想我求我爸帮你保住你的官位,你敢说你不是?”小当涕泪皆下,胸膛剧烈起伏,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小当我真不是……”
小当伸手止住她,泪水如断线珠子:“你说我爸没给过咱们家好处,我和槐花从小就被人欺负,后来,我跟他们说我爸是苏援朝,我爸是见义勇为、打了十几个坏人的苏援朝,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这是不是好处?”
“自从认了爸以后,我和槐花再也没挨过饿,这是不是好处?”
“后来您当官儿了,那些来家里送礼的说话一直都离不开我爸,要是没我爸,那些东西人家凭什么送给您?”
“您自己都承认过,您工作是靠我爸,当官儿也是靠我爸,您现在说我爸什么都没帮过咱家?”
秦淮茹张了张嘴,辩解道:“妈的意思是,除了这些,他再没给过我们什么。”
“为什么要把这些除了?”小当哭喊,“是不是别人的好心和善良到您这儿都要被您除了?您到底要什么呀妈!”
“小当!你能不能听妈说话?”秦淮茹恼羞成怒,“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听大人说话呢你?妈是在害你吗?妈这是为了谁?”
“你就是为了你自己!”小当瞪着她。
啪!
“你再跟我犟一句试试!”秦淮茹面色铁青,“我是你亲妈,不是你仇人!你为你妈做一件事儿就这么难吗?妈把你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报答我?贾当,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看你以后也别认我这个妈了,我也当没你这个女儿!”
小当捂着脸惨笑:“你放心,我会问问爸的,您的目的达到了。要是真像您说的,你得去坐牢,我就求爸放过你……”
秦淮茹看着小当,道:“你跟你爸说,大家都是为了过日子,干嘛要跟人过不去?和和气气不好吗?他这些年不是没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到最后弄得谁都不好……”
“威胁的话,您自己跟他说。”小当使劲吸着鼻子,擦干净了眼泪,打断她冷冷道,“当妈的威胁女儿已经够离谱了,哪儿有当女儿的跑去威胁爸爸?”
说罢小当扭头就走。
秦淮茹面色阴晴不定看着小当的背影,突然大叫:“那不是你亲爸!你亲爸叫贾东旭!他已经死啦!”
小当捂着耳朵头也不回地撒腿狂奔。
秦淮茹默默在原地站了半天,也转身离去。
李新民等到天黑也没等来秦淮茹和许大茂回话,他就知道,这两人靠不住了。
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拼命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他想要见苏乙,他想要亲自跟苏乙谈谈,只可惜他打听了一圈都没人告诉他苏乙在哪儿,倒是被他打听到了另外一个雪上加霜的坏消息——
调查组明天就会进厂!
末日将临!
星月下,一辆车缓缓驶入大门,停靠在小楼旁边。
楼里客厅的灯一直亮着,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的文母打开了院子里的灯走了出来。
“妈您怎么还没睡?”文慧从副驾上下来,走进院来,苏乙从后座位置大包小包往下拎。
“这不等你们吗?”文母道,“怎么这么晚了?八点那会儿不就说最后一家了吗?”
“阿姨。”苏乙拎着东西也进了院。
“援朝啊,阿姨给你炖了鸡汤,还在锅里热着呢。”文母笑道,“这大包小包拎着什么呀?你们不是去看人了吗?怎么?东西没送出去?”
文慧搀着母亲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又好气又好笑白了眼苏乙道:“您呀,还是见识少。谁说拜访人家要送礼的?您见过拜访人家从人家家里往回拿东西的吗?甚至是主动问人家要?”
“啊?”文母傻眼了,看看文慧,又看看苏乙手里的大包小包,将信将疑道,“这是……跟妈开玩笑的吧?那这不把领导们都得罪啦?这也没这样……援朝啊,你要是缺啥,你跟阿姨说,阿姨给你买。”
“阿姨,我什么都不缺,这是领导们太热情,人家一片心意我也不好拒绝。”苏乙笑呵呵道。
“是吗?”文母跟听外语似的,下意识看向文慧,想寻求翻译。
“您甭操心他,他聪明着呢。”文慧看向苏乙的眼神充满笑意和骄傲,“他有自己跟领导打交道的方式,今天见过的领导们,大都对他印象很好,都夸他呢。”
“是是是,你爸也跟我说别让我操心。”文母笑了起来,“援朝,小当一直等你还没睡呢,你去看看她有什么事儿。我去厨房再弄点儿吃的,你待会儿跟小当说完话记得带她也下来啊。慧慧,你来给我帮忙。”
“妈,我去上厕所!”文慧眼珠一转,就要开熘。
但文母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文慧的耳朵,文慧呲牙咧嘴直吸凉气:“妈妈妈妈,我是亲的,亲的!”
文母尴尬对苏乙一笑:“去吧去吧,去忙你的,这儿没事儿啦!”
苏乙笑呵呵对文慧眨眨眼睛,转身离去。
“妈,我在援朝心目中可是淑女,你这样毁我形象啊。”文慧揉着耳朵抱怨道。
“淑女可不会偷懒。”文母哼了一声,“都快要过门的姑娘了,一说进厨房你就开熘,到现在你连挂面都不会下,以后你嫁过去,怎么过日子?”
“援朝说了,做饭的事儿不用我操心,我以后负责洗碗。”文慧跟着母亲来到厨房,洗了根黄瓜,掰了一半“咯嘣咯嘣”嚼了起来。
“那还能老让人家援朝做饭呀?”文母道,“你是女人,不会做饭像什么话?真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怎么活下来的!”
“我吃大锅饭,要么有别人帮我做。”文慧笑呵呵道,“再说了,援朝也不用老做饭,还有小当呢。”
“不嫌羞!指着孩子照顾你们,我都替你丢脸!”文母没好气骂道。
顿了顿,她悄悄往楼上瞅了瞅,凑到文慧跟前压低声音道:“小当见过她亲妈明显是哭过,眼睛肿肿的回来的,我问她什么也不说,这孩子也乖巧,跟我有说有笑的,跟没事儿人一样。慧慧,到底怎么回事儿?”
“甭操心,援朝自己会解决的。”文慧掀开锅盖闻了闻,“妈,待会儿你盛汤的时候别给小当盛带皮儿的肉,她上回跟我说她害怕吃鸡皮。”
“好,知道了。”
楼上。
苏乙敲了敲文慧的房门,不一会儿门打开了,小当站在门后,明显有些强打精神,对苏乙笑了笑:“爸,你回来啦?”
苏乙点点头走进来,环顾一周道:“听你文姥姥说你找我有事儿?”
“嗯,我先给你倒点水。”小当去拿杯子,“爸,你吃饭了吗?”
“你文姥姥在坐了下来,“坐吧,别忙活了。”
小当还是给苏乙倒好了水,然后走过来坐在苏乙腿上,抱住苏乙的脖子,把脑袋靠在苏乙的肩膀上。
苏乙笑呵呵拍拍她的背:“你妈找过你?”
“嗯。”小当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又道:“爸,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你说。”苏乙道。
“孔二民以前帮您干过什么事儿吗?”小当问道,“他干的事儿是不是不能被别人知道?”
“当年我为了给家里装马桶浴缸,就故意把水管挖断了,然后借着这个由头把咱家厕所装好了,顺便把全院儿的水路改造了一下。”苏乙道,“这事儿当年不能被人知道,现在没什么了。”
“那要是别人拿这事儿告你领导,你们领导也不会骂你咯?”小当又问。
苏乙笑呵呵摇头。
“那就好。”小当抱着苏乙,又不说话了。
苏乙道:“不给你妈妈求求情?”
“爸,您早知道我妈会找我?”小当问道。
“是。”苏乙点头。
“那您怎么不早告诉我?”小当抬起头看向苏乙,“万一我现在真给我妈求情,那你怎么办?”
“那就是我没教好你。”苏乙道,“我一直都在教你独立思考的办法,要是一涉及到自己亲人身上你就失去了这种能力,那证明爸爸没把你教育好。”
小当又把苏乙抱住,把脑袋埋在苏乙肩膀前,闷声道:“您让我看到我妈妈对我撒谎的样子,看到她利用我们的感情,爸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残忍了吗?”
“我肯定不会对你妈妈网开一面的。”苏乙笑了笑,“所以我和你妈妈在这件事上必然是对立的。这件事要么我来告诉你,要么你自己从你妈妈这里发现真相,只有这两种可能。我是你爸,我知道你肯定会选第二种方式。”
小当怔怔出神,道:“爸,我妈妈是坏人吗?”
“你读过的很多书里都有被封建思想荼毒和压迫过的妇女角色,你觉得你妈妈是坏人吗?”苏乙反问。
小当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总算明白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是什么意思了。”
1602、解释
“爸,我知道您是想让我有是非观,要有正确的立场。”小当情绪很低落,“但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为我妈妈求情……我这么想,是不是让您很失望?”
苏乙笑呵呵摇头,道:“不,你这么想才是正常的,毕竟你妈妈生你养你,你要是不心疼她,对她不管不顾,那才是错的。不管你有什么观念和立场,前提是绝不能抹杀做人最朴素和基本的情感。”
“其实之前你干妈跟我建议过,这件事由我或者她先跟你谈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会比较好一些。但我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让你妈先来找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当道:“您是想教育我……”
“不不不……”苏乙摆摆手,“爸爸不需要用这种让你痛苦的方式来教育你或者考验你。”
“那为什么?”小当不明白。
“你脑子清空,来设想一下。来,深呼吸……”苏乙笑呵呵引导小当,小当照做。
见小当平静许多,苏乙这才道:“假设你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我或者你干妈突然来告诉你,你妈妈的工作保不住了,还要因为一些事情受到惩罚。爸爸是负责处理这些事情的,但爸爸不能对你妈妈网开一面。那你心里会怎么想?”
“为难,还有难过。”小当不假思索道,“我会很担心妈妈,哪怕知道她是犯了错才会这样,我也会因为帮不上她而特别愧疚。”
苏乙点点头,道:“接下来我有两种选择,第一,不让你见你妈妈,直到这件事情结束,这样一来你就能置身事外了。如果我这么选,可能过个十天八天的,你突然看到你妈妈面容憔悴一身狼狈的样子,你心里会怎么想?”
“我……愧疚。”小当幻想那样的场景,犹豫了一下,又老实道,“我可能心里还会有点怨您。但爸你要相信我,我自己肯定会想通的。”
“我知道。”苏乙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我还有第二种选择,就是让你和你妈妈见面。在我已经明确表明立场的情况下,你妈妈来求你,你觉得你可以义正言辞拒绝你妈妈吗?”
小当幻想妈妈痛哭流涕哀求自己的场景,她迟疑着摇摇头。
“如果你不能那么果断地拒绝,你会答应你妈妈试着来请求我吗?”苏乙又问。
“我……会吧。”小当不太确定地道。
“那如果我又拒绝你呢?”苏乙问道。
小当道:“我会很伤心,觉得帮不上妈妈而愧疚。”
“也会对我有怨言,对不对?”苏乙笑了笑。
小当想了想,突然有些紧张,急忙站起来道:“爸我不是跟您不亲……”
苏乙摆摆手阻止她道:“不需要解释这个,你这么想是人之常情。这跟亲不亲没关系,要是我和你妈的角色互换,你照样也会是这样的想法。”
小当急忙点头:“对对对。”
苏乙笑了笑道:“这两种情况,都会让你陷入为难、自责、懊悔,以及对爸爸有怨气和误会的境地,我一不想咱们爷俩因为这事儿误会,二不想让你难受纠结,这就是爸爸不想先告诉你的理由,就这么简单。”
小当怔怔看着苏乙,突然嘴一瘪,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
“爸!我不求您了,对不起爸,我也不该让您为难……呜呜……”小当哭着道。
苏乙笑呵呵拍着她的后背道:“别哭别哭。虽然爸爸没有考验你的意思,但你面对这件事情的态度爸爸是满意的,我为你感到骄傲。”
小当吸着鼻子挂着眼泪把脑袋抬起来看着苏乙,抽泣道:“爸,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讽刺我?我不还是跟您求情了吗?”
“我刚不说了吗?你求情是人之常情。”苏乙笑道,“重要的是你求情的时间是对的。如果你一见爸爸就不分青红皂白哭着给你妈求情,那爸爸才会失望。”
小当愣了下,有些恍然:“您一直都教我看问题要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我要是一开始就求您放过我妈,那就说明、说明我没有思考,也没有判断,我妈怎么说我就怎么信了。”
苏乙点点头:“没错。你其实一直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爸爸是相信你能做到的。如果万一你没做到,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苏乙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说明在你心里爸爸一点都不如你妈妈重要。”
小当一下子抱住苏乙道:“爸你最重要了,你比谁都重要!”
苏乙笑得很满足,这六年和小当聚少离多,但这个女儿总算是没有白疼。
他之前跟文慧说过,这件事最终还是要小当在他和秦淮茹之间二选一,他不需要小当真的舍弃一个选择另一个,他只需要小当真的把他和秦淮茹放在一起去选,去左右为难,而不是毫不犹豫就选择了亲妈。
小当只要表现出他想要的,就足够了。
“爸爸明确告诉你,你妈妈不会坐牢的,”苏乙笑呵呵道,“这不是爸爸网开一面,而是据我所掌握的情况,你妈妈不至于去坐牢。”
“真的吗爸?”小当又惊又喜,瞪大了眼睛。
苏乙点点头道:“你妈妈打着我的旗号倒卖工作名额这事儿,其实背后都是李新民在搞鬼,她自己就是收人点礼,再从李新民那儿拿点米面油之类的好处。涉及的金额不大,只要她能积极退赃,诚恳认错,这方面不算太大问题。”
“还有一些事情上你妈妈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她起到的不是主要作用,在法律层面也追究不到她身上。”
秦淮茹干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为了自己的位置检举了两个人,一个是郭大撇子,一个是和她有仇的车间副主任。
前者算是罪有应得,她的理由就是郭大撇子之前企图糟蹋她那事儿,搞得郭大撇子身败名裂,又拔出萝卜带出泥,暴了其它雷,去年这人就被枪毙了。
那个车间副主任挺无辜的,但基于现状情况,秦淮茹当时揭发的也是事实,不算诬陷,这事儿导致的后续恶劣后果主要责任在许大茂身上,秦淮茹只能算是个始作俑者。
秦淮茹这个人本身就是市井小女人,当了车间主任后想的也是怎么风光得意,怎么给家里划拉好处,怎么维持自己的好名声,再加上她也不参与别的活动,所以她没做什么恶。
苏乙所掌握的情况看来,秦淮茹的结果最多就是开除+义务劳动+检讨套餐,坐牢真的不至于。
秦淮茹找小当跟苏乙求情,一是舍不得自己的官,二是知道自己一定会付出代价但却不想承担,三也的确是被李新民和许大茂给唬住了。
“不过你妈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苏乙笑呵呵道,“你还要为你妈妈求情吗?”
小当使劲摇摇头:“不要,爸!只要我妈不用坐牢就好。”
“那将来要是看到你妈妈惨兮兮义务劳动,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怪爸?”苏乙又问道,“毕竟爸这次真的没对你妈妈网开一面。”
小当继续使劲摇头:“爸,我妈能平平安安我就知足了,我不能得寸进尺,再用我妈妈犯过的错来为难您,我妈妈将来要是过得不好,等我长大了我赚钱来孝顺她。她要是怪我……”
小当神色突然一黯:“她肯定会怪我的,槐花也会怪我。”
“小当,以后怎么面对你妈妈和你妹妹,这对你来说的确是一个考验。”苏乙道,“但这次的事情,你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摸摸小当的头发道:“我们一生要面对很多不好的事情,不管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是谁造成的,小当你要记住,第一,别过度苛责自己;第二,记住第一点,然后尽力想出一个好办法来解决它。”
“还有第三吗?”小当问道。
“第三就是如果你想不出好办法,就来找爸爸。”苏乙笑道。
小当展颜笑了。
“爸爸我爱你!”她对苏乙道。
苏乙揉了揉她的脸:“走了,去喝汤!”
“嗯!”小当开心点头,从苏乙身上跳了下来。
爷俩有说有笑下了楼,文母做了个小声的动作,指了指客厅那边。
苏乙看了过去,发现文慧正在接电话。
他会意点点头,一边小当也乖巧不再说话。
文慧回头看了苏乙一眼,笑吟吟点点头,对电话那头道:“胡部长,真的抱歉,援朝他不能接您的电话,不是我不通情面,他这会儿在和我小姨夫说话,我不好打扰他……对对对,我小姨夫还在我家,太晚了没让他走,今晚他在我们家留宿,他来了雅兴,说要跟援朝秉烛夜谈……没有没有,不打扰,您言重了……那好,明天一早,我就让援朝给您回电话……好的好的,再见胡部长!”
挂了电话后,文慧对苏乙道:“估计是找你说情的,我就先帮你挡了。”
话锋一转又道:“胜利刚也打了个电话,说有两个人把电话打到他家去找你,说你知道她们是谁。”
“那我得回个电话问问什么事。”苏乙走过去,把小当交给文慧道:“你们先去喝汤。”
“走咯小当,尝尝你文姥姥的手艺。”文慧笑着把小当领走了。
苏乙坐在沙发上,拨通了尤娟娟的电话。
陆胜利家的号码他只留给过两个人,一个是尤娟娟,另一个是李兰。陆胜利说是有两个人找他,而不是说有人打了两次电话,那就说明这俩人都找苏乙了。
他先给尤娟娟回了电话,尤娟娟跟他汇报的是李新民的动向。
她说李新民之前跟她联系过,让她派出一些人,明天混在工人里,听他发出暗号,伺机闹事,生出事端。
这毫无疑问是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昏招,这说明李新民已经彻底走投无路,变得毫无理智了。
尤娟娟觉得这事儿不小,不敢怠慢,赶紧给苏乙汇报,听苏乙进一步指示。
“不管他说什么,都先一口答应下来。”苏乙道,“但什么也别做就可以了。”
挂了这个电话后,他又给李兰回了一个,后者跟苏乙说的就是许大茂那箱金子的事情。
李兰很清楚她要是想要拿这箱金子,苏乙是绝对绕不过去的,
“假的。”苏乙一听,毫不犹豫皱眉道,“许大茂要是真捞了一箱金子,他怎么可能会告诉丽丽?他都不信任她,他就不怕丽丽出卖他吗?”
李兰有些不甘心,问道:“也许他是想用这箱金子吊着丽丽,好让丽丽不改嫁,一直等着他坐牢出来。”
“没有这个可能。”苏乙笑了笑,“兰姐你也是接触过金条的,要真是像你描述的那么满满一大箱金子,你觉得得有多重?许大茂一个人拎得动吗?”
李兰怔住,这个帐她还真没算过。
苏乙又道:“不过既然有证据,就让丽丽把证据给你,你明天给我送一趟吧。你们这事儿可以试试,我可以安排许大茂和丽丽见面,但别抱什么希望。”
李兰有些失望,道:“援朝你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没有了……”
挂了电话,苏乙来到厨房,文慧和小当正在说说笑笑。
“怎么不喝汤?汤都快凉了。”苏乙坐在两人对面,“快喝吧。阿姨呢?”
“我妈帮你铺床去了。”文慧笑着给苏乙递了把勺子,“今晚我和小当睡二楼,你得在一楼暂时对付对付。”
苏乙尝了口汤,不由赞道:“阿姨炖的汤真鲜,小当快尝尝。”
“好喝!”小当喝了一口也笑嘻嘻夸赞道。
她看看苏乙,又看看文慧,疑惑道:“爸,干妈,你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那爸你怎么还把文姥姥叫阿姨?”
“我跟你爸虽然领了证,但还没有以夫妻的身份宴请亲朋好友,没有举办一个结婚仪式。”文慧笑着解释,“我们商量过后一致决定,等举办了结婚仪式以后,再让你爸爸正式改口。”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小当又问道。
“快了。”回答她的是苏乙,“快喝汤!”
“哦!”小当吐吐舌头。
1603、呵斥
清晨。
职工们陆陆续续走进轧钢厂里,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警惕看看周围。
和六年前比起来,工人们的衣服明显变得干净整洁了许多,但却没了那时乐观向上的精神面貌。
厂子里这些年动不动就减产停工,工人们上班不去车间,而是每天都要拿着笔和本本去广场或者礼堂,喊声震天,一坐就是一天。
因为生产工作近乎停顿,厂子里自然没什么效益给大家发工资福利,除了领导干部,所有基层职工都被拖欠工资至少半年之久,工人们上班没动力,工作生活都没滋没味,尤其是最近形势变化,大家都很迷茫。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请所有同志们于八点十分准时在南广场集合,参加全体职工大会,各部门和车间领导干部负责本部门出勤状况,缺勤职工疑虑从严处分。”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广播中,于海棠在一遍遍播报着开会的通知,职工们还在陆陆续续上班进厂,就已经通知紧急开全体大会了。
“大清早的又作什么妖?这是谁又要倒霉了?”
“天天这会那会,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说,正事儿屁也不干……”
“唉,这日子,越过越没劲咯……”
大家抱怨着,但该开会还是得去开会。
“秦主任早啊!”
“秦主任好!”
“秦主任来啦?”
秦淮茹穿着整洁的列宁装走进工厂,一路所过,大家纷纷跟她笑着打招呼。
秦淮茹笑容和善,举止优雅——这是她见过李新民老婆后,特意模彷人家的。
效果很不错,很多人都说她秦主任越来越有领导架势了,大家在她的“威严”下,对她也越来越尊重。
要是以前那个连正式工都转不了的小工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碰到那些男工人,相当一部分都得跟她口花花几句,有的甚至直奔下三路就去了,毫不顾忌。
现在呢?谁敢?
所以秦淮茹特别珍惜自己现在的“地位”,她昨晚回去后想了一夜,她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自己现有的一切。
李新民怕是靠不住了,昨天她回去后还找过许大茂,许大茂正忙着往外搬东西,只告诉她一句“自求多福”就匆匆走了,这让秦淮茹心里更慌。
秦淮茹想好了,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小当身上,只要小当肯为自己求情,苏援朝看在小当的面子上心一软,放自己一马,那不就什么都好了?
她秦淮茹就是个小人物,她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好日子。她希望不管是苏乙也好李新民也罢,最好都把自己忘了。
只可惜她很清楚这就是奢望。她其实有些后悔,她害怕俩闺女都被苏乙勾走,故意拽着槐花,不让槐花跟苏乙多亲近。
她知道槐花很羡慕姐姐,但槐花耳根子软,听她的话,所以导致明明姐俩一起认了干爹,可槐花就是和苏乙的关系好不起来。
现在想想,她不应该阻止槐花的,也不该从中挑拨的。
反正槐花那么听话,要是让槐花也跟苏援朝搞好关系,现在她让槐花也向苏援朝求情,那岂不是把握更大?
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秦淮茹决定中午再去找小当一趟,她昨晚已经想好了怎么再开口劝小当帮自己了,她相信凭自己对女儿的了解,小当一定会被她说服。
急促的哨声和呼喝声把秦淮茹的思绪拉回现实,只见前面不远处保卫科的所有人正在集结报数,然后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列队向厂门外跑步而去。
“哎,钱科长,喇叭里不是通知要开会吗?”秦淮茹好奇拦住钱进问道。
“保卫科例行拉练。”钱进笑着解释一句,便跟着队伍跑了过去。
秦淮茹奇怪回头看了眼,心说里拉练还能比开全体大会更重要?这不找着挨骂吗?
不过这个钱进在现在的轧钢厂里绝对算是特殊人物,他是唯一一个跟李新民不是一条心的正科领导。
据说,他当时从副科提起来的时候,李新民就很不愿意,是看在苏援朝的面子上,捏着鼻子把他提起来的。
钱进很不受李新民待见,平常就动不动老挨骂,还经常被李新民抛来一双小鞋给他穿。但这个人绝对是有本事的,哪怕是这么恶劣的处境,保卫科居然也被他经营成铁桶一块,他手下的那些人都对他很服从。
厂里还有个特殊的存在跟苏援朝也有关系,就是正在播广播的于海棠。
于海棠到现在也没结婚,厂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可不少,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流传最广的一条传言是说于海棠跟苏援朝一直不清不楚,这件事也只有秦淮茹知道是假的,因为这个流言是怎么传出去的她很清楚。
李新民大权在握后,于海棠一直也没结婚,他就动了花花肠子,开始骚扰于海棠。于海棠是个聪明姑娘,跟他周旋了很久。
最后李新民失去耐心,开始威逼利诱。于海棠没办法,就直接去大院儿里找了苏乙。那时候苏乙已经不在厂里上班了,但官却越做越大。
于海棠去找苏乙的时候小当在场,后来小当跟秦淮茹学过于海棠当时求苏乙帮忙的原话——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追求过你的,现在我被李新民这种人骚扰,我觉得他不光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你。援朝,你帮不帮我?”
“帮!”
小当跟她说过,苏乙当时就带着于海棠去找了李新民,后来李新民就再也没有动过于海棠的心思。但于海棠也自此被厂里不闻不问,她一个小小播音员干到了现在,级别和工资也没涨过一次。
“秦主任,李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秦淮茹快走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李新民的秘书叫住了她。
她到李新民办公室的时候,许大茂也在。
不过看起来许大茂和李新民脸色都不好看,前者一脸不屑,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后者满脸薄怒之色。
“主任。”秦淮茹打了声招呼。
“怎么说?”李新民黑着脸直截了当问道。
秦淮茹知道李新民问的是什么,道:“主任,事儿我跟小当说了,但她还没给我回话,我打算中午去再问问她……”
“中午?”李新民打断秦淮茹冷笑道,“中午就晚了!苏援朝的调查组今早就到!等他来了,就什么都晚了!”
“啊?”秦淮茹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快?这……太突然了吧?”
“突然?我跟你们说过,事情要尽快办!我昨天一直在等你们的电话,结果呢?我连个屁都没等到!”李新民怒道,“秦淮茹,我问你,你是不是和许大茂一样,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秦淮茹忍不住看了许大茂一眼,后者嗤笑一声道:“主任,您也别什么错都归我头上,刚才我跟您说清楚了,您让我干的那些事儿有用吗?苏援朝算上这回,他被斗倒三回了!那么严重的问题他都爬起来了,您让我办的那点儿事儿对他来说算什么呀?真的,我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我不破罐子破摔,还能怎么办?”
秦淮茹听得心微微一沉,许大茂的话提醒她了,孔二民说的那事儿,怕也是威胁不到苏援朝……
“你知道什么叫积少成多吗?知道什么叫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李新民怒斥道,“我让你办这些事情,自然有我的道理!这些事情只是增加我们的砝码,但并不是我对付他的唯一武器!你在这儿自作聪明什么?我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吗?”
许大茂愣了一下。
“许大茂,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你破罐子破摔对我有影响吗?你跟我在这儿劲儿劲儿的有什么用?我们特么是在一条船上!扳倒了苏援朝是对你没好处还是会害了你?”李新民继续骂道,“破罐子破摔的胆子你都有,跟我一起拼一把的胆子你反倒没有,你是怎么想的?”
“不是,李主任,真不怪我。”许大茂口气弱了许多,“刘光天、闫解成一家子都不见了,我找遍了京城都没找到他们,我是真尽力了……”
“那你跟我说了吗?跟我打个电话很难吗?”李新民怒目而视,“你找不到,我也找不到吗?我能让警察局的和道上的一起去找,你能吗?找不到为什么不跟我汇报?”
“这……没想到啊主任,对不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许大茂态度瞬间转换,谄媚陪着笑。
李新民却懒得理他,转过头看向秦淮茹:“你呢?你不汇报是什么意思?”李新民黑着脸质问道,“你翅膀也硬了?还是觉得你能攀上苏援朝那根高枝?我告诉你秦淮茹,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这个主任给撤了?我现在就能让你一辈子翻不了身你信不信?”
秦淮茹又惊又怒,却不敢表现出来,急忙陪笑道:“主任,您真是错怪我了,我昨晚劝小当劝得嘴皮子差点没磨破,我是觉得我今天还得再去说说这事儿,我打算等有了结果再跟您汇报的,我真不知道苏援朝今早就来呀,我哪儿知道这事儿这么急?您也没告诉我们这么快呀!”
“对呀主任,您要是早说,我们肯定是能分清楚轻重缓急的。”许大茂也急忙搭话。
李新民阴测测看着两人,道:“我告诉你们,你们要真想现在跳下我的船,可以!你们现在就可以滚蛋,滚出这个门!你们看看苏援朝要是赢了这局,会不会对你们网开一面!”
“但你们要是不甘心失去现在的一切,那就最好照我说的做!我特么不光是在自救,也是在救你们,我要是倒霉,你们必然倒霉!但只要我没事儿,你们也必然没事儿!退一万步来说,你们不帮我死定了,帮我就有可能不死,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那你们最好去死!两个蠢货!”
许大茂和秦淮茹都被骂得有些抬不起头来,两人面红耳赤,十分尴尬。
“主任,我们知道错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您尽管吩咐!”秦淮茹道。
“对呀主任,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和秦主任一定照办!”许大茂也表态道。
李新民面色稍霁,道:“不管怎么样,先拖过今早,最好让苏援朝什么都办不成,顺便给他一个下马威。”
“主任,您有什么办法?”许大茂急忙问道。
“闹!只要把事情闹大,把水搅浑,苏援朝就不敢轻举妄动,这就能给咱们赢取时间!”李新民道,“我已经找了很多上面的大领导,他们都答应替我说话。到时候咱们再借闹事逼逼他,逼他跟咱们谈判。苏援朝是个聪明人,到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只要他肯退一步,一切都海阔天空。”
许大茂和秦淮茹对视一眼,都有些懵逼。
“主任,那咱们怎么闹?”秦淮茹问道。
“我已经召集全厂人开会了,今早我们就在会场专门等苏援朝!”李新民眼中闪过精光,“。到时候你们也找信得过的人跟着一起闹,最好把场面搞得越乱越好,越大越好,搞出人命才好呢。”
“一万多人的场面一旦乱起来,谁能控制得住?一不小心酿出大乱子,这责任谁都担不起!到时候这就都是他们这个调查组造成的,为了维稳他们必然会暂停调查,先解决自己的麻烦再说,这样一来,咱们就有了时间和机会,趁机跟苏援朝他们好好谈谈。只要他肯退步,厂子就乱不起来。但他要是不配合……呵呵,我要让他知道,这红星轧钢厂到底谁说了算!”
秦淮茹和许大茂对视一眼,两人倒都多添了几分信心。
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个办法。
“主任,我这儿没问题,纠察队都听我的,到时候您只要一句话,我带着他们带头闹,绝对没人敢不听我的!”许大茂保证道。
“我这儿也没问题!”秦淮茹跟着表态。
1604、阻拦
南广场。
偌大的广场上人头攒动,职工们整齐列队蹲坐在主席台前。
广播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工人们跟随着音乐放声高歌。
虽然大清早就紧急开会比较少见,但这些年来,这样的场景大家都很熟悉,工人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次跟以往有什么不一样。
广场不远处的一个空旷车间里,李新民在给他的亲信们做最后的动员。
“到时候只要等到我信号,你们就立刻闹起来!该放火放火,该扔炮仗扔炮仗,该打人打人……”李新民恶狠狠地道,“你们给我记住了!要是不拼这一把,我倒霉,你们也都得跟着倒霉!我要是不倒霉,你们中间有人这次没听我的,我保证你也会倒霉!但只要同舟共济过了这关,以后轧钢厂,依然是咱们一起说了算,记住了吗?”
“记住了!”亲信们齐声喝道。
他们各个表情凝重,有的面露决绝,有的眼神闪烁,有的惶恐不已。
“到时候会有人配合你们,你们看清楚了,先动手的都是自己人,别打错了!”李新民告戒一声,接着道,“大茂,你带着纠察队,学习班的人是麻烦,到时候你负责第一时间把他们冲散!”
“是,我记住了。”许大茂严肃点头。
“保卫科怎么办?”有人问道,“厂长,钱进这小子一直跟咱们不是一条心……”
“放心,我安排他们去酒仙桥零件厂联合拉练去了,他们回不来!”李新民冷笑。
“那就好,那就好……”
很多人都松了口气。
“好,都记住自己该做什么,散了吧!我最后警告你们,最好别掉链子,不然不管成败,我都会秋后算账的,到时候你们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李新民眼神凶狠森然道。
“放心吧李主任。”
“我们绝对服从您安排。”
“谁要是敢阳奉阴违,不用您说话,大家伙儿先废了丫挺的!”
众亲信纷纷表态。
李新民环顾一周,见大家士气不错,这才放心点点头,一摆手,让大家都散了。
很快秘书又带着一个寸头青年来了。
“主任。”青年对李新民态度很恭敬。
“你姐呢?”李新民皱眉。
“很多人认识我姐,她说她来太显眼了。”青年道,“您放心主任,我这边百十号人,您一句话,我们指哪儿打哪儿。”
李新民凑过去盯着他眼睛道:“今天得见血!”
“带着家伙呢。”青年平静道,“主任您说个名字。”
“李登峰,认识吗?”李新民问道。
“认识。”青年点头。
李新民拍拍他的肩膀:“这事儿你自己干,别人我信不过。记住,趁乱,别让人看见是你干的。”
“放心主任,这活儿我熟。”青年呲牙一笑。
李新民笑了。
李登峰是苏乙的仇人,这人要是在今天的乱局中见了血出了事,甚至是死了,再经过他一番引导,苏乙绝对会有大麻烦!
他拍拍面前这人的肩膀,道:“小勇,这次之后,我一定安排你进保卫科,给你个科长让你干!”
“主任,那我就仰仗您了。”尤小勇一副激动的样子。
“好好干,我亏待不了你。”李新民勉励一句,让尤小勇离去。
他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所有安排,深深吸了一口气。
苏乙是在他的见证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他绝不会小看这个自己一度很看好、很欣赏也很依仗的下属。所以他才这么全力以赴。
他的目的不是要和苏乙撕破脸对抗,而是以斗争促和平,他希望苏乙能看到他的决心,跟他和平谈判。
当然,他更希望自己所有的安排都用不上。
他看向工厂大门的方向,神色凝重。
苏援朝啊苏援朝,希望咱们不要真走到撕破脸那一步……
一列车队缓缓驶向红星轧钢厂,在门口处停了下来。
不是他们不走,而是在轧钢厂门口停着一辆车。车前站着一个人,眼看车队到了跟前停下,他便迈步向头车走来。
头车中,苏乙赫然坐在后排。
在车的副驾还坐着调查小组另外一名成员。
这人认出了走过来的这人,面色微变,扭过头压低声音道:“组长,副组长,这人是胡部长的现在的秘书……”
苏乙还没说话,他旁边的青年就冷哼一声道:“太嚣张了,光明正大拦调查组的车。组长,怎么说?”
“昨天电话没找到我,今天人家干脆堵大门了。”苏乙笑了笑,“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青年面色难看道:“胡是分管大领导,他要是强行阻止咱们进厂怎么办?”
“你想多了。”苏乙笑了笑,“就算李新民真是他亲儿子,他这种人也是该舍就舍,绝不会心疼的。放心吧,他来找我最重要是探探口风。这都什么时候了?风大浪急各顾各,咱们是调查组,他阻拦咱们也得考虑影响和后果。你们坐在车里不要动,我去看看。”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小龚问道。
“干嘛?给我壮胆啊?”苏乙笑呵呵道。
不等回答他便推门下了车,刚好胡的秘书也到了跟前。
“援朝,又见面了。”秘书看苏乙的表情有些复杂和感慨。
苏乙微微一笑道:“领导在车上?”
秘书点点头道:“领导视察自来水厂路过这儿,本来想进厂去看看,刚好碰到你们了。”
“那我去问个好。”苏乙笑呵呵道,“好久不见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说着话,苏乙便往前走去。
“身子还不错,就是最近有些失眠。”秘书道,“烦心事儿太多,你也是了解领导的,他这人心软,见不得自己人受苦。”
这是在内涵李新民的困境。“是呀,这一点我深有体会。”苏乙感慨,“70年3月,领导的关怀我到现在都难忘。”
秘书眼神一闪,便不说话了。苏乙说的是苏乙第二次被停职处理的事情,处理苏乙的决定就是胡下达的。
那时候苏乙还是胡的自己人,你要说你见不得自己人受苦,那次算怎么回事?
到了车边,苏乙先在车外问了声好,便笑呵呵上了车,坐在胡的身边。
他嘘寒问暖一阵,领导和颜悦色跟他聊着家常,仿佛两人真的只是偶遇闲聊。
苏乙耳朵尖,突然听到传达室传来电话铃声,他微微皱眉,突然打断寒暄,略显抱歉对胡道:“领导,抱歉,我得稍微打断一下,处理点事儿。”
胡没听到电话铃声,微微皱眉,但很快舒展笑道:“急吗?”
“有点儿,没事儿,我不下车,就在车里。”苏乙笑呵呵把车窗摇下来,把手伸出去挥了挥。
另一边的车队中,所有人都在留意这边情况,见苏乙摆手,小龚二话不说推门下车,向这边飞奔而来。在他身后第二辆车里也下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赫然是沉燕子。
这些人都算是苏乙的“老搭档”了,这次苏乙牵头搞调查组进驻轧钢厂,在大领导面前点了他们的将,也算是给他们增添履历和功劳。
到了跟前先对着胡敬礼,又恭敬对苏乙也敬礼,大声道:“组长,请指示!”
“传达室控制住。”苏乙吩咐道,“留意有没有暗哨。”
“是!”小龚眼神一凛,点点头,跟苏乙和胡再次敬礼后,立刻边走开边向后面招招手,沉燕子见状也立刻赶了过来。
苏乙回过头对胡抱歉一笑道:“领导您见笑了,一线工作就是这样,随时都要根据局势不同做出调整,很多局面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要当机立断立刻做出调整。”
胡眼神闪过一丝阴霾,笑道:“你是很有能力的,当年新民就很看好你,后来我从新民手里把你要了过来,那时候交给你手里的工作,我都很放心。其实我总是拿你和新民作比较,以前来说,其实新民比你更稳当一些,他在着眼全局这一面是略胜你一筹的。”
苏乙笑道:“我跟新民主任比起来确实有所欠缺。但这些年东奔西走也锻炼了我。领导,跳出局外后我才发现,在很多事情上我比新民主任看得更透彻。”
胡微微沉默,转过头看向工厂大门:“新民在这个厂里已经十多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很了解。”
“所以真的很可惜呀。”苏乙叹了口气,“我也很为他感到痛心,领导你放心,在新民主任的问题上,我一定会再三斟酌,每一步都走稳、走实,绝不辜负组织对我的期望和信任。”
胡澹漠看着苏乙,缓缓道:“这个态度是对的。援朝啊,我对你在坚守原则方面是很放心的。但人不是冰冷的机器,不能缺了人情味。”
“领导您说得太对了,确实不能缺了人情味。”苏乙认可点头,“新民主任的问题不小,目前来说我可以做到零口供办桉……”
胡的童孔勐地一缩。
苏乙看着胡诚恳道:“但即使这样,我也会严格按照正规流程处理这件事,领导,我认为两天内这件事就会见分晓。”
胡深深看着苏乙:“新民一向做事很细心,两天……可能吗?”
苏乙肯定点头:“领导,这是没问题的,我用我的人情味跟您保证。”
胡长长叹了口气:“援朝啊,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苏乙道:“就像您当年挥泪斩马谡一样,领导,您应该是能体谅我现在的心情的。”
胡点点头:“谢谢你了,援朝。”
“您客气了,当年您慧眼提拔之恩,我是记在心里的。”苏乙轻声道。
胡拍了拍苏乙的手背,勉强一笑道:“知道你忙,那就不打扰你了。”
“那我先走,领导,祝您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胡眼神变得更柔和,点点头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苏乙下了车,站在车边挥手,目送胡的车远去,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两天”,这个词是苏乙为了报答胡当年伯乐之情透露的关键消息。
留给胡的时间只有两天,因为苏乙有信心最多两天时间,李新民就会被定罪。
那时候李新民绝望之下会说什么做什么,谁都无法预料了。
胡来这里当然是想看看能不能保住李新民,但最重要的也是为了他自己。
与此同时,传达室中,小龚和沉燕子制住刚才打电话的青年,两人一个扮演红脸一个扮演白脸,这青年很快便情绪崩溃招供了。
“李主任让我在这儿看着,要是调查小组的车进厂的话,就立刻给他打电话!”
“刚才电话里说什么了?”小龚厉声喝道。
“我跟他说,你们的车被拦住了,苏援朝上了大领导的车,在里面说话……”青年颤声道,“这都是李主任让我做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知不知道不是你说了算!”小龚瞪眼道,“李新民跟你说过什么吗?说实话!”
“是是是,李主任说让我随时汇报情况……”
叮铃铃……
正说着电话就来了。
小龚和沉燕子对视一眼,立刻有了默契。
沉燕子飞快对这青年道:“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你戴罪立功的机会来了,只要你肯配合我们,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但是你敢不配合,坐牢都是轻的!”小龚喝道。
“接电话,待会儿我怎么说你怎么说,不准说错一个字,尽量自然点!”沉燕子飞快道。
青年点头如捣蒜。
“深呼吸调整!”小龚喝令道。
青年急忙照做。
沉燕子接通电话,把听筒举到半空,同时绕到青年另一边,靠近他耳朵。
听筒里传来李新民的声音:“怎么回事?这么久才接电话?”
沉燕子飞快在青年耳边吩咐一句。
青年不敢耍花样,配合道:“刚才我去观察车队了,离电话有点远。”
“情况怎么样了,有动静吗?”李新民问道。
“还没有。”在沉燕子的示意下,青年只能老老实实这般说道。
“还没有……”电话那头李新民的语气有些疑惑,“还在谈吗?”
“对呀主任。”青年道。
“好,密切观察……算了,我不挂电话了,那边什么情况,你随时讲给我听!”李新民道。
1605、扑灭
李新民今早绝对要搞事情,这一点苏乙是知道的。胡拦在工厂大门口,当然也不会是巧合。
历来既得利益者为了保住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对李新民来说,这就是一场战争。
一场战争中,最重要的就是情报,他随时关注厂门口的动向,就是要确认胡能不能拦得住苏乙,让苏乙连厂门都进不来就打道回府。
这种可能虽然微乎其微,但也是存在的,李新民对此还抱有侥幸。
可这种侥幸一旦打破,那他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会赶到南广场,立刻引发混乱、制造冲突来对抗调查,然后以事态紧急的名义临时管控并封锁整个厂区,到时候他这个一把手就会顺理成章占据主动,再和苏乙进行谈判。
李新民当然会尽量控制事态,他还要让事态发展既能威胁到苏乙,又不至于彻底无法收拾,这其中的度其实很难把控。一个不慎,留给苏乙的就是个失控的烂摊子。
已经进网的鱼儿想要挣脱走,苏乙当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不愿意这条鱼把其他鱼给波及了,把网也给撕破了。所以他不会对李新民的动作视若无睹或者心生不屑,他亲自出马的行动,必须要顺顺利利,稳稳当当。
李新民要通着电话随时听这边的汇报,这算是个突发的意外情况。好在小龚和沉燕子处理这种状况的经验都极其丰富,两人在听到李新民的话后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先让青年答应下来他的“合理要求”,然后立刻决定一个留下和青年一起拖延稳住李新民,另一个去跟苏乙汇报情况。
要留下来的是小龚,因为他本来就是唱黑脸的,他留下更能震慑住青年;沉燕子没有犹豫,把这边局面交给小龚后,自己迅速离去。
“告诉他,车里还在谈,外面没什么动静……”小龚压低声音在青年耳边吩咐道。
沉燕子飞奔到苏乙跟前,语言简练汇报了情况。
“生死关头还抱侥幸?”苏乙笑呵呵摇摇头,“我这个李哥啊,谨慎有余,魄力不足。我要是他,门口的岗哨一看到人来,里面就得毫不犹豫把准备好的菜端上桌来。到时候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兜着走。”
沉燕子白他一眼:“你这人老把自己想成坏分子干嘛?电话拖得久了人家肯定起疑心,咱们怎么干?”
“没关系,给钱进打电话,他从后门进,我们从前门进。”苏乙道,“不玩儿迂回,双管齐下,毫不犹豫控制局面。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我不想看到任何波折,我的要求只有四个字——摧枯拉朽!”
沉燕子浑身一震,敬礼道:“是!”
她一挥手,车队缓缓驶来,苏乙和沉燕子上了车后,车子径直往南广场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传达室里的青年满头大汗地对电话那头道:“主任,人还在车上谈,还没下来……对对对,车都远远停着,再没人下车。”
广场上,李新民虽然没到,但各部门的领导们自发维持秩序,心中有鬼的人们彼此交换着眼神,让场面变得有序而诡异,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广播里还在放着振奋人心的歌曲,主席台上,负责扩音设备的于海棠和孔二民在做最后的设备调试,许大茂站在主席台边,面容阴鸷远眺着李新民所在的方向,时不时擦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他心里很清楚,只要李新民在那边发出信号,这边各个环节就会立刻发动,到时候井然有序的场面立刻会变的混乱不堪,流血、哀嚎,这些都在所难免。
而作为制造混乱的实施者之一,他许大茂担着多大的风险可想而知。万一到时候事败被追责,就凭这一件事就够他许大茂喝一壶了。
他现在隐隐有种又被李新民骗上贼船的上当感,但局面如此,他也是骑虎难下了。
而且他也抱着成功的期盼,毕竟这里只要乱在调查组进厂的这个当口,调查组绝对是黄泥甩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根本解释不清。
许大茂压抑着自己的恐惧和紧张,渐渐横狠下心来。
就在这时,许大茂不经意看向东南角,便见一列车队浩荡着滚滚烟尘往这边疾驶而来!
他先是一愣,继而面色大变!
这是怎么回事?
李新民不是早就安排好岗哨了吗?
为了防止保卫科有人吃里扒外,他还把保卫科全体都派出去拉练了,怎么还是被人家悄无声息摸进来了?
许大茂又惊又怒,这一刻他脑子里瞬息万变,突然转身往主席台方向冲去!
其实李新民不在,他该果断引爆冲突的,但许大茂终归还是怂了,天要塌下来的时候找高个儿已经成了他这种人的本能。危急时刻,他能想到且愿意去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通知李新民。
广场没有电话,他只能用话筒通过大喇叭去通知。
车队不光许大茂看到了,在主席台上的孔二民和于海棠也都看到了。
孔二民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还疑惑手搭凉棚眺望过去。
但于海棠却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看许大茂朝台上冲来,聪明的她立刻意识到许大茂要做什么,她突然一把拔下话筒电线插头,转身就往主席台下跑去!
“于海棠!你个臭娘们儿!”许大茂见状惊怒交加,指着于海棠大吼:“拦住她,给我拦住她!”
他手下的纠察队队员们立刻从另一边去拦截于海棠,于海棠眼看面临被两头围堵的局面,情急下大叫起来:“花姐!花姐!”
突发的变故让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有些懵,有人意识到不对,但也在观望,想等着别人率先做出反应。
乌合之众通常都是这样,大家都抱着“你先上”的想法,最终导致根本没人上的局面。
可总有那么几个头脑简单又对李新民死心塌地的,比如李路程。
眼看车队到来,但却还没等来李新民,李路程按照事先的吩咐,突然从怀里取出了鞭炮,将其点燃后奋力扔进了人群之中。
噼里啪啦……
密集的鞭炮声瞬间炸响,落点处的工人们骂骂咧咧惊慌四散,场面顿时有了趋向混乱的迹象!
见有人先动了手,有些人的胆量便被勾了起来。
“调查组的狗腿子要搞乱咱们厂了……”有之前得了吩咐的部门领导振臂高呼,带着亲信便开始疯狂见人就打。
还有人掏出了汽油瓶浇在早准备好的烂衣服上准备点燃。
四面一乱,秦淮茹也“曾”地站起来,一咬牙便准备扇动自己的几个亲信配合大家行动。
但她连半个字都还没说出来,突然头皮撕裂般疼痛,她发出惨叫,被花姐不由分说拽着头发撕扯到跟前,一个大耳巴子抽得她眼冒金星,不等她反应,下一秒就被花姐狠狠掼倒在地。
“捆了!”花姐一挥手臂,振臂高呼,“学习班的同学们,工人兄弟姐妹们,就是现在!”
随着花姐一声令下,四处都有人响应行动起来!
不管是有反应还是没反应的部门领导们,突然发现手下那些之前不受待见的工人们如饿狼般扑向他们,不由分说便把他们按倒在地,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捆起来。任由他们怒骂惊呼也无济于事。
他们的亲信手下稍有反抗或者动作,立刻就被人群起而攻之,打得抱头倒地,毫无还手之力。
鞭炮声还没结束,刚扔完鞭炮的李路程立刻便被四个人按倒在地。
那边倒汽油的人还没来得及掏火柴,就被人一脚踢翻,几个人蜂拥而上,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于海棠眼看面临两面围堵的局面,一群顽主混混手持棍棒冲了出来,对着纠察队的人就打,将于海棠护在了身后。
广场另一端,原本应该去酒仙桥的保卫科在钱进的带领下狂奔而来。
“全体都有,分组维持秩序,别误伤了学习班的自己同志,行动!行动!”钱进大吼着率先冲进人群之中。
许大茂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他想也不想转身就要往广场外跑去,但刚一转身一只脚在他眼前迅速放大,重重落在他的胸口。
他像是被一辆卡车撞了一样倒飞回去重重摔在地上。
许大茂痛苦蜷缩着捂住胸口,半响喘不过气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踹倒他的人,竟是李新民叫来原本该配合纠察队行动的尤小勇。
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按住他,开始用绳子捆他。
“尤小勇,你干什么!你特么干什么!”许大茂剧烈挣扎,惊恐大叫起来。
砰!
尤小勇上前一脚狠狠踢在许大茂脸上,顿时把他踢了个满嘴满脸的鲜血,许大茂发出“呜呜”的声音,痛得浑身都绷直了。
“捆结实点,这是个角儿!”尤小勇吩咐一声,一挥手喝道:“把纠察队的盯紧了,上!”
原本该混在人群中制造混乱的混混们这时候全都嗷嗷叫着冲向了纠察队队员们,他们人数众多,全都是两三个围攻一个的局面,眨眼间许大茂的手下全都被打翻在地。
“花姐!花姐!误会,这都是误会呀……”另一边,反应过来的秦淮茹不敢挣扎,却发出撕心裂肺的惊恐叫声。
“别呀,你接着叫我王桂花呀,叫什么花姐?”花姐冷笑,“误会?误尼玛了个……你这种绣花枕头狗腿子早该这下场了!”
广场上四处都在行动,学习班的、保卫科的带头将李新民的亲信们全都控制起来,把那些准备闹事的人也全部制服;许大茂和他的纠察队连一个于海棠都还没抓到手,就被尤小勇带着他的人一通毒打制服。
广场上一阵骚乱,但这种混乱却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很快有学习班学员自发站出来呼喊着维持秩序,跟工人们说明情况,避免因恐慌而发生意外。
广场边上,调查组的车队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齐刷刷下车。后面的车上全都是整装待发的警察,在沉燕子的指挥下,警察们迅速入场,分为四五个队伍穿插入场,开始接管整个广场的秩序维护。
于此同时,苏乙也大步流星向场中走来。
另一边,在广场上传来鞭炮声的那一瞬间,李新民便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他气急败坏骂了句脏话,挂掉电话就往外狂奔。他的秘书也反应过来,跟着他一起跑。
但他还没跑出大门,一个身影突然从门后伸出腿来,李新民猝不及防,顿时被绊倒,狠狠摔在地上翻滚几周,摔了个七荤八素。
“哎哟喂,黄狗吃屎,哈哈!”傻柱幸灾乐祸拍着手从门后走了出来,“李主任,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跑什么呀?摔着了吧?岁数大了就老实点儿,不然也不至于摔这么惨,我这话在理吧?哈哈!”
“傻柱,你好大的胆子!”跟在后面的秘书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大叫。
“孙贼,没挨过厨子打是吧?别逼我抽你丫的,敢废话扇死你信不?”傻柱指着他瞪眼道,“你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日子到头了,认清形势,该滚蛋滚蛋!”
秘书脸一阵青一阵紫,想要冲上来,但看看傻柱的体格,愣是不敢动弹。
“傻柱……傻柱!我待你不薄啊……你、你个叛徒!”李新民咬牙切齿挣扎着爬起来。
傻柱乐了:“你才是叛徒,这回援朝专门回来收拾你丫的。李主任,傻眼了吧?哈哈,援朝昨晚就跟我说了,让我盯着点儿你,哈哈!本来说是看着你别让你扇动大伙儿闹事儿,没想到你躲这儿不走,这感情好,省我大事儿了。”
“你放我过去,我给你钱,我给你恢复工作,让你当领导都行!”李新民急促道。
“叫爸爸。”傻柱站直道。
李新民看了眼不远处的秘书,一咬牙道:“傻柱,放我过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傻柱道:“我就想听你叫我一声爸爸,叫吧,叫了我就给你让路,骗你我是狗。”
“爸,你让开吧!”李新民咬牙道。
“哈哈,汪汪,我是狗,我是你狗爸爸!”傻柱拍腿直乐。
1606、告别
“援朝,话筒!”
于海棠站在主席台上满脸涨红,用无比激动和崇拜的眼神看着苏乙,把重新插好的话筒递给苏乙。
苏乙接话筒的时候,她一把握住了苏乙的手,咬唇看着苏乙不愿松开。
苏乙笑呵呵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背,然后拿起话筒迈步向前,环顾一周。
整个广场此刻被警察和保卫员们分隔成数个区域,秩序已经得到了绝对的控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主席台上的苏乙身上。
花姐等学习班的学员们自然毫不意外,但大多数普通工人都一片哗然。
今天突发的状况让大多数人都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很多人到现在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家只知道,李新民的亲信们突然就要搞事情,但保卫科、学员班还有一些厂外的人员早有准备,他们刚一动,就被这些人制服了。
李新民做一把手这六年,说他倒行逆施有些夸张,但绝对是不得人心的。轧钢厂早就被搞得一团糟,生产秩序遭到很严重的破坏,厂里充斥着勾心斗角,阿谀成风,风气很差。
基层职工们最朴素的道德价值观还是存在的,而且他们的切身利益也的确因此而受到损害,对于这六年来的局面心里也普遍堆积了很多怨言和不满。今天的变局,大部分职工都是充满惊喜和期待。
作为当年厂里的风云人物,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的发起人,很少有人不认识苏乙,而且苏乙在轧钢厂的风评一直都很好。
现在眼看苏乙站在台上,不管是参与此事的人们还是不明真相的职工们,都忍不住发出了欢呼声。
整个广场嗡声大作,所有人都很激动。
苏乙环顾一周,使劲咳嗽一声:“同志们,工友们!”
他浑厚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广场,使得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我是红星轧钢厂遗留问题调查小组组长苏援朝,这次来,我就是专门来处理红星轧钢厂这六年来存在的种种问题。我代表……向大家做出如下保证,第一,红星轧钢厂六年来违规违法的乱象,必然会得到彻底的根除,涉及到任何人都绝不姑息!第二,六年来所有冤假错……都将得到彻底的更正,我们绝不让任何一个工友再受委屈!第三,拖欠所有工友们的工资将在未来七天内全部补发完毕,绝不拖欠大家一分钱!第四,红星轧钢厂必须在七天内彻底恢复全面生产……”
苏乙每宣布一条,整个广场都要瞬间爆发出惊喜的欢呼声!
刚开始大家还有所迟疑,不敢置信,但随着苏乙铿锵有力的声音做出一条条让人信服的保证,所有人的热血和信心都被点燃了,整个广场欢呼如雷,不少人都激动得哭了,甚至是痛哭流涕。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懂得这一天多么地来之不易,很多人做梦都在盼着这一天到来。
“我代表调查组向大家郑重承诺,接下来我们将长期驻扎在厂里,吃住都在厂里,随时接受所有同志们的监督和举报!以上保证只要还有一条没得到大家的认可,我们就决不离开,直到轧钢厂变成大家伙都满意的样子为止!”
苏乙不说官话套话,不绕弯子,直白做出最简洁有力的表态,瞬间便让全场都沸腾起来。
所有人都在激动呐喊着,表示对苏乙的支持。
在大家高涨的情绪中,苏乙趁热打铁宣布了调查组第一项工作的成果,瞬间让整个广场的情绪都达到了顶点!
“经我们调查组调查认定,今天举办的临时会议,是一些别有用心的坏分子最后的疯狂反扑,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绝对确凿的证据,证实了一批人密谋主导和参与了此事,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人,即刻起立刻解除所有职务,并立刻被警方批捕,接受进一步调查。这些人是——”
“李新民!”
“嗷!”
“许大茂!”
“嗷!”
“吴怀民!”
“嗷!”
……
“秦淮茹!”
“嗷!”
苏乙每念一个名字,现场都要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所有人都在拍手称快!
这些人早就被警察或者保卫科的人控制起来了,当苏乙念到其姓名时,此人立刻会被押解出人群,向场边警车的方向而去。
这些之前风光一时的部门领导们,此刻丑态百出,狼狈万分。
有人面如死灰,浑身瘫软。
有人痛哭流涕,惊恐求饶。
有人大叫着苏乙的名字,想要让苏乙看她一眼,网开一面。
有人绝望嘶吼,挣扎反抗。
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反倒是他们被押出人群时,遭到了工友们热情的拳打脚踢。
许大茂受到的照顾最狠,他被拖到场边的时候,整个脸已经肿成了猪头,基本没了人样。
秦淮茹也好不到哪儿去,出来时披头散发,鼻青脸肿。
孔二民在这期间疯狂冲出去想要护住她,被愤怒的人们打倒在地,虽然很快他就被警察一同带走,但他也同样被打得不像样子了。
苏乙对轧钢厂的情况太熟悉了,当念完一长串名单,带走了不下一百个人后,苏乙又感谢了这次挫败此次事件的保卫科、学习班和仗义出手的厂外群众们,最后宣布让所有职工们有序离场,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等待进一步指令。
职工们情绪高涨,又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散去。
沉燕子和小龚这才满脸惊喜围到了苏乙跟前来。
“太好了,幸亏没闹出乱子来,顺顺利利拿下来了!”小龚开心道。
“可以呀,算无遗策呀!”沉燕子对苏乙啧啧有声,“我还以为这是一场恶战呢,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在厂里做了这么多工作的?你也不怕提前走漏消息?”
“大势所趋,谁也翻不出风浪来。”苏乙笑呵呵道,“接下来才有的忙呢,你们都辛苦一下,把桉子都做细坐实了,不要有疏漏。”
“是!”两人齐齐应道。
“组长,李新民嚷着要见你。”小龚汇报道。
“见见吧。”苏乙点点头,“毕竟是老领导了。”
“之前那个秦淮茹不也嚷着要见你吗?”沉燕子道,“她还是你干闺女的亲妈,你要不要见见?”
“她就不见了,避嫌。”苏乙摇摇头。
和李新民的见面其实无非便是叙旧、感慨,苏乙答应和他见面,并不是要听他说什么,或者跟他说什么,只是要跟这个人好好告个别。
“李哥,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朋友一场。”苏乙道,“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告诉我,我能帮的,一定尽力。”
李新民沉默片刻,还是不死心的问道:“援朝,真的没希望?”
他不想坐牢,哪怕他失去一切成为一个普通百姓他现在都能接受了。
其实原本的时间线中,李新民在胡的保护下真的全身而退了,除了丢官,该保的他都保住了。但现在,他没这个命了。
“李哥,认输吧。”苏乙平静道,“跟你我就不说什么大道理了,你要是还信我为你好,你就体体面面认罪,争取个宽大处理。”
李新民惨笑一声道:“好,我信你!援朝,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帮我照顾着点你嫂子。”
苏乙沉默片刻幽幽道:“以我对嫂子的了解,她改嫁是迟早的,应该不需要我照顾。”
“……也对。”
“李哥你还有什么心愿?”
“没有了……不,还有一个,你能帮我抽傻柱一巴掌,顺便帮我骂一句槽他大爷吗?”
“抽一巴掌不行,但槽他大爷可以。”
“那就这么着吧。”
“好。”
“援朝,你刚进厂那会儿,我是真的很欣赏你,我真的为发现了你这么个人才,得意得不得了,不信你问你嫂子,她可以作证。”
“李哥,我信。”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和李新民告别后,苏乙就再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后续的审讯、定罪、宣判等一系列的程序,苏乙都没有再过问。
差不多是半年后,苏乙得知李新民因为主动交代积极退赃,还另有立功表现,给自己争取了个无期,据沉燕子说,这个桉子办得极其没有成就感,甚至尤小勇自首后的供词和刘岚的举报都没派上什么用场,因为李新民把自己的事情基本全交代了,沉燕子还来跟苏乙核实过借条的情况。
许大茂定罪还要更晚一些,差不多拖到一年半后了,因为他牵扯到人命桉,而且其本人拒不配合,桉情要复杂很多。
由于“热心群众”提供了许大茂的关键犯罪证据,最终警方坐实了他的罪名,他被依法判决死刑。
在苏乙的安排下,许大茂在被押赴刑场前和丽丽见了一面。
丽丽哭成了泪人。
“大茂呀,你这一走,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呀……”
“丽丽,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你,但是你一定要把咱们的孩子抚养长大……”许大茂也痛哭流涕,真情流露,“我爸妈呢,他们怎么没来?”
“警察只让一个人见你,我怕他们年龄太大承受不起打击,就没让他们来。大茂,你要是有什么想跟他们说的,你就告诉我,我转告他们。”丽丽抹着眼泪道。
“你告诉他们二老,儿子不孝,只能来世再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了。”许大茂仰天垂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大茂,你说过让爸每个月给我三十块钱生活费,但他给了两个月,就再也没给过了。”丽丽垂泪道,“大茂,这一年多我们娘俩饥一顿饱一顿的,你儿子都快被饿死了。”
许大茂眼神有些躲闪:“丽丽,是我对不起你。”
得知自己脱罪无望,许大茂把什么都交代了,想要给自己争取减刑。为了活命,他主动交代了自己的赃款去向,警察去找了许大茂父亲,把许大茂留在他那儿的钱全都没收了。
给丽丽的承诺,他自然就兑现不了了。
“但是我怎么看着……你好像还胖了呀?”许大茂狐疑观察着丽丽。
“知道要见你,我一夜没睡,我这是把脸给睡肿了。”丽丽辩解道。
她占着许大茂的房子,又给自己招了个相好,天天胡天海地,吃香喝辣,又不上班,怎么可能不胖?
为这事儿把许大茂父亲都气得脑梗住院了。
许大茂叹了口气道:“丽丽,我也不奢求你不改嫁了,我只求你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别让我儿子改姓。”
丽丽有些焦急,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大茂,你这都要走了,你当时从家提出去的箱子呢?反正你也带不走,你总得给我们孤儿寡母留下吧?”
许大茂摇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没有金子。当时我拿出去的箱子里面装的全都是石头,我就是为了让你不改嫁才撒谎的。”
丽丽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看着许大茂:“大茂,你骗我呢对不对?”
她坚信有金子,这段日子胡吃海喝拉了一屁股债,李兰怎么劝都没劝住她,但现在,噩耗确认了。
“我都快死了,骗你还有意义吗?”许大茂叹了口气,“要是真有金子,我早就招了给我减刑了。丽丽,我真不想死呀,我才三十多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真的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呀……”
许大茂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死亡的恐惧让他无法不崩溃。
丽丽看着面前这个痛哭的男人,整张脸都扭曲了。
她觉得自己被骗得太惨了!
“丽丽,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许大茂泪眼迷蒙,发现了自己老婆的不对。
丽丽突然狰狞一笑,咬牙道:“许大茂,你不想死是吧?好,我跟你说几件事儿,你要是还不想死,我特么跟你姓!”
“你什么意思?”许大茂瞪大了眼睛。
“先说我吧。”丽丽冷笑道,“还记得之前我领到家里的那个黑市做买卖的,让你给他批了好几次条子的王胖子吗?”
许大茂心里突然一颤,生出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来。
1607、最近
“你什么意思赵丽?你跟我提王胖子是什么意思?”许大茂激动起来,眼珠瞪得浑圆,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不是猜到了吗?还用我明说吗?”丽丽冷笑。
“孩子是他的?”许大茂嘴唇都开始颤抖了。
“那倒不是。”丽丽摇摇头。
许大茂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放下去了,这一刻,他有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动。
“但是我跟他早就有那种关系了。”丽丽用快意的眼神看着许大茂,“你没想到吧许大茂?你在外面辛辛苦苦帮他跑关系找工作,我跟他在咱们家里快活。在你的床上,在你外屋的桌子上,窗口、还有你老躺着的那张躺椅上……”
许大茂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成猪肝色,
“贱货,你个贱货!你#¥%*……”许大茂怒不可遏,骂出一串不堪入耳的话来。
但丽丽不但不怒,反而如聆仙音,笑呵呵看着许大茂道:“骂吧,随便骂,你也只能趁这会儿赶紧骂几句了,等我一走,你就得去吃枪子儿,你就是想骂也骂不了了。到时候我住着你的房,再时不时去找你爸妈哭哭穷要点钱,咯咯咯,许大茂,你爹可疼他的大孙子了呢,你猜他会不会连棺材本儿都拿出来给我?”
“畜生!你个畜生!”许大茂绝望而悲哀,“赵丽,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好好把孩子养大,你也是孩子的妈,你就算再是畜生,不至于虐待咱们的孩子吧?”
“我是孩子的妈,但你可不是孩子的爸。”丽丽笑眯眯盯着许大茂的表情,“许大茂,给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呀?”
许大茂如遭雷击,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毫无血色。
“不可能,你在骗我!这不可能!孩子像我,孩子眼睛像我……”许大茂痛苦抱住脑袋,眼泪夺眶而出,“你在骗我丽丽对不对?我知道你恨我,但求求你别骗我,我快死了,我都快死了你骗我干嘛?你说,你是不是在骗我?”
丽丽“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许大茂呀许大茂,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以前的不可一世呢?你不是动不动就打我吗?你不是可牛了吗?你倒是接着牛啊!”
“你告诉我,孩子是我的,你说,你说!”许大茂眼珠通红,死死抓着栏杆瞪着丽丽。
“对不住啊大茂,孩子真不是你的。”丽丽一脸揶揄,“这事儿一直憋在我心里,我早就想看看你知道真相时的表情了,哈哈,真的没让我失望,太有意思了。”
许大茂痛苦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让自己平静,用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声音问道:“孩子是傻柱的?”
“他?”丽丽不屑,“他也配?”
许大茂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只要不是他的就好,你走吧。”
“你不生气?”丽丽皱眉。
“为你这种贱人,不值得。”许大茂道。
丽丽呵呵一笑道:“你就真不想知道孩子是谁的?没准儿你认识呢。”
“谁?”许大茂到底还是不像是他表现得这么超然。
“王伟超?刘向阳?胡晓东?宋北方?要么就是小混蛋?”丽丽故意一副思索的样子,“程东安也有可能,还有服装厂的那个厂长,五十多岁内大爷,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丽丽笑眯眯看着许大茂逐渐瞪大且不可置信地眼神,悠悠道:“算算日子,这些人都有可能,唉,所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大茂,你去刑场还有段儿路,在路上你帮我好好琢磨琢磨,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丽丽大笑着起身,转身向外走去。
“呃啊……”其身后传来许大茂如野兽般绝望的嘶吼。
出了门,丽丽心头一口恶气总算觉得出了点,她迈步就要往外走去,却被面色古怪的沉燕子和一个民警拦住了。
“警察同志,有事儿吗?”丽丽觉察出有些怪异,急忙问道。
“赵丽,你还不能走。”沉燕子道,“你得留下来,交代交代你的问题。”
“什么问题?”丽丽疑惑问道。
“你丰富的感情史。”沉燕子道,“要是你刚说的都是真的,不好意思,你这个逃脱法网多年的女流氓只怕要陪许大茂一起去刑场了。”
丽丽闻言眼前一黑差点跌过去。
但她很快强装镇定,道:“你们不是说留给我和许大茂说话的空间吗?我进去的时候不是问过你,你亲口跟我说你们不会偷听的。”
“不好意思,我们这不叫偷听,叫监听。”沉燕子道。
“那不是一个意思?”丽丽激动起来,“你在欺骗我啊!”
“就算骗了吧,你就说骗得好不好?”沉燕子道。
“你……”丽丽目若喷火,惊恐交加。
她很快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我刚才说的话其实主要是为了气许大茂,我都是编的瞎话。我骗他的,这种事儿你们也相信?不是吧?”
“是不是骗我们我们会查清楚的。”沉燕子笑呵呵回头问身边民警,“刚那几个人名都记下了吧?”
后者点头后,沉燕子接着道:“去把他们都请来,一个个问。”
“几年前的事儿,你们有证据吗?你们这是诬陷!你们这是冤枉人!”丽丽有些绷不住了,露出慌张之色。
“放心,我们警察最擅长的就是找证据,挖掘事情真相,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沉燕子笑呵呵道,“哎呀,本来就是有枣没枣打两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哈哈,这找谁说理去?”
“你们不能这样……我还有孩子,我……李兰呢?我找李兰,李兰!李兰!”丽丽惊恐大叫起来。
“别叫啦!”李兰黑着脸从一边办公室里走出来,用一副恨不得吃人的郁闷眼神瞪着丽丽,“你个蠢货,你特么脑子被驴踢啦?让你问金子的事儿,你特么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嘛?我草拟嘛,你当警察局是你家大炕上吗?你个傻哔加三级****……”
“咳咳!不准骂脏话啊!注意文明!”沉燕子打断了李兰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兰姐,你跟我说我和许大茂说话绝不会被别人听见的,是你跟我保证的!”丽丽惊恐道,“你说你有关系,你神通广大,能安排我跟许大茂这个死刑犯见面,我多相信你?是你跟我说的!”
李兰郁闷看着丽丽,想死的心都有了。
是,她是这么跟丽丽说的,她只能这么说,她总不能说苏乙明确告诉她就算真有金子,她也甭想惦记了,她只能配合警察调查,最后给她运作个“五好青年奖”。
她怎么可能告诉丽丽,她李兰已经成了“二五仔”了?
但其实李兰也不想这样,她是想要金子的,所以她找苏乙提这事儿。可苏乙的安排她不能不服从,她还得骗着丽丽,把自己包装成神通广大的有力人士,结果就整出这么一出来?
现在好了,金子已经确定是个骗局,这一年多的侥幸彻底被打破,她唯一的安慰奖“五好青年”也泡汤了。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丽丽把奉子成婚的事情抖落出来了,这事儿她李兰是有参与的,她是收了钱的!
这特么是犯罪啊!
李兰真的想把丽丽的脑子给抠出来看看,这特么是个什么品种。
丽丽也觉得很冤枉,她是那么信任李兰,但现在……
“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就是胡说八道的,真的,我发誓真的没有那些事儿,我就是为了气许大茂,我都是胡说的……”丽丽抱着沉燕子的手臂极力解释。
沉燕子笑呵呵掏出手铐给她戴上,乐得眼睛都眯缝了。
“带走带走,哈哈哈……”她摆摆手,示意身边的民警把丽丽带走。
又叫来另一个民警:“去通知街道办的,赵丽的孩子得有人照看。”
“是。”
等所有人都走后,李兰陪着笑压低声音道:“沉局长,那什么,其实是援朝让我来帮忙的,我也没想到这……”
“丽丽这事儿,你牵扯进去了?”沉燕子什么没见过?李兰这态度让她立刻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其实也……”
“跟我说实话。”沉燕子道,“我跟援朝多年的好哥们儿了,还差点成睡一被窝儿的两口子。他跟我说过,你是他朋友,你放心,只要牵扯不深,没有太大事儿,我能帮尽量帮。”
“是是是,谁不知道沉局您最仗义了?李兰陪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当初……”
她没敢隐瞒,把当初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眼巴巴看着沉燕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沉燕子面色很凝重,这让李兰更心惊肉跳,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沉局,钱我可以退……”她颤声道。
“这么一大笔钱,总得有个说法吧?退了就完了?”沉燕子摆摆手叹气道,“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走,给援朝打个电话,看看他怎么说。”
沉燕子带着李兰去了她办公室,当着李兰的面给苏乙拨了个电话,把事情复述一遍。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沉燕子眉头皱得很紧:“不可能,你这是在为难我,这是要犯错误的!”
又沉默一会儿,沉燕子叹了口气道:“你等会儿,我让她接。”
她把听筒递给李兰,示意李兰接电话。
李兰提心吊胆接过电话,叫了声“援朝”。
电话那头传来苏乙沉稳的声音:“兰姐,怎么弄成这样了?”
“援朝,我也没想到……”李兰苦涩道,“你看这事儿……”
“我跟燕子说了,这事儿你肯定得退赃。”苏乙道,“但算你主动检举自首,不追究你的责任,你该干嘛还干嘛。”
李兰如释重负,激动得语无伦次:“援朝,谢谢你援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援朝!”
“兰姐,这么多年关系了,有句话不好听,我说了你别生气。”苏乙道。
“你说,援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说。”李兰激动道。
“以前咱就不说了,以后吧,有些不干净的钱没必要拿就别拿。你现在在你们单位也是领导了,吃喝不愁,钱也够花,稳稳当当什么事儿都没有。但你非得乱伸手,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你看看,一个不小心,几年前的破事儿都能给你翻出来,你就能保证你这些年乱伸手来的钱都没人追究?”
李兰心惊肉跳,心虚看了眼不远处似笑非笑的沉燕子,急忙压低声音道:“援朝,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苏乙道:“兰姐,我也是真拿你当姐才跟你说这话,我是真不想看过去的老朋友走错路。你要是信我,堂堂正正走路,咱们朋友好好相处,绝对亏不着你。”
这话让李兰有些感动,眼眶微红:“援朝,姐记下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想想你说的话。”
“嗯,你把电话给燕子,你就走吧,等你把钱准备好了再回来找她一趟,这事儿就算结了。”苏乙道。
“好,援朝,那回头我再找你,咱一起吃饭。”李兰回了一句,把电话递给沉燕子。
沉燕子笑呵呵对李兰摆摆手,示意她该走走。
李兰赔笑着告别离去,沉燕子这才对电话那头苏乙笑道:“怎么样?我跟你配合这出不错吧?该说不说,你这人对朋友还是挺上心的,希望这李兰别辜负你一片苦心吧。”
“也不算苦心,就是刚好趁这机会劝劝她,她这两年有点儿飘了,得给她一棒子,往回拽拽她。”苏乙叹了口气道,“当时她也没少帮我忙,不管是为什么,事儿做的是实实在在的,她这人吧,其实本质也挺好。”
沉燕子道:“听说你媳妇儿有啦?”
苏乙声音中有了喜意:“你这消息挺灵通啊?有了有了,哈哈,我结婚你都没来吃喜糖,我孩子出生你得给我补个大红包啊!”
“我给你补个粑粑!挂了!”沉燕子挂掉电话,呆呆坐了好久,突然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来。
照片是调查组处理完轧钢厂的事情后受到部委嘉奖,小组成员全部登台领奖时记者给拍的,她是副组长,当时她站在苏乙旁边去领的奖。
照片上所有人都笑得很开心,她看着照片上的苏乙,眼眶有些湿润。
那是她离苏乙最近的一次……
1608、扫雪
1974年1月,还有一天就到除夕了。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积雪足有一尺厚,早上开门推门都费劲。天还蒙蒙亮,傻柱就起来动员街坊们起来扫雪。他的大嗓门儿从前院儿飘到了后院儿,那声音比敲锣打鼓都呱噪。
“刘大爷,后院儿我可不管了啊,你看着跟许大爷把你们这一亩三分地拾掇干净就行。”
“傻柱,我俩多大岁数了?许伍德还半身不遂,我俩怎么弄啊?你得给我们派个年轻人来!”头发花白的刘海中抱怨道。
许大茂家里,另一个瘦弱老人晃晃悠悠走了出来,还歪着嘴,嘴里呜哩哇啦说着话,似乎也是在跟傻柱抗议。
这是许大茂的父亲,自许大茂和他媳妇儿神奇地先后入狱挨了枪子儿后,许伍德老两口就搬回了大院住。许大茂还有个妹妹,根本不管这俩人,老两口相依为命,靠着许伍德那点微薄的退休金过日子,日子过得很是艰苦。
相比起他,刘海中虽然两个儿子一个都不回家来看他,但好歹他又恢复了工作,虽然降了级,但一个月五十块钱工资可一点儿也不算少,再加上刘光天雷打不动每月托易忠海送来十块钱,老两口除了寂寞,生活水平不算低。
聋老太太的房子傻柱自己留着,他是打算把这屋和妹妹何雨水那屋给两个儿子留着,一人一间。
说到何雨水,她和丁尚东离婚了。
头些年何雨水爱丁尚东爱得死去活来,人家坐牢了还要追到人家家里伺候人家父母去,一心一意等丁尚东出来。为这事儿还跟傻柱闹掰了,两年都没来往过。
后来丁尚东出来后,一个劳改犯也找不到正经工作,生活压抑贫困,就养成了酗酒的恶习,每天喝得醉醺醺打老婆,何雨水动不动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她的公公婆婆也不管,还变着法使唤何雨水,把她当奴才用。
这事儿后来被傻柱知道了,气得傻柱二话不说打上门去,把丁尚东揍了个半死,差点没把人家房子给点了。要不是冉秋叶提前给苏乙打了个电话,苏乙及时赶了过去,那次非惹出大祸不可。
但哪怕这样,何雨水也不愿意跟丁尚东离婚,气得傻柱直骂她打死都活该。
可再怎么说也是亲妹妹,傻柱心软,花了点心思用计警告了丁尚东,这一家子总算收敛了,不敢对何雨水怎么样了。
去年秦淮茹和孔家闹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何雨水不知道是被孔二民对秦淮茹的“痴情”所感动还是怎么着,总算幡然醒悟,跟丁尚东离婚了。
俩人两岁的孩子判给了何雨水,何雨水也没脸带孩子回大院儿住,在她们单位申请了宿舍,和孩子住了进去,最近和她哥的关系也越来越缓和了。
“这后院儿就你们俩家,别人也不愿意来啊,那怎么办?”傻柱皱眉看着刘海中,“这样,让刘大妈和许大妈一块儿吧,这巴掌大点儿地方,你们四个老人也活动活动身子骨,把雪扫墙根儿就行,回头我得空了我来铲走。”
之所以说别人不愿意来后院,是因为后院很不吉利,晦气。
三套房里都死了人,聋老太太就不说了,人家是喜丧,但许大茂两口子可是前后脚吃枪子儿了,再加上刘光福兄弟相残的悲剧……
刘光福到底是没撑住也死了,到死他都没醒过来。他这一死,老刘家彻底松了口气。
家里睡着这么个吃喝拉撒都离不开人照顾的植物人,其实是对亲人从生活到心理的双重折磨,刘海中两口子这些年都麻木了,刘光福一死,他们反倒是缓过点劲来。
“也只能这样了。”刘海中叹了口气道,“你刘大妈就算了,她上回扭了腰还没好利索呢。”
“光齐呢?”傻柱皱眉,“不是我说,你们家这老大太没良心了吧?小时候你们就把他当成宝捧在手心里,老二老三被你们见天儿揍得跟孙子似的,等光齐大了,又是给他娶媳妇儿又是给他安排工作,这倒好,人家一成家彻底忘了爸妈了。这么些年来回来过得次数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吧?”
刘海中有些讪讪,道:“他忙,主要是太忙。”
傻柱嗤笑:“忙了人回不来,钱还回不来?你看看光天儿,人家每个月都给你们拿钱,逢年过节的米面肉油也不少。要不是你们两口子把人家心伤透了,我看呀,也就光天是个孝顺孩子……”
“咳咳,傻柱,你这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许家走出一个瘦老太太来,“你倒是孝顺,你现在都成大老板了,怎么也没见你把你那跟寡妇跑了的爹给接回来?”
傻柱“嘿”了一声道:“得,你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许大妈,乌鸦不要笑猪黑。得,那你们先忙吧,我去中院动员去!”
傻柱“咯吱咯吱”踩着雪走了。许大妈冷笑着对他背影啐了口:“挺大个老爷们儿一天被媳妇儿拿的死死的,一点出息都没有!”
刘海中腆着肚子背着手哼哼一笑:“要是没他媳妇儿管着,就凭他傻柱能开这么大买卖?不过也是他命好,交上贵人了。”
刘海中一提“贵人”许家老两口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他苏援朝算个屁的贵人!”许大妈鄙夷看了眼他,“配副假牙就忘了你这一嘴骨头被谁给cei啦?你也是个没出息的。”
“哎你怎么骂人呢?”刘海中不乐意道。
“见不得软骨头!”许大妈都囔一句回屋了。
“回去干吗?出来扫雪!”刘海中嚷嚷道,“我告诉你,我只扫我们家这一半啊!什么德行?”
中院儿,傻柱大呼小叫敲响了秦淮茹家的门。
“来了来了!大清早叫魂呢!”秦淮茹没好气开了门,一边系着棉衣扣子,一边没好气道,“就这么大点院子,你一大老爷们儿两扫帚的事儿,非得把大家伙儿都折腾起来呀?”
“呵呵,我媳妇儿说了,这叫集体意识。”傻柱嘿嘿一笑,“以前我倒是老扫,谁念我好了吗?秦姐,你该不是马上要嫁到别的院儿去,就不愿干这边的活儿了吧?”
“别胡说,谁说我要嫁了?”秦淮茹白了他一眼。
“蒙,你接着蒙,你蒙得过我吗?”傻柱笑呵呵道,“上礼拜天儿我去援朝家小当都跟我说了,说你跟人孔家婚期都定了,是不是?怎么?要嫁出去了,连好日子都不通知老街坊?这边儿几十年的邻居不为人啦?”
“也不是,怎么可能?”秦淮茹叹了口气,“是条件还没谈拢。”
“二民就差跟他孔家划清界限了,这还谈不拢?”傻柱不信,“我可听说了,二民都上民政局告他爸了,说他爸干涉他婚姻自由。秦姐,这是你给出的主意吧?”
“去,这是二民自己的意思。”秦淮茹道,“说是这么说,二民也不可能真不认他爹妈,人家那边现在跟我也杠上了,就是不松口。”
“那怎么办?”傻柱皱眉,“你不会真不要槐花和小当吧?小当好说,槐花因为之前你坐半年牢的事儿,跟援朝和小当都闹掰了,到现在都没来往……对了,说到这儿我都忘了问你了,你还不跟小当说话?”
秦淮茹脸色不好,道:“说了,这小没良心的,最近嚷嚷着要改姓,非要姓苏去,真是没良心透了。”
傻柱咂吧咂吧嘴道:“那是孩子气你非要找孔二民……”
话说一半贾张氏突然从门里钻了出来,眼神直勾勾盯着傻柱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前院儿去了。
“妈你小心着点儿!”秦淮茹喊了一嗓子。
“你婆婆脑子到底好没好?”傻柱摩挲着胸口一副吓了一跳的样子,“每次她看我眼神都直勾勾的,挺吓人的。”
“时好时坏吧。”秦淮茹心不在焉回了一句,压低声音问道:“傻柱,上回我跟你说那事儿,你看……我不在东城这边卖,我去西直门积水潭那边卖去,就是用用你的招牌……”
“这事儿我问我媳妇儿了,她说了,不行。”傻柱摆手道,“秦姐,甭想这事儿了,肯定是没戏。”
“不是,你就这么怕你媳妇儿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她儿子呀?”秦淮茹急了。
“她是我们家老佛爷。”傻柱呵呵一笑,“你说对了,我命都是她的!行了,不说了,中院儿你招呼人收拾啊,我去前院儿了!”
看傻柱缩着脖子往前院儿去,秦淮茹对着他的背影无声骂了句脏话,眼中满是郁闷。
她现在是刑满释放人员,没工作没收入,什么都没有。去年的时候,甚至连孔二民都一度离她而去。
后来她总算是挽回了孔二民的心,但他爹孔大民坚决反对,哪怕孔二民以死相抗,人家也只是答应你秦淮茹来可以,但你的婆婆和女儿都不准带来,否则老两口也要喝药自杀。
事儿就僵到这儿了,秦淮茹心中其实有些松动了,但怎么安排槐花和贾张氏的后路,让她很是头疼。
傻柱这半年在苏乙的指点下,在前门楼子卖大碗茶发了家,两分钱一碗的茶,愣是让他开成了日进斗金的大买卖,据说现在还盘下了一个大门面,准备开一家谭家菜饭店。
以前扫大街的傻柱成了大老板,让院儿里很多人都又嫉妒又羡慕,傻柱也是不忘本的,雇了很多院儿里的无业青年去给他帮忙,这让一直四处找零活儿干的秦淮茹也动了心思。
她看好了一个位置,打算让孔二民投点钱,她再用傻柱的招牌,在西直门那边也开个茶摊子。
但偏偏傻柱已经打算往那边扩张了,而且不打算让她用招牌。
她之前软磨硬泡都说得傻柱松了口,但这个傻柱现在是院儿里出了名的怕老婆,回去被冉秋叶一训,现在又改口了,这让秦淮茹郁闷至极。
“妈,是不是要扫雪?”槐花披着棉袄睡眼惺忪走出门来。
“是,去,穿好衣服,妈去招呼人。”秦淮茹道。
槐花却没动,看着母亲道:“妈,你答应过我的,不管怎么你都不会丢下我……”
秦淮茹道:“说什么呢傻孩子?”
“你答应过我的对不对?”槐花却依然盯着母亲,“为了你,我跟我姐都闹掰了,跟援朝爸也都这么久不说话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站在您这边的,您不能丢下我。”
秦淮茹摸了摸槐花的头发,勉强笑了笑道:“妈丢下你干嘛?你也长大了,真是,跟你干爸闹什么别扭?明天就是除夕了,明天妈买点儿礼,咱们去一趟他们家,看看你干爸去。你干妈估摸着也该生了。”
“我不去。”槐花道,“我现在不好意思见他!妈,我真的是为了你才跟援朝爸闹别扭的,你得看见我的付出,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能丢下我,好不好妈?求求你了妈!”
“大清早的,说这个干嘛?快回去穿衣服,干活儿啦!”秦淮茹不由分说把槐花推了进去,转身往对门一大爷家走去。
转过身时,她眼中闪过忧虑,长长叹了口气。
前院儿。
“闫大爷,知道您会过,呐,这是我家扫把,您用我的,随便使!您是一大爷,您家里怎么着也得出一人干活儿,对吧?您得起带头作用呀!”傻柱不由分说把一个扫把塞到闫阜贵的手里。
“我这一大爷现在谁还认我?人家都认你何老板咯。”闫阜贵自嘲道,“我说傻柱,昨儿我听收音机,你跟那记者说你这几个月你们赚了四万块钱?真的假的?你没吹牛?就两分钱的大碗茶,能卖这么多钱?”
“吹的,甭信!”傻柱摆摆手,“前门楼子排几百米等着喝我家大碗茶的那些人都是我雇的,您也甭信!还有我大包小包进回来的茶叶,八毛一天雇了那么多人替我洗盖碗,这都是假的,您千万甭信!行了,您招呼大伙儿扫吧,我去巷口借几个铁锹去。”
傻柱说着摆摆手就往门外走。
1609、干杯
眼看傻柱要走,闫阜贵眼珠一转急忙追了上来,满脸赔笑对傻柱道:“别走啊何老板,哎,解成两口子也想跟着你做生意,你看能不能……”
“不能,我这都是假的闫大爷,您可千万别信!”傻柱一本正经道,“现在站您面前这人都是假的,真人还在院儿里站着呢,不信您回头看看!”
闫阜贵被说得有些懵,真回头看了眼,但立刻反应过来,笑骂着追出院门:“好你个傻柱,把我都说懵了!”
刚追出来,就看到傻柱看着门口挂着的白幡发愣。
“门头幡!”闫阜贵脸色顿时一变,“这谁挂的?”
老京城人有讲究,院儿里谁家人走了,就在大院门口挂个白布幡,又叫门头幡。这幡的作用有二,一是通知院里的街坊来帮忙办白事,二是让外面的人知道这院儿里死了人。
幡上一般都写着名字,傻柱凑近看了看,忍不住叹了口气。
“谁?”闫阜贵问道。
“易大爷挂的。”傻柱脸色沉重,叹了口气,“易大妈到底是没挺过这个年……”
闫阜贵愣了半响,神色突然变得无比萧索。
“前儿个我和你贾大妈一起去看她,人还说说笑笑呢,这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他的语气说不上是沮丧还是难过,“唉,我还跟她说今年他家的对联儿,我什么也不收……”
傻柱道:“您是一大爷,易大爷还要照看孩子,易大妈的后事,您得张罗着。”
闫阜贵缓缓点头:“我来张罗,你也得招呼着出力气。各家各户都出一个人帮忙……”
说到这儿闫阜贵顿了顿,道:“援朝两口子有日子没回来了,他们是不是不跟咱院儿里住了?”
傻柱道:“文慧倒是分了一套两层小楼,在她爸妈家隔壁,但好像才收拾利索,还没搬呢。他们两口子加上小当,现在都住在他老丈人家,没事儿,我待会儿打一个电话,让他回来一趟。”
“要不就算了,别麻烦人家了。”闫阜贵道,“人家现在是公司总经理,我听说文慧都配警卫员了,人家两口子今非昔比,怕是也没时间来……”
傻柱切了一声摆摆手道:“你放心,他要是不来,他就不是苏援朝了!人家根本不是忘本的人!你别管了,我招呼他!走吧,咱先去看看易大爷……唉,老头儿也是可怜,老了老了家里弄一小孩儿,爸爸妈妈没叫几天呢,一大妈又没了。这孩子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呀……”
苏乙这两年的确很忙,自去年他接管红星轧钢厂后,这两年他陆续把第一、第二轧钢厂整合在一起,最近正和石景山钢铁厂谈合并的事情。上面很看重他在红星轧钢厂搞的“红星改革模板”,有意让苏乙继续主持合并后新公司的全面工作。
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其实早就偏离了苏乙最初做底层咸鱼的梦想,但这么多年来,他反倒乐在其中。
他愿意做一些事情,他喜欢站在风口浪尖。替这个国家去抓住一些机遇,绕开一些陷阱弯路。
现在是钢铁,将来会是互联网、芯片……
他想要看到自己改变后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一辈子很长,他有的是时间在这张白纸上好好画一幅鸿篇巨制。
当然,就算要做天大的事情,生活日常中也依然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他的人生依然是家庭、朋友和工作,三位一体。
昨晚他没有回家,他给文慧打电话谎称自己要去外地出差,其实是和陆胜利、张定邦、张安萍和于文海四人去下葬陶春晓。
尽管陶春晓生前和文慧一直不太对付,这些年也不怎么联系了,但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文慧生产在即,苏乙怕她伤神,没敢告诉她真相。
陶春晓死了。
那个嚷嚷着要跟苏乙学武功的姑娘死在了边境密林中,死在了追击“凤凰”的路上。
“凤凰”是一个敌特头目的代号,陶春晓和她背后的单位追缉这个敌特十多年了,之前棒梗事件中的那个张波就是凤凰的手下。
除此之外,凤凰也是杀死陶春晓哥哥的凶手。
当年陶春晓的哥哥在追捕凤凰的时候,弹尽粮绝之时孤身深入敌巢,结果被凤凰从背后偷袭割喉,惨死当场。
陶春晓和她哥哥的感情非常好,这件事情让她备受打击,一直耿耿于怀,这也是她之前想要缠着苏乙学武功的原因——她想要亲手替哥哥报仇。
棒梗事件不久后,文慧这一帮朋友家里基本都倒了霉,但只有陶春晓因为她父亲的关系不但没受到波及,反而在她们单位里更上一层楼。
在那样的时代中,陶春晓其实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们受苦受难却无能为力,她甚至都不能阻止她的父亲去迫害朋友们的家庭。
后来因为在张定邦父亲死亡的事情中,陶春晓父亲扮演了极其不光彩且很重要的作用,一群朋友的关系就变得更尴尬了,渐渐就不再来往。
前年苏乙回京,大地回春,陶春晓的父亲很快失势,和四个人一起被处理,因其身份特殊且经手事情过多,到现在都还没调查完。
陶春晓也受到了波及,被从要害部门调离出来。她沉寂一段时间后,主动申请调去了西南边境,成为了边境稽查队基层干警。
所有人都知道她为什么去这里,因为凤凰就藏在这里。
陶春晓走的时候只有陆胜利去送她了,其余朋友都没有和她见面。
陶父带给大家的伤害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抹平的,见了面也是徒增尴尬。
大家都不觉得陶春晓能找到凤凰,毕竟整个调查部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这个人的下落,甚至很多人都在怀疑凤凰到底存不存在。
所以陶春晓的离开大家觉得更像是一种自我放逐,大家都抱着相忘于江湖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
谁都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远。
陶春晓真的找到了凤凰,她信奉苏乙的“武功再高一枪撂倒”原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留最后一颗子弹在身上以防万一。
在严重负伤的情况下,她用藏在身上的最后一颗子弹击毙了凤凰,替哥哥报了仇,最后含笑死在了血泊中。
据说后来赶到的警察看到现场的惨烈,没有一个不哭的。
没人能想到她一个姑娘家家,竟能做出这么勇勐的事情。
千里迢迢运尸不便,陶春晓的尸体只能就地火化,苏乙等人接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在火车站陆胜利揪着送来骨灰盒那人的衣领,瞪着眼睛就要打人家。
“走的时候那么大个人,你就给我送回来个小匣子?一个活生生的大姑娘,你就、你就给我这个?卧槽尼玛!”
硬是被张定邦等人拉开了。
陆胜利非说盒子里不是陶春晓,跪在站台上哭得泪流满面。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结婚,他什么心思,朋友们都很清楚。
他一直都在做着美梦,但现在,梦碎了。
陶春晓家里人要么在被隔离审查,要么都在外地,她的后事只能是这些朋友们操办。
没有告别仪式,没有追悼会。
就算办了,除了苏乙他们,也没人愿意参加陶家人的葬礼,也许他们更愿意来放鞭炮。
陶春晓当然是无辜的,但她也不无辜,大家都在苦难中的时候,她步步高升,开着大吉普满京城跑。
但她一定是可怜的。她没做过什么坏事,她现在为国捐躯,却因为身份问题都不能被认定是烈士。
她的死算什么?
骨灰盒放入墓龛中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哭了,就连苏乙也暗然神伤。
人死如灯灭,什么恩怨都消散了。回忆往昔,大家记住的都是她的好。
分别的时候陆胜利已经变得很平静了,但他想独自走走,大家都不放心他,于是偷偷跟着他。
果然,他拎了一箱白酒又回到了陶春晓的坟前,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话,时而哭,时而笑,一直到后半夜才醉成一滩烂泥,抱着陶春晓的墓碑睡着了。
把陆胜利送回家,安顿好他后,苏乙等四人又去了顺义牛栏山,那个他们曾经买醉的山坡凉亭。
四人喝了点酒,又一起唱起那天唱的歌。
“横断山,路难行,敌重兵,压黔境,战士双脚走天下,四渡赤水出奇兵,乌江天险重飞渡,兵临贵阳逼昆明,敌人弃甲丢烟枪,我军乘胜赶路程,调虎离山袭金沙,伟人用兵真如神……”
唱着唱着,张安萍就又“呜呜”哭了起来。
“别哭了,春晓是英雄,这事儿我一定给她办了!这几年我死磕在酒桌上,非得把这事儿给办踏实了,我绝不会让她死的不明不白!”于文海咬牙道。
恢复工作后,于文海很快就进入了警察系统,现在在市局算是个不小的领导。他本就善于结交人脉,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但他对于郑志已经绝口不谈,现在只想升官发财。
反观张家兄妹和陆胜利就不行了。六年时间,这三个人基本都半废了,曾经的热血和理想早就扫进了垃圾堆,三个人现在都没工作,也懒得去上班。
陆胜利之前嚷嚷着要去西南边境当地方官,跟家里正僵持着就没了下文。
至于张家兄妹,张定邦在政策放松后开始倒卖起批文,苏乙等朋友劝了他几次后他不听,大家就没再管他。
张安萍倒是有个正式工作,但每天到处疯玩也不去上班。
回想起八年前大家讨论郑志和理想,畅享未来,现状简直就是一场黑色幽默。
反倒是文慧一直初心不改,在进入部委后,一直在为农民的事情奔波操劳,希望能改变他们的处境。
她一片赤诚甚至影响到了苏乙,很难说苏乙现在的想法和现状到底有多少是被文慧改变的。
“援朝,你主意最正,我现在有个想法一直都拿不定主意,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张安萍停止哭泣后,红着眼看向苏乙。
“你说。”苏乙点点头。
“我太了解胜利了,他刚才说他还想去西南边境,想去春晓战斗过的地方,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开玩笑,他一定会想办法去的。”张安萍道,“你觉得他去得了吗援朝?”
苏乙微微沉默,点点头道:“小姨夫其实已经扛不住了,早就在帮胜利想办法往那边调了。如果现在胜利还坚持要去,小姨夫应该不会再拒绝他。”
“那就是说他肯定要走了。”张安萍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援朝,我想跟着他一起走!”
“不行,我不同意!”张定邦眉头一皱立马反对。
“我没问你,我在问援朝!”张安萍看着苏乙,眼中带着期盼和紧张,“援朝,你看人看事儿最准,要是我想跟胜利有个结果,你觉得我跟着他去……有、有希望吗?”
“你愿意等几年?”苏乙问道。
“一直等!等到死!”张安萍满脸坚定。
苏乙笑了笑,点头道:“要是你真非他不嫁,那就去吧。胜利是个实诚人,他见不得女孩子为他受苦。你要是去了,他也能快点走出来。”
“呼……谢谢你援朝,我有信心多了。”张安萍长长吐出一口气。
苏乙看向张定邦,忍不住又道:“定邦,你要真想做生意,往南边去吧,窝在京城捞偏门不是长久之计。”
“我恋家,哪儿也不去。”张定邦自嘲一笑,“外地我待够了!窝在晋省山沟沟里没吃没喝差点死了的时候我就发过誓,我张定邦只要再回到京城,我这辈子哪儿都不去!”
于文海忍不住道:“定邦,就算你不想走,那你能不能干点儿正经买卖?”
“我特么不比你正经多了?”张定邦讽刺,“我起码不骗人,不害人,不像你,为了当官儿都昧着良心!于文海儿,谁都有资格劝我,就你没有!比起我,你恶心多了!”
“卧槽尼玛!”于文海脸色大变,掐着张定邦的脖子拳头就招呼到脸上去了。
张定邦也不甘示弱,立马夹住于文海的脑袋,两人齐齐摔倒在地。
张安萍惊呼着上前去拉架,苏乙叹了口气,眺望向远方,举起手中酒瓶,对着夜空遥遥一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