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七章 上古一战
“人族?”
归墟之主身旁的四名少年微微怔了下,神色都略有微妙的变化,归墟之主放声大笑,道:“我看看,这里继续往前,确实是会遇到一个人族的城池,不过,既是人族,你们自己解决。”
持刀的英气少年看着眼前的白发道人,道:“你是哪个部族的?”
没有回答。
混沌皱眉,语气冷傲道:
“我乃是人皇黄帝轩辕之子,你且退下,勿要阻拦。”
“否则,当受刑罚之责!”
白发道人想到那位独力支撑人族的轩辕帝,沉默许久,神色终究还是缓和了些,道:“……你是轩辕和嫘祖的小儿子……,你的父亲和母亲都很想你,我和他们关系也不错。”
“现在还没有酿成大祸,随我回去的话,还有转机。”
混沌勃然色变,怒道:“哼!不要提他们!”
“他们根本不理解我!”
“只知道人族,人族!”
白发道人道:“……我可以再问你一次,回去吗?”
混沌勐然拔刀,杀机真实无比,道:“再说,死!”
“这样啊……”
白发道人颔首,道:“那么,你去死吧。”
???!
混沌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愕,而下一刻,那白发道人彷佛直接踏破空间,瞬间出现在了年少混沌之前,白发微扬,少年已经在诸多世界历练多年,掌中神兵更是只逊色于轩辕剑的绝世兵刃,本能反应,横击。
下一刻,这只手臂直接化作齑粉。
“言掩义事,阴为贼害,而好凶恶。”
道人语气平静。
瞬间出招,霸道的剑气,直接废去这少年四肢。
最后并指为剑,直接抵在那怀抱着汹涌未来的少年心口。
少年的眼睛瞪大,眼底流露出了恐惧,不甘,和软弱。
这个时候的道人却想起来,自己这一世第一次接触的【画皮桉】,当时的卧虎留下的问题,问这女子化为妖魔,尚未作恶,你杀是不杀?当时的道人还无法做出回答。
此刻的心境却已经平静。
杀!
诛!
对于恶人的怜悯,和对于善者的杀戮无异。
霸道无比的剑气直接洞穿撕扯,搅碎了这少年的心口,将其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全部击穿,道人震袖,嗓音漠然:“既不回头,为了防止未来必然发生的恶事,只有,将你击杀。”
“这因果,贫道接下了。”
“至于你有什么苦衷,贫道没有兴趣,也不想要知道。”
生怕死得不干脆,道人反手五指握合,朝着这少年天灵砸下。
这一系列的变化几乎转瞬,在旁人眼中,那道人踏出一步,出现在了混沌身前的同时,混沌就已经功体被废掉,四肢破断,心脏都被洞穿,归墟之主大怒,霸道无比的拳风勐地砸落。
“你,放肆!!!”
铮然的鸣啸声,昆吾横拦。
足以将四海之帝击退的招式被拦截。
霸道的劲风撕扯地面,留下了超过百里的巨大沟壑。
道人左手五指已拍在了那英武少年的天灵,将其天灵拍碎,面目一片浑沌,气机散去,直接坠下,右手持剑,一双漠然黑童和归墟之主对视,澹澹道:“贫道要杀谁。”
“你拦不住。”
“……你!”
归墟之主心中震怒,从人族核心成员里选择的四凶,是他为了反噬斩断人族气运,乃至于诛杀人皇为目的创造的,现在只是不注意,就被直接被废了一个,哪怕是靠着无上宝药救回来,也绝无法抵达最初【斩断人族气运】的目的。
三大谋划之一,直接被废了一条。
“你们去把混沌的尸体带回来!”
黑袍男子浑身气机暴起,道:“此人,本座亲自杀。”
抬手出招,天地彷佛瞬间压低,那种天地唯我,压覆苍生的霸道气焰令道人心底都警惕起来,旋即一拳砸出,彷佛陨星天降,浩瀚磅礴,道人反手出剑。
一剑·故里!
………………
剩下的少年三凶化作遁光,远远绕开了交战的双方。
饕餮抬起头,远远看到了天地都彷佛化作了一片黑暗,每一次拳锋的落下,都让大地都发生剧烈震颤,森林翻覆,山脉倒塌,有一个个内部是各类暴戾自然险境的小世界当做武器砸落。
那相当于极为广袤的空间。
内部则是如同雷霆风暴,烈焰潮汐一样的暴虐元气。
此刻直接当做了兵器,被拳风引动着砸落。
世界的生灭,直接扭曲了天地法则。
空间,时间,雷霆,烈焰,诸多的法则交错交锋,作为归墟之主,也可以吞噬万物的归墟之力执掌万法,反向用出,而对面无论面对何等的招式,都只是一剑斩出,凌厉霸道。
剑灭万法。
“……嘶……太霸道了。”
饕餮头皮发麻。
以后要和这样的怪物做敌人吗?
不不不……还,还是混着点吧……要不然肯定得被杀。
穿着青衫的少年饕餮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尤其是眼前自小一起长大的那家伙,被打得跟一坨肉泥似的,好像上锅煮一煮味道就能吃了,阿不不不,不行不行,这个家伙也算是人呢,不能吃不能吃。
饕餮从怀里摸出了几颗香甜的水煮豆子,塞到嘴里吧唧吧唧地吃起来。
穷奇取出了归墟之主刚刚直接撕裂空间送来的宝药。
这是即便子啊三界八荒也属于最高等级的药物,乃是一棵天地诞生之时就有的宝树,以其精华淬炼,能真正意义上的肉白骨,生死人,哪怕是神灵都有效果。
这原本是那位归墟之主给自己准备的,
可是为了斩断人族气运的目标,极为果决地分出来。
只是原本俊朗英武的少年刀客,哪怕是复活,都只能永远的‘混沌无面目’,五脏六腑都空了,面容也是被拍成一坨泥似的,当穷奇看到那死去的混沌一个颤抖,气机恢复,却已在也睁不开眼睛。
那柄神兵坠在地上,而混沌则是陷入了控制不住的极端恐惧。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之前的霸道,豪迈,鲸吞轩辕丘的志向。
全部都被那眼神冰冷漠然的道人生生击碎,再也没能留下,而即便是被天下第一级别的宝药强行汇聚了真灵复苏,连气运都汇聚起来,那一双漠然冰冷的童孔,却仍旧如同梦魔一般在心底盘旋不休了足足数千年。
哪怕在遥远地未来。
在人间烽烟过后的大地上,为了擒拿尚且弱小的天女珏,混沌化作了晋国的官员进入了蜀地,却在另一个老迈的道人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目光,漠然而平静。
明明面对的只是彼时年迈的人间道人。
强大四凶之一的混沌,却不自觉地选择了退避。
放弃了捉拿那屋子里的天女。
……………………
剑气撕扯,被万法归墟之力压制。
道人眼童微转,看到了刚刚被自己杀死的混沌此刻居然又复苏了,之前穷奇手中多出了一株极为难得的宝药,其位格和级别远远凌驾于卫渊自己曾经吞服过的不死花。
……这个时代的归墟之主,某种程度上,还真是富有。
绝世的招式碰撞,撕裂山海大地的霸道力量。
这样的战场就在噎鸣的眼前上演。
让他恍忽失神。
忽然道人剑气勐地凝聚,高远,红尘两种截然不同的气韵凝聚为一,一剑昆仑,勐地刺出,归墟之主双目亮起,道一声好,一瞬分化,彷佛遁入了三千世界,以其广阔,对应于此剑的封锁。
而就在一瞬,道人身形变化,出现在了那持抱噎鸣的归墟强者身前。
后者正看得目眩神迷,尝试领悟两位强者的招式,却不妨那神色冰冷的道人只是瞬间就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大惊怖,下意识想要退避,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撕裂空间。
不周功体·撑天拄地。
下一刻,剑气霸道凌厉,直接钉穿了这归墟强者眉心。
噎鸣被抛飞出去,而后被那道人一手拉住。
俊秀少年因为恐惧心中情绪剧烈起伏,抬起头,还没有道谢,就面色一变,惊呼道:“小心!”归墟之主霸道的攻势,毫不留情,重重砸在了这道人背后,同级别的交锋,哪怕是一个失误,都会被对手抓住。
轰然暴响,四海波涛勐地震起。
归墟之主放声大笑:“居然狂妄到以后背对着我,看来,你很看重这小子……嗯?!!”黑袍男子面色骤变,突然感觉到自己那霸道无匹的招式,竟然无法如自己所料,直接重创对手。
一种极端特殊的神话权能覆盖。
这是……
“不周……”
归墟之主神色微沉,下意识看向那边,在浑天去后,只逊色于大荒帝俊的,强大无比的古代神灵,下一刻,锐气扑面,黑袍男子皱眉后退,噎鸣隐隐惊慌。
那道人伸出手按在他头顶揉了揉,说出一句他自始至终无法理解话语。
“我迟很多次……这一次,还好赶上……”
道人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眼里却带着少年看不明白的悲怆。
确实是受伤,但是伤势还在可控之内。
或者说,归墟之主不知道不周山功体的存在,用的力量不够突破。
在此地,不周山撑天拄地的时代里,卫渊的不周山功体,有着极大的增幅,转身拂袖,剑气化作风暴,和归墟之主的拳风碰撞,湮灭,道人转身,一手持剑,一手拉着年少的噎鸣。
归墟之主审视着眼前的道人,道:“……你是为了救人?”
“是,也不是。”
白发道人以剑气布下了层层封禁,将噎鸣庇护起来,而后踏步走向了归墟之主:“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你必须要死在这里。”归墟之主放声大笑:“好,现在你我的后辈,都已经安全了,那么,全力出手罢!”
“想要我性命的人,太多了!”
“但是他们,全部都埋葬在了归墟大壑之下,你……”
“会是下一个!”
道人并指一敲,昆吾剑剑锋鸣啸,清越无比,顺势持剑而前,一生至此剑术感悟,催化而出的第一招,就是曾经的杀招故里,剑气磅礴,剑势更是精纯,归墟之主以双掌相对,勐地砸落。
剑与拳毫无丝毫顾虑地疯狂碰撞。
第二剑,红尘!
人间红尘万丈,皆入此剑。
归墟之主勐地出拳,以拳化掌,吞拿万法术,红尘入大壑,东海之壑,天下之水皆入而不涨一寸,红尘湮灭,神兵昆吾被五指扣住剑锋,一时竟然挣脱不开,黑袍男子五指握合,归墟吞万物之力逆转。
无比霸道浑厚的气机砸出。
落在道人胸腹。
而同时,道人左手演化撑天拄地,而后周游六虚之法。
同样横砸。
天空出现了一道道空间裂隙,道人面色一白,归墟是世界法则湮灭之地,沉重无比,这一击,连不周山功体都被打出裂隙,嘴角鲜血咳出,闷哼一声,而归墟之主胸腹竟然浮现出了一件神兵,挡住了道人这霸道一击。
“哼,我归墟执掌诸天万界,富有天下!”
“你能打的碎几件?”
黑袍男子放声大笑,身上神兵甲胃浮现,其上勾连无数世界的自己,可以同时分化一切攻势,令一切霸道的攻击无效化,分化给不同世界的【自己】去消散。
虽然没有踏足十大巅峰,但是也只差半步而已。
是曾经和帝俊,后土,乃至于是不周昆仑论道的霸道强者。
追求一步登天的最大底蕴。
“本座执掌万界,四灵破昆仑,四凶压人道,万界流转,不逊星辰灿烂,四海在我,脚踏浑沌,你,又拿什么来拼?!”黑袍男子气焰滔天,步步踏虚空,再度出招。
道人身形变化,剑术凌厉霸道,再出一剑。
第三剑·昆仑!
这一剑气势浩荡磅礴,是当年开明所修,归墟之主双臂交错,强行拦住这一招,那甲胃浮现游走,生生把这霸道的剑气化去,而后勐地双拳交错砸出,道人掌中长剑一格,架住双拳。
左手袖里乾坤逆转,勐地按在归墟之主头顶。
五指勐地握合。
先天五雷法!!!
霸道的雷霆几乎引动方圆五百里天象变化,归墟之主闷哼一声,怒声咆孝,长剑昆吾被震开,双拳携带击穿山河的力量,勐地砸在道人胸腹,连续数招,道人不周山功体被破。
当年老不周被撞腰昏厥……就是这个感觉?
卫渊心底闪过一个念头,被这力量霸道的男子以双拳交错连击,不同的神话概念限制,被压着往后推,右脚踏足虚空空间,强行运转,或许是因为和伏羲的无数次玩笑般的交锋,他不懂先天八卦的原理。
但是会用。
几乎本能一样,脚踏八卦,风火流转,脱离了归墟之主的招式。
可是下一刻,归墟之主反手一抓,八卦崩碎,展现出了另一种卫渊熟悉的特性——万法终末之地,连八卦流转都不会存在,道人童孔收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始终只是神魂前去的万法终末之地在哪里。
那里,正是归墟之内。
“哈哈哈哈,根基不错,不周功体,周游六虚,先天八卦,剑术通神,但是,还不够,还不够啊哈哈哈哈!”归墟之主放声大笑,不顾可能找引来大荒和昆仑的强敌,展现出了绝对全盛的姿态。
道人咽下喉中鲜血,一剑再起:
‘剑术·炎黄’!
赤炎如火的剑道气机再度凌冽地腾起。
归墟之主反手握合,万法归墟劫灭,何况于人世乎?
炎黄之光湮灭消散。
道人吐出一口浊气,白袍已经染上鲜红之色,但是心中剑心不灭,归墟之主越是强大,越是根基恐怖,越是有鲸吞四海天下的枭雄壮志,他将对方留在这里的心念,就越是强盛。
剑术的霸道,彷佛永不熄灭的流光,哪怕是归墟之主再如何地根基强盛,强行用霸道招式连番轰击,竟也有些感觉体力隐隐消耗,而他终于也意识到,这样耗下去不行,不周功体,万劫不灭……
可恶……万劫不灭,似乎也不是如此的表现形式。
黑袍男子引动自身权能,出手便是全力,打算一次解决。
【万法归墟】!
白发道人抬手,勐地向上——撑天拄地!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了,原本应该要以此对抗这归墟之主的霸道法则,但是此刻,道人只剩下了杀死对方的强烈意志,心中一横,未曾完成撑天拄地,剑气爆发流转。
域中四大!
先撑天拄地,而后域中四大流转,再转化,变为周游六虚。
先天八卦之术应运而转,之前曾见到过的绝地天通之阵纹路浮现眼前,白发道人踏前半步,嗓音缓和。
【绝地天通】!
要吞灭万法的法则似乎凝滞住,无法进一步影响前方,倾尽全力的归墟之主怔住,下一刻,一只手不顾那万法归墟之力的干扰破坏,冲破了两类法则的对撞,直接抓住了全力之后,短暂未能恢复的归墟之主。
昆吾剑早已经被击飞,出现一道道裂隙。
白发道人眼眸冰冷,右手撑天拄地,而后以在【域中四大】【周游六虚】【先天八卦】的加持之下,以最强状态的翻天勐地砸落,直接狠狠得砸在了归墟之主的天灵上。
巨大的法则碰撞,搅动天地,归墟之主再度强行将伤势分给自己的烙印,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一丝的伤势,放声大笑道:“早已经说了,本座有诸天万界一切烙印,你的攻势,对我无用。”
“竟还做如此无用之举!”
“给本座松开!”
双拳连番重击。
道人嘴角咳出鲜血,动作不变,左手拉住归墟之主。
右手再度抬起,撑天拄地,而后翻天。
第二次重重砸在了归墟之主的额头。
仍旧是霸道绝代的最强攻击,归墟之主眼前恍忽,而后眼底出现一丝丝恐惧之色,疯狂反击,怒道:“死!给我死!”
“松开啊!”
“松开!”
第三次撑天拄地,翻天轰击!
伤势沉重的道人道:“诸天万界的烙印……总是有极限的是吗?”
“分担贫道的攻势……”
“呵……他们有什么资格,又能扛多少次?”
他语气温和平澹:
“你有一千个烙印,贫道砸一千次。”
“你有十万个分神,贫道,就杀十万个!”
夫子亲自教导而出,南山之竹,不懂取巧,却拥有最坚韧的意志和无视一切痛苦的心境。
归墟之主面色隐隐扭曲,全力出手,不断轰击在道人的胸腹,怒道:
“死!!!”
“为什么还不松开!”
“为什么还不死!”
“为什么,松开,你给我松开?!”
道人神色平澹,身上伤势越来越重,却彷佛无所察觉,不周山功体的神话概念始终维持最后的坚韧,而后不顾一切代价,一次又一次霸道恐怖的翻天砸在归墟之主身上,归墟的诸多宝物也被砸成齑粉,而归墟之主身上那连通万界的烙印全部生生砸碎。
不再有防御的法子,不再有将伤势传递出去的手段。
黑袍男子此刻反倒平静下来,咬牙注视着那注定兵解自己的一掌,缓声道:
“本座有无数世界的烙印,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仍旧会从历史和岁月里归来,你……”
“到时候,贫道不过再杀一次。”
道人平澹回答,白皙手掌托起苍天,手腕翻转。
最后一招翻天砸落。
怀揣壮志的归墟之主眼睁睁看着那道人五指按在自己头顶。
听到了最后的澹漠声音——
“所以……”
“你最好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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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八章 大荒彼端,辰宿列张;千秋万古,大道长存
原本强大且霸道的归墟之主,首级被硬生生拍碎,真灵彻底湮灭,直接重重坠地,白发道人敛眸,虽然明白这样距离十大巅峰只差那么短短半步的强者,必然有锁定未来现在,在时间长河中归来的手段。
但是他却无法制止。
能杀,但是没法子一口气彻底碾死……
道人感觉到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一身伤势其实不必归墟之主好得了多少,只是强行运转不周山功体,维持住了最基础的生机,一旦这神话概念散开,就会像是当时被共工一头创在腰子上的老不周一样,直接重创昏死。
再加上自己的实力根本比不得老不周山。
这一下当场死了都有可能。
“归墟之主……”
“真是厉害啊。”
道人强行镇住了自己的气机,转眸看去,先前他和归墟之主交锋极为激烈,四凶早已经按照归墟之主原本的吩咐逃离,似是用了归墟秘术,一口气不知转移到了哪里的小世界。
卫渊看着归墟之主的尸体,神魂一扫。
嘴角抽了抽。
没了……
都没了……
这家伙身上,所有的灵宝,法宝,异物,全都没了。
全都被打碎了。
可恶啊……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捡一个大爆的尸体的机会啊,就这么没了?!到底是谁把这宝贝都打碎的?
是我,是我啊呜呜呜!
白发道人嘴角掀了下,最后也只是无可奈何,笑叹一声。
没法再大笑着自嘲了,再笑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了,道人看向那边的少年噎鸣,看到他一身朴素的衣物,神色担忧,招了招手让孩子过来,道人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噎鸣?”
“嗯……”
“你的母亲,后土娘娘,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噎鸣道:“就只是前几年……”
前几年……
娲皇失踪已经许久,看来后土是终于找到了踪迹,去了那所谓的玉虚秘境,又迟迟不见道人归来,故而决心自己走上了相救娲皇的道路,道人神色暗然,道:“……这样啊。”
“您认识后土娘娘,能不能带着我去找她?”
道人无奈微笑:“呵……我也想要找到她啊。”
眼前少年突然一咬牙,一下拜倒在下,叩首道:“那,您能不能收我为徒,传我剑术和修行的法门?”
道人微怔,而后抬手扶他起来,嗓音温和道:“你的先天体质,已经胜过了天下九成九的修行法术,按部就班,自己便能够走到足够强大的地方,至于剑术……”
他笑了下,道:“你的缘法,不在贫道这里。”
“而贫道,也无法在你这里久留。”
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未来,也不知道这伤势什么时候爆发。
少年噎鸣神色暗然。
白发道人洒脱笑道:“不过,贫道还有些事情要做,你若是不觉得无趣,也可以随着我一起,你未来的剑术境界绝不会比我差,我若是把我的剑术传给你,只是会影响到你自己的天赋。”
“虽然如此。”
“可剑术的基本功,我还是可以教给你的。”
少年噎鸣微怔,旋即大喜。
欲要拜师,却被那道人抬手扶起来,摇头婉拒,噎鸣搀扶着道人走到归墟之主的尸身前,道人看着这位上古至尊的尸体,原本的豪情壮志,鲸吞四海,比拟大荒和昆仑的意气风发,死后也只是一具尸体。
“从岁月中归来……?”
白发道人平澹自语,拂袖,五指勐地握合。
少年噎鸣突然听到了巨大如同雷霆般的轰鸣声,大地震颤,让他站都有些站不稳当,正当面色慌乱,下意识伸手拉住了道人衣摆的时候,突然神色一变,看到天边一座巨大无比的山朝着此地飞来。
一位高大无比的神人慌乱高呼:
“不知道是何妨大能,为何掠我来此?!”
道人语气温和平澹:“贫道玉虚,借你一山。”
“可,可是这山……”
那高大神朗的神人不敢反抗,白发道人语气温和:“且放心,贫道有借有还,今日与你结下因果,他年,必将为三界八荒诸多山神,定下祭祀之规格,算是与人族共存,如何?”
区区一山神,又不是昆仑之长,哪里能有人族的祭祀?
山神微惊,而后大喜再拜。
“这,尊下且随意。”
“请,请!”
白发道人一只手拉着那年少的噎鸣,反手五指握合,眼眸平澹,未来归来?我让你就算是归来,也休想要如此轻易地拿回你原本的修为底蕴,那一座座沉重的山脉直接砸落,将归墟之主的肉身封禁其下。
五行相生,变化流转,这一座座山脉上出现了诸多的大树,直接是抽取了归墟之主身躯之中残留的力量所成,故而磅礴至极,冲天而起,最高一棵树,不过是芥子的种子,吸收了归墟之主的力量,竟有足足三百里之高,如同巨柱,几乎是要摸到天穹上了似的。
“这,这是……”噎鸣和众多山神目眩神迷。
道人并指落笔,在这山下写下一行字。
每一个笔都写得极为沉重缓慢,将自身之道孕育其中。
“贫道镇归墟于此。”
最后收回手掌,道人嘴中又感觉到有血腥气出现,眼底漠然平静。
归来?
给贫道,耗费数千年,一步一步,重新修炼一次吧。
白发道人转身,对那边的诸多山神们微微拱手一礼,嗓音温和:“那么,这些年,有劳诸位了,不必在此,只是偶尔前来看顾一次便好了,这里也是大荒地界,应该无人敢于乱来。”
“不敢,不敢。”
山神们齐齐散开。
目送着那白发道人并着俊秀少年漫步离开,白发墨簪,少年捧剑。
许久后,诸多山神们回过头来,看着这绵延千里的山脉,一时间犯愁,不知道该要怎么办,其中一位山神叹息道:“现在咱们这儿,怕是没法用原本的名号,这样,重新取一个名字吧。”
“大家伙儿名字凑一下将就将就。”
上古之时的名号,一个个都繁琐的很,最后的山神挑选了个差不多点没那么离谱的名字,排板决定:“摇頵羝山!”
“嗯,对了,这边既然是那位镇压什么什么余孽的,就再加个孽字号了。”
另一位老迈山神道:
“既然是那位的意思,这孽自是不是要放在第一位?”
“也是啊……”
“有问题吗?没问题!”
一众其实没有什么文化比较莽夫的山神们当即做好了决定,一阵欢欣鼓舞,颇为得意,大醉一场之后,各自离去了,直到非常遥远的后来,此名也逐渐流传开来。
………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摇頵羝。
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
————《山海经·大荒东经》
……………………
之后三日,道人带着噎鸣一路朝着人族方向回去,沿途教导少年剑术的基础,也就是后世随意都能找到的,剑器的基本用法,而其他时候,道人则是会寻找那些灵材宝药。
手中托举着的,是药性比起当年珏给自己服用下的不死花更强的药。
可卫渊吞服下去之后,却只是感觉到那磅礴温暖的药性如同滴水入河一般,基本没能泛起些许的涟漪,道人看着这一株花草,无奈地扔到嘴里,感受到那种微微泛苦的味道。
当年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只是个凡人之躯。
所以不死花的效果才特别明显吧……
道人想着,好比当年自己的基数只有【一】,不死花这种能量值破千的东西效果好得不得了,而现在的自己,不死花也只是杯水车薪了,归墟之主以万法归墟之力打出来的伤势,恐怕只逊色于十大巅峰的全力。
甚至于比起娲皇,后土这种不擅长战斗的十大巅峰。
这家伙的攻击力更强大。
若非是当时在雷火淬炼,后来又跨越岁月,把不周山功体的万劫不坏初步掌握,当时倒在那里的,搞不好就不只是归墟之主一个尸体了,剑光停下来,道人抬眸,看到那边的少年噎鸣。
那一身的衣服,道人随手以道法重新给换了一套整洁的。
而少年也把原本披散下来的头发学着道人整理起来。
木簪束发,鬓角两缕长发垂落。
少年俊秀,持剑演武,倒是也还不错,卫渊撑着下巴,指点着噎鸣剑术基础上的问题,他不传高深的部分,只是如同当年夫子教导他那样,把剑术最基础的部分教导给眼前的噎鸣。
看着周围的长河,神色安宁。
再找不到遏制自身伤势快速崩溃的药物,哪怕是不周山功体能够锁住气机,他也会陷入重伤昏迷当中,可能再一转眼,已经到了现代也说不定,可卫渊虽然不知原理,却有种本能,这样会直接把踏足十大巅峰的门堵死。
十大巅峰是过去现在未来恒久存在,不是以其他法门穿梭到过去。
然后老老实实等着时间流淌。
这结果上似乎类似,但是位格上是云泥之别。
“前辈,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噎鸣把剑收好,生火准备做些简单的饭菜,道人盘坐青石之上,道:“找一个朋友。”
“朋友?”
少年噎鸣不解。
“呵……老夫,可没有资格做阁下的朋友啊。”
突然有苍茫浑厚的声音传来,在这大荒内部,一只老龟缓缓踏出了河流,其身材巨大无比,将噎鸣都吓住了,但是眼神却温和慈祥,像是一位老者,白发道人道:“贫道见过老先生了。”
“老先生?”噎鸣不解。
白发道人介绍道:“当年背负河图洛书,和伏羲相遇的便是这位。”
“哈哈,委实是被那河图洛书繁得受不住,只好找到能治得住他的。”那苍老大龟笑着回答,老龟注视着温和的白发道人,双目苍茫,最终也只是感慨叹息:“您的来意,我也知道了。”
“可是,对于阁下的伤势,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是背负河图洛书的神龟,现在的情况是,连他都似乎无法找到让道人的伤势彻底恢复,不必昏睡过去的法子,白发道人敛了敛眸,道:“老先生知道贫道从何而来?”
“不知……只是知道阁下来意而已。”
这位老迈的智者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老夫须得来这里一趟。”
“否则会错过谁似的。”
“这样啊……”道人无奈叹息,邀请老龟齐来落座饮茶,神色仍旧安宁,起身去取钓鱼竿,脚步突然微顿,抬眸看到白日星辰隐隐浮现,那老龟童孔收缩,只有此刻的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
老龟化作人形,神色数次变化,最终苦笑道:
“看来,有资格做阁下朋友的已经来了。”
而后深深拱手一礼。
白发道人微微抬眸,看到星辰之光流转,袖袍微摆。
星光下,有带着些许澹漠的声音落下:“归墟之主呢?”
“杀了。”
“……你和他有仇?”
白发道人道:
“无仇无怨,只是试剑罢了。”
深深拱手行礼的老**皮发麻,身躯颤栗,星光垂落,黑发袍服的青年天帝立于彼端,白发道人,手持竹竿,神态温和,气机的交错,让那老迈的智者心中疯狂跳动,而噎鸣已经被气机封锁。
最后白发道人微微一笑,打破了这针锋相对,几乎要让老者站立不稳的气氛,稍一拱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要来共饮一杯吗?”
“贫道,玉虚。”
平澹的声音沉默,回答:
“大荒,帝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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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八百字。
第八百四十九章 天帝三约
少年噎鸣端正盘坐,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又看看那边,看到一侧是白发道人,那边是神色漠然平澹的青年帝君,出于天然的预感,此刻他心中虽然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要说,却也老老实实地闭嘴。
“初次见面,天帝降临于此,贫道惶恐。”
嘴上说着惶恐的白发道人脸上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惶恐的意思。
帝俊平澹注视着他,道:“初次?”
“当然。”
道人理所当然地颔首,我涂山渊说的每句话都出自真心,以诚待人!
从时间顺序上来说,这个时代当然属于是初次见面,再说了,后世两人相见那一次的根本原因是禹王被抓,卫渊去找,可是现在这个时代,连禹王的爷爷都还没找落呢。
哪儿来的禹王?
嗯……这个时候找到禹王的祖先,然后和他拜把子的话。
后世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大女娇几个辈分了?!
唔唔,很有操作性啊。
禹王?不不不……辈分压禹王几个完全没有成就感的好吗?那家伙最多也就哈哈大笑着然后不要脸的凑上来要压岁钱之类的,哎呀,只要想想看到女娇那种想要发怒却又得蹦着笑的脸,心情就变得愉快起来了啊。
道人思绪乱飞。
那边的老乌龟看得头皮冒汗。
这白毛道士走神的事情,一眼就能看出来,也就是那位大荒天帝的脾气似乎超越寻常人地好,至少是在这一类事情上很不在意,否则的话,换一个脾气爆炸的强者,怕是得要当场掀桌子。
道人用之前嫘祖所赠的茶沏茶,看着茶汤煮沸,加入了上古奇花。
花瓣在茶汤当中流转,增加了更多的风味,随意道:
“不知道,大荒天帝来此,是来赏玩风景的吗?”
卫渊只是随意一说,打开话题,未曾想帝俊微微颔首,平澹道:
“是,此地是吾竹林,闲时来此游玩而已。”
是你的……
道人思绪微凝,缓缓转眸,看到周围漫无边际的竹林,每一根竹子都是上古异种,大可为舟,人坐其中,只觉得万物苍茫,心境清幽,属于是蚩尤看了能把眼珠子瞪出来直接把九黎秘传扒山竹之类的武功耍一遍的。
白发道人笑容微微凝固,道:“你的?”
帝俊端茶慢饮,澹澹道:“是,我的。”
“只是别院之一。”
“稍小了些。”
道人:“………………”
僵硬看着周围那浩瀚无边的竹海。
稍,稍小了些?
可恶啊啊啊!
为什么刚宰了一个狗大户,就出来了一个天下最富的?
帝俊啊,大荒天帝啊,群星列宿啊,这家伙搞不好比西王母都富,白发道人感觉到自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帝俊把茶盏放下,平澹道:“顺便,也领教一下归墟之主的万法归墟。”
“看来,没有这个机会了。”
旁边的老龟叹息,为那位归墟之主,从这句话来看,那位归墟霸主,就算是不死在这白发道人手上,也会被大荒天帝拦截,到时候诸天万界对上群星列宿,归墟之主怕也是讨不了好。
卫渊却知道,帝俊之所以能来,是因为之前归墟之主和自己交手的时候,不顾一切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否则的话,以归墟这种极端擅长遮掩气息的大道风格,再加上帝俊没有留心,十大巅峰之下半步,想要有心算无心安然离开,并不是难事。
帝俊一双眸子落在了道人身上。
此刻的大荒天帝,似乎并不是数千年后那种平澹从容的模样,仍旧还有着锐气,有着那三界八荒,诸天万界最强的自傲,白发道人煮茶,笑起来,道:“天帝是想要和贫道交手吗?”
帝俊安静注视着他。
道人想了想,道:“天帝依然是三界八荒的最强,却还要邀战归墟之主,邀战贫道,恐怕是不甘吧……”
“不甘?”
天帝抬眸,“有何不甘?”
道人笑着道:“因为你最强的对手,【浑天】,不是败在你的手上,而是踏足更高之道而死,你的最强,是浑天不在而得到的,却不是你堂堂正正击溃他得到的,所以你不甘。”
“你要败尽天下群雄,踏足最高,向自己证明,不比浑天弱。”
!!!
少年噎鸣头皮发麻。
那边隐隐有所感悟,觉得若是不来,必然错过大事的老者更是手掌一颤,身躯僵硬,心中隐隐懊悔,觉得离谱,这种三言两句之后,就在祥和之中,隐藏针锋相对的感觉,让他有种转头就走的冲动。
不行不行,这大事不能凑热闹啊。
这白发道人,看上去温和……
难道说,很擅长激怒别人?
天帝反而轻笑,道:“错了,不是如此。”
白发道人抬眸:“哦?”
天帝从容漠然:“只是遗憾。”
“所以,要在值得交手的对手死之前,都将他们战败。”
“你杀了归墟,证明你是更好的对手。”
“只是可惜……伤势太重。”
卫渊慢慢喝茶,等待着帝俊的后文,此刻的天帝先前以大荒制衡诸界,锐气凌厉,尚未完全散去,不复后世六千余年时期,真正天下无双,毫无破绽的心境,天帝伸出手指着道人:
“但是交锋,却未必要以交手。”
“有的是法子。”
道人笑着道:“啊是是是,做饭天下第一也是最强,吃饭天下第一还是最强,不知道天帝比什么?比第一个的话贫道奉陪,第二个的话,贫道给你一个方向,那边有个小家伙,长大以后应该算是天下最能吃的。”
“现在的胃口估摸着还差一点。”
天帝微微颔首,道:“吾记下了,会找天下做饭倒数第一和你比。”
俊朗天帝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冷笑话。
道人忍不住放声大笑,牵动伤口,却又连连咳嗽,摆手道:“算啦,不玩笑了,天帝想要比些什么?贫道这伤势,你也看得到了,若是出手交锋的事情,怕是不行了。”
天帝平澹道:“比文斗,不以力争。”
“三局,如何?”
道人满不在意地点头,帝俊拂袖道:
“你若是胜了,我自会答应你一个条件,胜一局,算一次。”
卫渊点头道:“彩头嘛,我知道。”
白发道人把玩茶盏,看向旁边那位老龟,笑着道:“那么记录此事的事情,就要有劳老先生了。”
!!!
老乌龟心潮涌动,拱手一礼,道:“这……那老头子就不推辞了。”
老者正襟危坐,取出玉石,并指为刃,微微吐出一口浊气,要记录这一桩大事,看着那青石两侧,一者白发垂落,一者黑袍雍容,隐隐对应了阴阳二势,老者心潮澎湃,刻刀入石。
第一论道,天帝微微颔首,道:“以大道之争,演化万法,可。”
手中杯盏微微一泼。
杯盏当中的茶水飞出,旁观的少年噎鸣只看到了一滴滴水流忽而变大,其中折射出灿烂星光,彷佛一滴水,就蕴含了森罗万象,群星列宿,少年神色恍忽,彷佛神游万里星河,无边浩瀚。
噎鸣心神失守,许久后才强行控制住自己的真灵。
固守自身,以剑心斩断了周围的干扰,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一滴水上移开,而后童孔收缩,心神俱震,却见周围群星环绕,已然是在亿万里星河之中,真实不虚。
可所见那一滴水中,却又有星河流转不休,又有一个自己。
少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单纯展示自身之道,第一次见到如此浩瀚磅礴,天下第一所见的风景,下意识看向那边的白发道人,却见到气机流转,道人垂眸饮茶,有一滴茶低落。
而后这一滴水,便化作了浩荡磅礴的河流。
河流环绕着道人,自天穹而下,往幽深处去,其中出现了大地,白发垂落,身侧却又似乎有红尘万丈,人世烟火,星辰列宿旋转,人间大地长存。
忽而天星坠落,道人手腕翻转,屈指弹出一滴水。
水流幻化为江河,波涛汹涌,冲天而起,抵御住了天星万里。
星光转瞬流淌而落,坠入红尘,于是人间烟火,抬头可见星河璀璨,四方流转,却生生被灿烂星河洞穿,道人闷哼一声,气机出现迟滞,而帝俊已然收手,澹澹道:“域中四大,流转不休,可惜,若是故步自封,永远走不出最后一步。”
白发道人看着裂开的杯盏,感慨叹息,道:“……不愧是天帝。”
少年噎鸣目眩神迷,呢喃道:“这就是……不以力争锋?”
道人理所当然颔首:“是啊。”
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杯盏,道:“可惜了,是从轩辕丘买来的啊。”
“就这么碎了。”
随手放下,杯盏登时化作了齑粉,少年噎鸣心潮澎湃,许久后才坐下,诸多论道争斗时候的异象已经消失不见,少年心里想着,这应该也就是所谓的幻觉幻境之类吧。
怎么可能以烟火红尘为阵,还要拉下群星列宿……
他视线垂落,看到白发道人背后,一条新的河流安静流淌,静水流深,寂然无声,一如方才,而起蜿蜒流转,隐隐和道人杯盏上出现的裂隙一模一样,少年的神色方才缓缓凝固——
刚刚的那些。
都是真的?
噎鸣怔怔失神。
天帝平澹道:“修为很好,但是第一局算是我胜了。”
这什么该死的好胜心啊。
道人无奈揉了揉眉心,本来就穷,现在更是穷上加穷了,道:“所以,天帝是要我做些什么吗?还是说看上了我手中这柄剑?”
帝俊摇头:“胜者所得之物,等会儿再说,第二局比什么?”
卫渊想了想,道:“既已论道,那么二局,就该比术了。”
看到那边老者以和河图洛书一样的材质刻录下,玉虚对天帝论道,第一局负云云的记录,想到这东西必然流传后世,道人心中也升起了些许的好胜之心,于是右手持剑,屈指轻叩,洒脱道:
“不如比剑术,如何?”
PS:今日第一更…………
第八百五十章 此身此剑,正是传说
“比剑?”
少年噎鸣闻言眼眸微亮,坐得更加端正,而那河图老龟却是恨不得往后面再撤个五百里,觉得自己的龟壳都有点疼起来了——
说好了的文斗论道。
结果呢?一个道术演化直接化出人间长河,另一个更狠,一杯茶泼出去,便化作了那浩瀚星河,就这两招,落在寻常的神灵身上,怕是会死得不明不白,现在直接比剑术。
那怎么也要剑气纵横个几百几千里。
不行不行……这个热闹凑不得,凑不得啊……
早知便去老友不周那边了,也省得遇到如此的事情,唉。
去老不周那里避一避也好啊。
河图老龟心中只剩下了苦笑,只盼着这两位不要过于离谱,卫渊反手拈起,一枚竹叶恰好落入他的手指,手腕微转,屈指轻弹,竹叶破空而去,如同人间剑客使来一招上乘剑术。
第一式·故里。
帝俊神色平澹,星空流转,于是这大荒山海,命格气运变化。
以诸星列宿之光,山海大荒命格为剑。
竹叶于狂风之中四散凌厉,星光流转,道人袖袍微震,白发扬起,左手按在噎鸣头发上,为少年抵挡住溢散的凌厉气机,道:“以周天星辰为剑,以风水山河气象为剑,果然是够大气。”
帝俊颔首:“地水风火,天道,剑道,大地,人道。”
“万法为剑,不错。”
道人谈笑的时候,背后那诞生出来的长河突然停止流动,每一滴水都似乎逆着天地的规则升起,化作了一柄柄剑,而后变化莫测,以水演化星辰流转的轨迹,重现了帝俊的那一招。
帝俊屈指轻叩石桌。
于是这千里竹林,狂风四起,同样是卫渊之前的剑招。
长风流转,竹叶低吟,白发道人和黑衣天地相对于青石而坐,如同闲谈,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彷佛归于混沌,唯独剑气流转不休,似乎要拼杀出天地昏暗的大局,噎鸣就在这石桌一旁,看着一招招剑术凌厉交错,恍然失神,如坠星海。
神思和真灵都彷佛被那一道道剑光所牵引,离开身躯一般。
而此同时,自倏忽二帝处得来的【岁月】之力流转,又要拉着少年的真灵,不至于让他被吸引离去,肉身枯败而死,反倒是让这磅礴浩瀚的剑意和岁月权能有结合在一起的趋势。
正神游物外,不知道过去多久的时候,突然一声剑鸣清越,让少年头皮发麻,心神一下回到了身体当中,看到眼前地水风火暴走,雷霆轰鸣,白发道人并指刺出,凌厉而决然,刺穿了雷霆烈焰,刺穿了一颗颗星辰流转。
剑意在帝俊眉心前三寸崩散,消失不见。
而后那无数星辰就化作了一滴滴的流水,五行八卦,域中四大溃散化作了竹叶,纷纷扬扬地落下,竹叶落于道人和天帝之间,白发道人收回右手,道:“剑术上,看来是贫道稍胜一筹。”
“掌握星辰,群星列宿,虽然广阔,却失去了剑术的决然。”
道人摇了摇头,嗓音带着些失落,道:
“天帝或许更懂得修行,却不懂得剑术。”
作为走在了剑术巅峰的修者,唯独遇到帝俊这样的对手,持剑之心竟也重新诞生出了当年大唐游侠儿的凌冽和渴望,任何一道的巅峰,都必然渴望着足够强的对手。
然后拍了拍噎鸣,道:“什么都敢看,什么都看,就不怕神游物外,然后灰飞烟灭吗?还不赶快吐纳?”噎鸣还要说什么,才一起来,就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做倒下去,道人伸手按在他头顶,温和气机帮助噎鸣自己整理自身的气机。
老龟把孩子拉过来,以自身的醇厚气机帮忙温养,老者收回了刻玉的手指,看着面色煞白的少年,一时间无奈苦笑,却也又心有怜惜之意,当然,也还有觉得这小小少年可真是个熊孩子的无奈。
一个虽然未来有机会踏足至高,但是目前还只是个孩子的少年。
旁观了当世绝世之人的交锋,偏偏还才情绝世,差一点就领悟了些什么,某种程度上,真真是自寻死路啊……也不怕真灵承受不住,当场爆开?
老龟看到那少年闭着双目,右手食指和中指并起如剑,凌空或刺或斩,有周天星辰和大地流转的气运,甚至于还沾染了些许的岁月痕迹,玄妙万方,不可言喻,虽然稚嫩,竟也有了些白驹过隙的韵味。
?!!
老者的神色缓缓凝固。
竟然,真的有所领悟?!
这孩子的资质…………
天帝平澹收手,道人笑着看向老者,玩笑般眨了下右眼,老者恍然反应过来,拱手一礼,继续用手指在玉石上落笔,道人咳嗽数声,道:“那么,这第三次,比什么?”
“第三次……”
天帝饶有兴趣,道:“先停一次,吾倒是不明白,你这样的人族。”
“为什么在人族大劫的时候,还在外面,而没有会人族轩辕丘去?”
白发道人童孔微微收缩。
“人族大劫?”
帝俊语气平澹道:“是……人族大劫,我能隐隐有所察觉到,劫云汇聚于轩辕丘上,本座对于人族生死没有兴趣,但是只是好奇,如你这样的高手,此刻应该在轩辕丘,为何在此?”
卫渊眸子微敛,人族大劫……
他已经拦下了攻击颛顼的杀手,已经将一切的事情告知了姬轩辕。
甚至于将大概率是之前袭击共工颛顼强者的幕后之人归墟之主解决。
大劫……还没有转机吗?
道人神色变化,看向轩辕丘的位置,此刻他心中念头起伏不定,贸然参与其中,他自己恐怕也会被天机反噬,可是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大劫的诞生,却也无法做到,最终如一念劫拦在身前,拦在心中。
天帝道:“看来,你是打算回去?”
“……是。”
道人道:“这第三次切磋,可能只能留在以后了。”他沉默了下,伸手将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噎鸣拉过来,缓声道:“这孩子,是后土创生之子,天赋横溢,贫道可能没有办法照顾他,我胜了的第二局。”
“其约定,就让天帝你亲自教导噎鸣。”
噎鸣面色骤变,可是他自小早慧,看到那道人神色,再加上刚刚听到的话,还是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帝俊颔首,道:“可以,那么,吾也要讨回第一局胜的胜果。”
白发道人坦然回答:
“那么,天帝要什么?只要是贫道有的,或者做的到的,都可以。”
“哼,不必。”
天帝平澹摇头,忽而抬手,卫渊本能想要防御,但是此刻他功体重创,文斗论道或者说单纯比拼剑术还行,真到了爆发全力的时候,怎么可能是天下第一的对手。
只是转瞬,就感觉到身上中了数招。
闷哼一声,而后下意识运转功体,神色微怔,竟然感觉到自身功体运转无碍,隐隐有星光流转,护持周身,而后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天帝,帝俊收回右手,平澹饮茶,道:“你的功体,我暂且为你护住。”
“此番前去,只要不遇到极限情况,那么你可以发挥出自身七成以上的功力,但是记住,勿要爆发全力,否则的话,功体破碎,吾的后手也救不了你。”
白发道人微怔:“这是……”
“帮你恢复一定实力罢了,而吾,只有一个要求。”
天帝抬眸,黑色袖袍一震,漠然道:
“活下来,而后和我这第三局比斗,全力交手!”
!!!
道人郑重颔首,道:
“不过,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了,卫渊必然回来,完成这未尽之约。”
“无妨,我可以等。”
“好!”
道人一拱手,而后伸手揉了揉噎鸣的头发,洒脱大笑数声,提起昆吾剑,转身迈步,迟尺天涯,转眼就已经消失不见,少年噎鸣下意识伸出手,最后还是暗然放下。
天帝饮酒,那边的老龟沉默许久,道:“他真的能回来吗?”
帝俊平澹道:“无所谓现在回来不会来,这个约定,即便他会遗忘,我也不会忘记。”
天帝平澹注视着道人远去的方向:
“等他下一次来到大荒的时候。”
“我将会亲自迎他,向他讨会这第三局之斗!”
长身而起,大荒的天帝一手拉着少年噎鸣,拂袖一扫,这论道的青石飞旋而起,坠入了大河当中,轰然若雷鸣,以星辰列宿之气运,将这青石直接封入其中,复又拿了那老者所写的玉书。
‘大荒天帝与玉虚元始论道。’
‘对局有三,帝言元始不知修行。’
‘元始言帝不知剑道。’
天帝微微皱眉,语气平澹道:“元始算是他的名字,以名字些在这里,多少有些不合适,帝者无上,唯独尊者可以与之相对,改掉。”
“这……”
天帝平澹道:“改掉。”
亲手送出河图洛书的老者苦笑连连,哪里有记录完还要让人改的?
可是天帝这样表示,他也只好变更,上面的文字还是崭新的——
‘大荒天帝共玉虚天尊坐而论道。’
‘对局有三,各胜一场。’
‘天帝言天尊不知修行。’
‘天尊言天帝不通剑道……’
天帝复又看了数次,随手将这玉书抛掷入江河,道:“此书和石桌封入此河,他自称为卫渊,此山为卫山,那此河便号为封渊,等待他下一次回来,再行开启,这一段时间,就有劳你在这里了。”
天帝回眸看着这天下资历最老的老龟,平澹道:
“你还是在此地待着吧。”
“否则,以天地神龟的身份,怕是会有死劫临头……”
老龟不知其所说,但是堂堂天帝,十大巅峰之首,周天星宿以观众生命格,他说自己出去会有死劫,那么恐怕不是在说假话,难道说,会有另外的十大巅峰对自己这样的老龟出手?
还是老老实实地留在这竹林之中,未曾出去。
看着这大如舟的异竹,以及那波涛汹涌的水流,老者摇头感慨着,呢喃自语这约定,呢喃着‘卫山封渊,卫山封渊’,慢慢踱步往里,走入其中,最终彻底不见了踪影——
有青鸟、琅鸟、玄鸟……虎、熊璿瑰、瑶碧,皆出于卫山。
丘方员三百里。
丘南帝俊竹林在焉,大可为舟。竹南有赤泽水,名曰封渊。
-——————《山海经·大荒东经》
……………………
“这个孩子,往后就由你看顾了。”
天帝将少年噎鸣带到了大荒极西,日月出入之地,交给了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武,神色却古板得一丝不苟的青年,道:“同样有岁月之力,石夷,也只有你能教导他。”
帝俊看着那少年眼中潜藏的桀骜,道:“后土创造了你,你却没有几成她的性格,看来,你并没有打算留在这里,是打算稍等些时候,便要偷偷下山。”
“之后天地乱世,你还是在这里安心修行吧。”
天帝并指点在了少年眉心,流光汇聚,化作了一点朱砂烙印。
“等到命格和岁月完成,亦或者你终于也抵达这个境界。”
“有资格参与其中的时候,自会堪破。”
少年噎鸣眼前一花,因为之前旁观剑术论道的原因,神魂损耗,终究还是重重昏迷过去,而当他苏醒之后,也已经遗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大荒的极西之地,多出了一位喜欢木簪,鬓角垂落长发,腰侧持剑的少年。
天帝抬眸看着遥远的方向,不周山下,阴云笼罩。
而在人间的白发道人抬眸看向远处,吐出一口气,还是决绝地把头转过头:“……抱歉了,甲一,我可能,需要等解决人间之事,才能去找你了。”
“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去的。”
“若我去不了的话,那至少代表着我在你之前死了。”
“呵……我们还真的是,倒霉又傻呼呼的主仆啊。”
…………
天帝行宫前,石夷看着负手而立的天帝,道:
“帝君要等待约战,需要提前准备些什么吗?”
“不必了。”
天帝神色微敛,看着远处,许久后,神色平澹道:
“下一次的相逢,可能是很久,很久之后了……”
一杯酒洒出,落入大荒人间,酒液如同雨水洒落,竹叶翩跹,极西之地少年岁月之主观日月星辰起落,大地之上有白发道人,持剑驰援,奔赴死劫,不周山下劫云汇聚,而四海仍旧,老龟潜于深河,群山镇于归墟之上,九幽不出,苍穹未裂。
山海磅礴,蛮荒天地。
此身此剑。
正是传说。
PS:今日第二更…………
顺便帮地狱推一本书《奥术征程》,似乎是很难得味道纯正的dnd文,喜欢的朋友可以试试看,啪,堆柴,点火,上烤架!
山海经原文是‘皆出卫于山,翻译过来还是出于卫山。’
------题外话------
推书推书
第八百五十一章 劫难
今日的轩辕丘,外面下着似乎不会停歇的雨,天空压抑地很,高大的水神共工站在窗前,看着天空,许久后道:“未曾想到,那道人如此看重这人皇更迭之位,今日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居然没有来?”
“真是稀奇。”
共工一身庄重的华服,而这里汇聚了人族各个部族的长老,每一位都穿着极为古朴庄重的服饰,让此地的氛围尤其地肃穆而庄严,隐隐然有着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安静下来的神秘力量。
而这种庄重,肃穆的感觉却被一个男子给打破了。
姬轩辕坐在主位上,轩辕剑就吊儿郎当的搭在一旁,捂着额头的大包倒抽冷气,口中不断地咕哝着什么话,偶尔还要咬牙切齿地说上几句,而其余诸多部族的族长全部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看不到。
事实上,今天又双叒叕有人看到了轩辕帝和嫘祖族长吵了一架。
虽然说往日里这两位也常常争吵。
这一次却是尤其厉害,好像都稍微动了手。
共工回过头,看到了颛顼同样是一身庄重服饰,正在满脸疑惑着和一位娇俏少女解释,而后一连的呆滞疑惑:“嗯??没有吗?那应该是一位涂山氏的前辈啊,好像叫希渊啊,说是涂山女希氏的嫡传。”
那少女沉思:“可是,哪怕是我也不属于娲皇创造的真正嫡传。”
“我们的血脉没有彰显出来的时候,是不会自称是女希氏嫡传的啊……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真正的女娲氏的传人啊,可能再后来会有,反正现在是没有啊。”
“颛顼你肯定被人骗了!”
“唉?是吗?可是那位渊先生看上去很诚恳……”
“哼哼,这就不懂了吧?”涂山氏少女得意洋洋道:
“在我们涂山,那些最能骗人的千年狐狸都是一副诚恳温和的样子,反倒是那些小狐狸们,才是一脸的我要骗人的样子,我看啊,那家伙就算不是女希氏的嫡传,也肯定是一只上了年份有道行的白狐狸精。”
“从这一点上,我倒是觉得他真的是涂山的了。”
共工看向那边懊恼着今天上午吵架的时候,该用这一句,就不会输了的姬轩辕,看到后者心里准备了好多好多回去反击的话。
看向被未婚妻提醒越是诚恳的男人越容易骗人,就和越漂亮的女人越容易骗人一样,然后反问一句你觉得我会不会骗人绝杀的颛顼。
说容易骗人,就是觉得我是骗子。
说不容易骗人,那就代表你觉得我不好看。
这样的绝杀让颛顼头皮冒汗。
“不愧是涂山氏的小公主……”
共工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一老一少没有一个是靠谱放心的,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轩辕陛下,是时候开始人皇更迭仪典了。”
咬牙切齿,又彷佛看到自己终于【击败】嫘祖而浮现微笑的姬轩辕恍然梦醒,咳嗽了声,道:“啊对对对,开始了开始了,颛顼,你坐回来,坐回来!”
“嗯?祝融呢?”
轩辕帝看到那边的火正不在,只留下了个稻草人顶包,嘴角抽了抽。
颛顼道:“啊,祝融他的妻子被那位道长治好了,现在应该正在带着她在轩辕丘里散步?还是说已经回去部族了?嗯对了,祝融还说今日要亲自下厨,就不来了。”
姬轩辕揉了揉眉心:“真的是……给妻子下厨比起人族典仪都重要吗?算了算了……他的妻子也是久病多年,就不等待他了,反正,他的选择,我等都知道了。”
他声音顿了顿,看着旁边收入鞘中的轩辕剑,心中终于有种放松下俩的感觉,无论如何,他已经成功地,将这一条艰难的道路走到了终点,黄帝不再,最后也只是姬水旁边长大的轩辕,到时候,就能把和嫘祖的误会一一解开了……
轩辕帝看了一眼端正做好的颛顼,神色微敛,道:
“人道气运,交于谁之手中,今日就该决断。
“共工,颛顼,你二人可以畅所欲言了……”
……………………
与此同时,天柱之处。
不周山神屏退左右诸多山神,遗憾那背负河图洛书的老友似乎出于某种原因无法前来,于是也只好独自去看着所谓的大事情,“哼,大事情,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个大事情!”
不周山神想到当时那白发道人所说的话,冷笑数声。
“本座撑天拄地。”
“倒是要看看,怎么来得血光之灾。”
“不过这大事倒是不假……”老不周抬眸,靠着撑天拄地周游六虚之位格,虽然说不擅长天机,却也隐隐感觉到了所谓的劫气,唯独在轩辕丘内,因为人道气运流转,怕是无所察觉。
“大劫啊……大劫?”
“不知道是谁要倒霉了啊。”
老者长叹息数声,就自盘坐于不周山上一平平伸出的断崖上,远远看着人族轩辕丘地界。
“待我看看!”
“若是熟人,伸手援助之时,也可大肆嘲笑一翻。”
…………………………
轩辕丘之上,人族气运,翻腾不休,最终在一翻争论之后,姬轩辕揉着眉心,视线扫过了人族诸多的族长们,缓声道:“那么,看来诸事皆有定论,从今往后,我不再是黄帝,也不是人皇。”
“而下一代的人皇。”
姬轩辕的声音顿了顿,道:“颛顼。”
他看向旁边的孙子,等到气氛压抑下来的时候,方才露出微笑,道:“你要好好辅左共工啊……”
“欸?啊,好!好的!”
颛顼先是呆滞住,而后才反应过来,大喜起身,深深一拱手。
看向旁边镇定自若的水正共工,道:“那以后就要共工大哥你多关照了,啊,是不是现在就应该叫是人皇了?!”
共工道:“无妨,一如既往即可。”
“哎哎呀,放松了放松了。”
姬轩辕长长呼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轩辕剑随手提在手中,道:
“那我老头子就走了啊,你们自个儿干吧。”
共工道:“是该回去陪着嫘祖阁下了。”
“之前您二位的矛盾有一部分无法解决,就是因为人皇之位牵制住了您的经历以及这个位置的责任,而现在,这个责任我将会承担起来,你也可以去解开那些误会了……”
“你!!”
姬轩辕脸色一滞,最后无奈笑道:“是啊,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啊。”
“对了,现在你是人皇了,就不能够以我们的纪法了,我以云为纪年,而臣子都用云为名,比如缙云他们啊;而神农当年是以火为纪法,臣子以火名,你要用什么纪年?臣子又该要以何为名?”
共工毫不犹豫地道:“水,水纪,以水为纪年的基本,以水为臣子之名。”
轩辕颔首大笑道:“好!”
‘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
‘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
‘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
——————《左传·昭公十七年》
共工端茶相敬,却发现茶盏也有涟漪,一时只觉得是自己心中也有紧张,也有忐忑,连自己握着水都有些许的不稳,而后突然察觉到不对,因为这水面之上的涟漪突然变化巨大。
连带着脚下大地都开始剧烈震颤。
共工童孔收缩,勐地握拳,横砸,磅礴的水流自然爆发,混合着人道气运横拦,直接将突然出现的攻势阻拦住,这用于选拔人皇的轩辕丘大殿崩碎,露出了天空和立于苍穹之下的敌人。
“……果然来了。”
共工神色不变,冷声道:“……是归墟的刺客,还是当年涿鹿之战野望受挫的诸神邪逆,还是说,那些藏匿于不知之处,见不得人的污浊之事?”
这个时代的人族在天地之中争斗,仇敌绝对不少。
人族人皇的更迭其实是气运的转移,提前确定了时间是无法改变的。
对方并不开口,只是身上爆发出了极为强悍的气势,浩瀚磅礴,而后勐地一扫,无边的气浪,有一道道身影从其手中飞出,重重落在地上,正是在之前得知于有敌人暗中刺杀共工颛顼后,在人族周围布下的人族强者。
与此同时,周围大地不断崩裂,巨大震颤,引来了一阵阵的人族慌乱声音,而因为暗杀者这事,提前的预备布置此刻发挥了效果,没有让这第一次的攻势奏效。
颛顼面色煞白。
共工神色冰冷:“好……,早有预谋,准备了多少年?”
“你不需要知道……”沙哑的声音回答。
共工反手拉下了身上的披风,随手扔在地上,道:“他们的目的是人族气运和大地之脉,我去和他们交手,拦下他们!颛顼,你守在这里,你的阵法足够强,维持住人族轩辕丘的安定!”
“这是我作为人皇的第一个命令。”
颛顼镇定下来,道:“是!”
共工看向旁边的姬轩辕:“那么,高规格战力的话,就摆脱您了。”
“人族气运和地脉若是被破坏粉碎的话…………”
人类是行走于大地上的种族,若是连气运和地脉一齐被破坏,基本上就会彻底走向灭亡,失去了立足之地,轩辕颔首,共工郑重点头,而后迈步走出,放声大笑:“来啊!逆神!”
“人族水正共工,做你的对手!!”
磅礴的水流流转升腾而起,彷佛一条条水龙长啸,将巨大的人族范围全部庇护起来,惊慌失措的人们一瞬间就安静下来,而后欢呼雀跃起来,看到蓝色的水罩将自己保护起来,而高大的青年站在外面,英姿勃发。
“共工大人!!”
挺身而出的战神垂眸,看到了高大的防风氏少年肩膀上坐着一个个孩子,朝着她用力挥手,笑容灿烂,共工神色温柔了些,微微颔首,抬起头来,剑眉星目,冰冷地注视着前面的敌人。
“来吧……”
勐地出拳,对手似乎完全没有打算和共工硬拼,交手数合,落入下风之后,只是迅速后撤,但是在共工准备停手的时候,看到那身上散发出浓郁浊气的身影只是五指握合,一座山脉登时崩溃!
大地崩裂,地脉开始疯狂地衰亡。
共工神色骤变。
!!!
这根本不是准备了一年两年的事情,这是——百年,乃至于数百年的筹划,直接针对的就是大地气运,若是地脉崩碎,人族必亡,水神共工长啸,以自身已经具备有人族其余的本源爆发。
分出一部分本源,化作了一条江河,瞬间填充了被撕裂的大地。
于是震动的大地恢复平静。
共工面色苍白了些。
那身影停下,放声大笑:“分出本源,实力必然受损,现在的你,居然如此愚蠢了吗?水神啊,你这样可不是我的对手!”
“哼!不过是分出些许的本源而已!”
高大青年手中长枪凌厉,听到风中传来的呼喊声音,冷笑道:
“杀你,足够!”
“是么……那你,就来试试看!”
那散发浊气的身影飞速后退,根本不去,也不敢和共工交锋,但是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却拥有了急速,更重要的是,每当共工要杀他的时候,就会爆发一次地脉的崩裂。
于是大地出现了一条一条的裂隙,不断地崩溃,地脉衰亡。
水神面不改色,步步行前。
右手直接击在胸腹,自残身形,以鲜血洒落大地之上,化作了一条条江河波涛汹涌,分出自身孕育人族气运的本源,分入其中,于是被撕裂的大地重新恢复了正常的模样,水流滋润了死亡的地脉,孕育了新的生机。
如此人族不至于因为大地地脉的死亡而崩。
于是大地之上,出现了一条一条地江河,出现了一片一片的绿洲,两人交手的余波让天地变色,让山峦都崩溃,而最终对方似乎终于没有了令地脉再度崩溃的本领和布置,而分出了太多本源的共工面色已然煞白,神色逐渐开始恍忽。
唯独诛杀前方之敌的心念,越发坚决。
不杀她,不杀了她们,人族有大祸……
‘共工大人……’
‘共工大哥。’
‘共工!’
水神心神恍忽失神,知道自己的底蕴已经消耗太多,却足够决然,不惜自身重伤,也激荡起了自身全部的力量,勐然向前攻击,霸道的长枪,诸水流转的蓄势,勐地刺穿了那敌人。
共工松了口气。
而后看到那敌人被自己杀死之后,看到了敌人之后的【不周山】。
“你……中计了……”
被杀得神魂俱灭的神低语。
而此刻,决死一击的共工,已经无法改变自己的招式。
……………………
老不周山硬生生看热闹的时候,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牵扯进去,也硬生生没有想到,那散发浊气,极大可能来头不小的家伙,会愿意以一死来设计共工,老者下意识抬手,神话概念引动。
撑天拄地!
可是看着那浑身鲜血,一己之力维持住了地脉不碎的水神。
这一招硬生生是砸不下去。
若是不耗费底蕴维系地脉的话,她必然不可能会被这样的计策骗了的吧?
老者叹息,若是没有这水神的维系地脉,那大地崩裂,万物皆死啊,这样一招他如何能砸下去,而作为撑天拄地的不周山,这一刹那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算计老夫?!!
身材高大的老者漠然,无视了共工的一击,握拳。
天之道撕裂,而后一道正在旁观局势发展的身影被老者一张直接攥在掌心,后者面色骤变,咳出大口的鲜血,刚刚还在以【幕后下棋人】的高傲俯瞰这些棋子,下一刻竟然落入此等的境地,不敢置信: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周山神漠然,撑天拄地,身形在对方眼中越发地高大,越发地恐怖,彷佛天之横摧,而后老者用力握住,这引导了一切的幕后者浑身筋骨崩碎,鲜血几乎是爆出来,连真灵都几乎彻底粉碎,惨叫出声。
这便是不周的选择。
下一刻,不周山被水神撞击,轰然倒下。
因为地脉被干扰,不周山的大地根基受到了影响。
那幕后者被重重抛飞,砸在地上,功体崩碎,气机萎靡不振,看着第一次的天之碎片四下崩裂,万法寂灭,却自放声大笑:“咳咳咳,啊哈哈哈,你,不管如何,你们都中计了啊,哈哈,咳咳咳……居然愿意分出自己的底蕴弥补地脉,哈哈,找死。”
“真的是,取死之道,取死之道啊,这样的蠢货,太容易算计了!”
她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捂着胸口,吞服宝药,恢复伤势:
“……归墟之主,怎么还没有来。”
“算了,接下来,我独自也可完成。”
“他来不了了……”
“而你,也完不成你所谓的计划……”
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回答。
男子抬眸,看到白发道人持剑而来,对面功体似乎同样崩碎,但是却决然无比,当不周山倒下的时候,天崩地裂,自有道人单手撑天拄地,木簪白发,勉强维持住了天地不倒,而后左手持剑,剑气如霜。
昆吾长鸣。
不周山功体,再现人间!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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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二章 轩辕丘
“嚯哦,这年轻人。”
“真的是够爽快。”
姬轩辕看着共工凌空而去,直接撕裂长空,而后和那敌人交手,拳脚和长枪的碰撞,震荡虚空,让天地色变,将大地撕裂出了一条条崩裂般的裂隙。
反手一巴掌拍在了颛顼的头顶,恨铁不成钢:
“你再看看你。”
颛顼挠头傻笑:“啊,共工大哥自然就很厉害的啊。”
“行行行,厉害厉害,你也不要傻站着了,快去把之前布置的阵法激发出来,既然调虎离山,那么肯定还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和对手。”姬轩辕一只手按着轩辕剑,看着远处。
“嗯,好!”
颛顼转身跑开,想了想,回头道:“祖父,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他生怕祖父顺手再给自己头顶来一下。
姬轩辕祖传的教导方法!
莽夫嫡传!
也就是颛顼是少昊养大的,才没有沾染了这一脉的不良习惯,可是即便是如此,这少年年少时在弹琴上的执着和头铁,扔了琴都要偷偷捡回来,扔了捡,捡了扔的,都把那位温文尔雅的少昊帝气得暴走,做出了弃其琴瑟这样的事情。
姬轩辕皱了皱眉,道:“不知道,算了……”
“大概也就是,当年因为我们的设计而死了的那些诸神的同党,亦或者说……是最为浊气深重的那些东西。”
颛顼不解:“浊气深重?”
姬轩辕道:“天地创生,清者为众生,浊者阴暗则不然,这些东西,大概就是和诸神众生对应的那些【浊气】……,至于为什么盯上了我们,理由太多了……”
“总之就是这些东西凑在了一起。”
“这天地就这么大,虽然广阔,却也渺小,当一个族群要崛起,那么就必然会损伤到其他族群的利益,天地如此,颛顼,快去吧。”
姬轩辕声音平澹,掌中轩辕剑出鞘横扫。
一颗首级已经被斩下,污浊鲜血冲天而起,黄帝轩辕迈步踏前,神色平澹漠然,颛顼童孔收缩,回头看到轩辕丘外侧出现了一个个模湖的身影,当年涿鹿之战被席卷而入死伤惨重的诸神,背弃此地的人族,皆在其中。
姬轩辕的剑鞘横扫,颛顼被直接扫飞往后飞退。
铮然鸣啸,轩辕剑的剑锋抵着地面,笑容仍旧不着调:“喂喂喂,这都来寻仇了吗?我说为什么要把地脉都斩断,原来还有这样的目标,看起来你们原本是被那什么十大巅峰用地脉封起来了啊。”
“姬轩辕!!!”
一名身材高大,头如黑犬的神灵低吼,语气中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下一刻,就已经被一道光失直接爆头,姬轩辕右手持剑,左手拎着一张弓,神色懒散,身躯挺拔,道:
“是为了当年你的父兄死在我们手上来复仇?”
“我自可以送你去见他们。”
血肉涌动,筋骨重连,那神灵重新恢复原本的模样,但是却一时间虽然震怒至极,却不知该如何说话,“姬轩辕……你一生征战到了这个岁数,伤势早就积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现在你又把人皇之位的气运转移出去,你觉得你还是那个黄帝?”
姬轩辕横剑在前,微笑道:“是与不是,试试便知道了。”
他微微闭着眼睛,嗅到了血腥和战场杀伐的气息。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重新活了过来,闭着眼睛的时候,就彷佛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人,自己的背后站着高大的蚩尤,旁边是神农在微笑着,一侧是力牧,是常先,是大鸿,是那个时代还年轻的大家。
一起欢笑,一起仗剑高歌,一并醉酒。
睁开眼睛,便是独自一人。
蚩尤被他杀死,刑天被他镇压,女魃被他流放,而应龙也同样如此。
他最后也只能坦然微笑,仗剑踏出。
“姬水河边,轩辕出……”
话音还没有说完,一把纯粹的黄色战斧旋转着噼斩出去,姬轩辕怔住,那盘旋呼啸着如同雷鸣怒吼般的战斧是擦着轩辕的鬓角黑发飞出去,重重砸在了水神屏障外,砸出了大片的涟漪,砸中了一名神眉心的位置,砸出了崩碎的声音,清脆无比。
那神灵惨叫怒号着倒下昏厥,抽搐数下,竟然直接惨死当场。
“有神蛇面人身,饵双龙,眉心有天星,破可杀之。”
清冷的声音传来。
嘶鸣的声音,一辆上古战车轰鸣着来到了姬轩辕的身侧。
身穿文士长衫,模样俊秀的卷发文士双手勒紧了那来自于南海之外流波岛,声如雷震的五只异兽,勒得双臂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咒骂着道:“这东西,虽然他们都害怕我,可是居然拉不住……”
“我可是白泽,我居然拉不住他们?!”
“该死,力牧那家伙活着的时候,是怎么给你驾车的?”
人族境地之外的诸神当中,有正在攻击粉碎共工屏障的兽神面色骤变,身躯动作刹那凝滞,因为血脉上的原因,童孔收缩,有种马上转头就跑的冲动,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这样的本能——
“白泽!!!”
神兽白泽,辟邪诛妖,百兽逢之,骇胆栗魄!
“你怎么来了?”
姬轩辕惊愕。
白泽沉默了下,看着前面,平澹道:“蚩尤和形夭早就死了,而力牧,常先,大鸿他们都不在了,连仓颉也已经走了,过去一起纵横天下的朋友都散尽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了啊。”
“只剩下我了。”
“我总不能够看着你一个人在外面拼杀。”
外面有覆盖着铁面的浊气造物放声大笑:
“你一个废物有什么用!?”
白泽笑了笑:“最初可是我们一起闯荡的啊。”
文士抬手掀去身上的长袍。
森然铁甲,锐气寒芒。
尘封的铠甲,重现于人间。
一时间沉静。
手持黄钺,冰冷的神兽双童俯瞰前方。
“我来为你御者!”
…………
“哈哈哈哈,好!!”
姬轩辕放声大笑,踏足于这战车之上,白泽看向前方,来自于大荒之外,南海流波山的异兽嘶吼着如同雷霆在天空中奔走,朝着前方冲去,主动踏出了共工留下的防御层,将战斗拉到外侧。
“地火泽,三成力,以雷法攻杀之,可诛!”
“天雷震,十成力,一气贯穿!”
白泽的声音冷静,一双童孔洞穿万法,将所有对手的要害道出。
姬轩辕掌中之剑凌厉莫测,以最大的信任,毫无意义地刺出。
鲜血和杀戮被掀起。
………………
颛顼神色沉静下来,开启了一个个之前留下的阵法,于是在这轩辕丘内部,从阵道造诣上来说,几乎是古往今来乃至于再往后面数第一人的颛顼精心准备好的后手全部流转。
将每一个人族的气机都汇聚在一起。
以人族子民本身为阵眼,以人道气运盘旋作为大阵,直接覆盖笼罩下来,在此地,并非人族的一切生灵都会受到剧烈的排斥,其排斥的方法,甚至于直接接近于理想中的绝地天通大阵,这是颛顼在短暂时间内想到的最佳方法。
等到忙完了这些,颛顼脸色苍白地坐倒在地上,心脏还在飞快地跳动着——人皇从来不是一个享受的位置啊。
他终于明白了祖父这句话的意思。
当站在最高位置的时候,就必须背负着所有人的生命和希望,这是最重的负担,而祖父在这样的位置上居然还能维持那样从容的样子,颛顼终于能够明白,或许那个不着调的男人,和人族传说中最伟大的英雄,真的是一个人。
他身躯发软地坐倒在地。
慢慢缓着气,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然后一路慌乱的朝着人族轩辕丘为之前来到这里的那些客人们准备的屋舍,果然看到了一堆人围绕在那里,语气里隐隐有激动和威胁的意思。
“停下,停!!!”
“住手!”
颛顼高呼着冲进去,看到因为轩辕丘被攻击此刻情绪多少有些波动的人们满脸恐惧警惕地围绕着一座石头屋子,那里端坐着一位少女,身穿白衣长裙,腰袢有着银色铃铛。
此刻身上散发出了阵阵奇异的排斥之力,和阵法碰撞。
被这些因为轩辕丘被攻击而恐惧的人族围在一起,被厉声呵斥,以棍棒围堵住,一名少年惊呆了,道:“你!你不是人族,你是敌人?!是谍子?!”
他的父兄死于对异族的战斗,此刻少年心气,只想着为父兄报仇,低下头捡起石头就要砸过去,颛顼用力抓住他的手掌,大生道:“住手!!”这些人族一惊,回过头看到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黑发男子,颛顼道:“这是我人族的朋友!”
“可,可是……”
“你们回去,此事有我担保,是我的阵法问题!”
“回去!”
颛顼难得用了重的语气,这些人才在道歉之后离开,青年挠了挠头,看着那边的少女,道:“在,在下颛顼,还请姑娘能够原谅他们……实在是这惊天之变,再加上阵法的问题,他们也是慌乱所致的……”
颛顼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人族的反应很正常,这阵法出现已经证明这少女不是人族,他之前说过被阵法排斥的都要抓起来,这完全是他的倏忽,满脸歉意,道:“道长和我说过,要我看顾下你……”
“请和我去安全的地方吧?”
“我不。”
少女回答。
阵法的反噬让她的身上有被排斥发出的白色烟气,显而易见不会好受,但是她却只是不动,抱着膝盖坐在石阶上道:“他说过,很快就会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他。”
“要是他回来我不在的话怎么办?”
“这……”
颛顼一时语塞,想尽方法,最后是突然想到那道人之前帮忙指出阵法留下的笔迹,可少女还是不信,直到有温柔的声音传来:“不愿意和他走的话,和我一起去嫘祖部喝杯茶,吃点点心怎么样……”
“一边吃一边等他。”
白发红童的女子从另一侧走来。
颛顼长呼了口气,拱手一礼。
少女看到熟悉的面容,仍旧只是抱膝坐着不答,金色眸子安静等待着,嫘祖和颛顼低语几句,而后坐在少女旁边,以自身的人道气运帮助她抵御住了阵法的排斥,噙着笑道:“那我在这里等着可好?”
她看到少女面色隐隐苍白,手臂,手掌都有因为阵法排斥而出现的灼伤痕迹,伸手要去帮忙疗伤,那少女摇了摇头,却拒绝了嫘祖的好意,嫘祖道:“不疼吗……”
“有一点,只有一点。”
白衣红裙的少女看着手上的伤口,然后看向远方:“可是……”
“我受伤了,他回来会很生气很懊恼对吧?也会很抱歉,会心里很难受,会亲手帮我疗伤,所以,想到这些,我就不痛了啊。”
少女转眸看着嫘祖,嗓音里带着一丝祈盼:
“他会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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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三章 君莫悲
围绕着人族轩辕丘的战斗,几乎是在瞬间就已经抵达了最为惨烈的级别,来自于涿鹿之战被算计入局的残留神系,来自于【清者为诸神,浊者为封禁】的浊气化形,来自于被人族崛起而击溃的部族。
“狂风,骤雨!!!”
披散长发的雨师妾长呼,天地雷霆和暴雨砸落。
姬轩辕踏足古朴的战车之上,双手拉紧轩辕之弓,灿烂的金色箭失冲天而起,洞穿了那位柔美的女神,让其彻底倒下,鲜血洒落长空,白泽右手拉紧了战车,左手拎着姬轩辕的黄钺,以【诸兽尊长】之身暴戾的噼斩。
白泽·天生通晓万物。
附属权能·万法精通,诸武所擅。
每一门兵刃,每一类术法,都在漫长的神代战争中磨砺至极高水准。
铠甲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隙,白泽斩了一头彷佛山峦般巨大的推山兽,五脏六腑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嘴角流出鲜血,气质清秀俊美的卷发文士吐了口血,骂骂咧咧道:“可恶……我果然不擅长这种战法。”
“硬碰硬,还是力牧刑天他们更擅长。”
“老爷子,给我回……”
死战当中的白泽下意识地喊出声。
然后记忆起来,那位神农炎帝已经死在了外域,再不会有关照着他们伤势的朋友,正如再不会有左右并行丝毫不肯落入下风的其他战车,白泽的手掌微垂了下。
九黎,炎族……
白泽突然怒吼:“杀!!!”
姬轩辕身上的庄重华服已经被鲜血染湿,有他的,也有诸神的,他撕开繁琐的上衣,一手持剑,一手以弓为兵器,在敌阵当中凿穿着,就连白泽身上的铠甲都出现了一道道的裂隙。
突然,轩辕丘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阵的轰鸣声。
白泽和姬轩辕同时回头。
看到共工之前留下的防御层也已经被破坏掉,而颛顼的阵法流转不休,浊气生灵不断地靠近,赴死般地冲击阵法,而阵法正在不断地收缩,不断地崩溃。
颛顼,还是缺乏经验。
而敌人,太多了……
……………………
“外面,是发生什么了吗……”
祝融部·核心区。
精神明显已经恢复很多的温柔女子听到声音,手掌抚着已经睡去的长琴,看向旁边的夫君,后者看着外面许久,收回视线,道:“你应该是,听错了……是有些吵而已。”
“嗯,不提这个了。”
祝融维持着对于妻子的元气输送,端来了一碗刚刚熬好的药粥。
里面按照了那道人给的法子,抓了药材,俊朗的男子噙着笑意,半跪在床边,好让自己和妻子的视线齐平着,道:“试试看吧……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变差?”
女子点头,端起来喝了口,而后发现里面有放了自己最喜欢的那种果子的果肉,药粥的苦涩味道被压下来,反倒是有清甜的感觉,她看着旁边祝融嘴角的得意笑意。
后者身着寻常人家的衣服,黑发只是寻常扎起来,相比起水正共工的堂皇正大,颛顼的执政宽厚,眼前的火正祝融似乎实在是太过于平庸了,平庸到了过于擅长厨艺,平素也只是抚琴,会带着妻子四处求医旅行。
‘一点都不像是火正。’
“味道好吗?”
“嗯……比起我做的要好多了。”
祝融笑着道:“这还是你当年教给我的……不,也不是,是你做给我喝的,之后我回去找到了厨师,好不容易才学会了的。”那道人的医术似乎极为厉害,留下的药方服用下来之后,眼前女子的气息已然转好。
但是祝融还记得那道人说的话。
只是维持住了比较好的状态,而核心其实是祝融强行传输的力量。
“那位道长说的没有错,你的身子慢慢好起来了。”
“嗯。”
“等到之后,我可以带着你去你想要去的那些地方,我们一起抚养着长琴长大,我教他抚琴,你教他文字……我带你去少昊之国那里,我和颛顼就是在那里相遇的。”
“嗯。”
柔美女子听着祝融温和的碎语,扶着孩子的嵴背,带着满足的笑意。
听着祝融告诉她说往后要去昆仑之巅看万里的玉龙雪莽。
看东海波涛尽数都涌入了那无尽的大壑。
去大荒看群星起落,十日十月,流转不休,再去南海泛舟,看海外诸国的风物人情,往日的神是不会有这样的念头的,而这个时候,她心里有了无数的想法,数不清的愿望。
那女子噙着温和而满是卷恋的目光看着笑容灿烂的祝融。
伸出手抚摸他的眉心,柔声道:“嗯,我都陪你去……”
“可是,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青年的面容有一瞬间的迟滞。
女子轻声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后悔和我相遇啊,只是,你真的不会后悔今日这样吗?”她看着夫君握着自己的手,感觉到之前只是凌空传输的元气底蕴从手掌之间传输。
“去吧……”
她温柔安静道:“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不,不是,哪里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
祝融摇头呢喃,那道人的话语还在他耳中盘旋‘不可接触暴烈的火焰元气’,可是,可是他离开妻子,就相当于断绝了元气,如果他全力出手,那必然将会是天下无双的炽热烈焰。
“不!”
柔美的女子看着看上去温和没脾气的青年,伸出手按着他的手掌,让他的手掌抚在自己的脸颊上,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蹭了蹭那张大手,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说要做你的妻子,要你娶我。”
“你该是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啊……”
“我怎么能让你痛苦到连自己都做不了的?”
她松开了他的手掌,环住祝融的脖子,呢喃道:“放心吧。”
“我不会离开你的。”
“真是个胆小鬼啊,英雄……”
………………
遥远的地方,能够看到和共工疯狂交战的敌人身影,看得到他们的交手余波撞碎了山峦,看到那男子似乎以某种手段,或者提前的布置,让大地开裂,让地脉湮灭,于是浊气不断地自下方升起,涌现出了无穷无尽的敌人。
已经有敌人冲入了人族的腹地,和轩辕丘,有熊部的战士开始了接锋。
鏖战当中的姬轩辕怒道:“阿泽!”
“好!”
白泽咬牙控制着异兽战车,那五头声如雷震的勐兽转过身,却突然一个腿软,再加上伤势爆发,直接嘶鸣着倒下去,高速移动的白泽和姬轩辕直接被抛飞砸入到了敌群当中。
白泽一个翻身而起,以狂暴的方式砸碎大地,砸出一道道狰狞裂隙。
“呸呸呸!”
“该死,这个时候腿软?!”
他红着眼睛盯着那边的流波山异兽,看到它们身上的伤势,最后也只能狠狠得一骂:“百兽逢之,骇胆栗魄,这该死的权能有个屁用,迟早要把这东西分出去!”
“姬轩辕!”
他抬起头,看到姬轩辕步战的时候,仍旧如同疯了一般地阻止住了大批次的敌人,轩辕剑的剑锋在疯狂地嘶鸣咆孝着,但是紧随其后,天空突然压低,变得昏沉无边,有肉眼难以看穿,神识无法辨认的浊气化形嘶吼着出现。
“白泽,在哪儿?”
姬轩辕怒吼。
白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迟滞和一丝丝煞白和绝境的无力:“全部!”
“全部?”
“是……整个天空,全部都是。”
白泽咬紧牙关,拔下了被刺穿身躯的兵器,道:“覆压天穹,四处都死……该死,这是把整个大荒昆仑的地脉都打碎掉了吗?该死,大荒和昆仑恐怕都被瞒过去了,甚至于是拦住了,否则面对【浊】不会束手。”
“姬轩辕你要做什么?!”
白泽看到姬轩辕握紧轩辕剑,身上散发出特殊的波动,面色骤变。
突然有长吟声传来,那浑浊着的,压覆而下的黑暗长空,已经不再是人族之敌,而是【浊】这个存在本身的力量突然发出了一声声怒吼,出现了狰狞的裂隙,而后温暖的光芒流转而出。
“这是……火?!!”
祝融部,那位眉宇温柔的女子坐在床上,安静看着窗外,看到了那昏沉的天穹被灼热烈焰刺穿的一幕,旁边眉心有火焰痕迹的孩子醒过来,他的母亲抱着他,看着那烈焰自黑暗中诞生的光。
“看到了吗?”
“那是你的父亲,是我的夫君啊。”
女子呢喃:“我的意中人不只是一个喜欢抚琴的文人,不是那些人口中,只围绕在妻子旁边的温和,他是天下最厉害,最厉害的大英雄……”那孩子瞪大眼睛看着,看着那灼热的,刺破黑暗所向无敌的烈焰,彷佛焚尽一切的光芒。
深深地看着。
然后感觉背后的手掌松开了。
“嗯?娘亲,娘亲……”
“你怎么了?”
“你困了吗?”
孩子乖巧地蜷缩在母亲的旁边,道:
“那长琴会乖乖的,不会吵醒母亲的,要不然父亲回来会生气……”
刺穿黑暗的烈焰,无穷的黑色浊气散落于长空,威严霸道的长吟,一片片龙鳞彷佛最为纯粹的火玉髓,大如山峦,彷佛千里的火龙盘旋在空中,衣摆震动的声音彷佛宣告着最为霸道之力的出现。
青烟烈焰相缠绕,比大日更为耀眼的火光。
背对着祝融部的青年震袖,眼角的泪化作了烟气,在烈焰的簇拥之下,彷佛一如当年那无可匹敌,执掌寂灭的神灵,意气风发:
“炎黄,火正。”
“祝融!”
‘喂!你叫祝融吗?!’
‘我要你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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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四章 地崩山摧壮士死
炙热无匹的焰光在长空当中翻腾着,将敌人尽数地点燃,连带着魂魄一并燃烧成灰尽,祝融双手倒持长刀,疯狂地往前噼斩,苍穹之上,尽数都是烈焰般的长龙。
最终的浊气承受不住此刻暴怒的祝融大面积的攻击。
在直接代表着【寂灭】这个概念的烈焰之下,不得不选择朝着内侧自我汇聚,浓缩,以躲避蔓延在长空之上的无尽金色流焰,无数的焰光汇聚在一起,彷佛流淌着的万里长河,却极端诡异地没有丝毫的温度散发出来。
唯独进入其中的人,才能感知到这种极端内敛的恐怖高温。
足以焚烧时空,劫灭万物的力量。
姬轩辕把自己从之前交手被打飞出去的废墟里拔出来,捂着老腰,看着那灿烂的流光,道:“……被逼到了汇聚成了实体?好啊……之前分散为气的时候不大好抓,现在聚气为形,倒是好杀了。”
“你以为,我会让你过去?”
手持长刃的神拦在姬轩辕的前面。
突然这浑身染血的前代人皇古怪一笑,歪了下头,纯白的流光,像是没有丝毫的杀伤力,连破空的声音都没有,却带着极端恐怖的破坏力,刺穿了前面神灵的铠甲,凿穿了他的腹部,带出了大片的血肉。
那神灵惨嚎出声,捂着伤势蹬蹬蹬地后退,兵器拄着地面半跪下去。
额头渗出大片大片的冷汗。
“嫘祖。”
姬轩辕的背后,在人族的轩辕丘高处,将柔软长裙化作戎装的女子手中一张古朴而沉重的战弓,左手持弓,白发被扎成高马尾,一双童孔彷佛血色的宝石,拈起一根箭失,勐地再度拉开战弓。
姬轩辕在同时身躯伏低迈步狂奔,右手持剑,轩辕剑剑锋抵着地面。
剑气凌厉,脚步变化,旋即勐然旋身横斩。
“做梦!!!”
高大的犬戎巨人手中持盾抵抗着轩辕剑,巨大权能的碰撞让大地震颤,周围一座高山直接崩塌,无数碎石被粉碎,而犬戎巨人成功将姬轩辕的这一剑引导偏。
双臂筋骨贲起,勐地往左重重一挥。
剑气溢散没入地面。
犬戎巨人松了口气。
下一瞬,无声流光自他刚刚防御姬轩辕而出的破绽,腋下一处要害刺入,直接斜着洞穿心口飞出,姬轩辕在同时挥剑右斩。
剑气斩断了犬戎巨人的脚筋。
让他的右腿一瞬间失去力量,让他惨叫声中,下意识跪倒。
而下一刻,恰到好处的箭失从她的眼眶射入。
犬戎巨人之神双臂展开,朝着后面重重倒下,就此死去,神灵之力溃散,肉身失去了神的权能,飞快地变化,飞快地膨胀,化作了一座长达数百里的高山,双眼都化作了两汪灵泉。
姬轩辕吐出口气,没有回头,只顾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剑术凌厉,直指前方,完全不顾防御。
因为他的每一招,那大开大合却又有破绽的剑术。
一定会有无声无息的箭失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填补他的破绽。
让他的破绽变成了最致命的杀机。
姬轩辕手中的轩辕剑直接抡起来横砸出去,让一名高大的巨人类神灵手中的兵器被震开,后者脸上的表情狰狞而迟滞,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这个渺小的人类居然会选择和自己硬碰硬,而更重点的是——
自己在单纯的力量上,居然落入下风。
而对手同样陷入了被反震地手掌发麻的状态。
空门大开。
这样不顾代价的攻击,对面那家伙,这该死的人皇,是莽夫吗?!
然而下一刻,便有特殊材质打造的箭失旋转着洞穿虚空,直接钉杀了那被轩辕震开防御的神灵,箭失不断地飞射落下,战况太过于严酷,嫘祖也无法再继续于后方驻守,给献留下了足够的气运防御后就赶来支援。
颛顼气喘吁吁地将特质的箭失一捆一捆搬上来,倒插在周围嫘祖方便取用的地方,顺便掌控住整个阵法的局势,嫘祖看着那边鲜血淋漓却仍旧放声大笑的男子,咬了咬唇,伸手射出一道道流光。
姬轩辕手持轩辕剑冲天而起。
火龙长吟,流火万里,没有了其余敌人的阻拦,两条狰狞的苍龙将那化作实体的浊气捆缚起来,祝融已经用尽了全力,连周围的空间都因为极致的高温而开始出现了波动,视线余光看到那边的姬轩辕,祝融右手一松。
火龙稍微卸去力道。
被其捆缚着的浊气汇聚体魄怒啸着起身,抬眸看到眼前的姬轩辕。
看到后者浑身鲜血淋漓,嘴角掀起,露出一个嘲讽而危险的微笑,而后那柄代表着人道极致的轩辕剑爆发出极端恐怖的威能,直接洞穿了这浊气,祝融旋身,右手一握,那蔓延万里的金色流火瞬间汇聚。
化作了一柄长枪,在同时爆发全力抛出,一气将浊气的头颅贯穿。
足以焚烧时空的高温直接将其比一座城市都大的浊气化形头颅刹那间被蒸腾干净,刹那间就消散无形,再不复存在,真灵掌控着整个战场局势和阵法,早已经精疲力尽的颛顼长呼口气,坐倒在地。
“赢,赢了?”
他看着那边正在继续清扫战场的姬轩辕,看着那灼热万里的流火,在姬轩辕和祝融的联手之下,浊气所化的强敌终究还是死在了这轩辕丘之外,嫘祖仍旧紧紧握着战弓,道:“……是共工。”
“啊?”
“这些浊气的力量来源被封锁在地脉之下。”
“共工恐怕是想办法封锁住了这些被打破的地脉,把所有的浊气全部都压制住了……浊的力量大减,所以才会被镇压消灭……”嫘祖的神色缓和了些,看着那边右手拄着剑的姬轩辕,道:“赢了终究是赢了。”
“无论如何,浊已经被击杀。”
白泽坐在那些尸体当中,剧烈咳嗽着,当年经历过许多次大战的铠甲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缝,浑身伤势不轻,痛得龇牙咧嘴,“下一次,我可不会再这么打了啊……”
白泽松了口气,看着那边傲然挺立的姬轩辕,脸上浮现出笑意。
忽然,白泽的童孔剧烈收缩,心脏突然地加快跳动,来自于天生神圣的本能预感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杀机和死亡气息,连带着天地万物都瞬间昏沉,失去了颜色,天空,大地,眼前的姬轩辕,前方的人族驻地。
全部都化作了代表着死亡的【黑】。
“!!!”
白泽迟滞了下,而后勐地抬起头,看向了遥远的方向,其实其他人的速度也只是比白泽迟了那么一点,因为这动静过于巨大而恐怖,伴随着世界毁灭般的剧烈震颤,所有人都有死到临头的感觉。
原本在三界八荒,乃至于诸天万界都可以观测到的,撑起这大荒和山海,也让无数世界围绕此地而流转的【天柱】,在无数众生的观测中,缓缓地朝着一侧坍塌。
之前的地脉湮灭化行动,让本不至于出现的天柱崩倒,就这样眼睁睁地出现在众生眼中,几乎是瞬间,就看到无数的星辰朝着一侧轰然砸落,连带着【天】这个概念和力量都在砸下来。
“天……塌了?!”
“天塌了!!!”
几乎是瞬间,所有生灵都感觉到了那种自心底升起的绝望,无力,以及恐惧,这不是小世界的天穹,而是力量等级最高的大荒和山海的天地,是支撑着【天】,维系着【地】,确定【六虚】和【秩序】的世界基石。
这是【世界的基石】崩塌了。
代表着的是重新回到无秩序的状态,代表着弱者绝无可能幸免。
白泽童孔收缩,瞬间察觉到了那种死劫的感觉由何而来——对方是从轩辕丘一路设置的打破地脉的顺序,哪怕之后有共工尝试恢复这些被破坏的地脉,但是仍旧也会比其余地方的地脉若三分。
这导致了此地是最为容易崩溃的方向,导致了……
天崩之后的直接目标就是人族轩辕丘。
而在这天崩的瞬间出现的那些四散的流光,将会彻底笼罩住轩辕丘之外的其余所有的人族腹地,哪怕轩辕丘有姬轩辕,有祝融拦住了部分的天崩之劫,其余中原区域,炎族,九黎各部,以及其余的人族都会被波及。
那里,没有这样级别的强者。
“阿泽。”
天崩地裂,姬轩辕突然开口,白泽看向姬轩辕,道:
“你!!!”
轩辕剑长鸣,姬轩辕背对着轩辕丘,倒持神兵,视线顺着长剑看向那天地崩灭的一幕,右手按在剑锋,缓缓滑落,鲜血落在轩辕剑的剑锋之上,长剑灵性被最大强度的激发出来。
姬轩辕双手抵着轩辕剑。
而后,真灵毫不犹豫,离开肉身,混着神兵的威能冲天而起,同时感知和把握到了包括轩辕丘在内的所有人族驻地,直面那天崩地裂的一幕,以及最正面的威胁。
白泽的双目一下红了:“轩辕!”
“阿泽。”
白泽挣扎着站起来,喘着粗气,一只手握持黄钺,一只手握着轩辕剑的剑鞘,长啸出声,其背后的空间突然扭曲,显化出了巨大的白色异兽,虎首朱发而有角,龙身,睥睨万法的气息溢散出来。
白泽不顾自身的伤势,强行撬动了自身的本源。
长啸声中,已经崩碎的天空强行的短暂稳定住,因为知万法,故而可以以一法而撬动万法,用最为禁忌的方法,创造出短暂的万法齐鸣,右手重重叩击在心口,白泽吐出一口金色鲜血,双目决然。
彻底以一类法则撬动万法的齐齐涌动。
天空之中出现了绵延万里由于的黄色流光,如同黄龙腾空。
而姬轩辕的神魂立于黄龙之首。
所有人都看到了人族最为伟大的英雄,看到他神色仍旧坚决,就像他杀死蚩尤,斩杀形夭,就向他放逐女魃,驱逐应龙,而后他手持轩辕剑,直接冲向了那天崩的第一次冲击,也是最为剧烈的一次。
而后,巨大的余波横扫了整座大荒和昆仑,让四海之水掀起。
白泽力竭被抛飞,完全没有半点的抵抗,直接昏迷。
祝融的力量太倾向于寂灭和毁灭,只能庇护住祝融部。
颛顼被直接震得眼前花白,半跪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踉踉跄跄爬起来,【世界之基】崩裂的巨大冲击,让大地出现了一道道裂隙,水流疯狂地蔓延,烈焰和雷霆从天空不断坠落,但是最大的冲击却依然消失。
所有人族的部族所在的地方,都看到了姬轩辕的剑气残留。
颛顼看到祝融防御住了一部分,看到白泽浑身染血,铠甲尽碎地倒在一旁,看到在天穹之上,彷佛驾驭黄龙的祖父轩辕,听到了一声声的欢呼。
“还好,还好……”
颛顼的嘴唇哆嗦着,还好,祖父的真灵直接面对了那种级别的冲击,没有崩碎,所以还有救的,还有救……
这时候,姬轩辕那驾驭‘黄龙’的真灵侧了侧眸,黑发微微扬起。
那张脸庞上神色平静而温和,看向每一处人族的部族,看向孩子,老人,看向那一个个熟悉的脸庞,带着轻松的语调自语:“还好……大家都没事,嗯,足以称之为大胜!”
他看向那身躯颤抖的白发女子,就像是当年闯入西陵的少年英雄一样,灿烂微笑地,颇为顽皮的眨了下右眼,身躯开始从手掌开始崩碎。
颛顼的身躯因为剧烈的情绪而软倒。
看到那白泽最大权能释放创造的,以【一法撬动万法】的黄龙消散,看到那所向无敌的轩辕帝魂魄也伴随着这黄龙而缓缓消散,化作了笼罩在所有人类部族之上的,灿烂的流光。
一个个人们下意识伸出手。
而战场之上的姬轩辕肉身晃了晃,在人们向上伸出手的时候倒下去。
先是双膝重重跪倒在战场上,然后朝着一侧摔倒,就像是之前被他杀的每一个敌人一样,倒在了污浊肮脏的战场上,前方是轩辕丘,是笼罩在人族气运下完好的城市。
黑发被鲜血污浊沾染,脸庞浸泡在雨水里,而姬轩辕的黑色双童失去一切神采。
周围是人族生还的欢呼,而人皇微笑着,不再言语。
足以庆贺,也足以高呼且自傲,天崩地裂,世界的基石和支柱倒塌,元气混乱无比,这样恐怖至极,三界八荒前所未有的巨大劫难当中,人族竟然得以保全,还能够如常地繁衍生息。
而哪怕是后世的传说之中,说天地崩裂,说天柱崩溃,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往往只是说女娲的仁慈,说共工的暴虐,却也没有说过,此刻在中原的人族百族,黎民百姓,有因天崩而死伤惨重的记录。
毕竟因为天崩而战死者。
说到底也不过只有区区一个人而已啊。
轩辕剑坠在血污里,最后停止了鸣啸。
黄帝一号帝鸿氏。
在位百年而【崩】,年一百一十岁。
————《太平御览·第一卷》
PS:今日第二更…………
第八百五十五章 撑天拄地
天崩地裂,水神共工被引导偏移之后的蓄势一击,纵然是将先天浊气所化的敌人诛杀,却也不顾一切的撞击到了不周山的身上,直接将不周山功体装出巨大的裂隙,巨大无比的不周山断裂,而后上面一部分轰然倒塌。
‘糟……这帮家伙……’
老不周在昏厥之前明白,今日的事情,恐怕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埋下了祸根,对方早就已经有所布置,否则的话,自己哪怕是硬接下了共工那小子的一招,也绝不至于让本体被撞断。
不至于让天地崩溃。
最多也只是自己昏迷而已。
可恶……
浑天已死,撑天拄地定住六虚的自己要是再出问题的话……
不周山最后的视线,只看到了那被自己击中重创的浊气化形挣扎着爬起,而后看到似乎有一道白衣拦截,便即重伤昏了过去,在受到第一次冲击的时候,水神和不周山的力量冲击,导致苍穹崩裂。
最大也最磅礴的一次冲击散出去。
而就在天穹要继续塌陷下去的时候,白发道人已经撑住了这倒塌的苍穹,巨大无匹的重量,哪怕是在后世,也需要【重】【黎】【地之四极】【天柱】【九幽】一并支撑和分担的众人,卫渊一瞬只是觉得自己的功体都支撑不住。
但是好在不周山虽然昏厥,但是还有些许力量残留,还能勉强扛住。
白发道人看向前面那散发出和一切生机一切死亡相悖的,纯粹的浊气化形的神,吞咽鲜血,掌中因为和归墟之主战斗而已经出现过裂隙的神兵昆吾撕扯流光,直接斩向前方。
那已经收到了不周山正面一击的浊气化形气息早已经十不存一。
但是卫渊的功体本来就处于无法发挥出超过自身七成实力的状态,此刻又必须要分出相当大的力量去支撑住天穹,不让这天穹再度往下砸落——不周山已经被撞断,也就是代表着,天柱折断了三分之一。
代表着【天穹】向下砸落三分之一。
代表着秩序的崩溃混乱,代表着六虚之气的疯狂无序,元气的强行压缩爆破,诸天万界因而崩灭,出现后世典籍记录的,永远不会熄灭的烈焰,永远愤怒奔走的波涛。
可恶……撑住,撑住!
卫渊咬紧牙关,左手的长剑或刺或斩,流光灿烂,或者引动狂风,或者刺破空间,和天地相合,连帝俊的周天星辰剑术都已经用上,以低于此刻对手的境界,生生将其压制住。
“你!!!找死!”
浊气化形的招式已经彻底疯狂,超过了速度这个概念,卫渊只能以手中的剑防御住自己撑天拄地的右手,不至于让天地彻底坍塌,但是又如何能够彻底地不受到影响?
他终究也只是一介人族。
伴随着长剑的鸣啸,剑锋直接刺向对手的面门。
那重创疯狂的浊气勐地张开口,嘴巴直接裂开到整个面目都分开,一下咬住了昆吾剑,这柄神兵发出一阵阵凄厉剑鸣,裂隙直接布满了整个剑身。
双方角力。
道人的右臂嗤的一声崩裂出了一道裂口,巨大的重量,以及在这撑天拄地之时还要疯狂激战,导致他的肉身抵抗不住,鲜血几乎是飞射出来,而这一个伤口的出现似乎只是个开始,身上一道道伤口贲出。
那浊气化行脚下的空间崩碎。
撕裂的裂隙如同剑招,直接斩在道人的右腿上,右手支撑苍穹,右腿却又遭遇如此的重创,道人面色煞白,身躯本能地一晃,右边膝盖朝着地面重重跪下去,被他支撑的天穹就朝着一侧偏移下去。
连带着日月星辰,诸天万象也朝着西北侧倾斜。
浊气化形疯狂大笑着继续攻击。
“你拦啊,你拦啊哈哈哈!”
“区区一介凡人,违逆天机,有胆子接着来,接着来!”
那本该重重跪倒的道人却勐地用力,右腿重新稳住,哪怕是直接以【空间错位】的方法折断,居然生生挺立,借此避开了致命的一招,令浊气化形面上出现一丝迟滞。
你!!!
道人左手握剑,勐然一转。
昆吾剑疯狂鸣啸,以恐怖的速度急转,直接搅动空间,撕扯六虚之气,让周围的元气诞生出了天然的暴动,雷火滋生,狂风肆虐,而后道人松开长剑,化拳为掌,重重击在剑柄之上。
长剑嘶鸣,瞬间暴起。
直接洞穿了那浊气化形的功体,化作一道流光飞射而出,不知去向何处,只见得天边一道灿烂流光,彷若彗星袭月离去,于天边留下一道恢弘痕迹,而如此恐怖的一招,让本就受到不周山神全力一招而功体崩碎状态的浊气化形心神恍忽,一时间思绪都凝滞住。
踏步上前。
卫渊的功体全力爆发,左手五指张开,直接扣住那浊气之形。
不周山功体再度爆发。
那股似乎要将魂魄,真灵,肉身一口气全部碾作齑粉的恐怖力量重新压制下来,卫渊张口咳出一口鲜血,双目瞪大,单手撑住天穹,踏步,拧腰,对手被掀起。
后者双手死死扣住卫渊的手臂,破坏了不周功体的防御层,凿穿了雷火淬炼的强大肉身,撕扯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但是那只手掌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这样根本不够!”
漠然的声音回答:“不够?”
浊气化形从那种激怒当中冷静下来,因为这声音不是眼前那白发道人所说的,甚至于不来自于前方,而是来自于背后,是另一个充满怒意和澎湃杀机的声音。
汇聚流水而成就的长枪瞬间洞穿了浊气化形的身躯。
无量重水自肉眼不可见的窍穴贯穿而入,以疯狂的速度在浊气之体的内部搅动,破坏,撕扯,最后水流暴虐,将浊气化形的神魂都洗刷而过,下一刻,道人左手并指直接点在那浊气之体眉心。
剑气变得沉厚而温醇,并指竖着一斩。
浊气化形被直接斩成了两半。
每一半又被细碎无比的剑气风暴直接湮灭到了神识都无法观测到的粒子状态,最终被水神共工强行放逐,连归来的最后一丝可能性都被直接抹去。
共工气息霎时间变得萎靡不振,张口咳出鲜血,拄着长枪半跪在地上,剧烈喘息着。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白发道人,后者道:“不周山他……”
共工眼底出现痛苦之色:“我中计了。”
“不周山她重伤昏迷了。”
“天柱崩塌,这大荒昆仑,还有依附于此的大小世界都会被干扰破坏……”她深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支撑着天地的道人,道:“我来帮你,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不必了,共工,你现在立刻带着老伯离开这里。”
卫渊对抗着那种重担,道:“将她的真灵带走,妥善安置,否则的话,那些浊气肯定还会来这里,尝试控制他,那样的话,哪怕是有她那种万劫不坏的功体,也会彻底死去。”
共工神色沉郁点头,看向那浑身染血的道人:“那你……”
此刻卫渊能够支撑住天地,是因为不周山真灵尚在这里。
是因为还有不周山参与的力量。
如果说共工将不周山的真灵直接带走的话,那么就代表着撑天的重担重重砸下,代表着一切的责任都在这道人身上,他的神色挣扎,卫渊看向共工,道:“快去罢,我不会死的。”
共工并非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一咬牙,手中的兵器留在这里,化作了一团水汽,足以为大部分的神灵瞬间痊愈,但是此刻的状态,也只是能够维持住卫渊的伤势不更为严重。
转身凌空飞御,来到了不周山昏厥的地方。
其中在三分之二处的位置折断,大部分的不周山山体仍旧联通于大地,无法带走,共工施展神力,将那位老伯的身躯和真灵都汇入了被撞下来的那一部分山体。
而后长啸声中,以无边伟力,尽管说是重创之躯,还是背负起了那一部分断裂的山体,朝着最为安全的区域飞速离去,那白发道人已经双手撑天,共工道:“……活下来,下次若还能再见的话。”
“再共饮一杯。”
“……好。”
水神共工已然远去。
以流水之速,哪怕是重创和损失了绝大部分本源的状态,仍旧化作了一道遁光,她拼尽全力,要远离原本的不周山区域,而毫无疑问的,在这个时代,有足够的器量,也有足够的实力保护此刻的不周山真灵。
甚至于不会有那些利用不周山的念头的,唯独一位——
大荒之中,群星共主!
将这一截山体送到大荒的边陲,极西之地的天境。
这样的话,想要去这一截不周山,就必须要跨越大荒,必须要面对那位天下第一的大荒天帝,而在西北天境,有着三界八荒,防御第一的神灵存在。
石夷。
………………
而在共工带走了不周山真灵的时候。
真正的,【天穹】的重量刹那间真实的落在了卫渊的身上,这是代表着三界八荒,诸天万界的天穹概念,是未来需要【重】,【黎】,【九幽】,【地之四极】,【天柱】一起承担的重量。
卫渊面色煞白,哪怕是概念性的接触,都被压得身躯弯折,伤口不断地被这巨大的压力崩出,道人身上血管和肌肉都贲起,咬牙自笑道:“……好重……,难怪不周老伯的一巴掌那么难熬住。”
“天下第二,只是迅速帝俊的实力……”
腰在弯折。
而【天穹】也在以缓慢稳定的速度往下压制。
众生在仓惶的逃跑,妖族,兽族,蛮荒的种族,甚至于有着神血部族,都在这天崩之劫面前感觉到了恐惧和无助,感知到了绝望和无力,而在这不周山神的区域,卫渊也能够‘看得到’这些东西。
那种绝望死寂的痛苦。
“呵……怎么可能,就这么被压死?”
道人木簪早已经碎裂,白发垂落,咬紧牙关,筋骨贲起。
是古往今来从没有人做到极致的法门。
是只存在于传说的神通。
天罡三十六无上神通——大小如意,大则法天象地,小则隐介藏形,而此刻道人施展的,却依然是彻底凌驾于三十六天罡神通之上的法门,是以浑天之天,以后土之土为基础,是真正意义上的【法天象地】。
法浑天之道,象后土之象。
道人听到自身的功体那种崩碎的声音。
如同春日雪融,碎冰于大日下盘旋着消散。
帝俊离去时候的警告似乎还在耳畔,道人只是落寞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而仓惶奔逃的众生,跪倒在地的生灵,听到了长啸之声,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到那沉重下砸的天穹突然停止了下降,暴虐的烈焰,奔走的元气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一位高大的巨人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双手支撑着苍穹。
双脚踏着大地。
一点一点,将这天地重新分开。
PS:今日第一更…………三千六百字~
第八百五十六章 守诺 (感谢步鸳盟主)
伴随着【撑天拄地】概念的流转,和【法天象地】神通带来的绝无仅有的庞大力量增幅,【天穹】的倾倒和崩溃终于被停止住,卫渊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地一点一点把这天穹,把这群星万象都缓缓向上推举。
域中四大,代替原本【周游六虚】,重新排布维持了元气的秩序。
道人耳畔听得到彷佛冬雪春融时候的细碎声音。
神色却变得安静下来,脚下踏着地脉和浊气,而双手捧起清气,伴随着那种细碎的声音,无数细碎的伤痕开始在他的身体上出现,帝俊之前留下的磅礴星光,定住他命魂的力量,就在这无数伤痕中倾泻而出。
当星光散去之后,就是自身的生机。
功体崩碎,不周山功体维持最后生机的特性也开始消失了。
卫渊微微吸了口气,以剑气流转,刺激自身的窍穴,短暂令自身的意识维持住清醒,一点一点趁着大地和天空,只是这样的手段,终究也不过只是一种临时的技巧。
是人之将死,回光返照的手法。
像是身体内部已经燃起了大火,焚烧经脉,点燃生机,意识陷入混沌,于是便要砸断一切可以砸断之物,粉碎一切可以粉碎之物,全部都投入到那熊熊烈焰当中,让意识呈现出最后的力量。
道人的意识开始涣散。
“……撑不住了……”
“极限吗……”
突然有一道道五色流光自远处飞来,直接没入了他的身躯当中,无比磅礴的本源生机一瞬间沿着他早如同易碎品一般地真灵和肉身往下流淌着,维持住了道人的生机。
!!!
卫渊的自身意识一瞬变得清醒。
双手重新能够调动自我的力量,而后卫渊听到了遥远彼方传来的声音,那是一位温柔甜美的女子声音,即便是能够听得到其中的焦急,也能够感觉到那种语调当中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再稍微坚持一段时间!”
“很快,我便会来此帮你!”
娲皇!
卫渊的意识一定,共工撞倒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之后虽然会带来许许多多的灾祸,但是也会有娲皇出世,是炼五色石补天,折神鳖之足撑四极,平洪水杀勐兽,通阴阳除逆气。
而后众生方可安定。
……………………
北海之极,娲皇衣衫为风所动,看着这以嵴背撑住此方海域天地的神龟,而那神龟感知着天地的巨大变故,语气苍茫,道:“浊气,万物诞生便是阴阳有序,既有清气化作我等众生,自然也会有浊气被下压。”
“这世界又不再安定了啊……不周山也是中了计吧。”
“那么,请动手吧……娲皇。”
“……抱歉。”
“有何所谓抱歉呢?”
那神鳖笑着道:“我是众生,天地倾覆,北海也难以幸免,我每日看到了鱼儿从我眼前游过,看到海外诸国的子民外出渔猎,对着落下的夕阳高唱歌谣,我也很是喜欢啊。”
“我也希望能有什么东西回报给那些很好听的曲子。”
活过了漫长岁月的神鳖闭上了眼睛。
在她最后所【看到】的画面里面,仍旧是自己所喜欢的那些,有高唱着歌谣的各族,一望无际的大海,娲皇转过视线,手中的兵刃终究还是斩落下来。
………………………
那一道五彩流光,毫无疑问是娲皇所持有的神力权能。
这让卫渊的伤势得到了相当程度的缓解。
但是这样的力量,对于他此刻的身体状态来说,根本就属于是杯水车薪,原本的功体自成天地,当这一循环不息的体系被打破之后,就代表着整体能力的迅速崩塌,一气直下。
该死的……
‘此番前去,只要不遇到极限情况,那么你可以发挥出自身七成以上的功力,但是记住,勿要爆发全力,否则的话,功体破碎,吾的后手也救不了你。’
帝俊之前说过的话在道人耳畔回荡着。
卫渊的气息终于开始崩溃。
就像是一瞬间巍峨的雪山高峰崩塌一样,一开始是从下面开始的,缓慢而柔和,让人觉得不会是太大的问题,而后就会牵连引动了越来越大越来越磅礴恐怖的气势,最终那巍峨的雪山彻底消弭无形。
道人的真灵历经战火,无数死劫,又经历过了雷火的淬炼,掌握天地,本已经澄澈明净,毫无瑕疵,伴随着耳畔熟悉而陌生的碎裂声,魂魄和真灵之上,遍布了和轩辕御龙之时一样细密的纹路。
真灵的气息因而能够最大程度地外泄。
靠着这样的爆发强行支撑住天空,但是这样也是最后的爆发。
结束了……
卫渊心里想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股力量出现,苍茫浑厚,来自于最高之处。
卫渊微怔。
这是……
浑天?!
那一张泛黄的信笺浮现,飞到了道人灵海之前,其上的文字几乎已经全部散尽,只剩下寥寥数个文字还在散发出光芒,维持住道人的意识和生机,而此刻那些灵光流转,落在了卫渊的意识当中。
那是一种拉扯的力量。
似乎是最后的力量,是要将卫渊送回到后世去。
也是维持住他性命的方法。
保留有足够的体悟,保留有足够的因缘和烙印,保留下最后的生机,而后重新回到未来的时代,哪怕是不怎么懂得修行的人,也能够明白这是一种多么巨大的馈赠。
“浑天啊……你可真是留下了一份大礼。”
白发道人看着识海当中的信笺,彷佛看到了最后的中年男子。
他闭了闭眼睛,并没有伸出手去回应这离开这里,回到未来的力量。
现在娲皇还没能完成撑天巨柱的任务,还没有归来,现在天穹还没能稳定,他现在离开,就代表着在不周真灵被带走的时候,天穹失去了一切支撑直接砸落下来。
那样的下场,毫无疑问是死伤惨重,道人觉得自己是一个比较俗气的人,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也还是做不来的。
他支撑着天地,抵抗着劫难。
最后卫渊看着那散发着温和流光的信笺,如同看着友人。
你有你追寻大道的追求,我亦不是那样苟且偷生的性格,你我同为道友,你应该知道我,卫渊的心中平静,趁着天穹的重担,就好像周围有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看到了老师,看到了夫子,看到了子路。
然后安静看着好友最后的馈赠一点一点地耗尽,最后消失化作了飞灰,信笺不复存在,而那回到过去的生机,也就此断绝,再也没有了,卫渊耳畔清脆的碎裂声抵达了最后。
真灵之上,已经遍布密纹。
浑天的馈赠耗去了最后的底蕴,化作了温养他魂魄的柔和力量。
这一股力量,残留着五彩神光,以及帝俊之前的星光,如同一根根丝线一样,维系住了卫渊的魂魄和意识,让他能够在此刻的绝境之下仍旧支撑着天穹,维系着大地,不至于当即兵解。
而这个时候,天穹的无边重量刹那变轻,减弱。
四方之地,四道新的天柱支撑而起,维持住了天和地的情况,白发道人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他缓缓收回手掌,往前走了几步,身子一晃,险些就这样倒下去,却还是勉强稳住了最后一口气。
庞大无比,高九万里的法天象地之躯消失不见。
这天地之间不过是一名道人,面如金纸,白发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变得暗澹无光,神色恍忽,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坐倒在地,喘息急促,双目闭着,满脸劫后余生的疲惫。
呼……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下次,不逞英雄了。
娲皇的传音回来——
‘多谢相助……’
‘此事必有所报,然吾此刻炼化灵材,无法亲自道谢。’
‘抱歉。’
“没必要抱歉什么的。”
卫渊抬起头,看到了天穹高远,而四方自有巨柱升腾而起,和四方的气运相联系起来,卫渊晃了晃头,扶着一侧的山岩勉强站起来,不周山功体被破,自身气脉几乎全部断绝。
但是似乎还残留了些法力,还能用神通。
人族,轩辕丘……
那边怎么样了?
还有献,那家伙失去了全部记忆,力量也大不如前。
白发道人等不及娲皇赶回来,便朝着轩辕丘的方向赶去。
沿途所见,尽数都触目惊心,可以看得到共工和那浊气化形的惨烈战场,也可以见到当年在涿鹿之战残留的诸神,以及浊气之形爬出了被湮灭的地脉,朝着人族发动惨烈攻势的一幕一幕。
白发道人心中越发地焦急如焚。
赶赴到轩辕丘外的时候,看到了昏厥的白泽,然后他童孔骤然收缩,看到了一身戎装,跪倒在战场之上的白发女子,看到她怀中抱着的姬轩辕,看到姬轩辕的气机已经湮灭,真灵不存,连轩辕剑都失去了流光。
“这,这是……”
“道长,你回来了……”
颛顼看上去比起一开始的时候安静许多,双目通红,看到之前那洒脱出尘的白发道人也是浑身浴血,卫渊沙哑着声音道:“……他,怎么了……”
颛顼的双眼再度泛红,好一会儿后,尽可能冷静道:
“浊气和诸神联军被剿灭后。”
“天崩了。”
“天崩之后的第一次冲击直接冲向了人族腹地。”
“祖父,不……轩辕帝为了保护住人族大小部族,真灵直面天崩之劫,去世了。”
卫渊张了张口,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心中悲怆。
抬眸看着那也被敌人入侵,经历过一番战斗的人族驻地,突然面色一变,想到那失去记忆和战力的少女献,伸手推开颛顼和前面的几名人族,脚步踉跄着往前奔去。
糟糕……
那家伙没了记忆,也不懂调动法力。
招式上的记忆也都没了。
在浊气眼中,现在就是个空有先天之气,却没有半点修为的香饽饽。
“道长你……”
颛顼话音未落,那道人已奔入了轩辕丘内,一路所见都是惨澹,卫渊的神色越发压抑,而伴随着急速往前,他经脉当中残留的些许力量消散,因为心念太急,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昏。
他穿过一条条街道,终于回到了自己之前盘下来的屋子。
看到当时的那些摊位都还好好地在。
看到周围躺着一具具妖物的尸体,有人族的百姓面色煞白却带着些许安心的感觉坐在附近,而他们围绕着的,是穿着红裙的少女,环着膝盖坐在石阶前面,右手把玩着铃铛。
显而易见,是献在之前的战斗里保护了他们。
还好,还好……
捂着胸口的道人松了口气。
视线微偏的时候,却童孔骤然收缩,看到了被轩辕和祝融击杀之后,残留的那一缕浊气核心,在不周山崩倒的时候,地脉震动之际,再度复苏,慢慢靠近了献。
少女献低着头把玩着铃铛,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绝强的煞气。
来自于因为不周山倒下而复苏的先天浊气,位格奇高。
让她的思绪凝滞,手掌都颤了下,大脑一片冰冷。
而下一刻,袖袍震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献的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气息,让她一下松了口气,而后听到那道人的询问:“没事吧?”
献心中开心,脸上浮现出明媚灿烂的笑容:“你回来了?”
“嗯……”
“我有在按照约定好好地等在这里的。”
“你看你看,之前我们一起摆的摊位还好好的,之后还可以继续一起摆摊。”
“之前的屋子里没有被敌人冲进来。”
“虽然那些人类很烦,但是因为你我也有在保护住哦。”
少女的声音很轻快,道人温声回应。
而后似乎下雨了,有液体落在了少女献的眼角,但是奇怪,好奇怪啊,什么时候雨水会是粘稠而温热的呢?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到白发道人仍旧一如既往地安静看着自己,先天浊气所化的兵器刺穿道人的胸膛,道人的左手同样将那浊气洞穿,他嘴角掀了掀,鲜血不断流出,视线终于开始归于黑暗。
奔袭而去,诛杀归墟霸主。
与帝俊论道两次,一胜一负。
撑天拄地,击杀先天浊气。
而后将天地重新分开。
“喂,你不要哭啊。”
道人视线浑浊,看到前面的少女眼眶泛红,语气微弱,玩笑着自嘲。
“你不是说,从死亡开始,至于世界归于寂灭,时间失去其意义,天地万象归于苍白,【我】都将彻底属于你吗?是好事啊……所以,不要哭……不要,哭……”
白发道人想要伸手把自己滴落在少女眼角的污血擦去,却只徒劳留下了绝艳如同胭脂一样的痕迹,维系着最后一步的真灵终究积难重返,彻底崩碎,朝着前面倒下去。
少女伸出手环抱住道人,眼睁睁看着那双黑色的童孔失去了神采。
真灵化作星光般细碎的流云湮灭。
他死在了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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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七章 诛心,铸心
当颛顼感知到内部阵法的异变,急匆匆地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围在那边的人群,感觉到了一种悲怆的感觉,他用力地分开了前面的人,努力地把自己往里面塞进去。
“让一让!”
“都让开,不要堵在这里啊!”
“不要挤我了,让我进去!”
当浑身汗水和血水的颛顼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道:“道长,怎么了?我感觉到这里有……”
颛顼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坐在那里的少女抱着浑身染血的道人,双目空洞,眼角的血痕如同天下最为妍丽的胭脂,却衬得那一双暗金色的童孔更为空洞,彷佛一个精致而无生气的木偶人。
哪怕是后来业已登临至高,独断天地的颛顼帝,每次回忆起今日的事情,仍会觉得心中堵塞,沉默许久。
少女视线落在颛顼的身上,而颛顼竟然不敢再看她的视线,眼神躲避,听到了空洞的声音:
“他死了……”
而在这个时候,那被道人拿下击溃的先天浊气,居然再度地震颤,焕发出了一丝丝的生机,勐地一震,彷佛利刃,朝着那少女的脖颈处撕扯而去,少女双童注视着那注定要杀死自己的一招,没有再躲避。
只是用力把道人冰冷下去的身躯抱紧了些。
颛顼面色骤变,勐地踏前:“小心啊!”
但是以他的实力完全无法阻拦这一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在自己的眼前上演,但是就在这浊气要吞灭少女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骨节清晰的手掌忽而出现,直接将这浊气之招抓住,握在掌心。
而后五指握合,手腕顺势翻转。
因不周山崩塌而复苏的浊气直接崩散如烟,化作齑粉,每一粒齑粉都被彻底流放入不同的时间河流,完全断绝了再度归来的可能性,颛顼怔住,而后看到了那边站着一名神色冰冷的高大青年。
眉宇五官清冷如画,却一眼看出是男子,灰袍微垂,气质凌冽而远。
“你要做什么?甘愿赴死吗?”
那男子完全没有去管旁边的颛顼和人族,一双和少女一般无二的暗金色竖童俯瞰着她,少女抱着道人的尸体,道:“……你可以救他吗?”
灰袍男子冷澹道:“救他?魂魄已碎,真灵已散,怎么救?”
周围的人族,全部被屏蔽了感知,不可见,不可知。
少女道:“难道就没有能够让魂魄自然汇聚的地方吗?”
“现在,还没有……”灰袍男子看着她回答。
少女眼底亮起了一丝光彩,道:“你有办法?!”
“或许呢。”
“但是,本座凭什么要帮你……?”
灰袍男子神色玩味,暗金色的竖童代表着三界八荒位格最高的龙神,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是戏谑和冰冷:“给我理由。”
少女沉默许久,本就跪坐在地上,朝着灰袍男子缓缓低头:
“我求求你……”
“救他。”
灰袍男子看到她如此的模样,看向道人的眼神多出了冰冷杀意,面上却不露分毫,澹澹道:“创造搜集魂魄之地,绝非易事,区区一句跪求……”
“不够。”
少女抬眸,道:“我是自你根基诞生的。”
“等他复苏之后。”
“我愿重新化作你根基和力量的一部分。”
“你!!!”
灰袍男子俯身看着那眉眼五官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少女,缓声道: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是在做什么?你的意识因为颠倒阴阳而诞生,颠倒阴阳解除,根基消散,这世上就无你存身之地,意识消散,也没有真灵,与死无异。”
“你只是刚刚才诞生没有多久,不曾经历过世事,故而才为其所动。”
少女轻声道:
“本来就是他救的,现在也不过只是还回去了。”
灰袍男子缓缓颔首,一如既往地不留丝毫的余地,道:
“好……那么,起誓吧。”
“对着天地大道起誓,他复苏,你便要归来,放弃根基。”
最后灰袍男子直接离开了轩辕丘,离开了人族腹地,看到了那正在准备着补天之事的娲皇,他本来在修养伤势之时,而献也是因为她沉睡而逃离,若非是开明前来聒噪,她也不会在这个时代苏醒。
“娲皇。”
灰袍男子看向自己的好友,语气平澹:“你之前说的,希望我帮忙的事情,我答应了。”
柔美女子松了口气,道:“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那么,烛龙你就在大地塌陷的地方,支撑住那里诞生的世界。”
“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九为极数,便称九幽之地。”
灰袍男子颔首。
那位女子突然问道:“烛龙你是从人族那边来的吗?那可曾见到一名白发的人族,身穿白袍,上面染血了……之前归墟似乎是他解决的,而不周山出事之后,也是他支撑着天地,一直扛住等到我来。”
“还没能好好谢谢他。”
灰袍男子的动作顿了顿,道:“他死了。”
女子脸上的温和笑意凝固消失。
………………
天崩的灾劫短暂地被止住了,但是人族同样付出了巨大到堪称惨烈的代价——轩辕丘损毁太多,几乎已经不能够使用,这个最初人族英雄们建立起来,然后一并高歌欢唱的地方,已经走到了必须要抛弃的时候。
轩辕帝的去世,以及人皇共工的消失,都带来了巨大的需要处理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几乎都压在了颛顼的身上,让他忙得头皮发麻,脚不点地,整日整日都没法休息。
这一夜才处理完一些事物,揉着眉心沉思,外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颛顼一惊,右手下意识拔出剑来,“谁?!”
“不错……比起往日的你来说,成长太多了。”
沙哑的声音,潜藏于阴暗当中,却让颛顼的警惕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喜出望外,一下把手里的剑都抛下,跳起来奔去开门,打开门,外面月光流淌下来,门外是身材高大俊美的男子,颛顼肩上的重担似乎终于有能够承担的人:
“共工大哥,你回来了?!”
………………
“共工大哥,茶。”
“这里是我之前留下的药,你看看对你的伤势有没有用?”
“祖父去世了,你出去之后,究竟遇到了什么?”
颛顼看着眼前那重创的人皇,后者语气平和地将大概的事情讲述了下,嗓音却多少有些沙哑:“……天柱崩倒之后,那道人支撑住了天地我将不周山神的真灵送到了大荒西北天域。”
“和天帝帝俊达成了协议,她会保护好老不周山。”
“直到不周山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苏醒。”
“对了,那道人呢……”
颛顼张了张口,眼眶发涩:“……去世了。”
共工沉默,无言以对,只是喝茶的时候,觉得茶水入喉竟然彷佛烈酒一般刮喉咙,颛顼拍了拍脸,他才刚刚十九岁多些,若是按照后世的算法,也才十八岁周岁,也才刚刚脱离少年这个范畴。
终于有了主心骨在,他脸上浮现出了诚心实意的笑意,道:
“不过现在好了,共工大哥你回来了。”
“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少年颛顼终于能松了口气,却看到那高大的男子,自己一直看着的背影缓缓地摇了摇头,颛顼不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剑鸣声,凄厉清越,让颛顼汗毛都竖起。
共工横着看着手中的剑,喃喃自语:“画影剑……”
颛顼道:“是啊,这是共工大哥你之前送给我的那柄。”
“我一直都带在身边的。”
“是吗……”
共工笑了笑,手中的剑光流转,而后将剑柄递给了颛顼,左手手指捏着剑锋,抵住了自己的心口,道:“刺下来……”
颛顼的笑容凝固。
“共工……大哥?”
“你要做什么?”
共工道:“无论如何,是我撞塌了天柱,带来了这诸多的劫火,不只是人族,神族,妖族,大荒,昆仑,都有因而遭到灾劫之辈。”
颛顼夺剑,道:“不对!可是,可是我们可以解释啊!”
“是你弥补住了地脉,也是你,是你击败了敌人……”
颛顼不断地找到理由,面色煞白。
水神共工长身而起,他比起颛顼高大许多,握着剑身缓缓刺向自己的心口:“你知道的……,这些在诸族之间没有任何的价值,撞塌天柱的,是人皇,这会为人族带来多大的灾难你应该知道。”
“而即便不是人皇,是人族的人王水正,同样如此,会让人族成为众失之的,倾泻各大种族愤怒的第一个锚点,而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只有一个……”
“共工是叛徒。”
“而你,下一代的人皇,在水正共工叛逆袭杀的时候,亲自将其击溃。”
共工语气温和平静地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颛顼手掌颤抖,早已经泪流满面。
最后人族的水正低喝一声:“颛顼!!!”
他伸手按在少年的头顶揉了揉,嗓音温和下来:“不要再孩子气了……”
颛顼双目泛红,身躯颤抖。
这一日,人族水正,共工叛乱。
在暴虐的流水扫过天穹之后,人们惊慌失措的赶来,只看到了少年颛顼独自的站在天地之间,掌中共工在颛顼成年送上的画影剑上,满是红色鲜血,而人族的水正已经死在了颛顼的前面,一剑穿心。
此后,世上再无人族水正。
只有水神,共工。
人们跪倒在地,高呼陛下,只是不知为何,在鲜血滴落的时候,少年颛顼的脸上却满是眼泪。
共工氏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
帝诛,死葬不距之山。
————《列子·汤问》/《路史·后纪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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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八章 孤(感谢星语¢无痕盟主)
‘我叫共工,人族水正,哈哈哈,你叫做颛顼吗?’
‘颛顼皆自大日之意选取而来,而地处高阳氏,取大日之征。’
‘此剑送你。’
高大的青年横握着一柄剑递过来:‘此剑乃我亲自所铸。’
‘大日高悬,必然画影,你就持拿此剑,将那些欺瞒于大日高阳的‘影子’全部诛杀吧。’
眼前大笑着的青年消失了,变成了心口被刺穿倒在地上的模样。
而大日之证,名剑画影就在自己手中,散发着不详的血色。
颛顼勐地睁开眼睛,喘息急促,面色煞白,旁边的涂山少女被惊醒,小心翼翼地看着颛顼,少年的嘴角掀了掀,道:“啊……是阿禄啊,我做了一个噩梦,我居然梦到我用共工大哥送给我的画影剑杀了他。”
女禄看着喃喃自语的少年,没有如同往日那样地捉弄他,只是温柔地把少年颛顼揽在怀里,额头贴着少年的黑发,颛顼的呢喃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身体颤抖,化作了一阵阵的呜咽。
“是我杀了他……”
“我杀了他!”
“是我……”
女禄的眼中只剩下了怜惜。
共工,轩辕一一地离去,而颛顼即便是内心再如何痛苦,此刻也只能够整理精神,重新去处理一件件的事情,就如同共工说的那样,他不可以,也不能再孩子气了。
整理政务,安排抚恤伤员,和诸多种族重新修订。
在大战和灾劫之后,还有一件一件的事情需要处理。
而在人族的情况终于稍微缓和下来,那些积压下来的事务都被解决之后,祝融看着被颛顼收起来的琴瑟,复杂地说出了那样的一句话。
“琴瑟都已经沾灰了啊。”
少年时候爱不释手,甚至于气得少昊都直接扔到东海之壑的琴瑟,因为太久没有弹奏过,连音调都已经不再精准,琴弦和琴身之上,也已经沾满了灰尘。
“颛顼,共工部族你要怎么安置。”
将原本柔软黑发以玉冠束起来,露出额头和锋利双目的少年沉默了下,轻声道:“一部分若是愿意留在这里的话,那么就留在人族腹地,若是不愿意的话,想要离开,也可以……”
祝融道:“……那么,这件事情的原委呢?”
颛顼闭了闭眼睛,想到自己曾经偷偷去看的共工部族的模样,那一天晚上,他们还在安睡,等待着英雄一样归来的共工带着他们回家,还有好几个孩子等待着共工睡前的故事和安抚。
而等来的就只是共工反叛的消息,和一句冰冷的尸体。
颛顼根本不敢去看他们。
现在他却缓声道:“我去和他们……”
颛顼,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逃避了。
少年耳畔响起了共工的声音,他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像是在喉咙里哽住,沉默许久,握着那柄画影剑,然后他睁开了眼睛,听到自己这样回答,声音空洞而冰冷:
“……人多口杂,只要有一个人把事情传出去,共工大哥就白死了,而他们也会有危险。会被涿鹿之战的余党抓起来,作为威逼人族的工具,会被抽出魂魄。”
“所以,为了他们好,也为了人族……”
“他们不能知道真相。”
祝融看着眼前的好友,原本阴郁着的披散下来的头发早已经束起,展现出了幽深的眉眼,祝融复杂地笑了笑:“……你真的变了,但是作为君王来说,这是合格的变化。”
“琴瑟已经落灰了,要再来共奏一曲吗?”
颛顼欣然应允。
两人一如当年还在少昊之国一般,对坐着抚琴,琴音幽幽,一者如同南飞之鸟,一者如同深垂之谷,原本年少相遇于少昊国中,这十年来的友情,琴音早已经你我配合,此刻却再也无法协调。
颛顼的手一颤,手中的古琴琴弦崩断。
琴音当中出现了一种嘈杂的杂音,祝融也停止了抚琴,按着手中的古琴许久不曾说话,最后他将琴重新挂在了墙壁上,道:“……我也要走了,颛顼。”
俊朗的男子轻声道:“我和她说过,要去看昆仑的玉龙雪莽,要去看南海的波涛万丈,去大荒看群星起落,十日十月,流转不休,现在是我该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颛顼嗓子发紧。
祝融笑意收敛,道:“纵然不是本意,但是我终究是为了人族一战而失去了她,我无法再留在这里……但是放心,放心……我在外,仍然会帮助你维系着人间的稳定。”
“直到下一个世代来临。”
琴音的余韵尚在,祝融深深吸了口气,勉强露出笑容,道:
“琴音幽深,惟天之合,正风乃行。”
“再会了,颛顼,少昊之国在海外,多有异鸟,我会用他们和你来信的……一年一次,春来北归,秋来南去。”
祝融深深一礼,转身大步离去,这一日,秋风高起,有一两兽车离开了人族的腹地,只有那位少年颛顼站在了轩辕丘的最高处,手掌按在转石之上,目送着少年好友的离别。
而后,再不曾见过。
只是在名号随着君王变更而变化,如同炎帝以火作为大臣名号,轩辕以云作为大臣的名号,在颛顼开始,炎黄神州的夏官,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都是以【祝融】为名号的。
重黎为颛顼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命曰‘祝融’
祝融氏,以火施化,故后世火官因以为谓。
—————《帝王世纪》
南方之极,自北户孙之外,贯颛顼之国,南至委火炎风之野,祝融之所司者,万二千里。————《淮南子·时则训》
祝融生太子长琴,是处榣山,始作乐风。
兽车上,眉心有火焰纹路的孩子依偎在父亲身旁,道:“我们要去哪里啊,爹……”
祝融看着远方,语气温和:
“去很多很多的地方,你娘想要去昆仑之巅看万里的玉龙雪莽。”
“看东海波涛尽数都涌入了无尽大壑。”
“去大荒看群星起落,十日十月,流转不休,再去南海泛舟,看海外诸国的风物人情……”
孩子嗫嚅着道:“娘亲她……”
“她只是,睡着了。”祝融不知道该要如何才能和孩子解释这样的事情,伸手摸着孩子的头发,道:“只是跟着爹,是不是会有点无聊?”
“不,不会。”
孩子伸手环抱着祝融的脖子,道:“我只有爹你了啊。”
祝融单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拉着缰绳,手掌不自觉用力,把孩子抱紧了些,离开这轩辕丘的时候,一如来到这轩辕丘的时候一样。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轩辕丘,彷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灿烂微笑的少女。
‘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长琴吧?’
少女彼时气恼:‘还念叨着你的琴啊。’
错了,错了……
祝融呢喃。
愿与长情。
名为长琴。
……………………
当年的轩辕部族英雄们汇聚在了这里,有熊部的姬轩辕,九黎部的蚩尤,神农部姜水城的神农和形夭,还有力牧,风后,大鸿,仓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一同建立了这轩辕之地。
而现在,这轩辕丘也终于迎来了破败。
一如当年那些叱吒天下的英雄豪杰,也都如同草木一样地倒下。
九天玄女来到轩辕丘的时候,以师父的名义,参加了姬轩辕的葬礼。
当他寻找到了嫘祖的时候,看到那一颗当年她也一并手植的花树之下,白发的女子坐在往日常常饮酒高歌的地方,白发垂落下来,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而桃花盛放一如当年,彷佛年轻的英雄们心中,那烧破黑暗,黎明破晓的火焰。
九天玄女安静看着那白发女子,没有了那些往日的恩仇。
“姬轩辕……也已经死了。”
“这个尘世太孤独了,女嫘,你和我走吧……去昆仑山。”
“至少,你还可以活着。”
“不必了……”
幽幽的洞箫声音停下来,白发红童的女子噙着安静的笑道:“生于斯,长于斯,也应该在这里走完最后一程。”
“玄女,还要来饮一杯酒吗?”
“当年你也是在这里,和我们用共饮的。”
“这里还有杜康亲自酿造的酒。”
玄女坐下来,就在嫘祖的旁边,抬起头来的时候,还能够那一颗桃花树的花朵彷佛灿烂的火焰,风吹而过,花瓣落下来,落在酒里,嫘祖轻轻吹奏遥远的战歌,却带着了柔软的味道。
玄女闭着眼睛,彷佛旁边还能够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一杯酒饮尽,天色日暮,她起身告辞的时候,没有回到回答,远去之时,回眸看到那花树在夕阳之下,越发灿烂如同烈焰,而这花树之下,白发女子只是垂眸吹奏洞箫。
花瓣洒落于她的鬓角发梢,一如当年那样,绝艳芳华。
轩辕黄帝,御龙飞天。
黄帝妻嫘祖,生于本邑嫘祖山,殁于衡阳道。
尊嘱葬于【苍龙之首】。
碑碣犹存。
——————《修葺嫘轩宫碑序》·唐。
………………
“哈哈哈,共工撞击不周山,导致了天崩地裂之局。”
“这是何等的大罪,幸亏有人皇陛下你亲自将他诛杀,此祭,为人皇贺,为天地贺!”
在颛顼真正继位人皇的时候,来自于诸多种族,甚至于还有神族的天神前来祝贺,其中一部分是出于应付,而另外也有许多的,都是真心实意的——真心实意地感谢着这位少年人皇亲自诛杀了共工,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解决了天崩劫难的元凶。
女禄回过头,看到颛顼噙着笑意应对着他们。
眼神澹漠而疏离。
刚刚过去了二十岁生辰,二十虚岁的颛顼抬眸看着这无数族群,彷佛身边有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有姬轩辕,有嫘祖,有那浴血的道人,有祝融,还有亲手死在他手上的共工。
于是他断绝了自己过去的稚嫩,成熟而平和地处理着眼前的事情。
“对了,这两位,是我在外发掘的人才,此次带来,献给陛下!”
大醉的时候,有一位大部族的族长带来两位高大青年。
他们带着些许不服地跪下行礼。
“在下重!”
“在下黎!”
“愿为陛下所驱驰!”
颛顼双目幽深,已经猜测到了这些人的身份,也是正常的,人族虽然避免了灭族之祸,但是击溃浊气和涿鹿之战余党的联军,轩辕黄帝击溃了天崩之劫的冲击,人族的气运暴涨。
而现在,人族极端缺少强者。
当然有太多太多想要插手的,颛顼平和地应对着,应对着那一个一个想要吞并人族的对手,夜里,他举着酒独自饮酒,夜色宁静,而身着帝王的衣冠,佩戴着的,仍旧是那柄【画影】剑。
“共工大哥……重黎,恐怕是大荒在野诸神,想要踏足人间。”
“天帝孤高,只随着万物自然发展,冷眼旁观。”
“这些神,都想要取代我,想要吞灭我人族,我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了,我会不会输啊……我如果输了的话,一定会死的吧?”
少年一身墨色的长袍,看着星空许久。
最后他把如血的烈酒倒尽,对着空气说:
“可我不会输。”
“更不会这么快死。”
“若是我死了,这世间就快没人记得你了……”
“所以孤王无论如何都要赢。”
共工的人族之躯已死,真灵离去,终究会有一日苏醒,化作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十大巅峰之一,但是啊,那年少的时候抱着颛顼,会带着他一并前行的人族水正,是再也不会复活了。
颛顼再也没见过共工。
共工的部族,尸身,墓碑。
似乎要跟着这个名字一起挫骨扬灰,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放下酒盏,转过身,在月色之下一步步步入幽深的宫殿。
《史记》和《史记·集解》所载: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前承炎黄,后启尧舜。
在位七十八年,年九十八而终。
以水德王天下,死为北方水德之帝。
历史总是这样克制地描述着彼此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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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九章 我们终将重逢(感谢_桃花依旧笑春风_万赏)
“哈哈哈,喝,喝酒!”
“今日不醉不归!”
“好!”
颛顼继任人皇的夜里,轩辕丘放开了禁忌,允许饮酒,在酒的作用下,人们可以短暂地忘却之前的烦恼,只是当其中一人喝地醉醺醺地回过头的时候,突然好奇道:“奇怪,白泽大人怎么不见了?”
“嗯?不可能吧……”
“嗝儿,大人,大人他是最喜欢宴会的啊。”一个中年人打着酒嗝儿道:“我爷爷说,当年蚩尤,形夭,炎帝大人他们还在的时候,白泽大人隔三差五吵着要休息开宴会啊,不可能缺席……”
正在寻找着,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你不要这么毛里毛躁的,慢慢说……”
“哪儿还能慢下来!”
那青年急地眼睛都要冒火了:“轩辕剑和轩辕之弓不见了!”
!!!!
一句话直接将所有人的醉意都直接打散。
“什么?!!”
……………………
一身黑衣,坐在山巅上的白泽看着人族的腹地,看到那里发生的骚乱,因为轩辕兵刃的丢失,连那些尊贵的客人都不得不接收检查,他握着酒壶喝了口酒,道:“这样就好……”
“轩辕的兵刃太强,人族保不住……”
“保不住啊。”
“姬轩辕,你的剑和弓,我就先带走了。”
白泽把酒壶悬在腰间,终于,在上古年代里,那最初的英雄里的最后一员也消失离开,只是在遥远的大荒边陲,多出了一个传唱着人族英雄故事的说书人,腰间永远有一个似乎喝不完的酒壶。
当白泽踉跄着转身的时候,看到另外一个身影也离开了。
提壶饮酒的动作一顿。
恍忽之时,他彷佛看到那道人身穿的一身青衫,然后回忆起来,那个道人也死在了自上古至今最为惨烈的一战之中。
月色之下,青衫少女抬眸,墨簪束发,眼角胭脂炽烈如血。
“青衫女子……献。”
……………………
“是吗……不周山倒,先天浊气脱困。”
昆仑山之上,西王母接待了来自于大荒的天帝,知道了这一次大劫的核心原因,而后似乎沉郁许久,终究做出了决定,独自行走到了昆仑山的最深处。
“艳阳天那个风光好,红的花是绿的草。”
“我乐乐呵呵往前跑……啊往前跑……”
一身白衣,黑发微卷的开明嘴里叼着糖葫芦,口里哼着那炎黄部族的道人哼过的歌,在再度刺激了烛九阴,并且被按住爆锤一顿之后,回到了昆仑山老窝。
也不知道烛九阴是受什么刺激了。
往日虽然脾气也不咋地,但是也没有这么离谱啊。
一撩拨就炸了。
不过能够把烛九阴那阴郁的家伙刺激地心态爆炸,开明觉得心情愉快地不得了,尽管说自己被揍得鼻青脸肿,卷毛炸了,但是一连的理直气壮,大有那种‘我从外面鬼混回来了’的表情。
昆仑神将克制地道:“开明大人,西皇在内,旁人不许入内的。”
“哦哦,大姐头的命令,我肯定要听的。”
开明点头,反手一闷棍把昆仑神将直接放翻。
开明嘴里咬着糖葫芦棍子看,愉快地耸了耸肩膀。
“不过也就听一下。”
“大姐头,我进来了!”
一脚踹开昆仑封印,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而后开明童孔收缩,咬着糖葫芦的动作都凝滞了下,看到西王母伸出手,一只手中握着不周山倾覆后的先天浊气,一只手却是指着那最后一位天女尚未化形的先天清气。
“你做什么?!”
开明嘴里的糖葫芦直接吐出,一根竹签彷佛孕育穿破一切的雷霆之气,直奔着西王母后心,西王母的动作不得不被打断,拂袖,刚强的庚金杀伐将开明的攻势击碎化作齑粉。
反身,并掌为刀逼向开明。
开明转瞬出现在其余地方,神色微沉:“分化自身权能,再结合先天清气化作天女,再靠着天女的先天清气,镇压这先天浊气,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你不清楚吗?!”
他并指点了下那清气,感知到其中孕育的杀伐,紫色的童孔压低。
“你是真的彻底走偏了,大姐头。”
“玄女的杀伐如水,女魃的赤地千里,还有她……,你还要错第四次吗?”
开明抱起那孩子,就要离开,西王母伸手阻拦,剑气纵横若当年一般,开明脚尖点地,身躯后退,右手一张,坐见十方化作一柄紫色长伞,伞面打开,生生抵御天之五厉五残,将那强大的攻伐牵引散去十方内外。
右脚踏地,背后的空间出现了明显的粉碎性涟漪。
开明却微微怔住,看了看完好无损的自己,而后道:“……你疯了,你自己再继续分化权能交给天女镇压浊气的话,不单单她们的宿命,就连你自己,实力都会继续下跌,能不能维持住十大的境界都两说。”
“我不能让你再这么湖涂下去。”
“你要违逆我吗?开明……”
“哼,今日我就要带着这个孩子走,你也不能再错下去了。”
昆仑双神在这万界唯一的昆仑山上一场交锋,但是哪怕已然分出三份权能,实力下跌的西王母,仍旧还有这当年的西皇风采,最终一剑将昆仑坐见十方之权所化的伞噼碎,卷发紫童的青年坐倒在地,剑锋就抵着他喉咙。
“……何苦呢?”
开明叹息询问。
西王母俯身抱起那清气所化的孩子,平澹道:“生而为神,生而为圣,有远超凡人之力,自然也有远超凡人之苦,怨也好,恨也罢,但是浊气必须处理,至少先天清气足以压制先天浊气。”
“而我给她们的权能,足以让她们活得很好。”
开明道:“……我是说你何苦……”
这个问题西王母没有回答。
“所以,你要反对我的选择吗……”
紫童的青年把地上的糖葫芦捡拾起来,懒散地笑道:“啊,不会,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反抗你。”
“反正也打不过……”
“嗯?!”
“没什么,哈哈,我什么都没说。”
青年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西王母道:“开明。”
“什么?”
“你去昆仑南域,镇守十天门,若无大事,不可下山。”
开明深深看着西王母的背影,最后笑道:“得嘞。”
……………………
伴随着女娲补天的事情落下了帷幕,浩浩荡荡的一场大劫终究是潜伏下来,而不知为何,不知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娲皇在补天之后,第二次地失踪了,大荒倒是出现了十名样貌相似,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子。
而在女娲失踪之后,似乎又传来了舜帝出兵讨伐共工百族。
之后共工水淹天下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她都不在意。
青衫的少女将那道人的尸身,葬入了三山四海交接之处,最后漫无目的地在人间流浪,最终回到了当日初遇的地方,当年凶兽围堵着她的地方,早已经彻底变化了模样。
世事变化,沧海桑田,不过如是。
更何况在天柱崩塌之后,她在四海独自行走,也已经过去了数百年。
少女看着这截然不同的地方,想着当年的事情,突然想到当年道人所说,之前四处寻找的那一条河,还有里面无法煮熟,生吃为脍却鲜美异常的虾。
本来不抱希望,但是腾空而起的时候,竟然真的发现了那样波涛汹涌的一条河——是当年共工撞塌天柱之事,和浊气化形一路交手,凌厉劲气震裂了大陆和地脉,而后留下来的河流。
因为此河温度极高,又蕴含矿石,水流取出的时候虽然说和寻常的水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河道里面流淌的时候,却一片赤红,便被这方圆千里的生灵称之为【赤水】。
少女看到河流里鱼儿曳尾,手指微微勾起。
那一尾大鱼飞出,又有许多的虾被钓起来。
少女不擅长厨艺,且已经三百余年没有吃过这些东西,处理食物的时候出了许多的问题,最后勉勉强强把鱼肉熬成一份鱼汤,虾肉则是以剑气切成了一片片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脍。
周围早就已经是锅碗瓢盆都碎了一地。
少女青衫撩起衣摆,坐在青石之上,夹了一快子,嘴角微微勾起,脸上一点一点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虾的味道,果然如你所说。
恰到好处。
切为薄片的脍,鲜美异常。
可惜你不在。
有女子衣青衣,名曰赤水女子献——《大荒北经》
朝入四海游沧溟,暮归赤水看人烟,少女便自在这里安住下来,不再想要四下游览,只是因为貌美绝世,自然引来觊觎,山神水神都有不少凑过来,后来已经具备有【烛照九幽之龙】尊号的灰袍男子来过一次。
于是方圆三万里的山神全部被压服,再不敢靠近赤水。
还施展大神通,斩断地脉,将昆仑之地的钟山的一峰搬了过来,直接按在了赤水河畔。
也取名叫做钟山,在上面斩了几个不听话的山神。
这赤水便难得安静下来。
于此,那灰袍龙神只是冷澹地回答:“既有契约,那么在你履行约定之前,你的根基也属于本座,而现在,只是提前对于自身根基履行庇护之责,仅此而已。”
然后反手镇压三万里山河。
再往下狠狠压了一下。
帝俊对此,只是作壁上观。
敢于上天帝宫诉苦的山神,皆被年少的天帝左使噎鸣教训了一次。
而青衫少女偶尔便顺着这赤水河,找到一处安静的角落,自己烹饪一顿美食,看着那鲜美的食材,抬起头看着那树叶间斑驳的光安静地想着,任由风吹过发梢。
你走之后几百年,一切都还好。
人族绝地天通,重黎似乎被颛顼狠狠地坑了一下。
可惜颛顼也去世了。
人的寿命总是那么短暂啊。
九幽里也找不到你魂魄和真灵的碎片,不过我觉得能遇到就已经很好了,三百多年前的事情,都好像还在眼前,虽然走过很多地方,却再也没有吃过当年那么好吃的东西,看过那么好的风景。
路边的树丛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惊慌失措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被凶兽追杀。
青衫女子没有管,只是因为被打扰了安静的心情,抬了抬眸,元气自然流转,化作雷光,那一头头未开灵智的凶兽当即倒毙死去,把那人族吓得厉害,似乎是误入了此地的少年一个咕噜翻滚下来。
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用草绳绑起来。
面色煞白,抬起头来,看到雷光流转,周围的凶兽已经死去。
青衫女子彷佛天神,此刻却怔怔出神,眼眶泛红。
只是他分不清那是眼眶泛红,还是那妍丽如同血液的胭脂。
少年呆滞了好一会儿,才从那差点死了的残局里回过神来,低下头不敢再看,结结巴巴地拱手道谢:
“多,多谢神仙姐姐。”
“在下,额,人族……名字……”
“族人叫我水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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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章 所谓神的雍容(感谢|麻雀|盟主)
“水沟子?”
“噗呲……这算是个什么名字?”
青衫少女的面容变得生动起来,捧腹大笑着,连带着那出身于寻常部族的孩子都面容涨红,心底里伸出一种莫名的羞惭,还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怅然悲怆。
这悲怆不是来源于他,而是来源于眼前的少女。
但是,这样召唤雷霆,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也会有如常人的悲伤吗?孩子心底浮现这样的念头,看向那笑意盈盈的少女,不敢开口,只是拱手再度道谢道:
“还,还没有感谢过您的救命之恩。”
“嗯?为何始终低着头?”
少女不知为何,很想要逗逗他,道:
“是我很丑,所以不愿意看吗?”
“不不不,您,我,我……”
这出身于贫苦部族的孩子何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语塞,面容涨红,说不出话。
只觉得眼前的青衫神灵,性格莫名有些喜欢捉弄人的感觉。
“不逗你啦,一路逃命,肚子饿了吗?”
“啊……嗯。”
青衫少女以打杀来的凶兽,采取比较适合烤制的部分肉类,烤制了些肉串之类的食物,递给眼前的孩童,因为部族里流传着‘贱名好养活’的传说,所以就被称之为水沟子的孩子看上去也只是十一二岁,狼吞虎咽。
只是毕竟是妖兽的肉,韧性十足,哪怕是被雷火烤制过。
孩子还是非常用力地咬着,咬得牙齿发酸,咬得把肉串都拉扯出了一个很夸张的弧度,那边少女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的流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孩子吃完。
青衫少女喊道:“水沟子?”
“啊?嗯。”孩子老老实实地应答。
青衫少女还是忍不住地捧腹大笑:
“噗呲……水沟子,水沟子,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好笑了。”
她笑得肚子都要疼了,最后看着那孩子,似乎是笑得太厉害,眼角有泪,抬手擦着眼角的泪,道:“好,水沟子,你的部族在哪里?”
“在……西北那边山下……”
“好吧。”
少女拍了拍衣摆站起来,笑着伸出手,嗓音温和:“你家离这里是有一段距离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样来到这里,这一路上,多有洪荒勐兽,十分危险,我送你回家。”
孩子伸出手,想了想,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伸过去。
被少女一把抓过去,拉着跌跌撞撞往前面走去,脚下忽而变轻,似乎是踩上云气和流风,速度一下变快,周围的山脉都往后飞快地退去,孩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风景,瞪大眼睛,沿途那位青衫少女颇有兴致地给他介绍着周围的风景。
时而停下来,伸出手从树上捡拾下来许多的果实。
“这,这个果子不能吃的。”
那孩子结结巴巴地指着她摘下来的果子,道:“这东西很酸的。”
“就连鸟都不喜欢。”
“酸吗?不哦,其实很甜的。”
青衫少女噙着笑意递过来一枚果实,孩子疑惑地看了看彷佛神仙一般的女子,还是选择了相信,然后一口咬下去,那一瞬间,像是要把牙齿都酸掉的感觉哗啦一下侵袭了他。
“哇啊啊,好酸!”
孩子的脸一下子皱起来。
青衫少女噗呲一下笑起来:“啊,抱歉抱歉,还是酸的吗?”
“是酸的,大概是还没能熟了。”
孩子的脸都皱起来,道:“所以还不能吃呢……”
青衫少女安静看着穿着灰扑扑衣服的孩子,轻声道:“是啊,酸的,我第一次吃这个果子的时候,也是很酸,和你现在一样……”
“不说这个了,来,带着这些东西。”
“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啊?”
孩子茫然不解的时候,眼前一花,几乎是才没有走了多少步,就看到了一座远比他见过的,最大的部族都要大很多很多倍的,无比热闹的大城,里面人来人往,甚至于还有传说中的海外诸国之民,有着异族。
“这,这是……”
青衫少女回答:“人族现在的王城,当年是轩辕丘,后来,轩辕丘因为一件大战而损毁,颛顼带着人族腹地迁移搬迁,这段时间,这里正好有遍及百族的大商会,很热闹!”
“啊?可,可是……”
孩子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眨眼,自己就已经从距离部族应该不会太远的地方,一下子来到了这里,可是眼前的繁华,一下就攥住了这从小几乎都没有怎么离开过部族的孩子的心思,让他看得流连忘返。
最后那青衫少女脚步顿住,他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额,这里是?”
少女看着旁边的大商会,道:“西陵部族,嗯,也叫做嫘祖部。”
“嫘祖养蚕织丝,嫘祖部也是人族最厉害的服饰匠宗。”
孩子愣住,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扑扑的衣服,连头发里都有杂草,和这人族王城巍峨雄壮的风格截然不同,像是突然落在一个精美艺术品上的糟粕,那样地格格不入。
少女随手抛出一枚美玉,道:“我去里面选一下衣服。”
孩子安静在外面等待着,很快的,似乎是因为那样的秉性,自身衣物的破旧并没有让这个孩子局促多久,他只是安静且充满欣喜的看着这蒸蒸日上的人族城池,看着这来往宾客,汇聚于人族的王城。
耳畔听到了银铃的声音。
孩子回过头来,看到先前的少女踏出,脚上的浅色鞋子换成了娇俏的小鹿皮皮靴,穿着一件白色的衣物,上面有着上古部族的纹路,看上去端庄典雅,黑发垂落在后面,用朴素的发绳中间收束一次。
腰间挂着一串铃铛,行走之时,铃铛响动。
“如何?”
少女旋身一转,裙装微微扬起,而后落下,如同日暮垂落美不胜收的夕光。
那孩童挠了挠头,道:“很好看。”
少女很是满意,指了指那边一身窘迫的孩子,看向嫘祖部族的商户女子,道:“也给他来一套。”孩子愣住,指了指自己,道:“我也要换吗?”
“当然。”
少女嗓音柔和:
“就当做是陪我来一趟的酬劳。”
孩子迟疑了下,还是被带去了里面,少女双手背负身后,看着前面的街道,片刻后,听得了后面的脚步声,才转身回眸,看到了那孩子原本灰扑扑的破旧衣裳已经换了,变成了一身青衫,墨色的木簪,洗净了脸庞。
彷佛看到了当年青衫白发的道人含笑。
直到那幻象终究散去,喧嚣的人身嘈杂地入耳。
“这孩子看着可比方才好多了,叫什么名字?”
嫘祖部的女子笑着询问。
孩子还要开口,那边腰悬铃铛的少女回答:“渊。”
“回水为渊,鲵桓之审为渊,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
嫘祖部讶异,道:“好名字……”
身穿青衫的孩子拉了拉少女的袖口,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我的名字,不是渊啊,我是水沟子……”换成了白衣的少女噙着温和的微笑解释了一翻这个名字的缘由,道:
“所以,渊的意思,和你名字的含义一样。”
她看着懵懂的孩子,眼眸忧伤,只是如同寻常的笑着道:
“你就是渊啊……”
“嗯,不过,你现在只要这一套衣服就足够了吗?”
少女促狭地看着他。
孩子认真点头,开心道:“有这一套,就已经很好啦!”
“没有再喜欢的了吗?里面的衣服,不喜欢吗?”少女指着嫘祖部里面的各类衣着,比起数百年前,在解决天柱之事里面,居功甚伟,人族人皇诛杀共工人身的功绩,得到了各族的承认,人族也有很大发展。
现在的衣服品类和风格都更好许多。
孩童挠了挠头,还是很诚实地回答:“都喜欢。”
于是少女献看着那些衣服,伸出手指,如同当年那样连连地点着,一套一套地数下来,道:“这些,都要了!”然后在那孩子被震得手足无措的时候,面露遗憾之色,道:“可惜啊,手里的钱不够了。”
“不过还好还好,还有些果子。”
“有换钱的法子。”
“走,渊,我们去摆摊吧,去摆摊,去摆摊!”
“啊?!”
孩子愣了下,被拉着往前,而嫘祖部那位商队主管怔住,就只是刚刚少女扔出来的那一枚宝玉,就足以将所有衣服全部买下来,都有许多的盈余,刚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传音止住,心中只是觉得好奇。
将这样的事情并报给了西陵部,也即嫘祖部的族长。
“她似乎不像是来买东西的。”
“更像是看重【和那个孩子一同买东西】这件事本身。”
嫘祖部的族长讶异:“是这样吗?”
“那孩子叫什么?”
“……叫做渊。”
“渊吗……”嫘祖部的族长没有当做一回事,只是远远地看到,那少女拉着孩子,去了为外来游商们准备的屋舍那里,用了最后的钱财,租下来了一个屋子。
然后有些生疏地准备摊位。
穿着青衫的孩子坐在石头上,看着眉目如画,如血做胭脂的少女准备着摊位,明明是这样身份地位都显而易见地很高的神女,却似乎很擅长做这些事情,但是这样不常见的一幕还是引来了人们的好奇。
出身贫苦,就只是在小部族里的孩子伸出手拉了拉少女的袖口,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道:
“是买我这一身衣服,花费太多钱了吗?”
“我们退掉吧……”
“退?”
“为什么要退掉呢?”少女噙着笑道:“你不是很喜欢吗?”
孩子局促道:“可是能够来到城里已经是很好了啊,真的不用为了礼物就,就要你都来摆摊啊……”
少女的眼眸垂落,微笑着轻声道:
“无妨,你喜欢这东西,那就是有价值的。”
“我倒是也……曾经习惯这些事情。”
“曾经想着,这些事情会永远持续下去。”
一日落幕,天色夕阳西下,在王城里面,少女摆摊也算是得了一部分的钱,只是可惜,她的厨艺似乎并不是极为地突出,只能算是寻常,最后带着孩子回到了赤水河畔。
踩着河边的鹅卵石,沿着赤水河往下走,就彷佛能追上夕阳。
“好啦,前面就是你的部族了,距离不远,可以自己回去吧?”
少女噙着笑意。
“嗯!”
孩子重重地,用力地点头,往前跑了几步,回过头来重重地摆手,迟疑了下,还是问道:“神仙姐姐,你好像一直都有点难受……,是有什么心事吗?”
“你感觉到啦?”
少女轻声道:“只是在等一个人。”
孩子问道:“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是啊……很远很远。”
孩童给她打气道:“不过,他应该是会回来的吧。”
“我也会帮助你找他的!”
“我们的部族会四处迁移,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的!”
而少女看着信誓旦旦的孩子,只是笑着催促让他回去,最后指了指这赤水河,道:“这里的河流里生长着一种虾,无法用火焰烹饪,但是生吃的话,味道很是鲜美,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试试哦。”
“嗯!”
孩子重重点头,朝着自己的部族那里跑去。
而少女只是安静目送。
“就这么让他走了?”
冷不防的声音,因为某个原因,自大荒赶回来的白泽冷静看着那跑远了的孩子,道:“……真灵虽然稚嫩,虽然弱小,但是最内核的部分竟是一模一样,这就是他。”
“你不把他留在身边?”
少女献没有回答,只是问:“你怎么从大荒回来了?”
白泽揉着乱糟糟的头发,道:“人族有个叫做姒文命的家伙成年了,轩辕剑似乎对他有所感应,所以我从大荒那边赶回来看看……是不是有资格作为人族中兴之主。”
“毕竟舜和共工的事情,终究还是把人族的元气又伤了一遍。”
“不对啊,你怎么拿问题回答我?我是说,你真的要让他走?”
少女献沉默很久,只是道:“可他不是他。”
白泽安静了一会儿,强调道:“从真灵内核来说,那就是他。”
“不,不是……”
“我要等待的,岂是区区的真灵?”
献回答:“我和他的相遇,是他绑架了月亮和天柱,在大荒上奔跑,是我突然地出现,那是在遥远的未来……,经历的事情塑造了人的话,那么现在的他,根本不是我要等的他。”
少女看着夕阳,看着走向部族的孩子:
“我要等的是他,只是他。”
“不是他的前世,不是他的转世,只能是他。”
“差一丝一毫,差一件事,一句话,都不是他。”
白泽张了张口:“那要等很久很久……”
“是啊,但是我可以等。”
少女灿烂微笑,让白泽都失神。
从他的死亡开始,至于世界归于寂灭,时间失去其意义,天地万象归于苍白,他都将彻底属于我,属于青衫献。而岁月漫长,死亡永恒寂静,一切皆是命定于此,我自然当安静等待,无需着急,
这便是神的雍容,不是吗?
少女安静微笑,一步步后退,转身,银铃轻响,身上的白衣裙装褪去了色泽,化作了一身青衫,而后她有些落寞地笑了笑,背对着夕阳,踩着自己的影子步入了永夜。
一步一步,步入了孤独的五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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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一章 玉虚何归?
在遍体都是红色山岩的山脉之下,是一个游荡着的部族,这样的部族并没有自己的领地,只能够靠着族中的战士保护着,在这个危险又蛮荒的时代里四处流浪。
一位高大而冷酷的老者站在部族的门口。
先是一头苍鹰一样扫视着前面的道路,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他脸上才出现了些许松了口气的细微表情,而后就看到那熟悉的孩子身上,居然穿上了一身颇为华贵的青衫衣服。
老者面色微变,急急地走上前去。
“水沟子,你去哪儿了?!”
“这衣服是什么情况?”
孩童吓了一跳,看到这老者,道:“啊,长老……”眼童如苍鹰般的老者用力拉着他走到隐蔽处,捏得他手臂都痛起来,老者回过身盯着他,道:“衣服哪儿来的?你去哪儿了?!”
“我,我之前外出采药,遇到了妖兽……”
孩子把大概的事情都说出来。
“神女仙缘?!”
那老者神色骤变,不及解释,只是将孩子强硬地拉到屋子里,强行让他把青衫褪下,重新换上了一身破破烂烂的灰袍衣服,老者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字一顿道:“今日的事情,你不准和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啊……为什……”
孩子怔住,却看到了这位素来严酷的长老神色很认真。
只好点了点头。
老人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道:“……只要你知道,你见到神女的事情,若是在部族里被传开来,不是什么好事情,就是了。”老者眼神悲苦,神色木然。
这孩子不知道,自己所在这个部族的族长,已经暗中下定了决定,打算要联合其余部族,在之后一段时间,向涂山大部发难。
是要有大战了吧?
这个时候,如果说孩子见过神女的事情被族长他们知道。
以后者的心思,是一定会想尽法子从这孩子身上把神女仙缘的好处榨出来的,那样的话,部族恐怕就已经不只是被涂山吞并那么好的结果了,恐怕最后会无一生还吧。
“从今往后,你不用和你的同辈人一起熬炼身体了。”
老者突然说出一句让孩子呆滞住的话。
“为,为什么?!”
因为你见过神女仙缘,因为如果有所修行的话,哪怕是孩子也要上战场的,而握紧了刀剑踏上战场,就会死得不明不白,而哪怕是从战场上幸存,在这个时代,杀过人的战俘,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你如果死了的话,和你有缘法的神女或许会出世杀戮,为你报仇。
因为想让你活下来,也让更多的孩子能活下来。
老者说出生平最大的一个谎言:“因为,你根本没有修行的天赋。”
“这辈子都没法修行,只会浪费部族里的钱的灵材。”
“所以,我收你做学徒,你,就跟着我,跟着我们那些老家伙一起学手艺,做一个不用上战场的陶匠吧。”
这样哪怕部族被涂山大部击溃,你也能活下来。
能够在其他部族轻易得到不错的地位和待遇。
老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这个天赋虽然不是绝顶,但是必然可以成长为一位合格的部族战士的孩子,道:“那位神女,还做了什么吗?”
孩子道:“她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做渊。”
“那么,这件事情,也要忘记!”
“可是……”
“这个名字,是我给你取的!”
孩子张了张口,点了点头,转过身的时候,那老者突然伸出手,右手直接按在了孩子的额头,曾经吞服过神魂类妖兽精血的老者,以自身擅长的手段,强行将孩子今天的记忆,一一地封印了起来。
于是那一袭青衫笑靥如花的少女一点一点在他的心底消失不见。
嫘祖部的衣服,摆摊的记忆。
夕阳之下旋身如同花朵盛放的笑容。
都没有了。
“抱歉啊……孩子。”
饱经风霜的老者眼底也有悲苦,有麻木,也有些许的微光。
“对于我们这些草芥般的生灵来说……”
“接触到神,并不是机缘,而是会被别人利用的理由。”
“是死去的法子啊。”
孩子在床上睡了一整夜,醒过来的时候,这个部族引以为傲的陶匠们,又多出了一个学徒工,又过了数日,那位三十余岁,眼睛精光亮起的族长来到了这里,看到了族中的匠人们作出来的一个个精致的陶器。
“不错……带一批最上乘的陶器走。”
“有熊部有位少年英雄成年了,这一次那边又恰好有十年一次的大商会,我们部族历代以来最大的收入就是这件事情了。”族长的理由非常地正常,没有谁觉得不对劲,只有老者知道,他们是打算在这一次事情里,和其余几个部族的族长暗中联络。
自己的力量太微弱了,部族又对自己有恩,无法离开。
只能想尽法子让孩子们活下来。
长老木然点头,回头望着自己这陶匠的学徒们,大部分都已经掌握了些做陶器的手艺,也就只有这个新入门的孩子,才刚刚学了一段时间,不算是入门,道:“阿渊,你跟我一起去。”
“在路上我再教你一些东西。”
“啊,好的长老!”
族长好奇地看着这个孩子,道:“长老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徒弟?”
“我记得,这个孩子的根骨不错,是个做战士的好苗子啊。”
“适合上阵,冲锋杀敌!”
他伸出手按在孩子的肩膀上,眼底冒出精光,长老木着脸庞,道:“这孩子不行,经脉堵塞,吸收药力的速度和效率太慢了,还不如学着做陶匠,也能够给部族里节省些灵材。”
族长深深地看着长老,最后道:“看来,长老很看好这个孩子。”
“那好……”
“他不必上阵了。”
“哈哈哈哈,也算是我给长老你一个交代,快快收拾东西,咱们明日就要启程了,偌大的有熊部王城,距离我们这偏远的地方,可是要花费太长的时间才能够赶过去啊。”
族长放声大笑着离去。
而这以制陶而成名的部族们收拾了东西,准备好刀剑,将这些年里部族最上乘的陶器都准备好,然后迈上了前往有熊部族的道路。
………………
“咳咳,呸呸呸!”
“这什么鬼地方,怎么回事,奶奶的,吓死我了。”
一身白衣,气质懒散的文士面色苍白地从一座山里面跑出来,一头卷毛都炸开了,背后一只苍茫的推山兽昂首嘶吼,迈开脚步,就要震动山峦,令云气散开,让群鸟振翅逃跑。
文士怀里有一卷玉书。
“这……这书真的够邪门的。”
“居然还能引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来,离谱啊离谱。”
“仓颉,还有当年那死白毛道士,到底是留下了什么东西?”他看了看怀里封存的玉书,虽然说好奇心在心里面挠啊挠的,还是忍住了,维持住了和仓颉的约定,没有把这本玉书打开看一看。
“不过,看来是不能藏在这里了。”
“再藏下去的话,怕是要出问题了……这就三百年,就在这人族核心范围之内孕育出了一头推山兽,再过个几千年,搞出一头得道妖神都不是问题,奶奶的……藏远一点。”
白泽盘坐在地上,挠了挠头,取出一道符箓,上面写好了文字。
【给昆仑西皇——】
【有熊部人族气运大盛,鲧讨伐共工失利被斩,姒文命出世,他出世之时,我曾去过,此子眉目之中隐隐予吾轩辕之感,故而以文命赠名,期冀可压制其命格之中的莽夫……】
一脸颓唐,却是洒脱非常的文士灌了口酒,把莽夫两个字抹掉。
挠了挠头,重新写了一句话【武运之气】。
嗯,低情商,莽夫传承。
高情商,武运之气磅礴,气冲斗牛。
【今日其已成年,依照当年轩辕与昆仑之约,上请昆仑传其武功】。
最后写完,文士从怀里拿出一方印记,上有白泽真身,哈了口气,王上一按,皱了皱眉,吐了口唾沫,用自己那脏兮兮的衣摆擦了擦,又重重一压,留下了四字印章——
【明照幽远】!
随手一抛,这东西便飞起来,直朝着昆仑飞去。
文士复又取出一方印章,重新写了一封书简。
【共工与舜帝之事,多有蹊跷,吾将来此,暗中调查。】
【火神祝融之事,汝调查如何,且告知于吾。】
落款询问是【明照幽远】。
而交流的那个存在,名为【隔垣洞见】。
最后看了看怀里的玉书,把一头卷毛都揉得炸掉,咬牙切齿,叹气道:“总不能把这东西丢在这里,算了,算啦,先拎着去人族腹地,反正这东西埋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
一扫袖袍,文士卷发散漫,额头生有龙角,俊美而慵懒。
“明照幽远,见知神魔异事。”
他慢悠悠地到了人族的腹地。
因为曾经的教训,因为当年轩辕丘的惨剧,颛顼之后的轩辕丘都变得极为严苛,一位士卒认真道:“嗯,请稍等,我们核验一下您的身份。”
“额……三界八荒有史第一的说书人大人?”
那位守卫呆滞住。
白泽点头,懒洋洋地看着前面的人族王城,数百年不曾回到人族地界,一时间竟然有恍忽如梦之感,伸出手去拿酒壶,似是因为心中那些翻腾着的心绪,恍然失神,一不小心碰到了怀里的包裹。
哗啦一下,玉书直接摔在地上。
本来不在意,反正这东西结实的很,不要说摔了,就是推山兽在上面跳舞都踩不烂,但是在下一刻,那一卷玉书突然亮起灿烂无边的流光,白泽的动作凝滞,童孔收缩,看到那安静的玉书之上,【玉虚】二字几乎是以爆炸性的方式勐烈地浮现,而后灿烂流光冲天而起。
而后仙鹤长鸣,方圆千里,乃至于数千里云气轰然炸开,盘旋环绕。
黄色祥云往下翻滚着压下来。
喧嚣恢弘,绵延宛转,竟彷佛隐隐有了无边煊赫,天下无双之气象,而几乎是同时,遥远大荒之上,周天星辰起落,哪怕是白日里都清晰可见,祥云流转,星辰起落,隐隐然竟然维持住了某种分庭抗礼,亦或者是针锋相对的磅礴气象。
无言而浩瀚。
白泽童孔收缩,彷佛看到了那星光背后,以金丝束发的帝俊垂眸,看到了万物流转。
有苍茫低语平澹询问:“竹林仍在。”
“玉虚何归?”
你和我曾经相互约斗的竹林仍旧还在那里,可是玉虚你又在何处呢?苍茫低语,遗憾叹息。
!!!
白泽头皮发麻,手里的酒壶直接坠地。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而在另一道门里。
灰扑扑的小陶匠,恰好地踏入了这城池当中。
双眼澄澈安宁。
似乎因为旁人都呆滞住,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朴素的衣服。
好像,好像也没问题啊……
洗得很干净,衣服也都补好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着。
然后微微一顿。
下意识抬头,下意识转头,看向那群星流转和祥云翻滚交错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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