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得道多助
老者的讲述令刘季非常震惊,难怪犨县之民对攻城之军非常的恐惧,天下大乱之后遍地起事,可谓多如牛毛。
攻城略地至犨县的不再少数,虽不是每个队伍皆去攻犨城,但均在犨县搜刮不少“军粮”,搞得犨县谈“义军”而色变,甚至对“义军”充满恐惧。
为此在犨县之民尤其是这老者和小丫头,听闻所谓的义军又来攻城,而且还破天荒的攻破城池,不仅将南阳守打到逃窜,犨令更变成无家可归之人。
可是犨令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次贼军不过如往常的过客一样,搜刮点“军粮”便不留痕迹的如风般吹过。
犨令为自己的判断常自豪不已,故而每次有贼过,小的他便趁机捞一把,大贼来便躲在城池中坚守不出,相信拼接犨城的高垒和城外驻军完全可以解决这些大大小小的盗贼,即便无法打的落荒而逃坚守没有问题。
多少贼军便是军粮不及,不战而走。
大贼走后,他犨令依旧可以捞一把,不曾想这次却把自己捞进去。
听完白发老者讲述,刘季非常的震撼,震撼于义军在庶民心中的地位竟越走越远,“此处之民皆以为义军为贼?”
身旁的张良开口道,“此事不可小觑,沛公行仁义之师,此举不仅要告知天下,更要深入民心,即便是秦民。”
刘季曰:“善。”
白发老者无奈的叹息,“秦为统一天下连年征战,老朽以为天下一统后民便不再饱受战苦,日会好过,谁知更加困苦……”
刘季道,“不久会好。”
白发老者闻听此言,心中明了果然非凡人物,虽不知沛公为何官职,但见相貌不凡,谈吐不俗,如此之人对刘季尚且敬重,定为非凡人物,“老朽或许看不到,然吾相信女孙定可看到……沛公,此去何往?”
刘季道,“欲往阳城。”
阳城,白发老者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转瞬即逝,刘季的敏锐是何等的强,立刻道,“长者可去过阳城?”
白发老者心中微微一惊,如此细腻的变化居然被捕捉到,“不瞒贵人,愚与女孙常往阳城,自知有一条捷径可直通城内。”
可直通城内,刘季震惊!
刘季正欲继续询问,见小丫头已端着一陶碗炖羊肉走至门前,见刘季正在与其大父聊天便立在门外静静等候。
刘季微笑道,“可进来。”
小丫头这才端着陶碗炖羊肉进来,随后又拎上一坛酒水,刘季见如此贫寒之家何来酒肉,颇为意外。
白发老者看出刘季的一些迷惑,便开口解释道,“沛公无须疑虑,酒水乃愚自制老酿,此羊乃小丫头所养,今日之后小丫头便随沛公而去,酒肉当食尽好,老朽已食不动,饮不下。”
小丫头想到离开大父心中悲伤,眼泪开始向外涌出,“大父,丫头,不愿离开。”
老者笑道,“傻丫头,大父有几日可活?大父留着口气就是希望为丫头谋个去处,今日得遇贵人,大父开心,当应庆贺。”
言毕,白发老者又转眼看向刘季道,“小丫头熟知这条秘径,可带贵人秘密前去。”
刘季得知这个消息心喜,之前仍有顾虑,但见老人的款待,加上小丫头亦随自己成为婢女,便不再掩饰道,“此秘径可行军否?”
“可行。”
“兵卒秘密行,有几多?”
“可掩藏千余人,只是一旦进城便容易暴露。”
“无妨。”
“丫头无名,贵人可否赐名,以示新生。”
“小丫头水灵,不被世俗诱惑,不如称菡儿。”
小丫头一直坚持在外食饭,不上长案与刘季等同饮,此刻闻菡儿二字,开心不已,“好听。”
虽是初夏然入夜微凉,刘季等人食下羊肉,饮老酿酒,浑身暖洋洋,刘季拜谢老者,准备浅夜便出发,欲夜袭阳城,控制住阳城,再攻打阳城郭东。
走之前刘季命夏侯婴回大路,将小型的车驾赶来,以供小丫头乘坐,小丫头不太明白刘季之意,歪着脑袋问道,“菡儿为何要乘车?”
刘季笑道,“战马,菡儿可骑否?”
菡儿盈盈一笑,“菡儿何以骑不得?”
白发老者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们的对话,菡儿急忙奔向其大父,“大父……”
白发老者微微一笑,嘴角已经多出一丝血,“菡儿,大父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不必担心,无需哭泣,菡儿跟着贵人好好活下去。”
言毕,白发老者又对刘季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显得很安享,“贵人,菡儿自小便会骑马,常随老朽来往阳城与犨县之间,菡儿骑马即可。”
这个时候刘季内心生出一丝感慨,小小年纪便已会骑马,虽老者东奔西走,很明显此丫头算是比较幸运的,不知又多少女孩子被卖掉。
白发老者对于自己的伤势和寿命很清楚,因此才会特别着急女孙的去处,女孙的未来。
白发老者经过这一次剧烈的吐血后,身体变得更加虚弱,仅剩一缕游丝,未过多久便撒手而寰。
小丫头菡儿哭的跟泪人似的,刘季试着安慰几句,心里为小丫头担心悲伤过度而眩晕。
因为如果仔细看,这丫头菡儿有些面黄肌瘦,明明是长身体的时候却常常难以果腹。
菡儿见刘季来安慰,直接转身扑在刘季怀里,呜呜的哭泣。
刘季哑然失笑,“这小丫头,居然一点不怕自己。”
菡儿虽然面黄肌瘦,但却模样标志,若是饭食跟得上必然是一个肤如凝脂的妙龄少女,此刻的她楚楚可怜,刘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夏侯婴等人焦急的等待,刘季突然生出一丝不好意思来,感觉大家皆准备就绪但等着自己,那眼神中甚至透着一丝笑意。
刘季明白此笑的涵义,不过刘季并没有理会,正欲心疼下此丫头,埋在胸脯的菡儿忽然抬起头,用农家特有的窄袖擦拭眼泪,“让沛公见笑,大父离开,菡儿一时悲痛无法自抑,菡儿立刻为沛公引路。”
未曾想到小丫头菡儿居然能如此之快收住悲痛之心,颇感惊讶,不禁用赞赏的眼神多打量菡儿几眼。
第四百三十六章 蓝赤战马
漆黑的夜里,一身白色布衣的菡儿骑马走在一条山路上,如同一个小天使在为刘季等人引路,两旁的林间不断传出兽鸣之声。
途中刘季感慨,如此狭长小路,周围全是林木花草,若无人引领定会迷路,饿死其间沦为野兽的美餐。
一个瘦小的身影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实在不太匹配,刘季望着前面的菡儿实在有些感慨,有些恍惚,有些难以置信。
为成功潜入阳城,刘季果断舍弃战车、车驾,还有运送粮草的马车,全部从大路由陈夫乞押送与曹参、周勃会合,刘季仅引两千马步军随菡儿行走在这密道捷径之中。
刘季和战将一人一骑,其余士卒各个长戈、长矛徒步而行。
黑夜是野兽出没的时间,故而每人皆点燃一把能持久燃烧的牛油火把,野兽对火有着天生的畏惧。
二千马步军在黑夜里如同一条幼龙慢慢游动在漆黑的山间小路。
穿过崎岖的小路,菡儿在一绝壁前勒马停住,在微弱的星光下可依稀看到前方的深渊,已经是无路可走。
菡儿身后的刘季心中一阵悸动,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但随后却发现一个新情况,菡儿轻飘飘的跳下战马,瘦弱的小身影立刻融入黑夜,她牵着马忽然向左下方走去。
马蹄声响彻在深渊峭壁前,久久不散,这里的确是一处险境。
刘季借着火把依稀可以看到有一条小路以难以觉察的角度和方向盘旋向前,淹没在黑色当中。
刘季没有立刻跟上,前方实在很危险,只能容得下一人一行,若是两人并行很可能会有一人掉下山崖。
更令刘季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菡儿居然在黑夜中行走可以不需要火把照路,刘季再次感叹天下之大,奇女子当真多。
菡儿感觉到刘季没有跟上,便冲着刘季轻声一笑,那笑如银铃般悦耳,开口道,“沛公,为何不跟上菡儿。”
刘季方从恍惚中回过神,亦是微微一笑,便欲踏步向前,其后的夏侯婴有些着急,“沛公前方太过危险,不如绕道而行。”
刘季回过头,“如需绕道,何故行之小路,大丈夫行,何惧?”
言毕,刘季如同当年单身斩白蛇一般,跳下战马,欲拉着这匹战马向前走,只见这匹战马颇为瘦弱,有瘦骨嶙峋皆不为过,然奇怪的是刘季每日喂上好的粮草甚至谷物。
这匹战马食的比寻常马匹多出一倍,然却不见增膘,刘季颇为苦恼。
因为太过瘦弱,颇爱马匹的曹参在攻城略地时特地到处搜寻宝马,献出一匹匹所谓的宝马,欲将这匹瘦弱的战马换下来,皆因一个特点被刘季拒绝换马。
此马毛发较为特殊,白日为深蓝犹如墨色,夜晚则泛着隐隐的赤色,与他自称赤帝子的身份颇为想象,且是在芒砀山偶然得知。
就在那一夜,刘季斩杀白蛇,亦是在那一夜,一匹瘦弱的野马倒在草丛似乎是被白蛇所伤,刘季果断救治。
从此此马便一直跟着刘季,看似瘦弱但驮着刘季行一日未见气弱,依旧奔跑如常,加之夜晚此马毛色的特点刘季很喜欢,故不曾换马。
曹参见此马虽然瘦弱奔跑起来并不输于膘肥体壮者,便不再言换。
这匹战马此刻却不愿向前走,此马打着喷嚏,后蹄不断刨地,刘季感到纳闷,此马面对战场毫无畏惧,为何此刻却畏惧不前。
身后的夏侯婴亦感到奇怪,“此马向来通人性,颇知沛公之意,今日马踏原地,前方必有危险。”
细心的张良发现地上坚实的石块皆被马蹄踏碎,似乎有一种无法言明的预示,张良便道,“如滕公之言,沛公多加小心。”
张良知晓此刻让刘季原路返回,绕道而行是不可能,故而再三提醒刘季要多加小心。
刘季见马匹不愿向前走,便自己放开缰绳,道,“既如此,蓝赤,今日便只好分别,邦还蓝赤自由,从此林间驰骋,草原飞奔,任其行。”
言毕,刘季便独自向前走去。
见刘季跟来,菡儿嫣然一笑,便转身继续前行,在黑夜中不用火把,且步履轻盈,不知此路已走过几次。刘季默默的看着菡儿,心里寻思着。
说也奇怪,此蓝赤当真通人性,马潇潇,蹄碎石,最后它没有离刘季而去,竟然如同人一般眼神中露出无奈,踏步跟上去。
其后的夏侯婴、张良皆露出吃惊神情,张良暗道,“不愧是马中龙凤,竟如此通人性。”
夏侯婴感叹一声亦跳下战马,拉着战马跟上蓝赤。
于是在菡儿的引路下,一条更加悠长的游龙缓缓在悬崖峭壁前游动。
路上无话,很快菡儿便安全离开险道,走入一片竹林。
其后的刘季看到前方一片绿意,竹子,刘季非常喜欢的植物之一,前方一阵清风吹来,夹杂着青竹的香气飘来,刘季心神有些游动,看着即将踏上的竹林之地,脚下便快起来。
脚下一快,便是脚下一滑。
碎石哗啦啦向一旁的悬崖坠落,发出空旷的声音,仿佛下方卧着不明凶兽在发出警告般的吼叫。
在这一刻,刘季脑袋一片空白。
糟糕!吾命休矣!
夏侯婴大惊,“沛公!”
张良、灌婴、奚涓等同样的惊呼。
若是刘季在此坠落,那么西行之路,入关灭秦之路恐将受到前所未有的影响。
西行入关之路,自陈胜、吴广起事之后一直围困重重,即便周文兵至函谷关,兵车千辆,士卒数十万,最后依旧以惨败身死收场。
西行之路似乎成为死亡之路。
难道今日吾刘季之命亦在此休矣,刘季在脚下踩空的一瞬间便想到此句。
菡儿则是惊恐,急忙向回跑,欲伸手抓住刘季,可毕竟距离较远,如何能拉的住。
菡儿此刻内心的震撼非同一般,她刚获得一个不错的去处,对她而言能侍候贵人将是一个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命运。
内心喜悦是有的,恐慌亦是有的,喜的是不用被叛卖进火坑中,恐慌的是对刘季的不了解,不知刘季这位主人是何性情。
可这一切却在此转瞬间消失,如何不让菡儿震撼!
绝望之际,忽闻一声马嘶,一道如血一般鲜红的残影从刘季滑落处飞出,一跃跳上对岸,落在菡儿身旁。
菡儿完全愣住,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只见这道鲜红的残影此刻已变成蓝赤战马,马背上坐着惊魂未定的刘季。
此刻刘季脸色惨白。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不可貌相
如菡儿一般石化的还有夏侯婴、张良、灌婴、奚涓等人。
此事太过梦幻,刘季已经失足滑落,本是已不在此世间之人,此刻却奇迹般的站在对面,这一切皆因这匹看似普通又奇怪的战马,蓝赤。
刘季更加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自己会失足滑落,更难以置信还能活着,在这一刻刘季有种活着的感觉真好。
慢慢,刘季脸上恢复红润,轻轻拍着坐下战马,“蓝赤,蓝赤,若非汝,吾命休!”
这个时候刘季亦惊奇的发现这匹战马毛如染血,瑞红异常,散发着瑞光,慢慢的,瑞光消失,毛发渐渐又恢复成暗红色,如同黑色,唯有淡淡的红润。
刘季喜道,“当真是神马爱吾。”
有何物种不爱惜生命,此马居然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主人,刘季颇为惊喜,绝对的最佳战友。
此刻张良、夏侯婴等已经安全抵达竹林,继续向前,这次穿过的是深浅不一的小溪,或者说是沼泽。
菡儿特地叮嘱一定要跟着他趟过的路走,她会用树枝将走过的路标记,“此处水不深,但却暗藏泥沼,务必小心。”
刘季对菡儿比较信任,虽然曾经雍齿的背叛给刘季带来心灵的影响,让他对人的信任打折,常有多疑之声从心底发出,但他依旧在努力化解,努力执行自己的原则,闻其言,观其行,测其心,可用则重用,不可则轻用,有的用其才,有的用其利。
菡儿经过刘季的闻其言,观其行,测其心,可知此少女值得信任,便下令诸将卒沿着标记路走。
张良、夏侯婴、灌婴等人则完全按照菡儿标注路线行走,后面的二千楚兵却没有完全按照此路前行。
在这两千兵卒中有不少为赤骑,乃刘季游历天下所遇豪杰之士,不愿出仕者则自称赤侠帮助刘季除暴安民,其中有些赤侠骑上战马便为赤骑。
赤骑自持身怀绝技,便有好奇者偏离标记线路,此赤骑结果刚落足便觉浅水之下仿佛有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将好奇者向下拉。
在一声惊恐中,此赤骑慢慢陷入泥沼中,几个赤骑去救反而搭上性命,刘季震怒,向灌婴下达命令,若是再用私自不按标记路线走者,减少其军功,甚至夺爵。
这些士卒并不怕死,但惧怕未死于战场而是白死,未曾获爵便死去,如此家人只能领一笔抚恤金,无法将荣耀和财富传给子孙后代。
故听闻夺爵,内心惧,不敢再有造次。
在刘季的威慑下顺利通过深浅不一的小溪,唯有几个标记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变化,变成危险地点,吞噬几名士卒外,其余皆安全通过。
最后几人站在一处分叉处停下,菡儿指着前方杂草丛生的地方,“此处乃荒弃的城门,卸去秦砖,从里便可打开。”
言未必又指向另一方,那是一处更加陡峭的山壁,“彼处可几人入城,从城内开门。”
此处是深夜,菡儿所指之处,刘季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在牛油火把的火光下只能朦胧的看到一个大概。
看到菡儿所指,奚涓拿着火把率先奔过去,走进才发现乃一道绝壁,几乎与地面垂直,从此入城几乎不太可能。
在奚涓快速奔向绝壁时,刘季见菡儿欲言又止,便开口道,“菡儿,可有言?”
菡儿轻声道,“下绝壁入城,需用此绳索。”
说着菡儿从马背上取下包裹,还未来得及打开便看到奚涓快速向刘季奔来,脚下还未停止,便已开口,“沛公,彼处乃绝壁,根本无法翻越。”
奚涓边言边瞥眼看向菡儿,意思是菡儿在撒谎,但见其标志模样,含羞的微笑又急忙移开。
刘季笑道,“奚涓急些,且听菡儿有何之言?”
菡儿已从包裹内取出绳索,“绝壁上有前人留下的挂钩,可供使用。”
言未毕菡儿便已走向绝壁,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刘季道,“沛公在废弃城门处等着即可。”
刘季有些不太相信,一个连犨令皆不能反抗的小丫头如何能有攀岩走壁的本领,忽然刘季意识到一个问题。
非不能,而是不敢。
一个小丫头常年随其大夫走江湖,能无一身防护本事,估计这个小女孩没少走“绝”路。
刘季便默默跟在后面,奚涓以为刘季欲攀岩走壁,欲进言,刘季示意他勿出声,默默跟在菡儿身后。
夏侯婴见刘季跟上,恐有不测,亦跟上。
奚涓、刘季、菡儿、夏侯婴四人慢慢向那绝壁走去。
走到绝壁前,菡儿回头发现刘季亦跟来,颇为惊讶,但未细想,只见菡儿将绳索套在挂钩上,身子轻轻一跃,便快速向下方坠去。
菡儿那瘦弱身影仿佛一片落叶轻飘飘向下方飘落。
刘季微惊,至此难以置信,菡儿已经入城。
其实菡儿的确没有格斗武技,但却有着一身可攀岩走壁的本领,瘦弱的身体里可以爆发出三倍于体重的力量,故而常常用绳索攀岩走壁,在绝境中采摘药材。
平时祖孙二人牧羊耕种,夜间便立刻变换身份,成为一个采药者,依靠采摘珍贵药材换取钱财。
菡儿有一心愿,那便是攒够钱为大父购置一处田产。
灌婴、夏侯婴则是震惊不已,感叹世间的奇妙,奇妙的遇见菡儿,有奇妙的得知一条秘密入城的小路,又奇妙的看着原本瘦弱的少女居然能攀岩走壁。
灌婴转身对刘季道,“武安侯,滕公,灌婴一人入城即可。”
刘季看着陡峭的绝壁,关心道,“多加小心。”
灌婴点点头,便伸手抓了抓绳索,发现绳索甚为结实,犹豫片刻,便抓住绳索,纵身一跃跳下。
看着灌婴很快消失在视线中,刘季心生感叹,陡峭绝壁在此,难怪没有修筑防御女墙。
默默静站片刻,刘季回到被杂草掩盖的废弃城门处,
片刻后,灌婴便将废弃的城门从内打开,抽出秦砖,露出缝隙。
一道火光从内射出,在漆黑的夜里如同一道光柱,刘季心喜,即刻命人快速抽砖。
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可过一人一骑的小门出现在刘季眼前,楚兵便由此慢慢向城内潜入。
为减少暴露可能性,两千兵卒全部熄灭火把,无声无息的进入阳城。
同为阳城,南阳郡之阳城要比颍川郡阳城坚固许多,城高池深。
第四百三十八章 南阳一令
阳城内此刻依旧寂静无声,漆黑一片,由于是深夜,城中国人家家的灯火已经熄灭。
恰逢乌云遮月,大街小巷漆黑如墨,二千楚卒在黑夜的掩护下悄然入城,无知无觉。
整个阳城一片漆黑,几乎所有的门窗皆无一丝光偷出来,但有一处比较例外,那便是阳城令府。
跳动的光将两个人影映照在窗幕上,一个小巧玲珑,一个大腹便便。
“明日,若郡守大人进住该如何?”
“齮老狐狸乃南阳郡守,吾不过一县令耳,能如何?”
“妾何处下榻?城东安鱼轩?”
“无须挪动。”
“若进后室,看到吾岂不……何人不知齮是……”
“敢?若抢吾女人,让其死在温柔乡里!”
说此话的是阳城县令,搂着面前的柔美女子,舍不得离开一刻。
柔水般的女子是阳城县令的一个姬妾,她皱着眉却依旧美的不可方物,“郡守言楚军已攻克犨城,追至阳城东,若城破妾何处安身?”
阳城县令露出鄙视的笑容,“毛贼而已,阳城城高池深,非犨城可比,郡守被打怕耳!”
柔水女子揉揉自己的眼睛,“妾心跳加快,总觉此处已非安全,是否再加强防范?”
“无需过于紧张。”
“何以有此言?”
“即便追来,亦是阳城东驻扎主力军抵挡。”
“如此言,贼军打的是郡守,而非阳城?”
阳城县令眼睛放光,点点头,“吾妾聪慧……吾闻贼首刘邦旨在入关,挡者必受其击,南阳郡县城多如毛,何以是吾来挡。”
柔水女子非常温柔的扭动身体,“但愿郡守快快离开。”
二人汝一言,吾一语,各自聊着对刘季入南阳的看法。
殊不知死亡气息正在靠近他们,二人浑然不觉,由于阳城县令的自吾判断,令府外的守军只是三三两两来回巡视。
秦卒无精打采,不断打着哈欠,口出埋怨。
“深夜令在温柔乡,吾等在凄冷的夜里打盹,实在……”
“没错,兄弟,吾时常有杀死县令,入驻令府,那女人实在……”
后开口的秦卒未来得及说完最后的话,便被一支冷箭射入喉咙,喉咙依旧在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可惜再亦无法组织成文字。
这名秦卒还未娶过女人,整天处在幻想当中,甚至有过去一家酒肆饮醉,趁着醉意向心仪的姑娘开口表达爱意,可惜再无机会。
射箭的人是奚涓,用箭就是为不动声色的潜入阳城县令府,杀掉县令,控制阳城,但还是遇到机警的秦卒。
秦卒发现异常后,立刻喊道,“有刺客!”
有刺客?听到这句话奚涓乐,灌婴亦淡淡道,“非刺客。”
灌婴挥手,二千兵卒中有五百是骑兵,这一千五百名步卒皆为身怀绝技者,可以说是特种楚卒。
楚卒快速的冲向慌乱的秦卒,长矛、长戈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道寒光。
县令廷后立刻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此种声音太过特殊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显得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如同狼吼一般令人不安,接着便是喊杀声,马蹄声。
卧榻上的阳城县令浑身打个激灵,“何以有厮杀声?”
立刻披头散发,披上外衣,去墙上拔剑,随着长剑的出鞘的声音,一道光华自剑上射出,这是一把宝剑,是县令花重金搜寻的,此刻的他希望这把剑能保护自己。
屋外不断的传来喊杀声,还有倒地声,在寂静的夜里是那么的清晰。
一定有人叛乱,一定有人欲站有自己的美妾,县令回头看着柔水的女人,发现女人则是一脸的平静,更加肯定女人已出卖他,然后拿着剑走向女人。
女人眼神中这才露出恐惧,在跳动的灯光下显得楚楚可怜,“君为何欲杀妾?”
县令脸上有些狰狞,“平素爱慕汝者甚多,定是汝与歹人私通害吾!”
女人摇摇头,“无人,妾只有君……”
实则女人心里在想即便外面发生兵变,或者有兵祸,她自信凭借自己的美貌皆能活下来,因为没有男人不爱美。
可惜这次美害其死于剑下,阳城县令毫不犹豫的一剑刺穿女人柔弱的身体,“吾得不到,何人能得之?”
言毕,县令狂笑一声,剑尖倒转刺入自己的腹中,“士可杀,不可辱!”
县令寻思无论是谁攻入县令府,迎接他的必定是屈辱。
很快便冲进一人,正是灌婴,手里提着蚕丝枪,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人,无奈的叹息,眼睛落在那把长剑上,“倒是一把名剑,可带回去请曹将军品鉴一番。”
灌婴命身后的士卒将长剑拔出,仔细擦拭。
刘季见室内无危险时,缓慢走进,一入室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张美丽动人的脸,此刻脸上写满不甘与疑惑。
竟有如此美丽之人,刘季默默想着,道出一句令灌婴不解之语,“美貌害人乎?”
灌婴不解,“末将不知沛公之意?”
刘季哑然失笑,指着被杀的女子道,“婴以为何解?”
灌婴静静观察两人片刻,开口道,“莫非……听闻院内有厮杀声,寻思难逃,双双自杀,倒也有些骨气。”
刘季摇摇头,“猜对一半,此地县令竟有一丝血性,宁可自杀,不愿祈降。”
感叹之后,刘季接着惋惜道,“县令乃自杀,可惜此女却是被其所杀,否则怎会有一脸的不甘与恐惧?”
听闻刘季之言,灌婴有恍然大悟之感,这才注意到两者不同的神情,女人恐惧与不甘之色还僵在脸上,县令则是一脸的淡然,仿佛入睡一般。
刘季看着那女人摇头叹息,接着道,“将县令府邸稍作清理,今夜在次安歇。”
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良突然开口道,“沛公夜袭得阳城,城东守军定然不知,若知会曹、周二将军,夹击之,必然可再破南阳守。”
原本有些困倦的刘季听闻此言,立刻双眸如日月变换,困意全无,立刻改变主意退出此室。
刘季脸上没有被打扰入眠的不悦之意,而是心喜,与在此入眠相比,擒杀南阳守扫除西行障碍更为重要。
立刻下达命令,连夜撤换旗帜,点上风灯。
城门打开,一匹快马快速飞奔,绕过大路,专捡小路,疾驰一处营寨。
第四百三十九章 可急不得
南阳境内提前进入暑夏,一条条焦灼的信息随着劲装使者的快马在各县飞驰。
各县听从郡守的指令,有驻军的响应县开始调军,无驻军的响应县开始运送粮草辎重给予支持。
此种行动亦形成一种危险的气息在南阳大地传播,主要传送到与阳城守军相对的楚军大营。
阳城东秦军大营内,南阳守看到郡尉心神稍安。
此刻的郡尉正在大口食肉,大口饮水,简直是狼吞虎咽,“不曾想那樊屠夫打起仗竟如此勇猛,吾差点无命见齮兄。”
南阳郡守震惊,“楚军樊将竟是一屠夫?”
郡尉点头道,“据密谈查探,楚贼将周勃乃吹鼓手,灌婴乃贩缯者,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听闻此言南阳守齮脸色铁青,“如此乌合之众,为何将吾等一败再败?”
南阳郡尉略微沉思道,“一则轻敌,二则犨军久无大战,缺乏操练,且多老少,难于抵挡贼军,然阳城守军不同时常操练,皆多壮士,定可转败为胜。”
南阳守非常乐于接受这个解释,毕竟作为一个大郡之守,自认才能远超其他郡守,甚至比之前的三川郡守李由还有才华,如今接连被击败,南阳守心里不舒服,甚至窝火,期待可以雪前辱。
郡尉食饱饮足之后,建议道,“趁楚贼尚未合兵,当立刻击贼,速战速决,且吾闻阳翟已陷,又将有一队楚贼杀来,到时恐难速战速决。”
南阳守则认为应当与城内守军合力击贼,可首尾呼应,一举全灭之。虽然南阳守口中要全灭之,斗志昂扬,实则内心惧怕。
惧怕诡计多端的刘季再玩声东击西,不希望在全力对付楚军时忽然又有一支军突然袭击。
二人意见向左,打与不打出现僵持,便在此时斥候回报,以曹参、周勃、樊哙为首的贼军已经打到辕门,在辕门外咒骂。
南阳守齮本来不想立刻出战,但与郡尉至辕门瞭望台督战时,可把南阳守给气坏。
“粗坯!无赖!无耻!”
南阳守气的只能反复回骂这三个词语,但辕门外的楚卒却不同,用各种词语侮辱南阳守,有的词汇他闻所未闻,故而才有上述来来回回的三个词语回骂。
对于南阳守而言,如此回骂皆有辱斯文,立刻气的浑身发抖。
南阳守齮怒道,“列阵出战,给吾狠狠教训一下粗坯贼子。”
这次南阳守可谓真的大怒,以南阳郡尉本部人马为前军,阳城守将为后军王将,自己亲自坐镇中军,并配备副将、司马,可谓真的要给楚军一点颜色瞧瞧。
楚军大帐内,曹参、周勃、等诸将激烈商议破阳城秦军之计。
樊哙有些着急,“真乃乌龟壳,如此抗骂,士卒们骂的口干舌燥,不如直接杀过去。”
曹参脸上没有一丝着急之意,淡淡道,“再等等,时机尚还不够成熟。”
言毕,曹参又将目光看向周勃,心中快速的闪过他的诸般思绪,他已经注意到刘季急于入关,若是被困在南阳,是刘季不愿看到的。
到时候作战不利的责任,他曹参是跑不掉的,故而曹参现在不愿跟南阳郡守做拉锯战,欲一战定南阳。
其实由于南阳郡很大,秦廷不放心,除派遣郡守、郡尉镇守外,还派遣很多战将镇守各个要道,直接听命胡亥即听命于赵高。
仅仅灭掉南阳守,未必可以一战而定南阳,但绝对可以略定南阳。
曹参向周勃询问道,“周将军以为如何?”
周勃非将门之后却是武技之家,又常因做吹鼓手、卖编织席走南闯北,虽未远行,却早就练就诸多本领。诸如对记路、寻路的法门,与陌生人沟通的本领,应变的能力等已经远超寻常将领。
周勃已经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将领,其建议曹参比较看重。
周勃开口道,“沛公意外得阳城,背后突袭乃绝佳战机,但毕竟兵力太少,若是不能一击打七寸,一旦打草惊蛇,事倍功半,需再等时机。”
樊哙听闻还要等,叹息道,“还等?”
曹参同意周勃的看法,“吾与周将军所见略同,阳城驻军非犨军可比,战力强,需将其注意力全部吸引而来,沛公奇袭方能奏效。”
曹参凭借着他曾为狱掾的经历,可谓阅人无数,抛去一些冤者,其余绝非善茬,与各种能’人打交道,让他早就练出一双火眼和冷静的心智,还有稳如磐石的性格。
与郡守齮交手后,断定此人是一个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极要面子之人。
说的直白点,那便是虚荣心强,绝对无法容忍不停的辱骂。
俗谚:一将不良,窝死千军。
曹参坚持再等等,耐心的等待没过多久,便有快马来报,言南阳守几乎倾巢出动,唯留下千余人守住粮仓。
闻听此言,曹参脸上难得闪过一丝喜色,但转瞬即逝,果然是老辣稳重,不给自己一点轻飘飘的机会,这点被樊哙看到。
樊哙由于经常屠狗杀山鸡卖野味,练就的眼睛和嗅觉亦是非常敏锐,放眼一看便知买不买,同样樊哙捕捉到曹参那转瞬即逝的神情。
此乃开战的神情,樊哙立刻道,“秦军既已出战,不放前去瞧瞧,摸清底细再狠狠的揍!”
曹参点头,率先走出军帐,几人皆顶盔贯甲,鱼贯而出。
阳城东是一片山地与河流分割的地形,秦军驻扎在山头,即与阳城内守军互为犄角,而且两面还有溪水环绕,天然的堡垒,易守难攻。
曹参先遣人探查,后亲自登高望远,确定此处秦军营寨建造很老练,利用地形易守难攻,而且还能与城内成犄角之势,故而曹参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疯狂追击至此,却又果断的放弃迅疾的进攻,只因形势逆转。
直到突然听闻刘季已占领阳城,遏制住最为要紧的一环,等于断其一臂,转机降临。
曹参等人走上高岗望去,只见秦军在运动中变换阵型,仿佛一个尖锥一样,欲刺向楚营。
前军、后军变换成左军、右军,与中军形成一个水滴形,在慢慢流向楚营。
曹参果断让楚军列成圆形,以迎秦军,在水滴与圆形渐渐靠近时,樊哙率先发起进攻。
第四百四十章 奇怪打法
如果从鹰眼的角度看,圆形中仿佛忽然长出一个突刺,与水滴形的尖锐部分发生碰撞。
樊哙指挥二将率先冲进秦军阵中,其中一将使用的兵器较为特殊,乃一丈三尺,柄端安一大拳,拳握一笔,铜拳铁笔。
一拳砸裂盾牌,巨大的拳头瞬间旋转,长长一支笔如同一道锋利的银针,直接刺入秦卒的脖颈或者脑门。
怪异的兵器打的秦卒措手不及,不只是武器怪异,连打法亦是江湖打法,但却不缺军事理论的滋养。
此将正是薛欧与其相配合的是王吸,一人持枪,一人抡丈三镐。
自春秋以来,两军对垒讲究阵法,讲究兵车、步卒的配合战术,到战国时代则演变成骑兵机动的战略,可谓都是有讲究的打法。
可眼前的薛欧与王吸却是反传统打法,当然这个打法自然是樊哙传授和指挥的,按照樊哙的话说去他的讲究,走的是反传统线路。
打的是机动和灵活,如同樊哙的屠狗杀猪,找准筋骨,顺着筋路一路切下去,骨头虽硬难啃,但骨头离开筋肉便无法独存,这便是樊哙的打法,将敌人难啃的主力彻底孤立,活活饿死、拖死。
战将纵马在阵中左冲右突,专门找敌之主将砍杀,或者单挑敌之主将的打法从未有过,可以说在阳城诸军的训练中压根没有这种应对之策。
战场之上讲究的是协作,是阵形演变,是并肩作战,如这种任侠走江湖的打法在军中从未有过。
无人将这种打运用到军中,如今这些从江湖中走出的新军人开始将其灵活应用,只不过由原来的路见不平一人吼,变成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如同当年行侠仗义一般,专门找秦将厮杀。
负责专门杀秦将的是楚军中的赤骑,其余与秦卒厮杀的楚卒大多亦是挑战自我,单人独立作战,一人单挑两人常有的事,唯有打不过时才会呼唤队友协助。
那些可战之士见队友有难,杀死眼前秦卒后便立刻赶去援助,于是便形成一个现象,楚卒时而分散各自为战,时而聚拢,协同杀敌。
此种打法便是这种出身江湖的周勃、樊哙、灌婴、郦商等将完善并加以运用的。
曹参见秦军兵力高于楚,此刻刘季所率人马、吕泽军未到,楚军有些势单力薄,担忧楚军扛不住,但见楚卒各个奋勇,或散斗,或组斗,竟然压制住秦军凶猛的攻势。
处在秦中军的南阳守齮初见楚军野战一片散乱,面有讥色,后见楚形散神不散,眉头开始紧皱,见秦军的攻击被兵力少于自己的楚军抵抗住,他再无嘲讽之色。
两军苦战,以鹰眼的角度可以看到原本的水滴形渐渐被打磨成椭圆形,双方僵持在起,谁也无法多迈进一步。
楚左右两军皆已经厮杀在战场,唯有曹参的中军还没有动,不断有快马向曹参回报,“楚卒几乎是以一对三,难以长久支撑。”
面对求援甲士期待的眼神,曹参断然摇头,“再支撑片刻。”
在曹参的内心一直在盘算时机,盘算刘季从秦军背后秘密出击的时机。
天色暮黑,乌云遮月,阳城大门已经悄然打开,悄然夺下阳城的刘季亲自压阵,由灌婴、夏侯婴引领两千精锐悄然向阳城东开去。
山阴灌木丛生,几个人影偷偷摸摸从灌木丛中探出,看装束是此地猎农,三名两鬓斑白的老者,额头上的褶子印着岁月的痕迹,眼睛却炯炯有神。几个人影中还夹杂着一两名秦卒。
只是这一两名秦卒,立刻脱去甲胄,换上猎农衣服,与老猎农混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他们是秦卒,就是一群出外狩猎的老少猎人,天黑才赶回家一般。
几人欲穿过小路离开后山,离开秦军大营,忽然一道暴呵声响起,“何人?”
此声吓得那两名秦卒浑身一颤,本能的停下,他们很惧怕,因为做逃兵的惩罚可不是闹着玩,故而腿肚子打颤,幸好深夜之下无法看的清楚。
一名老者泰然自若道,“晚归猎农。”
只见一名秦百夫长引数十人向这边走来,秦百夫长用疑惑的眼神打量几人,“猎农?”
那老者唯唯诺诺的点头,秦百夫长问道,“深夜如何打猎?”
那名老者迅速回答,仿佛没有思考一般,他知道此时不能有半点犹豫,否则会容易令人怀疑在寻思措辞,“晚归而已。”
此名百夫长立刻警惕起来,“晚归?在何处打猎?空手而归乎?”
此名老者顿觉遇到棘手问题,晚归并无问题,问题是去打猎众人手中无猎物,有点说不过去,要说没打到难免被怀疑,就是一点迟疑,百夫长的脸色立刻变换。
朦胧的月色中,百夫长立刻眼色凌厉,“抓起来!”
此百夫长为何这么快做出判断,因为他对此处比较熟悉,此处猎物并不多,早已经被秦军的行军司空派人狩猎一空,很少有猎物。
毕竟长时间驻扎,总是干饼野菜,没有肉食会淡出味来,便命人经常上后山打猎,故此处猎物并不多,而且民怎么敢与秦军争。
老者见百夫长抽出长剑向他走来,立刻大喊,“快跑!”
庆幸的是发现他们异常的百夫长,其手下十几人并没有弓箭,否则早已乱箭射死。百夫长此次出来巡视所带士卒亦不多。
在奔跑中有秦兵认出猎农装扮的秦卒,喊道,“逃兵,吾识得二人。”
百夫长听闻其中有逃兵,立刻下达命令,“抓住与斩杀者皆获军功。”
如此秦兵开始疯狂的追击。
那两名新加入‘猎农’身份的秦卒倒是可以很利索的奔跑,可那几位老者却跑不动,很快被秦兵追上。
那两名秦卒本能逃,但见老猎农即将被抓,又折回,手里拿着长刀,欲解救几位猎农。
一名老者道,“好孩子,快跑!”
两人自然无法与百夫长的小队比,很快被围住,百夫长怒道,“殊不知秦有军法,为何做逃兵?”
两名秦兵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身材修长,朗声道,“吾乃楚人,百夫长亦乃楚人,岂不知秦法严酷?”
另一名补充道,“既然楚军已到,身为楚人当为楚国效力。”
面对两名秦卒的质问,百夫长一时语塞,沉吟片刻,冷冷道,“军法无情,勿念出生。”
第四百四十一章 抄其后路
言毕,百夫长右手向前一劈,下达命令,“杀!”
十几名秦甲步卒各个持戈矛向数位猎农冲来。
面对十几人的冲杀,在军中五人便能一组,故而设置伍长,如今十几人,自然是抵挡不住,那两名所谓的逃兵便闭上眼睛等死。
嗖…
尖锐的破空之声渐渐取代十几名秦卒的喊杀声。
百夫长,等到他的双眼看清怎么回事时,身子却早已不听使唤,直觉天旋地转,在他的的视线中看到十几名秦卒倒地。
未倒地的皆被突然冲出的一支轻骑砍杀,他自己直觉后心凉,一将一马的身影逐渐在他的眼中模糊,他最后无声的倒
下去。
此将的身影在火把的映照下逐渐在老猎农的眼睛内变得清晰,正是手持蚕丝枪的灌婴。
灌婴本受刘季之命火速出城,欲从背后袭击驻扎在阳城东的守军,刘季非常重视此次的突袭,故而特命灌婴要亲自引一千骑士杀向秦军后方。
不料途中遇到意外之事,见秦兵在追杀几位猎户,果断救下。
灌婴道,“汝等快些逃命。”
被救下的几人没有立刻逃命,不知是被惊吓还是其他缘由,没人动。其中那两名秦卒则是两眼发亮,在他们眼里只有那飘扬的楚军旗帜。
其次便是灌字将旗随风摆动,他们喜上眉梢立刻开口道,“灌将军,吾等愿加入楚军。”
灌婴诧异,一般猎农很少识字的,今日此二人竟然识得将旗上字,“壮士何为?”
其中那名身修长的‘秦卒’道,“吾二人原为秦卒,但身为楚人,闻楚军至此,愿加入楚军。”
话音落地,灌婴没有立刻回应,脑海里快速闪现诸多念头,其中一个念头逐渐在放大,那便是若散民自然是多多益善,然而此二人曾为秦卒。
最为蹊跷的还是在此时此刻,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出现,谁能保证不是计策,不是阴谋,故而灌婴开口道,“加入楚军之事,待击溃阳城驻军再…”
后面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便听见一阵骤雨般的马蹄声传来,灌婴不用回头便知是刘季亲率人马赶来。
刘季看到灌翠是比较惊讶的,甚至略带一丝失望,按照进展此刻的灌婴应该已经抵达秦军的后脊,成为悬在其顶的一把利剑。
应该已经插向秦军的脊背,可事实却非如此。
灌婴便将所遇之事告知刘季,话音未落刘季心中忽然开明,他本来对如何奇袭秦军,彻底断掉阳城驻军的后路,给南阳守一个沉重打击,并没有很清晰的思路,听闻其言,忽然开明。
刘季点头同意两位秦卒可以加入楚军,暂时在郦商麾下听调。此刻由萧何、刘交、卢绾、郦商等引领的本部楚军从大道上终于和刘季汇合。
刘交、萧何、卢绾三人本来想的是刘季不过是行军太过单调与疲劳,不过是看看美景散散心,却不曾想刘季在张良、灌婴、夏侯婴、奚涓等人的陪同下,居然很迅速的占领阳城。
刘交令郦商遣斥候打探过,里面的守军有四千兵力,刘季只有两千兵卒,攻城不可能,谁知一切皆那么梦幻。
等到刘季将因缘救下菡儿而得一座城的故事讲给众军吏听时,众人皆难以置信,尤其是刘交,作为刘季之弟他是最反对刘季与大军分开行动。
毕竟刘季的安全太重要,不仅关乎西征的进程,亦关平着聚集在武安侯麾下所有人的利益,虽有两千精锐护卫,仍有极大的危险。
幸甚,结果不错,不仅杀掉阳城令,还将阳城内守将斩杀,完全控制住阳城内守军,彻底解决掉一个犄角。为永绝后患,刘季命奚涓从中挑选精壮之士,其余遣散。
刘季询问两名新加入的楚卒,“可熟知此山?”
两名秦卒一致看向站在右边的老猎农,“吾二人逃出,全靠几位老人家,比吾等熟知此山。”
这个结果出乎刘季的意料,两人既然曾是秦卒,那么首先必然对阳城驻军营寨的部署比较清楚,其次他们能从山中悄然逃至于此,便知晓上下山的捷径。
不料两人并不熟知,反而在逃跑的过程中迷路,幸好遇到几个老猎农。
刘季询问其中一个老猎农,“老人家,可熟知此山?”
这位老猎农对于秦卒比较深恶痛绝,见眼前是楚大将军,老泪横流,“熟知,大路小路,人道兽道,闭着双眼皆能走出。”
言未毕,双眼便已经被泪水覆盖,“吾等皆为楚人,今后是否不再受秦法之苦?”
刘季宽慰道,“等入关灭秦,整个天下皆将免受秦法之苦。”
几位老猎农激动的褶子皆在抖动。
等到几位老猎农心情平复后,刘季接着道,“老人家,此处后山捷径可熟知?”
“熟且隐秘,吾等打猎经过这里常在此看秦军演练。”
“秦军可知此路?”
“虎狼之秦怎能知晓?此路全是吾等猎农一步步趟出来。”
“从此处上山用时几何?”
“走此小路一个时辰,若二更出发,三更便能达到山顶。”
夜半三更到达,发起进攻,为最佳时机,绝对可以将阳城东守军老窝给端掉。
刘季心喜,“老人家,可愿带路?”
老猎农露出憨笑,“如何不肯,恨不能楚军立刻将秦军赶出南阳。”
于是在二位老猎农的带领下,四千步卒一分为二悄然进山,另两千骑兵则在第三名猎农的带领下埋伏在秦卒可逃窜的必经塞口。
镗……镗……镗……镗……
山顶秦营的刁斗悠长的响起五声。
天交五鼓,乌云遮月,一切皆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唯有山顶的秦营灯火在忽明忽暗。
由于南阳守一直在和曹参、周勃僵持在一起,后方的秦军亦不敢怠慢,依旧在继续巡逻防范,但毕竟夜半时分,人困马乏在所难免。
一位秦卒打着哈欠,“吾听闻前方已经停战休憩,吾等何必如此?”
另一位附和道,“然也,行军司空已呼呼大睡,吾等当真不必如此较真。”
此名打哈欠的秦卒将长戈放在一旁,伸着懒腰,再次打一个深深的哈欠,“三更半夜,何人上山?吾睡矣。”
言毕,这两名负责后山巡逻的兵卒便倒在一棵树下呼呼大睡。
第四百四十二章 心有不齐
由于后山植被茂密,不太可能有大批兵卒从此攻入,故而并未太重视这里的防御,仅仅设置一些拦住野兽的鹿角木栅。
此刻这些鹿角木栅已经不翼而飞,已悄然被楚军移开。
忽然仿佛天塌地陷,战鼓骤然惊雷般响起,连天的火把倏忽间出现,伴随着喊杀声俯冲而下。
楚军在郦商、奚涓的带领下杀向渐渐进入沉睡的秦营内,如滚滚山洪势不可挡。
秦营兵力虽大体和刘季所引人马相当,但朦胧见突然遭遇强攻,瞬间陷入一片混乱,自相踩踏不计其数,完全溃不成军。
鼾声四起的营寨变成不断蔓延的火海,夏风甚疾,火势走的很快,秦卒惊慌不已,蝗虫般向山口辕门奔去。
逃,是秦卒目前所能想到的字眼,此刻所能想到的活命之法。
就在秦军一片混乱之时,一将忽然出现率领黑色铁骑冲入乱军之中,此将黑色甲胄黑色战袍,手持一杆长枪,他拔出腰间长剑,连斩数名惊慌失措的百夫长,溃散的秦兵居然慢慢被整肃下来。
正是秦军的行军司空,他目光如炬扫视整个战场,看到正在厮杀的楚将郦商、奚涓二人,见两人不断斩杀小将小兵,冷笑道,“贱民终究是贱民,只知贪功,不识兵法……”
行军司空非常高傲的看着突然杀进来的楚军,没有丝毫的慌乱,在他看来此乃充分的自信。
正在舞动豹月刀砍杀秦千夫长的郦商见此状况,暗叫不妙,若是被其列成方阵对楚军是极大的麻烦,虽然已然可以将其全灭,终将多非些气力。
郦商舍弃斩杀百夫长以上首级数,直奔那行军司空,隔着几名秦卒时便喊道,“缴械投降,饶汝一命,否则身首异处。”
秦行军司空哈哈大笑,“小小毛贼安敢口出狂言?”
“军将覆没,汝何支撑?”
“毛贼不知兵事,欲全灭辎重之军,小心崩掉大牙。”
满山遍野的火光映照着二人,郦商口中劝降但手里的豹月刀丝毫没有闲着,一柄如皓月般的长刀似猎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
速度极快。
所到之处,豹月刀下少有活命者,眨眼之间郦商便已到行军司空近前。
秦司空微微震惊,但未多想,持枪与之战在一起,仅仅一个回合秦司空便心生后悔,后悔与之大战。
那残影般的长刀因速度极快,携带的力量大的惊人,秦司空手臂发麻,甚为恐惧,便欲命坐下骑士将郦商围起来,这才陡然间发现他们早已处在一个圆圈之内。
不知何时楚骑士已经形成一个圆圈,三骑一组,十五骑将二人围在中间,周围的秦卒根本无法杀进来。
此时的行军司空额头冒出冷汗,战三个回合后便向郦商乞降,郦商道,“吾等贱民岂有与秦将同村之理?”
“汝非贱民,吾乃贱将……”
后面的话郦商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因为话说的实在难听,行军司空的头颅滴溜溜在地上打转。
此时的奚涓、靳强已经分割秦军,逐一剿灭。
阳城辎重秦军全部被灭,刘季此时在萧何、刘交、卢绾、周緤等人的陪同下进入营寨。
奚涓正带领下手持牛油火把向秦军粮仓走去,恰好被张良看到,张良在刘季身旁低语几句。
刘季便忽然开口,“传令,暂不焚烧粮草,选一千精锐换上秦军甲胄。”
奚涓虽不知为何如此,但知晓定是有奇计,立刻执行。
单言南阳守齮与曹参、周勃军斗至深夜,见依然无法将其击败,心中着实窝火。
南阳守齮与郡尉、阳城偏将商议,南阳守齮大发雷霆,“兵力倍于楚贼,居然仍无法将曹、周二贼擒杀!贼将如此厉害还是有将未曾尽力?”
责怪的目光开始在诸秦将脸上扫过,单单在阳城偏将身上多停留片刻,这让阳城偏将心理非常不悦,但敢怒不敢言。
阳城偏将自认熟读兵书,对南阳守的指挥暗自嘲笑,甚至内心对南阳守这个不懂兵事的草包感到愤怒。
目前与楚贼交战不利,便将责任、怨气撒在他偏将身上,着实窝火,恨不能起而杀之。
军机要义之后,南阳守齮对郡尉道,“吾已探知偏将为楚人,最忌恨秦,恐其有变。”
郡尉道,“何以见得?”
南阳守齮便道,“每次在冲杀的时候,明明可以将那贼将周勃斩杀,偏偏寻各种理由放过,恐其有二心。”
阳城偏将在与周勃单挑时各报家门,酣战多时不分胜负,实则阳城偏将自己知晓战况,是周勃放过他几次,因为英雄相惜,因为他们皆为楚人。
郡尉深思道,“虽为楚人,但楚并未与其有恩,甚为秦将镇守阳城曾多次击退乱贼,齮兄不必怀疑。”
南阳守没有再说这个话题,似是而非的点点头,最后与郡尉道,“既不卖力击贼,不如令其换回行军司空,令其看守粮仓。”
这个决定郡尉更加不理解,若真是对其不放心为何将看守粮仓如此重要之事交予此人。
不过郡尉没有再去驳回南阳守的建议,毕竟总是夺南阳守之意,必然会让南阳守不乐意。
阳城驻军偏将得到这个消息后内心的窝火达到顶点,与其素善之人便进言,“郡守不信将军,恐有祸,素闻沛公乃长者,不如弃秦入楚。”
进言之人当场便被偏将狠狠训斥一顿,“休得胡言。”
虽然词语严厉但语气明显柔和很多,更没有责备,而是对身后的几人道,“随吾回营,所谓的司空草包镇守粮仓,吾原本已不太放心。”
阳城驻军偏将风驰电掣一般驶向营寨,见营寨前黑色大旗依旧是姑姑作响,毫无犹豫的打马快走,率先冲入辕门。
阳城偏将刚飞驰入辕门,便听到身后响起密集的箭矢声,蓦然回头见瞭望台上的弓箭手正密集的向其身后秦军射杀。
最令阳城偏将不安的是辕门外两侧的弓弩手居然同时动手。
明明是秦军却将簇头对准自己人,着实大惊,“莫非那草包司空已投降!”
第四百四十三章 先入为主
忽然一将大喝,“还不快下马投降!”
阳城偏将震惊,他没有看到行军司空,借着火把之光,他看到一将形比劲松,体如猎豹,手持长兵器豹月刀,若能近看则眸似碧潭,深邃而清澈,不是郦商还能是谁?
喊话之将正是此人,阳城偏将吃惊,因为他从未见到过此人,而且看周边的士卒皆秦军,立刻呵斥“秦卒”道,“还不将贼子拿下。”
话音落地后依旧无人动,他又喊几声依旧无人动。
“白费口舌而矣,此处秦军已被歼灭。”说话之人是灌婴,在郦商、奚涓引四千精锐从后山杀入秦营时,灌婴奉命引两千骑兵在辕门外的谷口埋伏,当忙着逃命的秦军刚脱虎口又闻战鼓雷鸣,彻底的陷入绝望。
彻底荡平残余秦兵后,灌婴回营寨复命,便立刻参与到刘季下达的第二道行动中。
灌婴将行军司空的头颅抛给偏将,偏将接着火把之光依稀看到司空脸上的震惊之色。
这个人的表情他太熟悉不过,自南阳守到此之后,所带来的几人便在这里开始趾高气扬,明明一个负责粮草的司空却对他这个偏将常指手画脚。
当啷一声,偏将的兵器落在地上……
此刻原地休息的秦军阵营内,南阳守齮眉头微皱,甚至有些生气,他与曹参交战许多次,每次鸣金收兵后准备会营寨休息,曹参、周勃二人中必然有一人引兵掩杀,让南阳守齮损兵折将,颇为烦恼。
南阳守齮如此便只好与曹参、周勃纠缠下去,即无法击败楚军又无法撤离,此仗打的相当憋屈,明明兵力强于对方,就是无法将对方拿下。
从黄昏一致战到深夜,士兵皆疲却又不能立刻离开,南阳守齮奇怪楚军是如何保持旺盛的战斗力。
身心疲惫加憋屈让南阳守齮很想快点结束这场拉锯战,但一个不安的讯息在他脑海里不但盘旋。
刘季,他没有看到刘季的帅旗,在犨城与楚军过招时他看到过刘字帅旗,至今未见,南阳守很不安,恐刘季突然从某一处杀出,故而南阳守便派出两匹快马飞奔而去。
一匹直奔阳城,命阳城令随时监视着楚军刘季的动向,若出现立刻截击。
另一匹便是由偏将代劳,由其奔向营寨将行军司空换回来,并引兵加击曹参、周勃,务必一个时辰结束战斗。
阳城偏将离开后迟迟未见行军司空,这让南阳守齮很不爽。
南阳守齮冷冷道,“定是偏将途中耽搁,至今未见司空,若论军法该如何处置?”
起初郡尉还在替偏将说辞,只因偏将在阳城驻军中有威望,若是处置不当容易形成哗变,如今却不同,见司空迟迟未有快马传报,亦不快。
郡尉舞动自己的银矛,“按军法当斩!”
话音落地,南阳守齮默默无言,寻思良久开口道,“传令……”
这次南阳守齮话音未落便有快马来报言偏将与司空引军向这边来。
喜怒在南阳守齮脸上快速转换,行军司空到来是喜,可以实现夹击,但偏将亦来便是不悦。
此行为很明显是在违抗他郡守的权威,不执行他的命令。
可情况却大不相同,偏将飞驰而来却让秦军大乱,原因是偏将的后方是郦商、灌婴二将。
假扮的秦军在前,直接冲入齮军阵营,齮军还未反应过来便在戈矛的击杀中选入混乱。
南阳守齮此刻更加震怒,“谋反,与贼合污,果然改杀!”
此时此刻南阳守齮见到身穿秦军甲胄的秦卒杀向自己的同伴,偏将又在军中,彻底判断偏将已是叛贼。
受到南阳守齮的感召,郡尉亦是愤怒异常的持银矛杀向叛军。
如果仔细看杀入秦军的‘秦卒’左臂上皆绑着一个红线,如果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郡尉持银矛杀入楚军,迎面遇到的便是偏将,等看到偏将后面密密麻麻的楚军时,他彻底愤怒,偏将真的叛变,如南阳守所料一般,因为根本没见行军司空,寻思多半已被偏将杀害。
郡尉感觉被偏将欺骗,他是如此的信任阳城偏将,不止一次的替其说话,谁知姜竟真的叛变,怒喝,“为何叛秦,枉费吾如此信任?”
偏将冷笑,“吾忠心为郡守杀敌,郡守如何待末将,不是猜忌便是训斥,如此岂是吾等男儿屈身之人。”
听闻此言,南阳郡尉大致明了究竟怎么回事,偏将多半是被逼反,但此刻说什么亦无用,唯有提银矛来战。
银矛如银蛇一般迅速将偏将笼罩,但偏将亦是身经百战之人,两人足足大战三十回合,偏将渐渐力怯,郡尉看着偏将大喊一声,“无需相助,吾一人可斩杀!”
此言令偏将大惊,本能的瞥眼回望,只见身后并无其他秦将,而是秦卒与楚卒厮杀的场面,接着实现晃动,不自觉的天旋地转。
可惜他的头再亦无法转回来,直接被银色长矛消掉脑袋。
没错,南阳郡尉的矛法很独特,不是简单的刺,而是基于此银矛的独特之处使用的刺与削。
此矛乃南阳郡尉用重金从西域购置而来,银矛由矛头和矛柄组成。
矛柄则是用上好的韧细竹做成,不仅打通竹节,竹芯内填充坚木条,还用坚韧极强的藤条裹扎起来,并涂上漆。
可谓不仅坚韧富有弹性,手感极好,再看其矛头。
此矛头分为“身”和“骱”两部分,其中矛身中部为“脊”,用钨铁打造,脊左右两边展开成带刃的矛叶,用银白色的钢打造,此种刚技术唯有西域才有,首先由匈奴部落购买大量使用,形成削铁如泥的钢刀。
故称为银矛,矛叶向前聚集成锐利的尖锋,这并不特殊,特殊的是脊两侧带有凹槽,匈奴自称为“饮血”,可为矛头刺入人体时出血进气,以减少阻力。
郡尉此银矛不仅锋利削铁如泥,更是富有弹性,能施展出更加灵活的技法,在偏将本能回望时,一下刺穿脖颈,接着快速的左右一削,头颅滚落。
杀掉他所认为的叛将后,郡尉便遇到冲杀而来的楚将奚涓。
只见奚涓亦是手持一杆奇异的兵器,此乃奚涓之乌蛇矛,通体乌黑,矛身形如蛇,矛尖如蛇吐信,与郡尉的银矛完全不同。
第四百四十四章 步骑对阵
此矛的形状开始流行皆因刘季,因其斩蛇起义而改制长矛,符合其身份。奚涓很喜欢刘季的丈二金(按五行之金,白色)蛇矛,故而命工匠打造一杆蛇矛,因通体乌色故名。
郡尉借着闪动的火把,见其手持长兵器且兵器形状怪异,从未见过,但他没有见其形状奇异而警惕,反而哈哈大笑,嘲笑对方果然是乌合贱民,一味追求标新立异。
郡尉笑道,“再标新立异,亦难逃一死,看矛!”
话音未落,南阳郡尉便手持长矛向奚涓杀来。
两马交合,银矛与乌蛇矛交锋,乒乓之声不绝于耳,两人大战十余回合后,借着跳动的火光近距离才得见此人大致容貌。
只见奚涓阔面鹰鼻,眸如繁星,身如劲松,在马背上如不倒翁一般腾娜挪移,骑术精湛。
乌蛇矛如一条乌蟒翻滚,一道道乌光中吐信,郡尉身上开始出现少许的破口,专刺没有甲胄的地方。
为行动方便,自战国以来甲胄多是护住要害位置,而且以制造软甲为目标,那种质地坚韧的软甲常常只有国君和上将才有资格佩戴。
显然郡尉的资格还未到,南阳君尉的甲胄坚硬但行动不便,再看奚涓身上却是刘季赏赐给身旁四大金刚的。
刘季常随左右的四大金刚:樊哙、靳强、奚涓、夏侯婴。
由于活动灵活,矛法独特,郡尉身上开始多出些许伤口,在慢慢的流血。
南阳郡尉大笑,“雕虫小技,只能挠痒耳。”
郡尉自知对方打来打去亦只能瞄准自己的其他部位,要害部位皆有甲胄护着,自信凭借他高超的技艺,只要找准机会便能将其头颅削下。
郡尉银矛之矛头较长,如同一把细小的断剑,削铁如泥,自信削下奚涓的头颅不成问题。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郡尉渐渐发觉不对,两人气力与矛法高低相差不大,但由于南阳郡尉不太注意周身其他位置的防御和保护,受不少伤,随着气血的流失,他的力量在慢慢变弱。
战到二十回合后,南阳郡尉感觉自己渐渐处于劣势,与此同时秦军的左翼开始大乱。
在秦军遭受攻击时,为避免前后无法呼应,没有列成方阵,而是如两翼般展开,左右中三军即单独面对楚军又能相互支援。
溃散的右翼由于南阳郡尉的厮杀渐渐趋于平静,尤其在南阳郡尉斩杀叛将之后,军威大振,可左翼却没那么幸运。
左臂遭受周勃引军强烈的攻击,指挥丁义、武儒二将轮番攻击,自己更是舞动怒天锤,砸的秦将胆寒,砸的秦卒不敢上前。
任何坚硬的甲胄在怒天锤的轰砸下皆为无用,隔着甲胄将对方砸死,平时仰仗自己甲胄坚硬的秦将便彻底失去依仗,恍恍惚惚,稍不留神就死于非命。
百夫长惊恐逃窜,千夫长苦苦挣扎还是被怒天锤毫无留情的砸死。
左军主将连斩十数名百夫长依旧扭转溃散之势,左军主将便改变策略去杀楚军七大夫级别及以上的战将。
结果遇到周勃帐下战将武儒,一双棍对战长矛,武儒双腿紧夹马腹,竟然双手持双棍与左军主将大战。
秦左军主将先是一愣,随后便不假思索的投入战斗,酣战十几回合,两人皆为大汗淋漓。
六月的夜不算凉,奈何乌云遮月却无风,在千军万马中更加密不透风,越战越热,汗水忽然间遮蔽秦左军主将眼睛。
便是在这一眨眼的功夫,武儒一棍砸下去,本以为可以直接将秦将打杀,不料电光火石之间居然长矛挡住一棍,与此同时催马后退。
左军主将同样以为脱离危险,可再战,不料只觉眼前有一黑影砸来。
砰!
秦左军主将只觉五官剧烈疼痛,眼前一黑便摔下马去,身旁的楚卒见秦将摔下马,立刻冲上去乱戈、乱矛将其斩杀。
秦左军主将万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有用常规打法,而是将棍投掷出去。
就在技掷出去的一刹那,棍棒再一次回到武儒身旁,细看才发现棍棒之上系有细不可见丝线,与手腕相连。
此时此刻战鼓雷鸣,转眼一看只见周勃已经停止独立厮杀,持令旗在指挥列阵。
武儒、丁义看到周勃的令旗,立刻引军结阵,只见旗帜纷乱穿插,片刻形成一个个小圆阵将一片混乱的秦军各个击杀。
秦军本就遭遇突袭,乱做一团,如今秦步兵已经被突袭分割包围,秦铁骑又被曹参亲自引兵围困,到处是人喊马嘶。
南阳守齮有些害怕,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之战,比犨县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上万兵马,尤其是五千精锐铁骑是他亲自从宛城带来,就是凭借此铁骑才从犨县逃离至此。
此刻居然被曹参所引步军主力完全克制,首先曹参与周勃、樊哙商议以骑兵封锁所有退路,与刘季亲率之军呼应,一起围剿阳城之军。
秦五千精锐铁骑算是完全被封锁,唯有冲杀突围方有活路。
只见曹参令旗狠狠劈下,立刻战鼓雷鸣,楚军步卒竟然训练有素的左右穿插,形成一个圆阵。这和南阳守齮一直以来所见到的楚军完全不同。
南阳守齮几次与楚军交战多在犨城,攻城和追击他的均非曹参,故而对曹参所训练的步卒并没有很深的印象。
秦军彻底混乱后,郡尉便不再顾虑其他,一门心思的便是用五千铁骑为南阳守杀出一条血路。
郡尉拔出腰间长剑向前一指,“杀!”
五千铁骑第一波发动冲击,如同黑色的旋风席卷而来,迎面的楚卒却纹丝不动,楚军最前面的皆是铁灰色的高大甲盾,组成甲盾墙。
等到秦军铁骑逐渐靠近,唯有百步之遥时,严密的甲盾墙忽然露出间隙。
间隙中强弓硬弩手出现,箭如骤雨飞蝗,劲疾呼啸着射向黑色骑士,转瞬之间人喊马嘶,骑士纷纷落马。
如黑色旋风般的秦骑士受到巨大的阻力,就在秦骑士被密集的箭雨射击的抬不起头时,只见令旗再次摆动,盾刀手从圆阵内呼啸着喊杀而出。
这批盾刀手人人一手盾一手长刀,盾和高大的盾墙不同,轻便,易携带,方便冲杀。三人成组对已经慌乱的秦骑兵分割厮杀。
第四百四十五章 闻所未闻
骑兵对步兵的优势为冲击,迅速,居高临下,一旦步卒混乱,将如砍瓜歇菜,但弱点也很明显。
强悍的骑兵一旦被步兵弓手手打乱队形,再由步兵分开缠斗,便会失去其优势,互相非但难以为伍,而且靠近反而会互相掣肘,马匹的步伐不是那么容易控制。
步兵不同,三人为组可互相支援,灵活跳跃,一人持长刀专门砍刺马上骑士,一人对地上战马,寻找机会砍伤战马,一人左右掩护,阻止其他骑士靠近偷袭。三人配合甚为得力。
不消一个时辰,五千骑兵损失大半,南阳郡尉脸色铁青,怒吼,“撤!”
这个结果令南阳守齮惊恐。
秦骑士退回,楚步卒没有追击,而是退回到圆形阵中,始终与圆阵内的主力保持百步距离,实行一击必退,逐次击杀。
南阳守齮为能顺利突围,决定集中兵力撕开一个缺口,突围出去。
危险的气息,南阳郡尉已经感觉到,如果不能突围将会全军覆没,南阳守将指挥权全部交给郡尉,他自己虽不能脱离责任。
可南阳守心里在盘算,他是一个南阳大郡的郡守,面子是要的,威信是必须保持的,将指挥权交给郡尉只要能冲出去即可。
如此聚兵再战,亦有说辞,更可以摆脱乱指挥的恶名,让秦将对他这个郡守有个好印象。
郡尉果断摆动令旗,将步卒与骑兵混编,持高大铁盾的甲士处在前阵形成盾墙一步步靠近。
在郡尉的心里盘算,定是骑士在冲锋时遭遇楚军强弓硬弩而出现队形散乱,致使战力下降,故而将盾墙放在前阵,逐渐靠近。
消除弓弩发挥威力的射程,再进行冲锋。南阳守未曾想楚贼的装备已经如此厉害。
为了保持战马的冲锋速度,在方形甲盾墙内,骑兵做绕圆运动,实则是椭圆形。
郡尉如此相当于在不断加速中靠近楚军,虽然平移速度很慢,但速度不减,这种打法是郡尉看到曹参将步军结成圆阵惨遭失败后想起来的。
距离越来越近,楚军始终没有再发射弩箭,曹参静静的看着秦军靠近,他清楚箭矢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制射击,而且一旦射出回收很困难。
这个时候曹参将旗帜迅速一挥,战鼓再次响起。
传递将令,指挥千军万马,日靠令旗,夜靠战鼓。
夜晚降临,曹参、周勃等战将研讨出新的指挥术,专门训练一支令旗军吏不仅白日视力好,夜间亦要能看得远,即便不能如白日那般,但靠着对旗帜的熟悉,能快速做出准确判断。
尤其是周昌,自从做管旗帜的职志后,对各种旗帜的管理和信息的传递做过细致的研究,如今已是千夫长的他更是将旗帜在夜间亦能应用,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
周昌作为总传令吏,充分利用旗帜的颜色和图案在夜间研究出一套便于传递信息的方法,夜间每十步一个传令小吏,一直延伸到战鼓旁。
众多千夫长便是依靠战鼓声音和击鼓的次数,以及轻重缓急来做出各自的分指挥。
甲盾后的周勃默默的看着前方缓缓靠近的秦军,忽然秦军盾墙移出缝隙,一直在加速的秦骑兵忽然冲出,向着楚军冲来。
还在圈内的郡尉怒吼道,“杀!杀尽楚贼!挡吾大秦者死。”
周勃身后的甲士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眼睛瞪的大大的,虽然黑夜之中并不能看得很清楚,但他们相信眼神一致的向前,会给自己一定的鼓舞。
刚刚那杀尽楚贼的四个字亦让楚军甲士各个怒目而视。
周勃此时骑着战马,身后的则是一个个带甲壮士,一手持盾牌,一手则是紧握一个小锤,与周勃手里的怒天锤形似。
这是一支装备非常奇异的甲士,看到飞驰过来的骑士脸上反而露出兴奋之色,得到周勃的命令后,各个一跃而起。
身手矫健的令人诧异,面对急速奔来的秦骑士,腾起的他们未待落地手里的小锤已经砸向马具。
是的,没有砸向骑士,而是专门对付马脸上的马具,砸的马匹是血肉模糊,即便不能将马具砸碎,亦能将马匹砸的失惊。
急速奔走的马匹脸上忽然挨上一锤,怎么受得了,战马如同步入炭火之地,在炭火上跳跃,骑士直接被摔飞出去。
这些骑士不是被摔晕便是被围上来的楚卒取命。
此乃一场闻所未闻的步骑对战,秦骑士震恐不已,作为大秦铁骑的骑士是何等的骄傲,对战当时山东六国亦是威名赫赫,即便是北边的胡人,匈奴,亦是闻风丧胆。
可不知为何闻风的骑士却遭受打击,优势丧失,竟然被步卒打的找不着北,这不应该,骑士对步卒向来是绝对的优势。
南阳守齮见此状况,心中疑惑,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南阳郡尉脸色铁青,他看着冲上去的骑士竟然纷纷落马,他脸上除去震惊,便是不解。
南阳守齮对郡尉道,“将步骑一起压上去,狠狠撕咬出一个缺口。”
郡尉吃惊,鼓起勇气进行分析,“与楚贼距离较近,且活动范围窄,无法实行有效冲击,若步骑一起压上,恐出现混乱踩踏。”
或许郡尉说的话是对的,但此刻的南阳守齮却不这么想,他要出去,只要能出去,什么代价不能付出。
南阳守齮挺挺胸脯,一脸严肃道,“压上去,以排山倒海之势轰出一个缺口。”
排山倒海!
郡尉不知南阳守是如何想到此种词汇,但见其不可置疑的眼神,他只好用着头皮拔出长剑,遥指前方,“杀!以排山倒海之势轰出一个缺口。”
郡尉本想用一句激动人心的话语激励将士向前冲杀,最好奋不顾身,可思来想去,实则词穷,唯有南阳守的排山倒海已经有气势。
在这一刻郡尉折服南阳守的文采,觉得他该学学如何鼓励大秦将士。
词汇虽好,气势亦到位,可他忽略一点,这批招募不久的秦卒皆为目不识丁的庶民,并不是士子,他们并不懂文采,只求下达的命令是简短而清晰的。
大秦步卒、骑士大多不明白何为排山倒海,但知道向前冲便是。
第四百四十六章 保城守宛
冲确实向前冲,但却出现失惊战马踩踏步卒的意外,人喊马嘶,热乎乎的液体到处飞溅。
骑士和步卒扭在一块,骑士不成伍,步卒不成行。
一声尖锐的牛角号响起,持小锤的步卒迅速后退,圆形阵中强弓硬弩手立刻出现,密集雨点般的箭矢呼啸着射向已经乱做一团的秦兵。
秦兵彻底溃败,但却像河流推动的泥沙一般,居然直向圆形阵的一个缺口冲去。
郡尉的脸在扭曲,嘴角在抽搐,这是在那人当活靶子,那人做盾墙。秦兵依旧在向前推进,只是挡在前面的不再是盾,而是秦卒的身体。
一具具鲜活的身体失去生机,化作后来者的阶梯,攀登着脚下的死士,南阳守齮与郡尉冲出曹参、周勃布置的圆阵,而且是俯冲而下。
秦兵像是从“山上”俯冲而下,颇有些势不可挡的韵味,可惜那是踩着大秦死士的身体打出的势不可挡。
冲出包围圈的南阳守齮眼角竟然罕见的流出泪水,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
黑夜当中无人发现,南阳守齮内心复杂,“吾之命乃万千大秦勇士所救,如此金贵之命如何承受得起?”
黑夜没有给南阳守齮回答。
郡尉于慌乱中询问南阳守齮,“齮兄退向何处?”
黑夜或许比价适合思考,南阳守齮在脑海里快速的闪现着几个想法。
阳城之西郦县,那里有重兵驻守,守将铁石更是勇猛异常,而西南方向便是宛城,那里是南阳郡治所,是防御最完善的城池。
宛城是南阳守长期生活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他很熟悉,南阳守在那里付诸诸多心血,不仅发展农业鼓励农耕获爵,更重视农业、水利人才,而且商人比较宽容,竟将宛县治理的勃勃生机,并将其经验扩展到其他县,可惜恰逢乱世实施范围有限。
宛县的富裕不仅给南阳守以成就,更为坚守宛城打下雄厚的基础,故而他果断道,“取道宛城,保城守宛。”
郡尉点头,立刻喊道,“取道宛城。”
取道宛城四个字口口相传,快速蔓延下去,但未过多久四个字又回到身边,郡尉心里震惊,“万余人马此刻竟只剩不到一千人。”
南阳守齮道,“即是如此,事不宜迟,速回。”
郡尉领诺命,提银矛头前开路,欲走小路绕到阳城西南,取大道快速回宛城。
月色朦胧,郡尉纵马飞驰,银色的长矛闪着光芒,突然从斜前方杀出一支彪军,郡尉、南阳守惊恐。
只见此军为首的一将眸如皓月,隐隐有光,身似松柏,彪悍劲勇,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邪者避退。
手中拎着一把冷月双刃斧,号弑神。身旁的战旗迎风招展,上书樊字,此将正是樊哙,身后仅有数百兵,但个个彪悍。
在曹参、周勃皆参与大战时唯独未见樊哙,原来樊哙埋伏于此,等着就是截杀南阳守。
当有彪军杀出,郡尉和南阳守皆惊恐,等到看清来者人数,南阳守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眉宇之间竟有自傲之气,心里在想,“楚贼害吾至此,今日便拿其首祭天。”
南阳守齮对南阳郡尉轻声道,“楚贼可恶当属刘贼,尤其麾下的战将,自称麒麟将,这樊字旗帜定为契屠夫,不杀之难以泄愤。”
南阳郡尉点头,持银矛扫视樊哙及身后数百人,心中亦是轻松无,,他们虽然败逃,但兵力仍有近千人,多于樊哙。
“屠贼,束手就擒,本郡尉给一痛快。”
哈哈…
樊哙哈哈大笑,“败军之将仍如此之狂,不怕闪舌!”
郡尉冷哼一声,“吾之兵力仍倍之于汝,吾可在汝之救援到前斩之。”
“救援?为何救援?”
“屠贼,汝以为无援能逃乎?”
“需救援者恐为败军之将。”
“休逞口舌之快,可敢与吾单挑。”
“有何不敢,恐其经不住三斧。”
郡尉不屑,挺起银色长矛直取樊哙,“待吾砍下妆之头颅,瞧妆何狂?”
眼看南阳郡尉纵马冲过来,樊哙没有动,但是手里的冷月双刃斧似乎感应到杀气,在朦胧的月色下散发着寒光。
冷月双刃斧竟然隐隐有声,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斩杀助秦之徒。
樊哙忽然一拍胯下战马,战马长鸣一声便如风一般疾射而出。
冷月双刃斧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与银光碰撞在一起。
小路狭长,二将相遇没有直接让兵卒杀在一起,而是直接将与将单挑。
战马上交战,不比陆地,全靠腰腹力量和对平衡的掌握,还有运动中的搏击之术。
时常在奔跑中狩猎,在屠宰野味时领略动态平衡的樊哙,此刻没有急着砍杀南阳郡尉。
在朦胧的夜里,乒乓之声不绝于耳,十几回合后,樊哙渐渐熟悉南阳郡尉的搏击招数,便虚晃一招,直接砍向郡尉的腰部。
郡尉大惊,急忙回矛挡驾。
砰!
勉强挡驾后便是险象环生。
南阳守齮见情况不妙,立刻拔出长剑引兵解救,“杀!杀光贼子。”
在南阳守眼里,这些人是夺取他们富贵的贼偷,在秦的统治下他是郡守,还是一个超大郡之守,相当于一方小诸侯。
可如果南阳郡被眼前的贼子控制,会有他的好果子吗,恐怕那些贼子以表示与秦廷的对抗,将他杀掉示威。
毕竟三川郡有例子摆在面前,颍阳城被攻克后直接被屠城,那么等待他南阳守齮的命运似乎很清晰。
南阳守此刻想的是尽快从这里回到宛城,依靠宛城的高垒深池坚守,必然可以安然无恙,若楚贼绕过宛城取道武关,那么他便可以有所作为,一雪前耻。
南阳守挥舞长剑杀来,后面的秦辛各个眼睛里亦是求生的欲望,在刚才那一番惊心动魄的厮杀后秦卒心中充满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即便是杀敌获爵此刻亦无致命吸引力,首先是这些兵卒大多亦无家人,为果腹加入秦军,有的是被迫由三丁抽一而到这里。
对那些无家人的秦卒而言,活着是唯一的目的而不再是获爵,获爵亦不再是唯一改变命运之途,跟着各地诸侯、将领起事亦能改变命运。
当选择多样后,怕死求生之欲望便高升。
第四百四十七章 命之抉择
故而此刻的近千人有着对生的渴望,对死亡的畏惧,人人开始奋勇杀向樊哙。
此时的樊哙正在和郡尉酣战,打的郡尉险象环生,一把斧舞出两道寒光。樊哙身后的甲士见秦兵冲来,此乃以多欺少,自然不答应。
瞬间…
将与将的单挑,立刻变成群战。
本来险象环生的郡尉听到身后一阵冲杀,心中一荡,不明所以,他有些恍惚,因为后面的秦卒居然在没有他的命令下忽然冲杀而来。
南阳郡尉没有扭头看,但他已猜出是谁发出命令。
可高手过招岂能容得下分神,樊哙找准机会直接斜劈上去,等到郡尉发觉危险依然来不及。
此时此刻郡尉知道自己九死一生,便如兵出险招一般,不顾自己的肩膀直接身子前探,反而将肩膀又前送一尺,手里的银矛如长蛇一般袭击樊哙的胸口。
此乃同归于尽的打法,郡尉料想樊哙必然回救从而解危,攻其不得不防从而置之死地而后生。
唯一的生路,这是郡尉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生路。
银矛泛着寒光继续刺向樊哙的胸口,可樊哙手里的的冷月双刃斧没有停住下劈的动作。
五寸…
四寸…
银矛距离樊哙胸口越来越近。
樊哙依旧没有停止下劈,就在银矛距离契啥胸口只有两寸时,樊哙的冷月双刃斧砍中郡尉肩膀。
锋利的斧刃携带着巨大的力量,推枯拉朽般切向甲胄,切向锁骨,切向前胸。
连嘎嘣的声音也没有,锋利的双刃斧直接将郡尉肩膀到前胸斜劈下来,尉手里的银矛最终是刺入樊哙的前胸。
可惜因力气突然中断,矛锋没能刺入肉体,仅仅在甲胄中停下。
由于两人距离较近,温热的液体直接喷在樊哙的身上,樊哙眼神里杀意弥漫。
额头已经渗出汗珠,他和南阳郡尉大战几十回合不曾气喘,更没有大汗淋漓,可刚才那一瞬间他额头上冒出许多汗珠。
这是一场豪赌,赌彼此的命运,他们皆是不要命的打法,这个时候拼的是速度,拼的是心里。
谁能真的不要命,才能活命。
樊哙斩杀南阳郡尉,一身战意,但楚兵与秦兵的交战形势却大不相同,由于兵力的悬殊,南阳守命数百秦兵与楚卒缠斗,南阳守自己则引兵趁樊哙与郡尉大战时,从旁击杀而出,快马飞驰向宛城奔去。
在奔走时,他心里默默在祈祷,祈祷南阳郡尉如同犨城之战那般可以顺利逃出。对于后面那些与楚兵缠斗的秦兵,他亦默默祈祷。
南阳守觉得自己很仁义,已经仁至义尽,那些秦兵是征慕的兵卒,为他这个郡守流血是应该的。
六月的晨曦,一丝丝清凉,一缕缕暖意,阳城东战场上依旧弥漫着烟火,有几只鸟鸦在天空中飞翔,盘旋好几圈才落在枝头。
叫了几声,被一阵马蹄声惊的扑棱棱飞走。
一支人马向一处军营奔去,远远可以看到军营里的篝火在跳动。
军营里已经有人在饮马和准备食物,一将呼啸着飞入营寨,手里拎着一个包裹,背着一把双刃斧,眸如皓月,隐隐有光,身似松柏,强悍劲勇,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令邪者退避。
此人正是樊哙,跳下战马,目光所及之处大多处在朦胧的夜色中,唯有中军大帐内灯火摇曳,隐隐有话音传出。
樊哙大步向中军大帐走去,帐外的甲士见是麒麟将樊哙,便道,“沛公有言,无需报号,樊将军请进。”
樊哙向二者报以捷报式的微笑,径直入帐。
入帐,只见帐内已经站满人,一排是张良、萧何为首的文吏,一排是曹参,周勃为首的武将,此时眼睛皆齐刷刷的看向樊哙。
樊哙直接将包裹扔在地上,滚出一个人头,“南阳郡尉已被斩杀,可惜南阳守逃脱。”
刘季看着地上的郡尉首级,略微沉吟,“虽未抓到南阳守,但一败犨县,二破阳城,量其知晓楚军威名,不敢再阻扰楚军西行,诸位…”
后面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不是刘季突然卡壳,而是帐外响起一道响亮的报号声。
“吕将军到。”
是吕泽。吕泽这支军队的归来让刘季非常的兴奋。
要知道吕泽归来,不仅是七八千的兵马回归,还有姬信这位韩将所引的韩军,加起来万余人。
有二队楚军的回归,那么西行过丹水,取武关的速度将会加快。
其实在刘季内心吕泽的回归还隐藏着另一层含义,吕泽的及时回归预示着助韩王成攻略韩地已经完成。
此乃预示刘季对张良的默默诺言已经兑现,那么从今之后张良便能全身心的助他刘季入关,助他刘季做关中王。
这个才是刘季颇为开心的真正原因,立刻停止讲话,走出军帐,直接迎上吕泽。
此时鱼肚白的天空开始出现红润,不消片刻,旭日便会冉冉升起。借着天空之光,刘季看到两人正一前一后的向这里走来。
一人昂首阔步,肩披红色斗篷,正是吕泽,另一人远观则在朦胧中只见其身如早柳,挺拔英气,如果近看其眸如蓝海,眉宇间还透着丝丝若有若无的贵气。
此人正是新得韩将姬信,不过在刘季看来韩国被灭后他的身份并不是那么重要,看重的是姬信颇具将才。
张良将韩军交其统领,即便弱韩亦不可小觑,那么在西行入关的路上便是多一得力助手。
刘季抬头看向吕泽和姬信身后,依然是烟尘四起,没有消散,可见楚韩之军刚抵达这里不久。
刘季伸出手,一手拉着一人,走入军帐,这一幕让张良看到后心里一暖。
如此爱才之沛公,岂能不成事,对信如此便是对韩的态度,更是对天下诸多豪杰的态度。
进帐之后,刘季没有急着听取吕泽的回报,亦没有继续商榷接下来的行军计划,按照进程在破犨县打开西进南阳大门后,再破南阳守于阳城东,可谓南阳已经算略定。
那么接下来的行军路线是否要做调整皆在晨曦的幕府事议中。
刘季首先做的是命人将早餐送入帐,与诸军吏一起食军饭。
早饭很简单,楚饼,羊汤,唯一独特的是还有一些韩国菜,刘季命人专门给张良送到案前。这一点让张良很感动,张良几次欲言又止。
第四百四十八章 就怕内耗
饭后,刘季命人撤下长案,开始商榷接下来的行军计划,正欲开口询问张良时忽然想起什么,立刻看向周勃。
刘季对周勃道,“勃,步军小锥威力不小,似专克秦骑士,此为何法?”
周勃笑道,“乃末将久使怒天锤有感,名为铁锤军。”
刘季欣赏的点点头,“善,命人仿造,为武卒配备。”
周勃点头,“诺。”
刘季对周勃麾下突然冒出的锤子军印象很深刻,此时欲言又止的张良终于开口,“沛公,铁锤过重,武卒本已为重甲兵,恐负担过重,可改良之。”
闻听改良二字,刘季来兴趣,“邦竟忘矣,子房乃铁锤名扬天下之士,博浪沙大力士怒掷铁锤,若非误中副车,始皇休矣,子房若有高见,但讲无妨。”
张良道,“林中多坚木,可取之做木锤,一样威力不减,但轻便许多,若训练得当可为铁骑克星。”
刘季喜道,“可,立刻命阳成延大量仿制,敬伯,以此再次训练武卒。”
曹参领命后,刘季这才开始步入正题,“南阳守齮已龟缩宛城,如同赵贲龟缩开封城内而西行曲遇,可否?”
武将这边吕泽、曹参谁也没有先开口,因为他们知晓宛城乃南阳治所,攻宛城绝非阳城、犨县可比。
文吏一排则是张良率先开口。
只听张良道,“良得一城防图,沛公请看。”
张良从怀中取出一锦帛,展开之后是南阳的的城防图,刘季走近仔细看,张良淡然道,“目前南阳除宛城外尚有胡阳、郦县、析县、丹水等设有重兵驻守,不可小觑,若贸然西行恐有不妥。”
言毕,刘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睛便扫向诸将,准备点将,“宛城非一般城池,非大将不可攻之……”
言至于此,刘季的眼神最后在吕泽、曹参身上来回徘徊,最后定在吕泽身上,“敬伯尚需训练武卒,率先攻城之重任,泽兄担任,可否?”
吕泽微笑道,“泽愿往,若久攻不下,望敬伯助之。”
见吕泽如此爽快答应,刘季颇为欣慰,刘季之所以点将点吕泽,因为吕泽麾下战将如云,力量不可小觑,既然是一同西进打天下,这股力量必须善用,此刻若避亲,总是遮遮掩掩恐因感情用事而出现隐患。
按照刘季心中所想,问题早发现方能早预防,虽同为反秦军团但毕竟不同姓,与项氏军团相比不过是多一个吕雉,若非吕雉那么吕氏军和项氏军有何区别,在刘季这里武区别。
刘季心里一直在寻思,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吕雉一个弱女子能让吕氏军和项氏军有根本性的区别吗?
即便有区别,那些跟着吕泽的诸多战将会无分别心吗,答案在刘季内心产生过诸多不同的类型。
在诸多答案中最为明显的便是雍齿,刘季对其恨之入骨,想必雍齿亦知刘季对他的敌意,那么为自身利益着想,雍齿会不会和吕泽麾下诸多战将达成一片而反对自己?会不会怂恿诸将拥立吕泽。
目前力量上吕泽部略逊于他刘季部,但不代表一直会如此,如果在西行的途中不渗透进去,或者不断的使用他们,即会让其麾下诸将无立功机会而生怨念,又会让他们与自己越来越远,将来想节制便不太容易。
此刻多名吕泽去攻城,便不断的从中发现可提拔之将,慢慢融在自己的麾下,如此才能如臂驱使,才能不至于皆如雍齿这般用不放心,不用又会搞事情,亦浪费军事力量。
相对于吕泽曹参却不同,他是自己的直属军,是亲军。
在刘季还未至咸阳时,便已经预见到刘氏军部与吕氏军部的矛盾在滋生,融合亦在眉睫,若能很好的融合便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可与天下诸侯尤其是项氏抗衡,若是内耗那便是死路一条。
吕泽领命之后,便立刻点齐四大战将陈豨、丁复、蛊逢、曹无伤,又命八大勇将诸如雍齿、郭亭、郭蒙、朱轸、陈贺、孔聚、刘钊等进帐商议攻城事宜。
在督办粮草和军械上,吕泽是选择周灶去和萧何交涉,因为吕泽也知晓自收留雍齿后他和这位妹婿的关系有点奇妙,反而不如同娶其妹的樊哙关系铁。
这种情况下选择周灶是极为讲究的,首先周灶是在芒砀山便已率先跟随刘季,是老战友,其次他与周勃为同姓,能与刘季身边的麒麟将周勃挂上钩。
在这种讲究追根问源的年代,同姓显得很亲,为此刘季对自己的族弟刘泽便很好。
旭日东升,阳城东原野上染上一层红润,鸟儿叽叽喳喳,远处山林中不断传来兽吼之声,一切是那么欣欣向荣。
此时吕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攻城事宜,此事本无可厚非,就怕肇事者,一种流言开始在军中蔓延。
这种蔓延的流言蜚语首先引起樊哙的注意,为止流言便进见刘季,“沛公,攻宛城乃将士们立功之机遇,且宛城乃大郡之都也,非独立可支,为何独吕将军部攻城?”
此种流言刘季自然早就知晓,如此挣功不平之事亦唯有樊哙言最为合适。
刘季露出那阳光般的笑容,“告知全体将士,功不在攻何城,各有职责,各有立功之处,似萧何这般镇守营寨,安抚士兵,筹集军粮,征募补充兵源皆是功劳,何须以攻城为执念?”
刘季一句话说的樊哙一愣一愣的,其实樊哙懂得权衡之术,对刘季是绝对的信任,可他不知如何回复那些满腹之怨的
将士。
闻听此言,樊哙咧嘴一笑,“果然沛公善言,哙不知如何安抚那帮牛犊,哙已知如何做,沛公尽管放心,何人再嚷,哙给其大耳光。”
话音未落樊哙转身欲走,刘季叫住樊哙,箭步走到樊哙身旁,轻声道,“尚未入关,内斗不得。孰轻孰重,哙弟定须铭记。”
刘季言至最后,眼神中透露出神秘的色彩,樊哙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樊哙明白。”
随着怨言的渐渐平复,吕泽帐内的四大战将,八大勇将开始陆续出帐,各自点兵整装待发。
艳阳当空,楚军在吕泽帐下四大战将的引兵下,八千兵马浩浩荡荡向西南方向开进。
第四百四十九章 其实挺急
刘季没有亲自为吕泽壮行,因为他相信吕泽的能力,更相信楚军二队的战力,而他则在慢慢休整兵马。
经过两场战役,兵马有折损,刘季一方面命萧何继续筹集粮草和征募新兵,另一方面命曹参加紧训练楚武卒,命夏侯婴休整车骑。
周勃和灌婴则是被安排甄选善骑射又擅长马上搏击之壮士,整顿骑士,令楚军中可作为战略力量的骑士进一步加强。
在阳城东慢慢休整,一直到六月中的一个清晨,约在寅时,天还未亮,刘季这一觉睡的很沉,睁开朦胧的眼睛便呼叫菡儿,发现此丫头不在身旁,略感诧异。
往常这丫头未等刘季苏醒便在外侍候。
刘季坚起耳朵听,却听到幕府外有轻微的争执声,起身向帐外走去。
帐外,郦食其对小丫头菡儿道,“郦生要见沛公,快禀告。”
菡儿只是摇摇头未说话。
郦食其佯怒,“快让开,郦生欲见沛公,有要事。”
小丫头菡儿撅着嘴就是不让开,“不可,沛公已连续两日未合眼,需要好生休息。”
郦食其面对丫头菡儿还真是没办法,即便郦食其说有要事面见沛公,但她依旧可以从郦食其的眼神里看出真相。
对于菡儿的“火眼金睛”,郦食其感到很惊讶,郦食其自己亦清楚心中之事,此事可急可缓,但刘季的确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
一老一少,一个吹胡子瞪眼,一个噘嘴掐腰,竟然对峙起来。
隐在帐内的刘季不禁哑然失笑,轻声开口道,“菡儿,让广野君进帐。”
闻听此言,菌儿和郦食其同时看向刘季,只见刘季长发披肩尚未洗漱。
菡儿依旧嘟着嘴,“沛公洗漱完再接见不迟。”
说着硬要刘季先选漱,瘦弱的身体端着一个巨大的铜盆,和其身体极为不配。郦食其看着亦哑然失笑,“臣,在外守候,待沛公洗漱完毕再谈不迟。”
菡儿听闻郦食其如此之言,这才放下噘着的嘴,喜笑颜开,“如此甚好。”
这次打下阳城又大破南阳守齮于阳城东,此事可喜可贺,卢绾便专门派人在阳城内寻觅几个佳人充作刘季幕府侍女,照顾刘季的饮食起居。
刘季亦不客气。
卢绾寻思现吕雉不在,军中全是爷们,粗手粗脚,无法为刘季解乏排忧,作为三军统帅,楚国武安侯或许再进一步便是关中王,没有几个称心的侍女照顾起居那是不行的。
卢绾深知刘季喜好亦知刘季心思,在繁忙的军旅中大脑每时每刻皆在进行繁杂的思考,一些琐事便需要有人分担从而让刘季脱离出来,专心西征之事。
故而卢绾便从阳城内选出佳人交由菡儿带领,一起侍候刘季。
在菡儿的指引下几位侍女手忙脚乱好一阵子,刘季这才算洗漱完毕,撤下杂物,命郦食其入帐。
郦食其入帐后,直接开门见山,“沛公,吕将军至今虽未能攻克宛城,但南阳守再无分身阻止沛公西入丹水,取道武关,此乃西行之最佳良机。”
郦食其在言语之时,刘季正在饮茶清肠,忽然一口茶水喷出来,“广野君当早言,吾闻章邯军心已有动摇之趋势,若项羽再破章邯,吾西行优势尽失。”
原本刘季与郦食其相对跪坐,此刻刘季直接跃起,对左右甲士道,“传吾令,即可开拔。”
…
由于六月的温热渐升,虽天色依旧暗黑,但鸟儿已经叽叽喳喳,飞鸟走兽已经走出巢穴,开始一天的觅食。
一顶军帐旁的灌木上绿叶摇曳,叶子上的虫儿已开始进食,慢悠悠的吞噬绿叶,忽然尖锐的鸟嘴扎向虫儿,不知何时一只小鸟已经守候多时。
小鸟一口将虫儿食掉,进餐之后满意的鸣叫几声,婉转清脆的鸣叫直接唤醒树下帐内一人。
此人虽是睡眼朦胧,但依然无法掩盖其清秀的面庞,筋如竹,骨如松,自带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双眸如清泉,仿佛能透析一切。
此人正是张良,首先唤醒他的是鸟叫,而让其彻底清醒的是帐外的人喊马嘶。
卯时便是人喊马嘶,这意味着大军已在开拔。张良感到很奇怪,大军开拔不是一件小事,此刻刘季麾下仍有一万五左右兵马,出发的时间点和目的地,作为刘季的一个重要谋士他该提前知晓。
可此时张良有些发懵,为何会突然开拔,又是去向何处,张良立刻毫无睡意,马上穿衣,来不及细细洗漱,仅洗把脸便跨上一匹马向中军大帐飞奔而去。
中军大帐前的刘字帅旗依旧在迎风招展,似乎没有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大帐已没有幕布遮挡,完全敞开着,里面的简洁用具已经搬空,此刻有甲士正在拆除大帐。
张良真的很愕然,立刻勒马询问,“发生何事?沛公何在?”
有甲士认得张良便回禀道,“先生,沛公已连夜开拔欲饶宛城西行,直入武关。”
大军行动路线常常是保密的,不会一个甲士亦能清楚,这探听消息很方便,亦很危险。
甲士似乎看出张良疑虑,解释他们皆为刘季卫士,受命在此等候,受命告知张良。
闻言张良才打消部分疑虑,然这个消息终究晴天霹雳,他有些懵,甚至有些失望,为何这么重要的消息他才知晓,脸上浮现浓浓的忧色,他不是为被忽略而愁,而是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沛公将会有危险。
就在张良有些慌神的时候,一个战将纵马而来,回头一见竟然是樊哙。
张良不解,询问樊哙,“沛公何往?”
樊哙道,“沛公听广野君之言,已引兵过宛向西行,欲直取武关,天未亮已出发,因先生昨夜太过劳累,熟睡中恐惊扰,沛公特命末将等候先生,护卫先生追赶沛公。”
话音落地,先前的失落再次被感动代替,张良内心苦笑,“张良…广野君,郦食其…”
张良轻声自语,瞬间间明白来龙去脉,“快,引吾追赶沛公,迟些危矣!”
樊哙见张良言辞恳切,神情略显惊慌,樊哙自见到张良后从未见其有如此神情。
在樊哙的眼中张良一直是神情恬淡,举止优雅,运筹帷幄,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