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归来
冀北侯府大太太听说了东乡侯府遇刺,当即就坐不住凳子了。
毕竟自己的儿子还待在东乡侯府啊。
都赶不及吃早饭,就来接沈小少爷回去。
只是出乎沈大太太意料的是,自己的儿子不愿意回去,哪怕为了躲刺客在密道里睡了一夜。
怕沈大太太强拉他回去,沈小少爷躲在苏小少爷身后。
沈大太太的脸都绿了。
儿子长这么大,她第一次有了想揍他的冲动。
苏小少爷想了想,把自己的委屈拎出来提条件,"娘,府里事多,都顾不住我们,我看我们还是再搬去冀北侯府住几天吧。"
受了委屈就要赶紧提条件,不然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唐氏正有此打算呢。
苏阳在冀北侯府,她自然放心。
冀北侯不会让苏阳和九皇子他们溜出去逛街,肯定会派人盯着。
这小子,侯府的人不让跟着,别人他让。
唐氏也不懂他这是什么心理,大概是怕府里小厮告状吧。
既然苏阳提了,唐氏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就这样——
沈大太太来接儿子,顺带把苏阳和九皇子一并接了回去。
沈大太太高不高兴,看不出来,但沈老夫人的高兴都挂在脸上。
还有皇上,也觉得九皇子留在东乡侯府不够安全,派人来接,就被告知九皇子搬去了冀北侯府。
人在冀北侯府,皇上没什么不放心的,也就随九皇子了。
皇上有另外的事要忙,也顾不上九皇子。
镇国公率大军班师回朝,在距离京都百里外的地方驻扎了整整三天,终于在这一天中午,开始拔营回京了。
一百里路,并不远,但因为是中午启程的,赶到京都也天黑了。
活捉了北漠王,朝廷威望大增,这么好扬国威的机会,岂能错失?
所以大军在距离京都十里外的地方停下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回京,到时候皇上率百官出城迎接。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后,唐氏对苏崇道,"晚上早点睡,明儿天一亮,你们几个就启程去找镇国公。"
出了门,南安郡王望着苏崇道,"为什么要去找镇国公?"
"谁知道呢,"苏崇道。
"...。"
"不知道,你都不问清楚?"南安郡王嘴角抽抽。
苏崇斜了南安郡王一眼,"不是我不问,你没看见我娘脸上刻着'别问为什么吗';?"
南安郡王,"...。"
恕他眼拙,真心没看出来。
楚舜则道,"去见镇国公,总比早起训练轻松。"
这么想,南安郡王就觉得半夜翻墙出京他都乐意。
翌日,天麻麻亮,他们就骑马出京。
到城门口的时候,守城官兵刚好把门打开,几人骑马出城。
...
镇国公班师回朝的这一天,阳光灿烂,天蓝云白。
早早的,镇国公府就忙了起来。
丫鬟婆子们清扫镇国公府的角角落落,地上擦的纤尘不染。
中午宫里设宴给镇国公接风洗尘,晚上国公府里办家宴,热热闹闹。
盼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把镇国公和谢大老爷盼回京了,心情激动啊。
吃过早饭后,苏锦便带着杏儿去给老夫人请安。
待了没一会儿,便听到丫鬟进来禀告说皇上出宫了。
皇上出宫迎接镇国公,镇国公府不能去的太晚。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便出府,南漳郡主和二太太、三太太肯定都要去的,还有谢景川和谢锦瑜她们,一个不落。
浩浩汤汤,一群人出了府,坐马车去城门口。
城门两边,百姓们夹道欢迎。
皇上率百官等在城门口,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大军缓缓走来。
整齐化一的队伍,气势滔滔。
一致的脚步声都能叫人心生震撼。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一面旗帜映入百官眼帘。
军旗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不少大臣的眼睛都睁圆了。
那旗帜——
那不是飞虎军的大旗吗?!
时隔十五年,居然还能再见到那面旗帜。
所有人都震撼了。
但大家的震撼加起来都不及皇上一人。
为了看清旗帜,皇上往前走了好几步。
越走,眼睛越湿润。
是那面旗帜没错。
他御赐的字,由云妃金丝银线一针针绣成,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
冀北侯府二少爷舍不得表妹云妃吃苦,他接过旗帜的时候说过:飞虎军在,军旗在,飞虎军亡,军旗亡。
当年飞虎军全军覆没,那面旗帜却不翼而飞。
有人猜测旗帜是金丝银线绣成,被敌军烧掉,抽走了金丝银线。
没想到!
旗帜还在。
百官跟着皇上往前走了百步,就看到骑在马背上的人。
一匹雪白骏马,上面坐着一少年将军。
有那么一瞬间,皇上仿佛看到了先崇国公世子。
可再仔细一看,那不是东乡侯府大少爷吗?
镇国公凯旋,班师回朝,他怎么走在最前面?
皇上出城相迎,走在最前面的只能是镇国公。
要是以往,文武百官早窃窃私语了,但看到那面旗帜,没有人敢吭半个字。
谁不知道东乡侯的土匪军叫飞虎军?
如果只是叫飞虎军也就罢了,他连飞虎军的大旗都有。
苏崇走在最前面。
少年将军,器宇轩昂,人中龙凤。
镇国公走在苏崇后面,左右手正好是东乡侯和谢大老爷。
后面是几位将军和南安郡王他们。
虽然还没上过战场,但已经穿上铠甲了。
铠甲很沉,但之前去渝州,穿了一个月的铁板,铠甲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平常嬉皮笑脸惯了的他们,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们再傻也知道今天非比寻常。
苏崇连战场都没上,他凭什么走在镇国公的前面?
凭的是他爹是先崇国公世子。
凭的是他飞虎军少帅的身份。
活捉北漠王的功劳有飞虎军一半。
身为飞虎军少帅,他走在最前面倒也没什么不能的,何况这还是镇国公要求的。
皇上不认得苏崇,但认识他身上的铠甲。
那是先崇国公世子的。
距离皇上十步之遥。
苏崇翻身下马,镇国公他们随后。
皇上良久没有说话。
苏崇跪下,醇厚如晨钟暮鼓的声音一阵阵传开:
"臣飞虎军少帅上官霆率八千飞虎军向皇上复命。"
第四百一十四章 飞虎军
安静的城门口,只听的到苏崇的说话声和战旗被风吹动的声音。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百官们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来。
崇国公府大少爷失踪的时候才三岁。
不少人甚至都没见过他小时候长什么模样。
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崇国公府姓上官?
飞虎军少帅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皇上热泪盈眶。
霆儿!
是大哥的儿子!
苏崇跪在地上。
皇上从他身上看到了先崇国公世子的影子。
他赶紧将苏崇扶起来。
拍着苏崇结实的臂膀,哽咽道,"不愧是大哥的儿子。"
镇国公走过来,向皇上道贺,"时隔十五年,飞虎军从战场上回来了,虽然先崇国公世子不在了,但他的儿子还在,飞虎军还在,重新拥有这么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是皇上之福,更是咱们大齐之福。"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皇上万岁!
整个城门口都在一遍遍的回荡这四个字。
渐渐的被"飞虎军"三个字取代。
一遍又一遍整齐化一的呼喊。
震撼人心。
雄浑的喊声中,包括东乡侯在内,十一名将士上前跪下。
他们是侥幸没死的上一代飞虎军。
八千飞虎军,一场战役,就只剩下这十一人了。
不少大臣抬手擦眼角。
当年战无不胜的飞虎军,全军覆没,何其惨烈。
仅剩下十一人,外加一面旗帜,隐姓埋名十五年,重新组建了一支飞虎军。
这一刻,必将载入青史。
文武百官和那些百姓都为能迎接飞虎军的归来而喜悦、振奋。
但这些人不包括崇国公。
他的脸寒如霜,眸底仿佛被冰川覆盖。
前天夜里他才知道自己的侄儿可能还活着,今天他就认祖归宗了!
还是用这么风光高调的方式回来的!
皇上率百官出城迎接镇国公,没想到最后迎接的是他和飞虎军!
崇国公只觉得喉咙里有了血腥味。
他拿帕子捂住嘴。
一阵咳嗽后,帕子上有一团血迹。
一旁的勇诚伯忙扶着他。
崇国公抬手阻拦。
十五年前坠崖,大家都误以为身亡的侄儿回来了,对崇国公府,对他这个做叔叔的来说,都该是喜事一桩。
他这时候吐血,百官怎么看他,百姓怎么看他。
他得忍着。
他得高兴。
他得比谁都高兴。
十一名飞虎军跪在地上。
皇上挨个的扫过去。
时隔十五年,容貌变化不小,大部分皇上已经认不出来了。
有两个皇上依稀还记得是先崇国公世子的暗卫。
皇上的眸光在东乡侯身上停留的最久。
东乡侯的容貌与当年已经找不到一丝的相似,可性子与当年还一般无二。
在青云山初见,他向他拍桌子的时候,皇上就觉得亲切。
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个经常把他气的咬牙切齿的人向他拍桌子。
但他做梦也没想过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
是他的好兄弟!
他没死。
他还活着!
皇上快步过去把东乡侯扶起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皇上道。
皇上放下帝王身份,只是兄弟间的质问。
"我答应过大哥,重建飞虎军,"东乡侯道。
"飞虎军没回来,我又怎么能回来?"
当年那一战,犹在眼前。
回忆往事,东乡侯的眼睛变的赤红。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他想救所有人,可他谁也救不了。
先崇国公世子咽气时,握着他的手让他活着,重建飞虎军,照顾好霆儿。
八千兄弟,前一天还有说有笑,比划拳脚,你损我,我损他。
一夜过去,只剩下冰冷的尸体。
活着。
简简单单两个字,可对那时候的他来说,只想追随他们离去。
兄弟,当同生共死。
因为重建飞虎军的信念,为了照顾好大哥唯一的儿子,他们十一人从战场上爬了起来。
隐姓埋名十五年,为的就是今天。
百官堆里,冀北侯老泪纵横。
沈大老爷和沈三老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东乡侯是他们的二弟(二哥)?!
两人控制不住,朝东乡侯走了过去。
"二弟?"
"二哥。"
两人异口同声。
东乡侯朝他们一笑。
"大哥。"
"三弟。"
东乡侯望向冀北侯。
他走到冀北侯身边,喊了一声父亲。
冀北侯笑道,"别堵在城门口了,有什么话庆功宴上说。"
皇上是坐御撵出宫的,这会儿改骑马回宫。
谢景宸扶苏锦上马车。
苏锦望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皇上迎接的是飞虎军?"
"嗯,"谢景宸道。
虽然镇国公和谢大老爷没说过一个字。
但谢景宸了解他们。
镇国公不可能无缘无故在京都百里外驻扎三天,停步不前。
他派人回禀皇上说还没有到回京的时候。
谢景宸去了军营,就知道镇国公在等东乡侯。
所有人都知道,十五年前飞虎军全军覆没了。
要回来,就必须要高调的回来。
活捉北漠王,皇上必定会率百官出城迎接。
正是飞虎军回来的大好时机。
东乡侯应该是不想抢了镇国公和谢大老爷的风头,所以迟迟没有露面。
但镇国公有他的固执。
东乡侯不出现,他就不回京。
谢景宸懂镇国公的固执,他决定要做的事,不会退让。
所以他才会在飞虎军回来之际,送了个烫手山芋给崇国公。
十五年来,非但没有接济过飞虎军家眷,还纵容家丁盘问殴打飞虎军家眷致死,这事一旦抖出来,够崇国公喝一壶了,何况他还接了皇上千亩良田的赏赐。
崇国公府殴打飞虎军家眷致其死亡的事,谢景宸也是碰巧知道的。
他去查案的时候,碰巧大理寺少卿也在查案。
大理寺少卿是北宁侯世子的表兄,和谢景宸也同桌吃过几顿饭。
两人聊了几句,大理寺少卿就把这事透露给谢景宸知道。
大理寺惹不起崇国公,案子十有八九会拖下去,拖到不了了之。
但案子不在刑部,谢景宸也不好去插手大理寺的事。
他本是打算等东乡侯回京,让他来管。
没想到又凑巧让他察觉飞虎军要回来了,怕赶不及送崇国公一个欺君之罪,他才赶着回京。
好在一切都和他预料的一样。
现在飞虎军回来了。
祖父也回来了。
这回够崇国公手忙脚乱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亲切
今日本是迎接镇国公和谢大将军凯旋的日子。
但因为飞虎军的归来,把迎接计划全部打乱。
皇上是要当着百官和百姓的面犒赏三军的。
还要感谢镇国公和将士们保家卫国。
一高兴,一悲伤。
这些都给忘了。
还有被活捉的北漠王。
他也算是重头戏了。
然而皇上和百官把他遗忘的很彻底。
直到进了宫,皇上才想起他来。
问了几句,就把北漠王暂时抛诸脑后了。
他要给晚归了十五年的兄弟和侄儿接风洗尘。
若是可以,皇上倒更宁愿进军营和东乡侯还有飞虎军众将士喝酒叙旧。
东乡侯看向苏崇,道,"霆儿,给镇国公敬酒。"
苏崇还不习惯被东乡侯叫霆儿。
实话说。
他到这会儿都还没能接受自己其实是崇国公府大少爷的事。
娘让他一早去找镇国公。
他去了。
在镇国公的军营里见到了东乡侯。
镇国公给了他一副铠甲,让他穿上。
他穿上了。
林叔他们跪下喊他少主。
他才知道自己不是爹娘亲生。
虽然一直把自己可能是捡来的挂在嘴边。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不是爹娘亲生的。
他能感觉到崇老国公看到他很激动。
崇国公府大太太看他眼神温柔,还闪烁着泪花。
但他从未深想过。
没有给他多少时间接受这件事,他甚至连跑去静一静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飞虎军少主,他得带着飞虎军回京。
镇国公把风光回京的机会让给东乡侯。
东乡侯让给了苏崇。
苏崇无人可让。
从飞虎寨少主摇身一变成了飞虎军少主。
一个靠着打家劫舍过日子的山寨成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飞虎军训练营。
这其中的转变,苏崇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
东乡侯没有忘记自己是飞虎军副将的身份。
可苏崇从小在青云山长大,他只知道自己的爹是土匪,他将来要子承父业,成为威震一方的土匪。
苏崇端着酒杯向镇国公敬酒。
镇国公拍着苏崇的肩膀道,"虎父无犬子,你爹是我看着长大的,却没能看着你长大,东乡侯把你教的很好,飞虎军后继有人。"
东乡侯走过来,向镇国公敬酒道,"今日本是国公爷凯旋的日子,却被飞虎军抢尽了风头,实在对不住。"
镇国公笑道,"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没有飞虎军,活捉不了北漠王,这份功劳,飞虎军当仁不让。"
皇上走过来道,"镇国公和飞虎军的功劳,朕都记着,今日只叙旧,择日再行封赏。"
既然提到了一家人,谢景宸便带着苏锦去给镇国公见礼。
之前在城门口,那种气氛下,实在没法靠近。
看着苏锦,镇国公笑对东乡侯道,"当年我就想开口给宸儿求娶你女儿,奈何宸儿有疾,没想到最终如我愿,娶了个好孙媳妇。"
镇国公笑声肆意雄浑。
满朝文武憋出内伤来。
是不是好孙媳妇言之尚早,但是个能闯祸的那是铁定的。
不愧是飞虎军军营里长大的,战无不胜。
嗯。
土匪窝青云山已经变成飞虎军军营了。
南漳郡主脸紫的发黑,修长的指甲掐进肉里都察觉不到疼。
崇国公气的吐血,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给谢景宸娶个女土匪是羞辱他的,没想到他们夫妻情深。
现在更好,女土匪摇身一变成了冀北侯的孙女儿,大哥还是崇国公府大少爷。
从飞虎军回来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再有人记得她女土匪的身份了。
她给谢景宸找的不是一个累赘,是帮手!
要是平常,南漳郡主还敢说几句风凉话,可今天,就是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针对谢景宸。
就连崇国公想问问当初苏崇坠崖是怎么回事,他都不敢问。
这些事,什么时候都能问,今天皇上高兴,谁敢触霉头?
一个时辰后。
接风宴才散。
散宴后,东乡侯和苏崇就出宫了。
皇上很想留东乡侯单独说话,但今天不行。
苏崇认祖归宗了,他还没有正式以孙儿的身份给崇老国公请安。
东乡侯也没有回冀北侯府。
还有前两天东乡侯府遇刺,崇老国公和崇国公府大太太险些被烧死的事。
飞虎军回来了。
皇上抑制不住心底的喜悦。
招安东乡侯,皇上就是看中东乡侯的战斗力,希望能通过他灭掉崇国公。
只是东乡侯野性难驯,皇上重用他的同时担心会尾大不掉。
如今,担心尽去,只剩下感动。
他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云妃。
所以皇上去了朝华宫。
摸着云妃的画像,皇上眼角有泪。
"战死沙场"的东乡侯还有回来的一天,可云妃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说崇国公,回了崇国公府后,他艰难的迈步上台阶。
一脚迈过门槛,崇国公终是扛不住眼前一黑,往前一栽。
要不是王总管眼疾手快,崇国公都要摔倒在地。
小厮急的乱叫请太医。
被后面过来的暗卫**给拦下,"不要声张。"
"悄悄请个大夫进府。"
...
镇国公和谢大老爷回了镇国公府,谢景宸没有。
他陪苏锦回了东乡侯府。
跟在东乡侯和苏崇身后去见崇老国公。
崇老国公躺在病榻上。
苏崇扑通一声跪下。
崇老国公眼泪涌了出来。
苏崇一身战袍,像极了先崇国公世子。
崇老国公以为自己的儿子回来了。
苏崇唤了一声祖父。
崇老国公抬起手来。
苏崇连忙起身,上去握着崇老国公的手。
虽然崇老国公说不了话,但他脸上写满了欣慰。
他知道今天是镇国公凯旋的日子,他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孙儿认祖归宗了。
他刚刚在叫他祖父。
崇老国公握着苏崇的手良久。
唐氏道,"去见见你娘,她病了。"
苏崇望着唐氏。
唐氏笑道,"快去吧。"
苏崇这才松开崇老国公的手,去见崇国公府大太太。
差点被活活烧死,虽然被儿子救了出来,但接连两天做噩梦,病倒了。
听到苏崇喊一声娘,崇国公府大太太眼泪从脸颊滑下来。
她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再听儿子叫一声娘。
如今得偿所愿,就是让她现在去死,她也能含笑九泉了。
等苏崇见过崇国公府大太太,那堵把崇国公府祠堂隔绝的墙已经拆了。
苏崇去给崇国公府列祖列宗上香。
等他从祠堂出来,正好见到东乡侯走过来。
苏崇望着他,欲言又止。
东乡侯道,"吞吞吐吐做什么?"
"有话就说。"
"我,我以后还能叫您爹吗?"苏崇艰难道。
"怎么,你还想叫我叔?"东乡侯皱眉。
"是不是要打你一顿,才觉得我亲切?"
苏崇,"...。"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亲生
一听他爹说话。
苏崇就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无法忽视的亲切扑面而来。
带着记忆中的板子和拳头,浑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因为熟悉而颤抖。
他最害怕的就是因为他做回了飞虎军少主,他爹就待他不一样了。
他不想有任何的改变。
他喜欢飞虎寨少主,东乡侯府大少爷这个身份。
崇国公府大少爷这几个字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傻笑。
东乡侯都不敢靠近崇国公府的祠堂。
大哥的儿子被养的更像他儿子了。
苏崇继承了先崇国公世子的天赋,学什么都快,一点就通。
但从小耳濡目染,性子更像东乡侯一点。
当然。
东乡侯没觉得像他有什么不好。
"当年从你娘怀里抱过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儿子了,"东乡侯道。
"你认祖归宗多了一个爹,不代表我就要失去一个儿子。"
"你爹我是土匪,到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还过?"
"但这么多年,你失去的东西,远不止是这个崇国公府大宅,爹会帮你拿回来。"
"现在跟我去见见你另一个祖父。"
对苏崇来说,他只有多出来的亲人,没有少的。
他这辈子都会是东乡侯府大少爷。
东乡侯安排人看好东乡侯府,就带着唐氏和苏锦他们回了冀北侯府。
站在冀北侯府大门前,东乡侯望着大门上悬着的匾额。
之前带着苏阳回来过,但他只是以东乡侯的身份,而不是一个儿子。
十五年前,飞虎军全军覆没后,他回来过。
那一天,冀北侯府正在给他办丧事。
哀嚎一片。
他浑身是伤,没敢从大门进府,翻墙进的。
他只见了冀北侯。
他要重建飞虎军,冀北侯告诉他飞虎军这一次全军覆没,朝廷此后都不会再有飞虎军了。
他性子急躁而霸道,在飞虎军的时候,有先崇国公世子压着,能收敛一些。
如今先崇国公世子不在了,没有人压的住他了。
他留在京都,那些流言蜚语,他听到了,绝对忍不住想打人。
何况那时候他丧训传回来,未婚妻退婚另嫁。
冀北侯怕他受不住打击,让他去边关找飞虎军被害的证据。
只有洗刷了冤屈,才有可能说服朝廷重建飞虎军。
只是谁也没想到——
这一去,便是十五年。
战死沙场亡故的消息便于东乡侯行事,所以冀北侯府没有澄清这件事。
儿子死了,沈老夫人痛不欲生,几度昏厥。
冀北侯见不得发妻日渐消瘦,便把东乡侯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她。
除了沈老夫人,其他人都蒙在鼓里。
因为知道的人越多,泄密的可能性就越大。
即便是冀北侯府,也不能保证就没有外心人。
东乡侯就是冀北侯府二老爷的事早已经传遍京都,冀北侯府上下都清楚。
虽然不敢置信,但从冀北侯和沈老夫人的态度,就知道这事是真的。
这会儿见东乡侯和唐氏,赶紧上前请安,生疏而小心翼翼的喊着二老爷、二太太。
屋内,沈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
苏小少爷和九皇子还有沈小少爷围坐在小杌子上问话。
苏小少爷望着沈老夫人,小脸上前所未有的认真,"祖母,我爹真的真的真的是您亲生儿子吗?"
"你都问好几遍了,"沈小少爷道。
"我不敢相信啊,"苏小少爷道。
"为什么不敢相信?"沈老夫人慈蔼道。
"我爹的性子和大伯父还有三叔一点都不一样,也不像祖父,他是不是捡来的?"苏小少爷小声问道。
苏小少爷一脸您和我说实话,我不告诉我爹的神情。
沈老夫人忍俊不禁。
的确。
东乡侯的性子和沈大老爷、沈三老爷都不同。
提到这事,沈老夫人就觉得愧疚,同时又很欣慰。
沈大老爷比东乡侯年长三岁。
沈老夫人生东乡侯的时候,沈大老爷正在启蒙,冀北侯忙于政事,还要管着嫡长子,无暇管东乡侯。
偏偏东乡侯出生没多久,沈老夫人又怀了沈三老爷,吃什么吐什么,只能把他交给奶娘照顾。
而且沈三老爷早产了大半个月,出生时身体孱弱,沈老夫人怕他养不活,更是照顾的细心周到。
就这样,冀北侯顾不到,沈老夫人顾不上,疏于管教,东乡侯就越长大越调皮了。
等冀北侯和沈老夫人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性子养成,没那么容易改。
冀北侯是打算把儿子顽劣性子给掰正的,可管了还没半个月,边关起战火,一去便是两年。
沈老夫人哪里管的了东乡侯。
从小上蹿下跳,东乡侯的身体素质远比中规中矩养大的沈大老爷好,沈三老爷就更不必说了。
不论是学文还是学武,东乡侯都比他们两强。
但他最强的还是惹祸。
冀北侯不在,东乡侯闯祸,沈老夫人登门赔罪,回来罚他跪祠堂,自己则哭。
几次之后,东乡侯就不敢了。
不是不敢闯祸,而是不敢闯祸之后捅给沈老夫人知道。
打了你,还不许你告状,否则下次揍的更狠。
东乡侯在外面打架的事,下人被警告过,不敢告诉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还以为自己的儿子痛改前非,变的很乖了。
等冀北侯从边关回来,东乡侯已经成为京都一霸了。
...
看着苏小少爷好奇的眸光,沈老夫人实在难以启齿。
她总不能告诉他——
他爹和他大伯父、三叔性子天差地别是因为没管好的缘故吧?
没管好倒比精心教养的还要聪慧有毅力,这是当着孙儿的面打自己的脸。
沈老夫人给苏小少爷说"龙生九子"的故事。
九皇子和沈小少爷听的津津有味。
苏小少爷有点心不在焉。
刚说完,东乡侯和唐氏就走了进来。
九皇子和沈小少爷盯着东乡侯看,然后又看苏小少爷的脸。
来回好几次。
苏小少爷憋不住,小声道,"看清楚没有,我跟我爹长的像吗?"
九皇子欲言又止。
"说实话,"苏小少爷急道。
"不大像,"九皇子小声道。
苏小少爷一颗心啪嗒掉进谷底。
两只眼睛红了起来。
完了。
他可能也不是亲生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亲孙
苏小少爷脸上的忧伤,除了沈小少爷就只有九皇子注意到了。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东乡侯和唐氏他们身上。
还有来的冀北侯和沈大老爷、沈三老爷。
毕竟是认祖归宗的大事。
自然要一家人都到场。
等人到齐了。
东乡侯和唐氏跪下给冀北侯和沈老夫人敬茶。
这盏儿媳妇茶,沈老夫人盼了十五年,总算是盼到了。
东乡侯和唐氏敬茶后,便是苏崇了。
他要跪下,被冀北侯拦住。
东乡侯道,"他们是我的儿女,跪下给您敬茶也是应当的。"
冀北侯便坐下了。
苏小少爷敏锐的捕捉到他们两个字。
如果是亲生的,给祖父、祖母敬茶那是天经地义。
只有不是亲生的才用不着。
除了大哥,他果然也不是亲生的。
别人家亲生的,爹娘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爹娘待姐姐正是如此。
对他和大哥——
爹娘从来都是拿坑他们取乐的。
越想越伤心,苏小少爷泪眼婆娑。
唐氏瞥过来,正好瞧见了,道,"怎么哭了?"
"我才没哭!"苏小少爷瞥过头去。
苏崇跪下给冀北侯和沈老夫人敬茶。
两人都给了孙儿见面礼。
待苏崇起身,便轮到苏锦和谢景宸了。
冀北侯有点坐不住凳子。
沈老夫人喝了茶,赏了套头饰给苏锦,就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最后就轮到苏小少爷了。
他站着没动。
东乡侯望着他,见他眼眶红红的,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样子。
他这儿子病了都比现在活乏。
"病了?"东乡侯问道。
苏小少爷,"...。"
"他没病,他是怕他也是...。"
沈小少爷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小少爷捂住了嘴巴,只剩下唔唔声。
"我是感动的!"苏小少爷叫道。
东乡侯一脸黑线。
"待会儿再感动,先敬茶,"东乡侯道。
苏小少爷狠狠的瞪了沈小少爷一眼。
沈小少爷就不敢再说了。
苏小少爷跪下给冀北侯和沈老夫人敬茶。
对于苏小少爷,冀北侯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没有扶他起来,而是直接抱怀里坐着了。
敬过了二老爷,再就是沈大老爷和沈大太太。
沈大老爷一脸尴尬。
和自己的亲弟弟同朝为官这么久,居然一点没认出来。
更尴尬的是,满朝文武批评东乡侯霸道残忍的时候,他也是其中一员。
沈大老爷盯着东乡侯的脸看,道,"二弟是易容了吗?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
东乡侯摸着自己的脸道,"早年为了掩人耳目,便于行事,服过易容丸,容貌已经变不回去了。"
易容丸?
沈大老爷一脸震惊。
苏锦推了谢景宸一把,小声问道,"什么是易容丸?"
"易容丸听着是药,其实是一种蛊毒,据说能吞噬人的骨骼,从而易形改貌。"
"服药者痛不欲生,且因蛊虫入体容易失控,所以很难保证更改后的容貌会比以前好,所以极少有人服用。"
谢景宸很好奇,东乡侯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服用的易容丸。
他这会儿说的云淡风轻,当时一定经过激烈的挣扎。
苏小少爷眼睛亮了起来。
他爹以前和现在长的不一样。
他现在要像他爹,那他就真的不是他爹亲生的了。
苏小少爷有心旁敲侧击自己和东乡侯小时候是不是很像,又不敢问,憋的小脸都紫了。
沈三老爷则道,"二哥是搬回府住吗?"
父母在,不分家。
虽然东乡侯有自己的府邸,如今还是侯爷。
但既然认祖归宗了,还是应该住在冀北侯府的。
冀北侯府宽敞,不是住不下。
但东乡侯没有这想法,青云山的兄弟闲散逛了,冀北侯府的规矩多,他们住不惯。
再者他也不放心苏崇和崇老国公,他若搬回来,苏崇和崇老国公还有崇国公府大太太总不能跟他一起搬来吧?
留下苏崇和崇国公府大太太,崇国公就有借口搬回祖宅了,到时候苏崇岂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此番回来,除了暴露他是冀北侯府二老爷和苏崇是崇国公府大少爷的事,其他的,东乡侯没打算有丝毫的变化。
崇国公府祖宅是苏崇打赌赢回来的,只要他不搬走,崇国公没脸要求搬回来。
而苏崇是崇国公府大少爷,他继承祖宅,没有任何不妥。
东乡侯这样安排,冀北侯不反对,"得空了多回来看看我和你娘,我便心满意足了。"
"你们都有事要忙,我不多要求,但阳儿要多回来陪陪我老人家,"沈老夫人道。
这话让苏小少爷浑身舒畅。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亲孙子。
但也有可能是他招人喜欢。
所以是不是,还有待确定。
这个问题不弄清楚了,他会吃不下睡不着的。
苏小少爷不敢问东乡侯和唐氏,自家姐姐又失忆了,他只能找苏崇问了。
等了大半天,才等到苏崇去上茅厕,苏小少爷跟到了茅厕。
苏崇,"...。"
隔着茅厕门,苏小少爷问道,"大哥,我是爹娘亲生的吗?"
苏崇想死。
自家弟弟真是够了。
"你想知道,怎么不直接问爹娘?"苏崇道。
"万一他们说不是,我怎么办?"苏小少爷惆怅道。
"...。"
"大哥,我到底是不是爹娘亲生的?"苏小少爷追问道。
"你是爹娘亲生的,"苏崇道。
"大哥,你是亲眼看到娘生我的吗?"苏小少爷兴奋道。
"...。"
"那倒没有,我下山买了串糖葫芦,娘就把你生出来了,"苏崇道。
不要觉得唐氏生孩子太快。
苏大少爷这串糖葫芦从早上买到了晚上。
"我出生了,爹高兴吗?"苏小少爷问道。
"...。"
沉默。
"大哥,你说话啊?"苏小少爷道。
"你说实话吧,我承受的了。"
"不是很高兴,"苏崇道。
"为什么?"
"爹嫌弃你长的丑。"
苏小少爷,"...!!!"
"我还那么小,他就嫌弃我?!"苏小少爷气炸肺。
"娘生气了吗?"苏小少爷问道。
"那倒没有,娘只是惋惜你长相随了爹,没有随她,"苏大少爷道。
"...。"
隔壁,沈三老爷脸涨的通红。
憋笑没差点憋死。
他这两侄儿聊天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吗?
不能刚认祖归宗就这么要三叔一条命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 佩服
等苏大少爷和苏小少爷聊完离开。
沈三老爷蹲坑蹲的都快站不起来了。
东乡侯和唐氏只有三个儿女。
苏崇毫无疑问已经不是东乡侯和唐氏亲生的。
苏阳虽然弄清楚自己是亲生的,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是捡来的,好歹被嫌弃的时候不会那么伤心。
现在就只剩下苏锦了。
嗯。
她也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亲生的还是捡来的。
别忘了杏儿告诉过她,东乡侯是打算把她嫁给冀北侯府两位少爷的。
如果她是东乡侯的亲生女儿,那冀北侯府两位少爷就是她堂兄。
哪有堂兄妹成亲的道理?
但鉴于东乡侯的脑回路,苏锦也摸不透当初东乡侯要把她嫁给冀北侯府两位少爷之一是激将她还是动真格的。
毕竟以东乡侯的武功,岂是杏儿想偷听便偷听的?
东乡侯绝对是故意让杏儿听见的。
只是这故意——
到底是为了让杏儿宽慰她,她不会嫁不出去。
还是让她听后,上街抢人?
苏锦就不得而知了。
亦或者东乡侯怕人怀疑他就是冀北侯府二老爷,所以虚晃一招也未可知。
坐在马车里,苏锦眉头拧着。
今天是东乡侯认祖归宗的日子,也是镇国公和谢大老爷回京的日子。
谢景宸身为嫡长孙,应该陪着他们。
所以东乡侯让苏锦和谢景宸回镇国公府。
谢景宸望着她,道,"在想什么?"
苏锦看向他,"你说我是亲生的还是捡来的?"
谢景宸,"...。"
脑门上几根粗壮的黑线滑下来。
"或许是抢来的,"谢景宸道。
"...。"
苏锦朝谢景宸扔过去一记大白眼,托腮沉思。
不过不论是亲生的还是捡来的,亦或是不靠谱抢来的,她其实都没有理由去追问。
哪怕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她也清楚的记得自己是谁,怎么来这里的。
一直就猜测她爹娘身上有秘密。
只是没想到秘密会这么大。
她爹这么杠崇国公,显然是怀疑前飞虎军是被崇国公害的全军覆没的。
她爹进刑部,应该是想通过案子正大光明的盘问崇国公的心腹臣子,从而证实自己的猜测,扳倒崇国公。
只是一个三司会审就把她爹的计划打乱,还被安排去剿匪。
十五年来,她爹肯定没少暗中查前飞虎军被害的事。
要想朝廷重建飞虎军,就必须要保证飞虎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威名不堕。
可能是查无所获,她爹才会自己组建飞虎军。
靠着打劫朝廷的粮草和饷银替朝廷培养一支飞虎军——
真的。
苏锦这辈子还没佩服过什么人。
东乡侯是第一个。
没有强大的脑回路,绝对干不出来这样令人匪夷所思又拍案叫绝的事。
从京都纨绔到飞虎军副将。
从战场上爬起来到重新组建一支飞虎军。
隐姓埋名十五年,把兄弟的儿子培养成人。
自己不擅射箭,就拿命来教...
青史上绝对有她爹浓墨重彩的一笔。
先前在冀北侯府,苏锦已经知道当年苏崇坠崖的真相了。
苏崇是先崇国公世子的独子。
先崇国公世子颇得崇老国公的疼爱。
当然——
那么一个惊才逸逸,举世无双的男子,不论是谁的儿子,都招爹娘喜欢。
对于先崇国公世子的独子,崇老国公也是疼爱有加,视如珍宝。
先崇国公世子是聪明人,他一死,他的儿子自然就成了崇国公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时候的苏崇才三岁。
连先崇国公世子都招人算计了,何况是他。
苏崇待在崇国公府里,东乡侯就是再想护他,也鞭长莫及。
再加上那时候冀北侯让东乡侯离京查找证据,东乡侯就找崇国公府大太太商议。
先崇国公世子死了,唯一的儿子若是再出事,崇国公府长房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她威胁不了崇国公。
崇国公不会杀她。
非但不会,甚至会尽可能的善待她来麻痹世人。
崇国公府大太太舍不得儿子离开身边。
但她也知道她保护不了苏崇。
崇老国公不会一直待在国公府里,就算待着,要真有心害苏崇,崇老国公也难察觉。
崇国公府大太太忍痛点头了。
只要儿子活着,在不在她身边又有什么关系。
她信任东乡侯。
为了不打草惊蛇,或者狠狠的给崇国公来一锤,把他推到风头浪尖上,所以东乡侯安排了一场崇国公府大少爷被绑架坠崖的好戏。
当时,所有人都怀疑是崇国公害的。
包括崇老国公和太后。
太后责怪崇国公心急了些,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能成什么气候,何必急于一时将他除掉?
除掉也就罢了,还用这样拙劣的手段,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昭告天下他有这么容不得侄儿吗?
崇国公百口莫辩。
就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手下人干的,怕他动怒,所以不敢承认。
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他总归是要除掉苏崇的。
早死晚死都是死。
早死了,他反倒安心。
只是崇国公府大太太被杀不在东乡侯计划之列。
是崇国公府大太太自己不想活了。
夫君战死沙场,儿子被东乡侯带走,她帮不了夫君报仇,也护不了儿子。
与其这样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活着,何不干脆随了先崇国公世子离去。
只是一刀扎偏了点,大佛寺又正好有太医,将她救了回来。
那时候的东乡侯还没有离京。
他偷偷潜进崇国公府见崇国公府大太太。
他要她活着。
好好的活着。
如果她死了,那他就成了苏崇的杀母仇人。
他会把苏崇抚养长大。
他会回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他要她待在崇国公府替他好好看着崇国公府,替先崇国公世子和苏崇孝敬崇老国公。
为了等苏崇长大回来,崇国公府大太太咬着牙熬了十五年。
这十五年来,她每一天都在等待中度过。
一年最高兴的一天,就是东乡侯派人给她送来的苏崇的字画。
未免打草惊蛇,送来的是苏崇抄写的佛经。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甚至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模样了。
但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成长,字写的一年比一年苍劲有力,颇有先崇国公世子的风骨。
清隽淡雅中又带了几分狂傲不羁。
像他爹,也像东乡侯。
对崇国公府大太太来说——
满屋的金银珠宝,也比不上那几张薄纸。
第四百一十九章 挑拨
崇国公府。
崇国公靠在大迎枕上,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自打东乡侯进京,他便身心俱创。
这一次飞虎军和苏崇回来,更是给了他沉重一击。
在城门口吐血后,还拖着疲惫的身子参加了接风宴,强颜欢笑,说的每一句违心话都是捅自己的刀。
连病了都不能叫人知道。
明天还得和往常一样去上早朝。
他堂堂崇国公竟然被人逼到这种程度!
他更没想到这么多年,镇国公一直就知道东乡侯还活着,在偷偷训练飞虎军!
这么多年,朝廷派兵去剿匪,都是在给飞虎军送钱送粮!
越想,崇国公就越愤怒。
胸口血气翻涌,一口血吐了出来。
崇国公老夫人走进来,正好见到这一幕,丫鬟扶着她拄着拐杖走过来,把崇国公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十五年前,他们都斗不过他,何况是十五年后。
崇国公嘴角带血,看上去很是狼狈。
崇国公老夫人冷道,"大少爷如今人在哪里,为何还没有来给我敬茶?"
她是崇国公府老夫人,是苏崇名义上的祖母。
既然苏崇认祖归宗了,就该来给她磕头敬茶。
只是一等再等,迟迟没有等到苏崇来。
小厮进来道,"大少爷跟着东乡侯去了冀北侯府。"
崇国公老夫人脸寒如霜。
这么多年,他们做的最错的事是没有灭掉冀北侯府。
云妃死了这么多年,依旧是皇上的心尖儿。
她的女儿被冀北侯的外甥女抢走了皇上的心。
儿子被冀北侯的儿子揍。
十五年前是,十五年后还是!
不止崇国公想吐血,崇国公老夫人也气的想吐血了。
十八年前,崇国公活在先崇国公世子的阴影之下。
大家只记得一个先崇国公世子,何曾记得他?!
十八年后,他的儿子步了他的后尘,和他当年一样被人压的死死的!
东乡侯此番回京就是冲着崇国公来的。
之前他还只是一个土匪,皇上宠信他,不过是想借他的手打压崇国公。
现在他是冀北侯府二老爷,是飞虎军副将,是皇上的好兄弟!
镇国公明摆着是向着东乡侯的。
只怕这会儿满朝文武心底都在掂量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此消彼长。
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干掉东乡侯,而是担心东乡侯干掉他们了。
想到什么,崇国公府老夫人脸色一变,四个字脱口而出,"太子之位!"
崇国公也反应过来。
他朝暗卫**道,"不要让大皇子活着回京!"
...
镇国公府门前。
一驾马车徐徐停下。
谢景宸从马车上下来,再将苏锦扶下来。
两人并肩迈进国公府。
镇国公府的丫鬟小厮看苏锦的眼神彻底变了。
以前怎么也会夹带几分瞧不上土匪的神情,这会儿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一丝了。
她爹东乡侯都不是土匪了,她还能是吗?
苏锦从容往内院走。
只是耳边一直很清净,倒叫她有些不适应了。
她脚步停下。
走在后面的杏儿没注意到,一脑门撞了上去。
苏锦回头,就见杏儿揉鼻子。
"怎么这么心不在焉?"苏锦问道。
杏儿不说话。
"有心事?"苏锦再问。
杏儿望着苏锦,"姑娘,侯爷不是土匪了,咱们以后还能打劫别人吗?"
苏锦,"...。"
谢景宸,"...。"
苏锦一脸黑线。
别告诉她,这丫鬟大半天不说话,就是钻这个胡同里出不来了。
诚如苏锦所料,杏儿困顿了。
打劫别人是杏儿的执念。
她最佩服的就是东乡侯,想打劫谁就打劫谁,没有逃掉的。
可杏儿做梦也没想到她家侯爷落草为寇前是赫赫有名的将军。
即便是落草为寇,那也是为了重建飞虎军。
和她想的为了填饱肚子打劫全然不同。
只有土匪才能打劫别人,现在不是土匪了,自然就不能打劫了。
可她又喜欢打劫别人。
然后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锦一眼就看穿杏儿的小心思。
她失笑道,"既然不是土匪,就不能无缘无故的打劫别人。"
"但以后要是谁不长眼落咱们手里,那就照劫不误。"
杏儿拢紧的眉头松开,清秀的脸色绽放一抹灿烂的笑容。
自打姑娘出嫁后,也没主动打劫过别人,都是他们送上门来的。
以后打劫的机会还多的很。
苏锦和谢景宸去了栖鹤堂。
正堂,济济一堂。
苏锦进屋的时候,镇国公正在咳嗽,老夫人道,"怎么一直咳?"
"没事,"镇国公道。
苏锦上前给镇国公见礼。
南漳郡主道,"我还以为你们留在东乡侯府用饭,不回来了。"
苏锦没说话。
三太太将苏锦从头看到脚,在从脚看到头,道,"难怪一直觉得大少奶奶长的不像土匪,比之京都的大家闺秀毫不逊色,原来真是个大家闺秀,我们还真是看走眼了。"
"想当初东乡侯看不上大少爷体弱,稍稍一动怒便吐血晕倒,拒不接皇上赐婚的圣旨,亏得大嫂坚持,才给宸儿迎娶了大少奶奶过门。"
"冀北侯的孙女儿,哪能是个没福气的,当初太医都让咱们给宸儿准备后事了,这一冲喜,还真冲好了。"
"大少奶奶真是咱们镇国公府之福。"
嗖。
一把利刃直接朝南漳郡主的胸口插过去。
南漳郡主脸都紫了。
她两眼冷视着三太太。
她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
南漳郡主阴冷一笑道,"三弟妹不说,我还没想这么多。"
"老爷活捉北漠王,这么大的功劳,皇上率百官出城迎接,如此风光都让给了东乡侯府,当初东乡侯不愿意嫁女儿,几乎要和我拍桌子,要不是我态度强硬,大少爷这会儿还不知道如何了,"南漳郡主道。
南漳郡主故意挑拨镇国公动怒。
可惜她挑的是块大石头。
岿然不动。
镇国公丝毫没见气,还反过来敲打了南漳郡主一通。
"你只看到了大军班师回朝的风光,没看到东乡侯赶着去救宸儿他爹时的奔波,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活捉北漠王?"
"我在宴会上说的也不是谦逊之词,没有飞虎军,活捉不了北漠王。"
"这种相让的话,以后不许再提半个字,"镇国公严肃道。
南漳郡主一口银牙都咬松了。
"这些话待会儿再说,先敬茶吧,"老夫人一脸慈蔼道。
慈眉善目的,就是冀北侯府沈老夫人都比不过。
苏锦,"...。"
她默默的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第四百二十章 家宴
虽然谢景宸提醒过她。
但苏锦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虚伪。
她就不明白了老夫人好歹是镇国公府最大的长辈,又有和老国公一起度过艰难岁月的情分。
她为什么要这样装模作样?
揣着疑惑,苏锦和谢景宸跪在蒲团上给镇国公敬茶。
谢景宸先敬茶,再是苏锦。
镇国公给了赏赐,然后将苏锦扶起来。
看着苏锦,镇国公笑道,"怎么瞧着像不认得我了?"
苏锦有点懵了。
难道她以前就认识镇国公?
很快,杏儿就给出解释了。
"我家姑娘在抢姑爷的时候磕伤了脑袋,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还记得国公爷,给我家姑娘带过许多好吃的和好玩的,"杏儿一脸欢喜。
可怜姑娘连累国公爷被罚了俸禄。
姑娘担心国公爷和老夫人似的不喜欢她。
调制药膏让侯爷带去边关。
没想到国公爷就是熟人。
以前就很喜欢姑娘,现在成了他孙媳妇,那肯定更喜欢了。
只是杏儿这么高兴的把苏锦抢谢景宸的事抖出来——
苏锦很想咆哮。
直接说她失忆不就行了吗?!
为什么要说的这么的详细,抢人家的孙子很丢脸好不好啊。
苏锦不知道费了多大的毅力才能保持脸不红气不喘,面带微笑,心底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就失忆了?"镇国公惋叹道。
"这一失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记起来,若是和...。"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咳嗽声给打断。
镇国公便没说了。
接下来苏锦和谢景宸给谢大老爷敬茶。
端茶。
收礼物。
起身。
谢景宸和苏锦坐下,大家聊天。
没一会儿,丫鬟就开始端饭菜进屋。
香飘四溢。
苏锦不是第一次参加镇国公府的家宴,和之前比,除了多了几个人外,没什么区别。
她还是和谢锦瑜、谢锦绣她们一桌。
镇国公和谢大老爷与老夫人一桌。
上回池夫人没来,这一次她也在。
与镇国公府其他妾室一起,桌子在角落里,倒也不起眼。
苏锦坐下后,与她第一个说话的是谢锦欢。
她一脸笑容的喊了声大嫂,然后就被谢锦瑜截了胡。
谢锦瑜端起酒杯对着苏锦,"恭喜大嫂摆脱土匪身份。"
她虽然在笑。
但笑容未达眼底。
谢锦瑜端了茶,虽然话里带刺,但苏锦没有理由不搭理她。
端起面前的果酒,苏锦笑道,"从此少了一个被人攻击的理由,确实值得的高兴。"
谢锦瑜咬牙。
她摇身一变不再是土匪。
她到手的县主之位却飞了!
"放下土匪的身份还不够,大嫂要放下土匪的本性才好,"谢锦瑜笑道。
"就怕我放下了,总有人想不开逼我拿起来,"苏锦峨眉淡扫。
"对于那些吃饱了撑着没事送上门来的,我实在找不到理由放过,大姑娘觉得呢?"苏锦笑问。
谢锦欢默默的瞥了谢锦瑜一眼。
大嫂口中吃饱了撑着没事送上门来的说的不正是大姐姐和南漳郡主么?
真算起来,大嫂除了在宫里摘了几朵花,抢了大哥之外,没有主动挑衅过谁。
都是别人惹她,捋了虎须,被逮住的。
折钱,折脸面,成就了大嫂战无不胜的威名。
以前大嫂就不好对付,现在多了飞虎军和冀北侯府做靠山,就更难对付了。
以前皇上宠爱她,还没有理由,现在大嫂和云妃沾亲带故了,皇上只怕更疼她了。
谢锦瑜恨不得把手中酒泼苏锦脸上才好。
她强忍着说是。
谢锦欢打圆场道,"大嫂,你尝尝这道沙舟踏翠,是祖父最喜欢的,驼掌珍贵难买,做起来又太耗时,平常很难吃到的。"
驼掌,和熊掌、燕窝、猴头齐名。
可想有多珍贵了。
苏锦夹了一块尝了尝。
肉质细腻有弹性,似筋而更柔软。
"果然不错,"苏锦点头道。
苏锦品尝佳肴,那边老夫人夸赞南漳郡主用心。
毕竟牡丹院才着火没多久,她受伤未愈,还为家宴劳心,确实值得夸赞。
另外牡丹院被烧后,经过修葺,已经幡然一新。
前两日,南漳郡主就从栖鹤堂搬回去住了。
"牡丹院怎么会着火?"谢大老爷蹙眉。
"国公爷和老爷才回来,提这些不愉快的事太扫兴了,等家宴过后,我再与你说,"南漳郡主道。
苏锦几次瞥头看老夫人。
真的。
她只看到了慈眉善目和对老国公的贴心、尽心。
老国公对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也是敬爱有加。
苏锦再默默的翻一记白眼。
她以为自己的演技够好了,敢情之前一直在班门弄斧啊。
好像过不多久就是老夫人寿辰了,她要不要打造一个奥斯卡小金人送给她做寿礼?
她这想法真是绝了。
苏锦忍不住笑起来。
"大嫂在笑什么?"谢锦欢好奇道。
"...。"
苏锦默默的把脸上的笑意收敛,把苏崇拉出来做挡箭牌,"我在笑我大哥不愁娶不到媳妇了。"
谢锦欢,"...。"
以前苏崇是土匪,没人敢把女儿嫁到东乡侯府这个土匪窝。
可现在苏崇是崇国公府府大少爷,是飞虎军少主。
不论是和崇国公世子对赌,还是在豫亲王府赏荷宴上,他都大放异彩,踩着崇国公世子扬名。
以前是看不上,现在是高攀不起。
多少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多好的女婿啊,就这么从手边溜走了。
要是东乡侯早点亮出身份,苏锦还用得着上街抢人吗,门槛都要被人踏破。
这边镇国公府办家宴,那边冀北侯府也在办家宴。
最高兴的就是冀北侯府了。
其次是...南安郡王他们。
虽然顶着一张晒黑的脸回府,府里的丫鬟小厮都震惊嘴巴张大的几乎能塞进去一个咸鸭蛋。
但丝毫不影响南安郡王他们的好心情。
就问这京都还有谁比他们的眼光更好?
在所有人都嫌弃厌恶东乡侯府的时候,他们和苏崇成为了好兄弟,甚至住进了东乡侯府。
独具慧眼这样的词就是专门用来形容他们的好么!
苏崇是扬眉吐气的回京。
他们是意气风发的回府。
只是说话太嘚瑟,表情太欠揍。
南安王忍无可忍。
最后——
抄起鸡毛掸子就抽了过去。
南安郡王,"...。"
南安王妃还没来得及拉住南安王帮儿子说情。
鸡毛掸子就打断了。
南安王惊呆了。
把半截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扔,瞪着南安郡王道,"果然皮更厚了。"
南安郡王,"...。"
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第四百二十一章 指使
栖鹤堂。
家宴进行到一半,苏锦就吃饱了。
这就是没人闲聊,插科打诨,一门心思埋头苦吃的成果。
吃不下,又不好放下筷子,苏锦就有一下没一下的吃一口。
那边,谢景宸给自己倒酒。
才倒了一半,酒杯就空了。
丫鬟忙过来道,"大少爷,奴婢去添酒。"
小丫鬟拿过酒壶退下。
没一会儿,小丫鬟就回来了。
她给谢景宸倒了酒。
然后给谢景川倒酒。
谢景宸眼角余光瞥到丫鬟手摁了下酒壶。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谢景川端起酒杯对谢景宸道,"大哥,再干一杯。"
谢景宸端起酒杯。
一饮而尽。
谢景川嘴角勾了勾,仰头把酒喝完。
只是酒喝下去,丫鬟还来不及把酒壶拿走,谢景宸便毒发了。
他唇瓣发紫,一口黑血吐出来,然后人就晕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大家都懵了。
苏锦赶紧起身。
与她一起起身的还有池夫人。
只是苏锦快步走到了谢景宸身边,她没有。
她走了两步,脚步停了下来。
苏锦摇着谢景宸,喊道,"相公,相公!"
"快请太医!"南漳郡主急道。
"先把大少爷扶回去。"
过来两丫鬟要扶谢景宸。
其中一个丫鬟是杏儿。
杏儿一边扶谢景宸,一边盯着丫鬟。
瞧见丫鬟偷偷拿酒壶。
杏儿强忍着,等丫鬟转了身,她才喊道,"你偷酒壶做什么?!"
她声音很大。
把所有人的眸光都吸引了过来。
谢景宸毒发晕倒的次数太多,大家早习以为常,不足为奇。
但丫鬟偷酒壶就奇怪了。
尤其还是在谢景宸毒发之际。
谢景宸是体内有毒,可他体内的毒素稳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毒发。
他坐在那里喝酒,既没有动怒,更没有动武。
李总管就站在一旁伺候。
镇国公一记眼神瞥过来。
李总管就朝丫鬟走去。
他伸手要酒壶,丫鬟非但不给,还一步步往后退。
南漳郡主的脸黑成了锅底色。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是要害死她不成?!
李总管见不得丫鬟磨蹭,手一伸,就把酒壶夺了过来。
李总管见多识广,很快就摸清了酒壶的猫腻。
他脸色一变。
抬眸望着镇国公道,"国公爷,这是子母壶。"
他把酒壶递给镇国公。
镇国公就在谢景宸身边站着。
镇国公接过酒壶,往地上倒酒。
开始没有毒。
他摁过开关后再倒,酒水落地,便开始腐蚀青石地面。
一看就是有剧毒。
镇国公的脸冷的能冻死人。
谢大老爷朝丫鬟望过去。
那如冰刀一般的眸光,吓的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苏锦朝丫鬟走过去,道,"是谁指使你下毒的?!"
丫鬟脸色唰白,就是不说话。
"给我拖出去打!"老夫人冷道。
"打到她招认为止!"
两婆子过来拖人。
苏锦岂能让人把丫鬟拖走?
这小丫鬟长的就瘦小,几板子打下去,丫鬟一命呜呼,下毒一事岂不是不了了之了?
"可别什么都没问出来,就把这丫鬟打死了,"苏锦道。
谢大老爷是聪明人,当即懂苏锦这话的弦外之音。
论审问,谢大老爷是大将军,岂能没点手段。
他瞥了李总管一眼,"把丫鬟带下去。"
李总管把丫鬟拖下去,用沾了盐的鞭子抽丫鬟。
几鞭子下去,丫鬟就疼的受不住了。
然后——
她就把南漳郡主招了出来。
南漳郡主气道,"下毒害大少爷,已经是死罪,还敢往我身上泼脏水?!"
老夫人眉头拧紧,她瞥了南漳郡主一眼。
她望着苏锦道,"先扶宸儿回去,让太医解毒。"
这是怕她在这里揪着南漳郡主不放是吗?
这出好戏才刚开始呢。
比起逼问丫鬟,当然谢景宸解毒更重要。
暗卫过来扶谢景宸出去,苏锦和杏儿紧随其后。
回了沉香轩,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赵太医就来了。
给谢景宸把脉过后,赵太医说了九个字——
找不到解药,九死一生。
镇国公和谢大老爷都疼谢景宸。
若是知道解药对谢景宸来说这么重要,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查出丫鬟背后的指使之人。
而不是南漳郡主一口咬定不是她指使的,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一而再的给谢景宸下毒,不狠狠的给南漳郡主一点教训,只怕还有下一回。
只是苏锦和谢景宸没料到的是这话传到栖鹤堂,镇国公听到后,咳嗽不止。
一阵猛烈咳嗽后,镇国公晕了过去。
赵太医开了药方准备告辞了,就被匆匆赶来的小厮请去给镇国公治病。
看着镇国公的伤,赵太医心惊胆战。
谢大少爷是假中毒,镇国公却是真的九死一生啊。
镇国公肩膀上的伤口溃烂了。
伤口触目惊心。
应该是受伤后,没能及时医治,再加上天气闷热导致的。
赵太医赶紧帮镇国公清理伤口,然后包扎。
老夫人问赵太医能不能治好镇国公的伤。
赵太医没有说话。
老夫人一颗心掉进了谷底。
她望着谢大老爷,红着眼眶道,"国公爷伤的这么重,应该提前回京医治,为了等东乡侯,在百里外耽误了足足三天,你也由着他?!"
"风光全部让给了飞虎军也就罢了。"
"这条命也要折腾没吗?!"老夫人的声音透着戾气。
谢大老爷也为镇国公的伤担忧。
只是他问的次数多了,国公爷有些不耐烦,再不就是回他四个字:大局为重。
"父亲已经病了半个月了,"谢大老爷道。
"驻扎在京都外的时候,找过太医。"
赵太医帮镇国公处理好伤口,又施针让镇国公醒过来。
镇国公对自己的伤倒没那么在意,在战场上,多少次从死亡的边缘走过,见惯了将士们的伤口,他知道自己伤没那么容易好。
"找出解药,救宸儿,"他道。
谢大老爷关心镇国公,把审问丫鬟的事交给李总管。
李总管面色苍白的走进来道,"丫鬟死了。"
谢大老爷眸光一紧,"怎么会死?"
"丫鬟好像中毒了,"李总管不确定道。
镇国公望向赵太医。
赵太医默默道,"我去看看。"
丫鬟就在栖鹤堂的院子里。
此时天色已晚,丫鬟提着灯给赵太医照明。
赵太医检查后,道,"丫鬟的确是中毒而亡,而且所中之毒要半个时辰才毒发。"
也就是丫鬟给谢景宸下毒之前,就已经服下过毒药了。
谢景宸服下的毒药,本来也是要半个时辰才发作的。
只是他"毒发"的太快,丫鬟没死,酒壶也没被藏起来,罪证确凿,无所遁形。
第四百二十二章 解药(求月票)
沉香轩,内屋。
谢景宸晕倒在床上。
苏锦就坐在床边陪着,握着他的手,眼眶通红。
一副谢景宸要是死了,她就随他离去的情深模样。
等屋子里的丫鬟都走了后。
苏锦刚要松手,就被谢景宸握紧了。
他手一动,苏锦就被带趴在了他身上。
"你干嘛?"苏锦急道。
门没关。
丫鬟随时会进来。
谢景宸望着她,道,"你哭的这么伤心,我忍不住想安慰你。"
苏锦,"...。"
安慰个毛线啊。
她只是被老夫人的演技给刺激到了。
飙演技的时候稍微投入了点。
苏锦眨眨眼,道,"我的演技和老夫人比如何?"
谢景宸,"...。"
"差太远了,"谢景宸道。
"...。"
差距有那么大吗?
苏锦挣扎着要起身,谢景宸不让。
谢景宸呼出的热气喷打在她脸上。
苏锦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热度高了几分。
"我还年轻,怎么跟老戏骨比呢?"苏锦反抗道。
谢景宸眉头拧着。
这话他听的不是很懂。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苏锦挣脱不开,就只能临场发挥了,一边哭,一边偷偷掐谢景宸。
哼!
床戏也没那么好演的!
谢景宸疼的龇牙咧嘴,额头忍不住在颤抖。
杏儿跑进来。
"姑娘,姑娘,不好了,那丫鬟死了,"杏儿急道。
苏锦眉头拧着。
等杏儿禀告镇国公晕倒后,谢景宸躺不住了。
"祖父怎么了?"他道。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苏锦忙把谢景宸摁下去躺好。
好戏唱到这里,绝不能功亏一篑。
二太太来探望谢景宸。
苏锦望着二太太道,"二婶,听丫鬟说国公爷晕倒了,他没事吧?"
"国公爷病的应该很严重,赵太医什么都没说,"二太太面色凝重道。
苏锦眉头拧了起来。
二太太来探望谢景宸。
但谢景宸晕倒,人事不知。
二太太只待了会儿,便带着丫鬟走了。
二太太走后,苏锦不放心,吩咐杏儿道,"去把赵太医请过来。"
可怜赵太医一口晚饭没进肚子,接连奔波。
赵太医走进来,道,"大少奶奶有何吩咐?"
苏锦嘴角抽了下,道,"国公爷病症如何?"
赵太医也没多想,把镇国公的病描述给苏锦听。
"伤口呢?"苏锦问道。
赵太医欲言又止。
"赵太医直说吧,"苏锦道。
"国公爷的伤口溃烂,怕说出来吓着大少奶奶,"赵太医道。
其实从赵太医描述的脉象,苏锦就能判断一二了。
她问赵太医是怎么处理伤口的。
赵太医眉头拢了几分,因为苏锦问的太过于详细了。
"把腐肉刮掉,然后包扎伤口,"赵太医道。
苏锦望着他,"一般的大夫都会这么处理国公爷的伤口,可他的伤口迟迟未愈,赵太医可想过为什么?"
赵太医望着苏锦。
苏锦道,"只把腐肉刮掉还不够,伤口附近一圈的肉看似没事,其实已经坏了,需一并割掉,再用酒消毒,然后上药。"
赵太医身子一怔。
他看苏锦的眼神带了探究和审度。
不会医术是不可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的。
"大少奶奶你...。"
"我不便去,有劳赵太医重新给国公爷包扎伤口,"苏锦道。
赵太医惶恐道,"不敢当,给国公爷治病是我分内之事。"
何况医治好镇国公是多大的功劳。
赵太医又赶去了镇国公的住处。
只是镇国公没有让他再碰伤口。
伤口很大,如果挖掉一圈的话,最近几天他是休想下床了。
他明天必须得上朝。
只是东乡侯一人,恐怕很难压的住崇国公一党,让皇上放了北漠王。
镇国公坚持,赵太医也只能由着他了,道,"那明日再来给国公爷处理伤口。"
牡丹院。
谢大老爷在找南漳郡主要解药。
赵太医说谢景宸体内本就有毒,越晚解毒,对他的伤害就越大。
南漳郡主气红了眼,"好不容易把老爷盼回来,老爷就这么冤枉我!"
"我若有心给大少爷下毒,用得着等老爷回府吗?!"
这辩解听着还真有几分道理。
谢大老爷望着南漳郡主,"我说过,你要敢动宸儿,我绝饶不了你!"
"我没有做过的事,你要屈打成招吗?!"南漳郡主攒紧拳头道。
"老爷不信,大可以搜我的屋子,看有没有毒药!"
谢大老爷冷笑一声。
身后,李总管走进来,一小厮走在他前面,是被他推进来的。
小厮一进来,就跪倒在地。
李总管手里拿着酒壶。
酒壶底下有印记,是在德胜斋买的。
子母壶,这等为害人而专门设计的东西不常用到。
虽然天色已晚,但德胜斋离的并不远。
李总管决定去德胜斋碰碰运气,结果还真叫他查到了点蛛丝马迹。
德胜斋的小伙计还认得那子母壶,是被一个小厮买走了。
李总管详细的询问了下那小厮的长相。
他是镇国公府总管,府里的每一个小厮长什么样子,李总管都了然于胸。
回府后,他就把这小厮给逮住了。
小厮招认子母壶是南漳郡主院子里的丫鬟南香让他出府买的。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谢大老爷脸寒如霜。
一记寒芒瞥过来。
南漳郡主身子都凉了半截。
她往后踉跄两步,撞倒了小几,上面的茶盏和糕点摔了一地。
谢锦瑜站在屏风处看着,她紧紧的咬着唇瓣。
谢大老爷抓着南漳郡主的手,要她交出解药。
南漳郡主只有两个字:没有。
她没有给谢景宸下毒,如何交出解药?!
她罪名她不能认。
谢大老爷见她冥顽不灵,改掐她脖子了。
南漳郡主挣扎着,因为呼吸不畅,她的脸都发紫了。
谢锦瑜跑进去,跪在谢大老爷脚边,哭道,"此事真的与娘无关,是我让丫鬟给大哥下毒的。"
"瑜...瑜儿?"
南漳郡主艰难的喊出女儿的小名。
谢大老爷手一松,要不是赵妈妈及时扶着南漳郡主。
她都要摔倒在地。
南漳郡主摸着自己差点被掐断的脖子,痛心疾首道,"瑜儿,你...。"
"你当真是糊涂!"南漳郡主恨铁不成钢。
谢大老爷望着谢锦瑜道,"解药呢?"
谢锦瑜支支吾吾。
她哪里有什么解药,她只是怕南漳郡主被谢大老爷掐死,跑出来顶罪的。
"没,没有解药,"谢锦瑜道。
谢大老爷吩咐李总管道,"去芷兰苑搜!"
李总管便带人去芷兰苑搜。
谢锦瑜跪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办好。
很快,李总管就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药瓶子,李总管道,"在大姑娘的梳妆匣里找到一瓶药,不知道是不是解药。"
谢锦瑜猛然回头。
她的梳妆匣里怎么会有药?!
想到什么——
谢锦瑜脸色惨白,身子凉成冰块。
第四百二十三章 露馅
做女儿的甘愿替娘亲顶罪,但是她一番孝心。
可做娘的让女儿背黑锅——
做女儿就忍不住了。
谢锦瑜鼻子一酸。
眼泪掉了下来。
先前她跪着把下毒之事往身上揽,南漳郡主说她糊涂。
谢锦瑜以为南漳郡主是怪她冲动出来顶罪。
现在她才知道,南漳郡主怪的是她给谢景宸下毒糊涂。
不论她来不来,南漳郡主都做好了牺牲她的准备。
当然。
牺牲谈不上。
虎毒不食子。
谢大老爷就算不喜欢南漳郡主,也不至于狠到灭掉自己的女儿。
但下毒残害兄长,心狠手辣,谢大老爷要这么算了,如何正家法?
确定药瓶里的药是解药后,谢大老爷杖责了谢锦瑜三十大板,罚她在佛堂反省一个月。
然后他就甩袖子走了。
谢大老爷前脚走,后脚南漳郡主跌坐在地。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
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接连往下掉。
她就是怕谢景宸死的不明不白,谢大老爷会把他的死算在她头上,所以选择了今天。
她还是低估了谢景宸在谢大老爷心中的分量。
谢景宸晕倒后,谢大老爷那脸色难看的仿佛要杀人。
丫鬟招认出她,南漳郡主就知道这事没法善了。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
她抵赖不掉。
她只能让自己的女儿顶罪。
想到女儿挨板子,南漳郡主心如刀割,可她要是坐实了下毒一事,谢大老爷绝不会饶了她的。
赵妈妈扶南漳郡主起来。
刚刚谢锦瑜挨板子,南漳郡主扑过去,要替谢锦瑜挨打。
谢大老爷没说停,小厮不敢停。
最后几板子是南漳郡主挨的。
扶南漳郡主回屋后,赵妈妈给她上药,然后道,"郡主...。"
南漳郡主正心疼女儿,再加上谢大老爷偏疼谢景宸而动怒。
赵妈妈吞吞吐吐,直接撞南漳郡主枪口上了。
"有话就说!"南漳郡主冷道。
赵妈妈望着她,道,"奴婢之前曾让丫鬟收手...。"
南漳郡主先是一愣。
随后猛然望向赵妈妈。
赵妈妈有些心虚。
南漳郡主并未说过让丫鬟收手的话,是她擅作主张。
她实在是怕了。
遇到大少奶奶就没有不吃亏的时候。
国公爷和大老爷好不容易从边关回来,大家高高兴兴,何必这时候扫兴。
大少奶奶不再是土匪,现在的她,是冀北侯的孙女儿。
一旦大少爷出事,大少奶奶就得守寡了。
东乡侯和冀北侯一定会追究到底。
赵妈妈胆怯了。
想着上回给谢景宸下毒,谢景宸没什么反应。
这一回失败也说的过去。
南漳郡主最多气一通,也就把这事给放下了。
丫鬟本来就胆小,要不是拿她的家人威胁,就是借丫鬟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做。
她说收手,丫鬟比谁都高兴。
可最后丫鬟还是动手了。
大少爷还提前毒发,把原本的计划破坏殆尽。
"你之前怎么不说?!"南漳郡主气不打一处来。
"奴婢以为是大姑娘...。"
"可刚刚大姑娘一脸的委屈,不像是她做的,"赵妈妈颤声道。
赵妈妈是看着谢锦瑜长大的。
若真是她做的,她会理直气壮的顶撞谢大老爷,而不是哭。
大姑娘这回是真伤心了。
擅作主张有过,但如果不把人揪出来,谁知道那条躲在暗处的毒蛇什么时候跳出来咬她们一口?
权衡利弊,赵妈妈还是选择了说出来。
南漳郡主趴在床上,眸底寒芒毕露。
"一定是她!"
...
谢大老爷拿到解药后就去了沉香轩。
苏锦坐在床边垂泪。
"姑娘,大老爷来了,"杏儿提醒道。
苏锦起身给谢大老爷行礼。
"不用多礼,"谢大老爷道。
他把药瓶递给苏锦道,"这是解药,给宸儿服下。"
苏锦忙接过药瓶。
坐到床边,苏锦把药瓶打开,把药倒在掌心。
她嗅了嗅。
是解药没错。
但谢景宸并未中毒。
这解药吃下去对他一点好处没有。
当然也没什么坏处。
苏锦掰开谢景宸的嘴,把解药塞他嘴里。
为了更好的喂谢景宸,苏锦挪了挪屁股——
然后一不小心坐在了谢景宸的手上。
谢景宸,"...。"
有点疼。
他下意识的把手抽了出来。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谢大老爷的眼睛里。
谢大老爷的眉头拧成了麻花。
李总管没差点憋出内伤来。
这装晕装的一点都不严谨。
解药塞进谢景宸嘴里,杏儿端了茶来,苏锦小心翼翼的喂谢景宸喝了点儿。
把茶盏递给杏儿后,苏锦就起身了,望着谢大老爷道,"太医说相公服下解药,不出半个时辰就会醒过来,天色太晚,您先回去歇息吧。"
谢大老爷倒没有多待,只是走之前说了一句,"辣椒伤眼睛。"
苏锦,"...。"
谢大老爷一转身,苏锦飞快的把帕子扔了。
脸红脖子粗的她想钻地缝。
哭不出来,她用帕子刺激眼泪,她容易么?
等关门声传来,苏锦回头,谢景宸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苏锦顶着一张红的滴血的脸望着他道,"你怎么起来了?"
"都露馅了,没有装的必要了,"谢景宸扶额道。
"现在怎么办?"苏锦心虚道。
"我去和父亲解释清楚。"
他虽然装晕,但南漳郡主下毒却是真的。
谢景宸站起来,苏锦帮他把皱褶的锦袍抚平整。
谢景宸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突然这么贤惠?
一定有坑。
很快,谢景宸就知道他没有想太多。
苏锦望着他,澄澈的眸底闪着无辜的光芒,"所有的馊主意都是你出的,包括辣椒手帕。"
"去吧,"苏锦脸不红气不喘道。
谢景宸,"...。"
他怎么那么想吐血。
有她这样甩锅的吗?
"天这么黑,你放心我一个人去?"谢景宸道。
"...。"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难道谢景川还会想不开找揍吗?
苏锦望着他,揉着通红的眼睛道,"辣椒伤眼睛。"
"我眼睛疼,我去洗眼睛。"
谢景宸,"...。"
指望苏锦一起去,那是不可能的。
谢景宸也没真指望她去。
但不想去也用不着用他爹戳穿她的话来搪塞他吧?
谢景宸扶着额头出了门。
暗卫提着灯,谢景宸去了前院。
书房内,谢大老爷在看画,画上画的是个女子。
咚咚!
敲门声响起来,伴随着谢景宸的唤声:
"父亲。"
谢大老爷飞快的把画卷起来,道,"进来。"
第四百二十四章 让位
谢景宸推门进书房,就见到谢大老爷把画卷起来放在锦盒内。
他的眸光在锦盒上多逗留了片刻。
又是那个锦盒。
从小到大,他见到这个锦盒的时候,父亲不是在卷画,就是把画装进锦盒内。
他能随时来这间书房,但他除了当着谢大老爷的面见过锦盒外,从来没有单独见过。
谢大老爷不在的时候,他也曾偷偷找过书房,没有找到暗格。
因为自己的生母不知道是谁,再加上谢大老爷对他的疼爱,谢景宸不止一次怀疑那是他娘的画像。
想想赵诩从南梁不远千里来大齐寻母,若有一幅画像...
就算他娘不在人世了。
好歹也能知道他娘是谁,长什么模样吧?
谢大老爷把画放入锦盒中,望着谢景宸,道,"这么晚还过来,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谢景宸没有回答。
他手一伸,直接去抢画了。
谢大老爷心头一惊。
谢景宸手刚要碰到画,就被谢大老爷给避开了。
一个不给看。
一个非看不可。
就这么在书房里打了起来。
守在书房外的暗卫有点摸不着头脑。
要不是很确定书房内就只有谢大老爷和谢景宸,他们都要怀疑刺客偷摸了进来。
大少爷不是身中剧毒,不能动武吗?
打的这么激烈,就不怕毒发吗?
暗卫是怀疑,谢大老爷则是震惊了。
他和谢景宸过招,要是以往,他体内的毒都发作十七八回了。
可现在并没有。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武功有这么高了。
他怕伤了谢景宸,不敢动真格的,几次险些让谢景宸把画抢了过去。
不用谢景宸直言,此番交手,就和谢大老爷说明一切了。
谢景宸武功不错,但想从谢大老爷手里抢东西还是太嫩了些。
确定自己抢不到,谢景宸便罢手了。
他望着画像道,"我一定不能看吗?"
谢大老爷也用行动给了回答。
他直接把画扔给了谢景宸。
抢了半天没抢到,这会儿直接扔过来,谢景宸有点懵了。
他伸手接了画像。
谢大老爷转身坐下。
谢景宸把画打开。
嗯。
画像上是几个男子在竹林饮酒。
谢景宸眉头拧成麻花。
他望着谢大老爷,他道,"这是先崇国公世子的画作,上面不止有我,还有皇上和你岳父。"
"见惯了你岳父易形改貌后的模样,倒有些记不清他年轻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当年,最叫人敬佩的是先崇国公世子。
如今,最叫人敬佩的是东乡侯。
画像人物朦胧,只能看到脸部轮廓,但能从人物形态猜出哪个是他岳父。
很明显在石块上无形无状躺着喝酒的是他。
洒脱不羁跃然纸上。
谢景宸默默把画像卷好。
谢大老爷望着他,道,"你体内的毒是谁解的?"
"苏锦,"谢景宸道。
谢大老爷眉心一皱,几个字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不止镇国公上过青云山,他也去过几次。
第一次去的时候,苏锦十岁。
天真烂漫的带着丫鬟放纸鸢。
欢笑声传遍整个青云山。
东乡侯一脸宠溺的看着女儿,向他叹气,"我这女儿哪哪都好,唯独不爱读书,谢兄平时都是怎么管教女儿的?"
东乡侯虚心向他讨教育儿经。
谢大老爷哪会管教女儿,一向都是南漳郡主在管。
他正尴尬不知如何回答,苏锦替他解了围。
纸鸢掉在了树上,苏锦爬树上下不来了。
一个不爱读书的姑娘,会习得一手高超医术,还胜过太医,这可能吗?
谢大老爷不信。
但他也知道谢景宸不会骗他。
谢大老爷望着谢景宸道,"那这么说,赵太医去了沉香轩,又回来要替国公爷重新包扎伤口,也是她教的?"
谢景宸点头,"父亲不必怀疑,她医术高超,远非赵太医可比。"
"她不仅替我解了毒,如今的我,一般的毒要不了我的命。"
谢景宸为装病向谢大老爷认错,他将计就计没错,错的是不知道镇国公有伤在身,让他担心。
谢大老爷没有怪谢景宸。
谢景宸把画像递给谢大老爷,便告退了。
他走后,谢大老爷把画放在画架上,又拿起一旁的一幅,放锦盒内装好。
等谢景宸回屋,苏锦已经睡着了。
忙了一整天,苏锦实在乏了,等不到谢景宸回来,便睡下了。
苏锦睡的香甜,佛堂内,谢锦瑜哭的两眼胀疼,丫鬟拿热毛巾给她敷眼睛。
南漳郡主挨了板子,下不了床,赵妈妈过来道,"大姑娘可好些了?"
"姑娘哭久了,眼睛疼的厉害,"丫鬟道。
赵妈妈知道谢锦瑜为什么哭,她道,"姑娘误会郡主了。"
"郡主哪舍得让姑娘背黑锅,是奴婢擅作主张,"赵妈妈赔罪道。
"今儿要是郡主被关进佛堂,颜面尽失,您和二少爷救不了她,"赵妈妈道。
"可如果是大姑娘你,郡主一定能想办法接你出去。"
赵妈妈虽然说得煞有其事,但谢锦瑜并不信。
没有她娘点头,赵妈妈哪敢叫她背黑锅。
"暂时先委屈大姑娘在佛堂待两天,过几日,郡主就想办法接您出去,"赵妈妈道。
"您最想要的金玉阁的那套紫玉头饰,郡主差人明天送来。"
谢锦瑜看中的那套首饰,价值五千两。
她求了南漳郡主许久,南漳郡主都没点头。
现在能拥有了,谢锦瑜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眼睛热敷后,没那么疼了,可屁股上的伤却是疼了她一夜未睡。
疼到天放亮,她实在熬不住,方才昏睡过去。
在她睡的不安之际——
镇国公府封王了。
镇国公和谢大将军父子守卫边关大半年,抵御北漠进攻,为朝堂守住北方的大门,浴血奋战,立下汉马功劳。
得知谢大将军活捉了北漠王,皇上就在琢磨该怎么封赏镇国公府好。
皇上倒是想过直接封王。
但因为谢大将军是在飞虎军的配合下活捉的北漠王。
功劳只能算一半。
封王略差了几分火候。
历朝历代以战功封王的多在建朝之初,凭的是从龙之功,一起打江山的情分,之后封王也有,但寥寥无几。
现在封王了,以后镇国公和谢大将军再为朝廷立功,皇上就不知道该怎么赏了。
所以这念头被皇上压了下来。
但昨天镇国公把活捉北漠王的风光让给了飞虎军。
皇上心中动容。
镇国公对朝堂忠心耿耿,也正因为他的相让,皇上才能提前看到自己的兄弟,知道他早就回到他身边了。
镇国公让出来的风光,皇上用封王来弥补。
因为镇国公府大太太是南漳郡主,是当今太后的侄女,是崇国公的表妹。
所以没有人站出来反对皇上封镇国公为镇北王。
镇国公跪下接旨。
圣旨刚接到手。
镇国公因为激动,半晌没能站起来。
他一阵剧烈咳嗽。
咳完后。
他便把王位传给了谢大老爷。
第四百二十五章 心疼
镇国公咳嗽,文武百官和皇上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在城门口的时候,镇国公就在咳。
还有接风宴,也咳嗽不止。
这会儿更是咳的撕心裂肺,叫人担心他会不会一口气没能提上来,驾鹤仙去。
本就咳的叫人担心,现在又把刚到手的王位让给谢大老爷——
虽然北漠王是谢大老爷亲手抓的,功劳他最大。
但镇国公这么做,实在难以叫人不怀疑他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皇上鼻子都泛酸,亲自将镇国公扶起来。
"老王爷保重身子,朕需要你,"皇上道。
东乡侯看着镇国公手里的圣旨,笑道,"看来皇上要重新下旨了。"
"既然镇国公把王位传给谢大将军,我看镇北王府不妨连世子之位一并定下了吧。"
"也省得皇上回头再下一道圣旨。"
百官,"...。"
这立世子是大事,哪是省一道圣旨的事?
东乡侯这明摆着是在替女婿争世子之位。
可惜镇国公府大少爷有毒在身,命不久矣,他肩负不起世子之责。
既然东乡侯提起立世子的事,谢大老爷便道,"请皇上立宸儿为世子。"
谢景宸是嫡长子,立他为世子合情合理。
但头一个不赞同的就是崇国公。
他望着皇上,"皇上,镇国公府大少爷体内的毒至今未解,不能动武,否则怎么会被东乡侯的女儿当街抢了。"
"镇北王府是将军王,一个上不了战场的世子将来如何统帅三军,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
东乡侯望着崇国公道,"身为嫡长子,谢大少爷被立为世子有何不可?"
"可他体弱,若是他今日毒解了,他被立为世子,我无话可说!"崇国公气势滔滔。
看着崇国公脸上迸发的气势。
皇上嘴角抽了下。
他这是把脸送上来给东乡侯打啊。
东乡侯没说话。
朝堂上有一半的大臣都赞同崇国公的话。
等他们说完了,东乡侯才道,"谁告诉你们本侯的女婿体内的毒至今没解?"
百官懵了。
崇国公脸泛黑。
"东乡侯不要为了替自己的女婿争夺世子之位,就信口胡诌!"崇国公笃定东乡侯在撒谎。
东乡侯笑了一声。
给谢景宸找了个强有力的证人——
皇上。
"当日在大佛寺,若非谢大少爷及时赶到,朕恐怕凶多吉少了,"皇上道。
有皇上作证,百官还敢怀疑东乡侯是信口胡诌吗?
谢大少爷唯一值得诟病的就是他体内有毒。
现在他体内的毒解了,自然就顺理成章封为世子。
崇国公脸黑的泛光,他望着谢大老爷道,"谢大少爷的生母是谁,至今没人知道。"
"镇北王府手握重兵,立一个身世不清不楚的为世子,难以服众。"
谢大老爷望着崇国公,"宸儿是我儿子,在镇国公府长大,怎么在崇国公口中就成了不清不楚?"
"就算宸儿他娘是北漠乞丐,她也是我的结发妻子,她给我生的就是嫡长子!"
"我立自己的嫡长子为世子,何须你同意?!"
崇国公的脸色本就难看。
谢大老爷一句"何须你同意"差点没气的他再吐血。
崇国公已经掌握朝堂一半的兵力了。
要是镇国公府再由他的侄儿继承。
如虎添翼,整个大齐朝岂不都由他说了算?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
皇上手一挥,立谢景宸为镇北王世子。
议政殿外,有侍卫,也有宫人。
但凡是朝堂上议论的事,就没有不能对外言明的。
皇上一下旨赐封镇国公为镇北王,就有宫人火速把消息传到镇国公府报喜。
这么好的消息,少说也能拿五十两的赏钱啊。
消息传来,镇国公府上下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最高兴的莫过于老夫人。
南漳郡主挨了板子,躺在床上,疼痛削弱了她的喜悦。
镇国公府封王,肯定有不少人来道贺。
她这样子怎么迎来送往?
万一下人嘴碎,传出点不好的话,她名声还要不要了。
南漳郡主的不快,影响不了老夫人的心情。
老夫人一高兴,赏国公府上下三个月月钱。
这边老夫人刚发完话,丫鬟婆子们谢了赏,宫里报喜的又来了。
镇国公把王位传给了谢大老爷。
老夫人脸上笑容僵硬住。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她的脸上就找不到丝毫的笑容了。
王妈妈以为老夫人是在担心镇国公,她道,"老夫人别担心,国公爷福大命大,他的伤一定会治好的。"
老夫人闭紧眸子,手中佛珠捏的紧紧的。
牡丹院内。
谢大老爷封王,南漳郡主就控制不住喜悦了。
赵妈妈道,"刚刚国公爷封王,老夫人下令阖府上下赏三个月月钱。"
南漳郡主冷笑一声,道,"传我的吩咐,王府上下赏半年月钱!"
什么都没做,就多了半年月钱,丫鬟婆子们高兴坏了。
还是南漳郡主出手阔绰。
同样是封王,老夫人才赏三个月,南漳郡主赏赐半年呢。
老夫人高兴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南漳郡主高兴的时间就长的多了。
足足两刻钟。
谢景宸被册封为世子。
对谢景宸和苏锦来说是好消息。
但对南漳郡主来说可就不是了啊。
南漳郡主是镇国公府当家主母,刚刚才报喜完,她这会儿正高兴呢,谁敢这时候来泼她的冷水?
没人敢来。
还是福公公想起来,差遣了心腹小公公来镇国公府报喜的。
李总管做主从公中拿了五十两赏给小公公。
消息传到苏锦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喝茶。
闻言,一口茶喷老远。
杏儿没能躲过去,裙摆上湿了点。
她抖着裙摆,望着苏锦道,"姑爷被封世子是好事,姑娘怎么这反应?"
苏锦咳嗽道,"我这不是心疼老夫人和南漳郡主吗?"
杏儿,"...。"
这都不是兴头上泼冷水了,这是拿大砍刀捅心窝子啊。
她现在一点都不怀疑南漳郡主只剩半条命了。
嗯。
像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少得了补刀小能手。
杏儿望着苏锦,眸光闪亮道,"老夫人她们都喜过了,现在轮到姑娘了。"
"姑爷大喜,怎么也要赏国公府上下一年的月例吧?"杏儿欢快道。
苏锦,"...。"
第四百二十六章 赏赐
苏锦扶额。
杏儿巴巴的望着她。
"姑娘?"她唤道。
"这一刀捅的是不是过于犀利了?"苏锦善良道。
"...。"
"这样吧,南漳郡主怎么也是当家主母,我不好越过她去,"苏锦道。
"沉香轩外的丫鬟赏半年月钱,沉香轩内的赏一年。"
杏儿高兴的眉飞色舞。
这样最好。
沉香轩内丫鬟人人高兴,外面的丫鬟羡慕妒忌恨。
"我这就去给他们发赏钱,"杏儿迫不及待道。
她跑去拿银票,苏锦笑道,"急什么?"
杏儿望着她。
"拿五千两去给李总管,"苏锦吩咐道。
"等老夫人和南漳郡主发过后,再让李总管代替我把赏钱发下去。"
杏儿,"...。"
刚刚还说她刀子捅的犀利。
结果姑娘自己捅的是狼牙棒。
还是每一根铁刺都磨的很锋利的那种。
世子之位落到了姑爷手里,南漳郡主哪还有心情赏赐下人。
她不赏赐,肯定没人敢提的。
赏赐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姑娘来这么一招,南漳郡主不赏月钱能行么?
以前姑娘可不这么焉坏的。
肯定是被姑爷给带坏了!
某姑爷,"...。"
不过杏儿虽然觉得姑娘变的比以前焉坏了许多。
但是她特别的喜欢这种焉坏。
拿了五千两,杏儿屁颠屁颠的送去前院交给李总管。
银票不重,轻的找不到词来形容。
但这绝对是李总管人生中接的最大的烫手山芋。
他就没见过有谁比大少奶奶更聪明了。
明明给了南漳郡主和老夫人一记重锤,偏偏又挑不出她的错来。
凡事讲个先来后到。
是老夫人和南漳郡主先说赏赐国公府下人,等她们赏赐完,她再赏,是敬重她们。
但这么做难免有叫人怀疑她压根就不乐意赏赐下人,拿老夫人和南漳郡主做挡箭牌。
大少奶奶直接让丫鬟把银票送来给他了。
这就足以告诉大家,大少奶奶不是说说,她是真的要赏赐大家。
钱就在那里。
等老夫人赏的和南漳郡主赏的拿到手,就分给他们了。
这是拉着整个镇国公府给老夫人和南漳郡主施压啊。
沉香轩外的,交给了李总管。
沉香轩内的,杏儿发的。
一年的月钱啊。
仿佛天上掉馅饼似的,啪嗒一下砸她们脑门上了,沉香轩的丫鬟婆子高兴的合不拢嘴。
最让她们高兴的是比别人多了半年赏钱。
现在大少爷体内的毒解了,还被封为世子。
她们这些在沉香轩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走出去,面上有风光。
苏锦赏赐下人的事,一阵风传遍镇国公府。
老夫人听后,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憋死过去。
她来这么一招。
钱她和南漳郡主掏大半,镇国公府的下人记的还是她的情!
要不是大少奶奶,老夫人和南漳郡主肯定就不会赏赐她们了!
想到出了钱还不讨好,老夫人脸青的发黑。
"把赏赐发下去!"
这几个字是从老夫人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身为镇国公府老夫人,既然发了话,如果做不到,有损她的威信。
何况镇国公府封王,是天大的喜事。
这边老夫人气的浑身颤抖的回了屋。
那边南漳郡主趴在床上,是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高兴了两刻钟,就被打脸了。
一口气堵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赵妈妈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好不容易南漳郡主才缓了一点点。
结果苏锦来这么一招——
直接把南漳郡主的怒气撩拨到了一个绝无仅有的高度。
在南漳郡主气的恨不得杀人的头上,赵妈妈还得硬着头皮劝她赏赐下人。
赵妈妈分外的想死。
捋南漳郡主胡须的没事,她这个忠心耿耿的差点没命。
南漳郡主瞥向赵妈妈的眼神,赵妈妈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大少奶奶那边的。
国公府上下人不少,半年的赏赐少说也要四千两啊。
气的半死不说,还要往里面搭钱。
可这钱省不掉的,拖的越久,国公府下人就越感激大少奶奶。
堵这口气,实在不理智。
南漳郡主深呼一口气,把咬松动的牙松开,闭眸道,"把赏钱发下去!"
镇国公府的下人高兴疯了。
过年都没有这么高兴。
但也不是所有丫鬟都这么高兴。
伺候谢锦瑜的丫鬟就倒霉的紧。
赶着回芷兰轩拿赏钱,忘了伺候谢锦瑜。
因为太过高兴,进屋的时候脸上笑意未收敛干净,触怒了谢锦瑜。
本来谢大老爷封王,她很高兴。
之前到手的县主之位被苏锦给搅没了,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现在她爹封王了,她是嫡长女,顺理成章的封为郡主。
虽然不是实封可惜了些。
但郡主多风光!
正高兴呢,就跟她娘一起被泼了冷水。
就算她被封为郡主,人家也是世子妃,不输给她分毫。
这种无论你怎么努力都占不到上风的窝囊感几乎要将谢锦瑜折磨疯。
丫鬟的高兴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
因为那赏钱原本是要给她买紫玉头饰的!
到手的紫玉头饰就这么飞了。
谢锦瑜如何能忍?
丫鬟一露出喜悦,谢锦瑜就控制不住的拿丫鬟撒气了。
沉香轩,后院。
竹屋前。
杏儿坐在台阶上喜滋滋的数着自己的赏钱。
她一个月月例是十两银子。
镇国公府封王,姑爷被立为世子。
她的荷包一下子多了二百一十两。
数着银子,杏儿觉得街上好多吃的都在向她招手。
下回逛街,她要从街头吃到街尾,再给自己打一套银首饰...
有钱的感觉真好。
看着杏儿眉飞色舞的样子,苏锦忍不住敲她脑袋,"至于这么高兴吗?"
"你家姑娘我花出去的可比你这多的多,"苏锦道。
杏儿握着钱袋子,笑眯了眼,"那不一样啊。"
"侯爷说了,该花的钱不能省。"
提到东乡侯,杏儿就兴奋,"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也封侯爷为王?"
"想的太美了,"苏锦弹杏儿脑嘣。
一下册封两个王。
王爷就成街头大白菜了。
她爹做的事叫人敬佩,也够鼓舞士气,但距离封王还差远了。
不过以他爹的本事,封王是迟早的事。
他手里不封,到了苏阳手里也会封。
第四百二十七章 接济
这么说,可能给人一种盲目自信的感觉。
但这是苏锦的直觉。
她爹太厉害了。
都没有上战场,只是飞虎军就配合谢大老爷活捉了北漠王。
她爹若是在,更是不必说。
虎父无犬子。
苏阳的性子随了东乡侯,小小年纪就聪慧不凡,将来成就,绝不弱于东乡侯。
父子两代为朝效力,再加上起点就是侯爵,将来不封王说不过去。
不过也正因为起点高,这一次怎么奖赏东乡侯,着实让皇上为难了一番。
当初苏锦救了皇上,谁都没想过青云山的土匪会是飞虎军。
飞虎寨盘踞天险,打劫朝廷,实为一患。
偏偏就这么一群土匪,朝廷久攻不下。
为了青云山脚下的百姓考虑,再加上救命之恩,这才封了东乡侯。
如果当初知道是飞虎军,皇上的封赏绝没有这么大。
东乡侯重建飞虎军有功,但这么多年“落草为寇”,打劫朝廷,有损朝廷威名这是过。
不过现在朝廷威名回来了,普通将士怎么可能敌的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飞虎军?
惨败不足为奇。
皇上权衡功过,封东乡侯为飞虎军大将军。
苏崇自然还是飞虎军少主了。
其他十名侥幸未死的飞虎军也都有封赏。
八千飞虎军将士则论功行赏。
赏赐完。
东乡侯代替将士们谢了恩,然后呈了两本账册给皇上。
一厚一薄。
薄的是这十几年他带人打劫朝廷的饷银和粮食。
厚的是那些打劫来的饷银和粮草都是怎么花掉的。
两本账册一亮出来。
崇国公就有点站不住了。
不少大臣都变了脸色。
这样的变脸在东乡侯意料之中。
这些年青云山替那些贪官污吏背了多少的黑锅。
他打劫两万两,到了皇上跟前,他打劫的至少是五万两。
便宜他们占了大半,皇上的怒气全是冲着青云山的。
一次次剿匪,全拜那些贪官所赐。
虽然对东乡侯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但东乡侯岂能让他们凭白占了便宜?
每一笔他都记下来——
一起算!
看着账册,皇上是勃然大怒。
青云山是群假土匪!
他的朝臣才是真土匪!
东乡侯都把罪证都呈给皇上了,皇上能不彻查吗?
皇上当即把账册交给了刑部尚书。
嗯。
刑部尚书外出查案,昨儿傍晚回京的。
东乡侯以飞虎军副将的身份回来,不可能再进刑部。
就算再进,知道东乡侯不是土匪,刑部尚书对他有的只是敬重,而非害怕。
账册交出去后,东乡侯再主动出击,他望着崇国公道,“虽然霆儿是崇国公府大少爷,但毕竟很小就离开了,我一直叮嘱他不要和崇国公府起争执,没想到最后还是对上了。”
“霆儿不知自己的身世,赢了崇国公府祖宅。”
“但亲兄弟明算账,我相信崇国公也愿赌服输,这祖宅我就不让霆儿让出来了。”
崇国公脸隐隐发青,他握拳道,“这是家事,怎么能在议政殿上说?”
东乡侯笑了一声,“的确是家事,但皇上关心崇老国公。”
“之前崇国公府不是说崇老国公病重,不宜搬离崇国公府吗?”
“霆儿是崇老国公的嫡长孙,我想由霆儿来照顾老国公,还有大太太帮着,崇国公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吧?”
有什么不放心?
从头到脚都不放心!
可这话崇国公说不出口。
崇老国公和崇国公府大太太被烧是苏崇带东乡侯府的人救的。
之前也是崇国公府大太太在照顾崇老国公。
之前可以,现在能不可以吗?!
何况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崇老国公这么多年都在想他的长孙,他肯定愿意和长孙生活在一起。
不只是祖宅,人家是连爹都要一块霸占了。
偏偏崇国公气的呕血,还得强忍着。
愿赌服输。
不能因为是自己的侄儿,就强要回来。
如果苏崇不是上官霆呢?
没有这么欺负小辈的。
至于崇国公府祖宅,东乡侯肯定是不会要的。
隐姓埋名十五年,靠着打劫朝廷重建的飞虎军,都归苏崇,何况只是一个宅子。
从头到尾,崇国公都找不到可以攻击东乡侯的地方。
唯一的就是容貌了。
找不到和当年一丝相似的影子。
可找不到又如何,难道冀北侯还能认错儿子吗?
崇国公强忍着愤怒——
点头了。
早朝商议到这里已经很晚了,再就是如何处置北漠王的事。
虽然活捉了北漠王,但北漠王骨头硬的很,杀他容易,要他投降难。
何况当初被活捉的时候,北漠王高呼,“谁要敢投降,诛九族!”
北漠没投降,但退兵百里。
人带回京了,怎么处置看皇上的。
只是北漠王不是寻常俘虏,杀了,和北漠是彻底交恶。
放了,那是纵虎归山。
不杀不放,就这么关着,也不是办法。
百官意见不一。
要杀、要放、看押起来的都有。
争的是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皇上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但崇国公要杀了北漠王,扶持新的北漠王的主意,东乡侯和镇国公都不同意。
这事一时间也不用做决定,皇上容后再议,便下朝了。
皇上留东乡侯去御书房说话。
崇国公出了议政殿,身子就摇摇欲坠了,勇诚伯扶着他。
回到崇国公府后,崇国公再扛不住晕了过去。
但他晕着,崇国公府的麻烦却是接踵而至。
飞虎军回来了。
犒赏三军后,便是轮流放他们回家探亲,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在京都的自然先回去。
这么多年,飞虎军一直是东乡侯在接济,这事飞虎军上下都能作证。
那本厚厚的账册上也明确了那部分开支。
不过接济飞虎军家眷并非朝廷的责任,是东乡侯在替那些枉死的兄弟们在照顾妻儿父母,所以用的大部分钱是东乡侯手下经营所得,不算在军饷之列。
崇国公压根就没接济过飞虎军家眷一文钱,却冒领了属于东乡侯的功劳,飞虎军如何能忍?
何况崇国公府小厮为了逼问是谁接济的飞虎军,不惜对飞虎军家眷拳打脚踢。
家人被这么虐待,血性男儿如何能忍?!
何况对崇国公府,那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然后——
飞虎军一纸诉状把崇国公府给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