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岂不闻昆仑?
年少僧人双手合十,神色温和宁静,道:
“多谢这位施主施救。”
卫渊不知为何,觉得这少年僧人有些眼熟,可是要想的话,也想不清楚,摇了摇头,道:
“客气了。”
“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我也没有救下人。”
“大师是天台山的僧人?”
因为圆觉的存在,卫渊对于佛门保持一种中立的态度,只要不惹也懒得去找麻烦,当然你自己触霉头,就不要怪我卧虎大耳刮子抽你,这少年僧人客气回答道:
“贫僧法号道广。”
“严格来说,并不能说是天台山弟子,只是在这里挂单修行而已。”
“年少时是在江南妙智庵出家修行的。”
卫渊点了点头,道:“道广大师。”
少年僧人盯着卫渊看了会儿,心底似有所悟,可是仔细寻找的时候,那一点灵机却又直接平复下去,仿佛只是他的错觉,眼前这人,除去一身修为在这个年纪来说极为不凡,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说到底,好像只是有些投缘。
自称法号道广的僧人顺遂心意,笑言道:
“还不知道这位施主的名字。”
卫渊本来打算要回答,想到烛九阴的提点,决定今天还是要谨慎些,只是道:“我姓卫,开了一家博物馆。”
指了指旁边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一把松子的凤祀羽。
“这是我亲戚家的孩子,叫凤祀羽,听说这儿道门和佛门有比斗,所以过来看看热闹。”
凤祀羽听到提及自己。
看到那少年僧人看过来,直接伸出手递过去一把松子,道:
“要吃吗?”
她双眼明亮,很有兴致地安利道:“看热闹的时候,最好抓一把瓜子什么的,来一点?额……你是佛门的弟子,是不是你们家长辈要跟人家吵架了……”
凤祀羽说到一半的时候才大条地发现,眼前这少年僧人就是天台宗的。
就像是兴致勃勃邀请别人吃瓜,发现吃的瓜就直接长在别人家瓜田里。
有些尴尬。
道广旋即笑道:“那么小僧就却之不恭了。”
“多谢小施主。”
他抓了一把松子,客气点头。
凤祀羽松了口气,拍了拍僧人肩膀,道:“很好吃的。”
而这个时候,卫渊刚刚上山之前,留在山下的肉身也解除了隐身咒术,一身道袍,脸上带着面具,原本苍灰色的头发用道术恢复成纯黑,走上了山,周围的人都发现了他,很快认得出来,这就是当初在龙虎山,放言要和佛门论法的那位太平道道主。
一阵骚乱。
许多人直接用直播设备对准了身穿道袍的卫渊。
可是不管是多好多先进的设备,都只能够拍摄到背影或者侧影,真容仿佛总是笼罩着一层薄雾,无法看穿,卫渊分神两用,一方面应付这位少年僧人,一方面驱使肉身走了上来。
一直到骚乱传来,这才后知后觉似地,顺着众人的视线一起转过头去,看到了从石阶上走上来的太平道道主,后者身穿道袍,步履平稳,而在这个时候,那始终笑呵呵的少年僧人眼眸微敛,眼底复杂。
而后很快将这一缕复杂着杀意,歉意,唏嘘,痛恨的情绪收住。
他早已经修行至佛门神通漏尽通。
心念无漏无碍。
已能断尽烦恼。
卫渊敏锐察觉到了背后针对着‘自己’的一缕复杂情绪,回过头,看到了那少年僧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下旁边嗑瓜子磕松子的凤祀羽,顺着人群往更高处走。
那边早已经有人。
只是传来一声声骚乱。
“看来,这位太平道道主想要过去,还有些麻烦啊。”
“也不算是麻烦吧。”
前面有人低声咕哝道:
“只是会有些难题,这有点算是挑衅了吧……额,下马威?”
“虽然其实是针对其他人的,不过也确实是有点下马威的意思了。”
卫渊三人凑上去,才发现,原来这山前方居然变成了一片断崖,真正的天台寺所在的山峰,此刻竟然直接在千丈之外,中间大片的悬崖,望之让人心中畏惧,一名老僧盘坐在这里,前面就是悬崖,甚至于没有通过的桥梁。
从周围人交流的声音里面,能够猜测得出来。
刚刚已经有些修行者各自施展手段,要么就用绳索凌空飞度,要么就选择从对面孤峰绝壁上爬上去,那老僧双手合十,对太平道道主语气和煦道:“渊道主,前方就是我佛门诸高僧所在,请往论道。”
有人忍不住道:“可我们怎么办?”
是啊,这些人都带着设备,难不成就直接抛在这里?
那老僧双手合十,只是道:“前方苦海。”
又看向太平道道主,语气诚恳道:
“渊道主,寺中长辈有言,此次论法,既然是为了众生,那么就不应当以神通强弱来论高下,而应该纯粹讲述法门,道门以为如何?”
卫渊忍不住挑了挑眉。
之前非得要搞出金佛传法,千里逼问龙虎山的是你。
现在说大家和和气气,只论法门,不比神通排场的也是你。
合着好事全部都给你占着了?
而这个时候网络上也都有些争吵起来,不少人也同意这样的说法,毕竟这和尚看上去挺和气的,又像是个讲道理的样子,再说,既然之前说是论法,那么这样的要求也很正常。
又有人分析,苦海无涯,是要回头是岸。
还是说要以身横渡。
要是说回头是岸,就是要劝你们走,而以身横渡,就是眼前这悬崖只是看着让人害怕,其实是能够平安走过去的。
旁边道广盯着那脸上覆盖面具的道人。
不知为何,可能是那面具的关系,他始终看不破那是否就是过去的那个渊,心底泛起波澜,他对旁边新近结实的两人道:“卫馆主,凤姑娘,小僧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卫渊点头,凤祀羽挥了挥手,道:“试试看。”
她笑道:“真的很好吃。”
少年僧人微笑颔首。
转身离去,很快混入人群里面,等到回到主峰的时候,身上的白色僧衣化作了黑色,让他多出几率冷峻,姚广孝,法号道衍,儒释道三教皆通,按照洛书的记录,本应该是燕王朱棣靖难之役当中最大的助力和谋臣。
一生殊荣无二,以僧人之身扶龙的无二之选。
可惜,因渊的缘故,自己的抱负仍旧胎死腹中。
天台宗这一次的应对其实是他提出的,对方有关云长,若是不加以限制,佛门的声势一定会被打压下去。
他自己这一次是不肯出手的。
所以只能看那些天台宗和佛门的后辈弟子了。
若是能把主动权抓在手里,倒是还有几分可看的,无论是同意与否,都会受到一定的限制,而以机巧见招拆招,无形中也弱了一筹气势。
渊,你会如何做……
以智破去吗?
道广,亦或者说道衍盘坐在蒲团上,顺势将松子放在旁边,拈起一枚。
突然察觉到云气晃动,瞳孔微缩。
这是……
………………
而那老僧眉眼低垂,双手合十,道:
“还请渊道主前往主殿赴会。”
“其余诸位施主,贫僧会带着他们从另一条小路走,不过,寺庙是清净之地,地方不大,可能只有十名施主能去。”
众人遗憾不已。
尤其是很多好不容易赶过来的,打算亲自看看的人。
不过这僧人给出的理由很直白,地方不够大。
他们也没话说。
自己觉得没有什么希望的,也就转身打算下山了。
卫渊本体抓起一颗瓜子扔到嘴里,双眸微敛,只留下了一缕神思,真灵全部操控太古的身躯。
太平道道主眸子微亮,神色笼罩在面具下面,看不真切,其实刚刚这老僧说,前往主殿赴会,其实已经隐隐是打压道门的地位,就像道门只是被邀来的客人,落入被动。
卫渊操控自己的古代之躯,道:
“不必了。”
老僧讶然。
道主抬手,似笑非笑,道:
“既然地方不够大,换一处地方就是了。”
“哪儿来的那么麻烦?”
“什么……”
老僧还打算要开口,突地心神一跳,看到那身穿道袍的道主一震袖袍,而后,悬崖之间的云雾骤然凝滞。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
云气竟然陡然朝着四方溢散,滚滚而去。
在云气之中,突然有浩瀚水声流淌,波涛如惊雷。
让人站不住脚。
老僧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龙吟?!
那道人立于悬崖之前,宽大袖袍被吹拂地朝着后面飘动,云气溢散于周身,自鬓角发梢流淌而过,双目平淡漠然。
而在他身前。
一座座古代楼阁拔地而起,又由云雾灵气托举于空中,山海界帝池的浓郁灵气和现代人间界的环境一经接触,立刻导致剧烈的元气流动,仿佛霞光一般的异象潋滟三千余里。
因为道佛论法而汇聚过来的人几乎下意识全部抬头,看到这一副异象,不知是谁呢喃了一句,这是真神仙啊,此刻对超凡世界再无丝毫的怀疑,而在特别行动组中的道门弟子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袖里乾坤……”
“书里写的是真的……”
帝池此刻就是卫渊的壶天。
远古帝池的水流直接逆势腾起,水流奔走于虚空,化作一条条浩瀚壮阔的桥梁,连接了这里和那些亭台楼阁,水声如雷,却又偏偏不曾落下,仿佛长龙,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自然是潇洒至极,而化水为桥,倒影霞光,也是足够洒脱,而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更是寂静无声。
所有以各种方式看到这一幕的,都短暂失去了言语能力。
那老僧离得近,眼睁睁看着那袖袍之中山川和湖泊飞涌而出,飞快变得巨大,灵气如浪,只觉得心神晃动,一颗佛心几乎被骇得出现裂缝,咬紧牙关,以佛门狮子吼喝问,惊醒被震撼住的众人,道:
“这,这是什么地方?!”
太平道道主侧了侧身,玩味道:
“既然是生在神州。”
“难道没有听过,昆仑瑶池吗?”
“什么……”
旁边道门弟子惊骇:“昆仑?!”
云气涌动,突然有龙吟之声传来,在太平道道主背后,云雾之中隐隐有鳞甲之躯浮现,巨大的凶兽若隐若现,伴随着陡然激昂的龙吟声音,道人侧身看向僧人,袖袍翻涌,背后云海陡然涌动散开,一只狰狞龙首冲破云海。
赤色竖瞳冰冷斜睨山下众人。
云气猛地朝着周围扩散涌动,众人下意识或者后退半步,或者闭上了眼睛,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那道人,只有声音还在,回荡不绝。
“贫道在瑶池,等天台宗诸位。”
“勿要迟了。”
那道人坐于龙兽之上,已入云海。
PS:今日第二更…………三千六百字,还是迟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可曾记得故人?
昆仑……
不知道多少人,被这简简单单两个字震慑地心神恍惚。
那里是神州神代的核心,诸多神话中最高远的存在,如同一场诞生在心中的风暴,瞬间掠过众人心底,让他们感觉到头皮发麻,一名来自于神州官方的记者看着前方云雾的翻腾,真的有一种,神话不再是文字,而是真切地出现在眼前的感觉。
昆仑,瑶池。
作为神州十字景教传承者的项鸿宝手掌颤了颤。
他瞪大眼睛,眼底倒影着那龙兽,以及昆仑帝池的模样,哪怕是作为景教修士,他的心底里都下意识浮现出一种颤动的感觉,那是生长在神州的人,在亲眼看到自身文化祖脉当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传说时的本能反应。
神代神山。
项鸿宝微吸了口气,定了定神。
双目开始从人群中飞快地扫过。
他打算找找混进来的澳洲和新大陆教会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
青年伸手入怀,抓住了手机。
他决定要把这帮人举报掉。
昆仑瑶池的内部消息,不可以让这帮人知道。
顺便还能领上几个五十万。
可是项鸿宝找了半天,也没能够找到那些来自教会的成员,微微皱了皱眉,澳洲距离神州并不算远,他们说早就出发了,没理由到现在都没能抵达神州……
是没能混进来吗?
那也好。
不过,可惜了……
好几个五十万呢。
项鸿宝收好心底的遗憾,把手机塞到怀里,从树上跳下来,装作无辜的样子,准备混进人群里,也去那传说中的昆仑瑶池看看,才走了两步,突然有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按在他的肩膀上。
项鸿宝面不改色,转头疑惑道:“怎么了?”
左边的青年笑眯眯地推了推帽檐。
“特别行动组的。”
“麻烦和我们走一趟。”
项鸿宝面容一滞:“这……为什么?”
“我只是过来看看热闹啊,又没犯什么事儿。”
“我是无辜的。”
右边面容方正的青年盯着他,幽幽地道:
“你觉得,我们人民警察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十字景教成员项鸿宝成功被押走。
卫渊默默收起手机。
想着五十万应该到手了。
他的另一个肉身坐在驳龙背上,倒是能分出闲心思来,把刚刚那一个气机略有奇怪的青年给举报掉了,而旁边的凤祀羽瞪大眼睛,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昆仑瑶池,都有些结巴,看着卫渊,道:“卫馆主。”
“这,这不是……”
她想说,这不是山海界的帝池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
卫渊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他示意凤祀羽安静,然后混着一下变得极为狂热的人群往前走,旁边有个青年举着手机拍摄周围的环境,他脚下踩着透明的水桥,语气里激动稍微平缓下来了些,道:
“看到了吗?朋友们,这就是我们华夏的昆仑瑶池,据传说,当年昆仑的诸神们常常在这里赏景,也是昆仑神话里最知名的场景之一,现在我就踩在昆仑的水桥上,感觉周围有风,能防止人摔下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西王母。”
“能不能看到昆仑的天女。”
“能不能和那些仙女来一场邂逅,哈哈,也算是一场佳话了。”
青年娴熟地开始直播。
卫渊心中腹诽回答。
不可能的。
他看向前方,心中猜测,佛门会如何应对。
而在这个时候,某一处筒子楼里面,狂欢的一众山海异兽们神色一下呆滞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了祖祖辈辈都在昆仑之丘,给诸神们打工酿蜜的钦原。
钦原瞪大了眼睛,心中不敢置信道:“这……这是帝池。”
“可是,怎么可能?!”
“帝池不是在山海界吗?!”
“怎么会来人间的?”
钦原摸不着头脑。
可是面对着一众齐齐看过来的诸多凶兽们,他还是微微抬了抬下巴,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帝池在这里的话,看来要么是有山海界的大人物施展了无上法力,把帝池搬运到了人间;要么就是有对帝池很熟悉的大人物在人间也建造了一个帝池。”
“不管怎么样,肯定是有山海界的大人物出场了。”
“山海界的大人物啊。”
旁边额头挑染的青年忍不住感慨道:
“要是能见到,不知道能不能得点好处。”
还得好处,那种大人物大多都是天生神圣,哪儿会给我们这小兽好处?钦原心中腹诽,不过旋即想到,在山海界,像是他们这样的异兽到处都是,只比那些没有理智,只有兽性的凶兽好一些罢了,一点都不稀罕。
可是这儿是哪里?
这儿可是人间啊!
指不定人间见面觉得眼熟,觉得他乡遇故知什么的,心中感慨。
随手从指头缝里漏一点下来。
那也够他们吃的了。
想到这里,钦原心底火热,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恨不得一下钻进去,周围的山海异兽们,也都想到了这一点,一个个表情都带着一丝狂热,一边喝酒,一边期待着看着屏幕。
心中猜测会是哪位大人物出手。
是昆仑山神陆吾,还是开明兽,亦或者是那位地位更尊崇的西王母?
…………………
道衍听完了旁边小沙弥颤抖的声音。
心中微沉。
昆仑瑶池……
这位太平道道主,一出手就是完全不讲道理不讲规则的无理手。
不,这已经不是无理手了。
这都快直接把棋盘掀了。
是直接把主动权狠狠地抓了回去。
少年僧人一时心中五味陈杂,有了亲自出手的念头,不过这个杂念才升起就被他直接按下,徐徐道:“你告诉他们,一切仍旧按着他们原本的打算去做。”
“是,弟子告退。”
那小沙弥行了一礼,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道衍沉吟了下,主动走出僧房。
也和其余人一样混入人群里走到了瑶池的所在,而佛门的诸多僧人修士们左右看了看,叹息一声,面对这样的大手笔,他们下意识心底也升起了一丝丝争斗之心。
此刻不争已经不行。
一时间,有骑乘六牙白象的,有脚踏莲台的。
也有施展神足通的。
仿佛西天佛国降世,看得一众人目瞪口呆,只顾拍照了,一名青年咧了咧嘴,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呢喃道:“真的是……时代变了啊。”
道门弟子见状,也心底浮现不痛快的感觉,各自施展手段。
有直接御剑飞行的。
有干脆利落腾云驾雾的。
张若素摇了摇头,他提前好几天加把劲把龙虎山的封印强行加固了一次,所以能稍微出来透口气望个风,看着这一幕,抚须摇了摇头,道:
“这‘太平道道主’,还真是手腕够老练的。”
旁边眉心火焰的少年道人不解道:“啊?”
阿玄也已经知道,那太平道道主是卫馆主的另一身。
张若素没好气道:“笨。”
“他说了那种话,如果佛门不想要被一脚踩在泥地里面,拔都拔不出来,就只能也施展出类似的手段提气势,就像是他们之前用的舆论,这个时候,还想要用‘朴素佛理’,已经没人听他们的了。”
“而佛门一出,咱们道家那些人都憋着一肚子火,只会更卖力。”
“咱们这边儿卖力了,佛门也只好捏着鼻子跟着使力气。”
阿玄不解道:“然后呢?”
“然后?”
老道士笑一声,指了指前面,道:“那家伙说,邀佛门的真修去瑶池,要是那些和尚走着过去,或者说只是稍微施展点手段,就没什么意思了,可你现在看看。”
阿玄抬眸看去,看到佛门道门彼此争奇,天边一会儿是骑着六牙白象,神色平和的僧人,一会是倒倚长剑,仰脖饮酒的道士,剑气纵横,佛光不灭,从不同方向腾起,却都往瑶池而去。
真的有传说中,西昆仑瑶池盛会的模样。
老道士低声嘀咕道:
“这算是明摆着的阳谋,也是激将法,可怎么用的这么说娴熟。”
“嘶……这小子激将法到底是跟谁学的?”
又看到了有两个刚刚已经过去的修士悄咪咪下来,找到了山头,非要再来一次,老道士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摇头,笑:
“年轻人,还是年轻人。”
“沉不住气。”
阿玄点头。
旁边一名青年瞪大眼睛,道:“这就是神仙吗?”
张若素笑答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仙?”
“只是修行者罢了。”
青年稍微定了定神。
天边鹤鸣。
一只大的夸张的白鹤飞来,老道一扫拂尘。
白鹤破云而去。
青年突然发现旁边老道士不见,再一抬头,看到那老道端坐白鹤之上,白发白须,手持拂尘,十成十的超凡脱俗,把其余的修士一下全压了下去,看的目瞪口呆。
张若素盘坐在白鹤之上,心中暗爽。
被抛下来的阿玄:“…………”
他张了张口。
“师兄……”
这样的场面更是激发了旁观者的热情。
佛道武门,各自都有各自的手段,赶赴到了那边,再加上这千里霞光,垂水成桥,更是有一种神话时代的错觉,众人看得心神晃动,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擦了把汗水,有些走不动道,看了看远处如同海市蜃楼,又无比真实的昆仑瑶池。
看到霞光漫天,金光流转,正有些失神。
忽而,
天上的云雾猛地破开,被搅动。
自然而然地有云气涌动着朝着上面飞腾,而后坠下,云气滚滚掠向周围,一架代表着钢铁与机械之美的大型客机撞破了云气,掠过湛蓝的天空,盘坐在六牙白象上的佛门力士,和剑器之上的道人侧眸看向天空的客机。
老人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不枉此生。”
“能看到这一幕,不枉此生了。”
而在瑶池之上,做太平道道主模样的卫渊缓缓睁开双目。
眼前佛门僧众已经一一集结,而周围,道门子弟也各自依仗法器,凌空而立,佛门僧众神色有些沉凝,注视着坦然坐在青石之上的太平道道主,周围的亭台楼阁里,挤满了赶来的人,而那一头散发龙威的龙兽也已经潜藏入云海之中。
太平道道主伸手虚指前方,嗓音平淡,道:
“哪位道友指教,请落座。”
一名面容苍古的老僧缓缓走出,单手一礼,道:“贫僧慧空。”
他落座,周围的观众们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而在论道之前,老僧取出了一个陶制的僧钵,放在桌上,询问道:
“不知道,渊道长,可还记得往日故人?”
往日故人?
卫渊看向这老僧。
而人群中,道衍死死盯着那太平道道主,不肯放过一丝丝脸上的波动涟漪,
PS:今日第一更…………三千六百字。
七夕节到了,七夕节过去了,以上。
单身狗是不过这个节日的.JPG,比如我。
但还是祝大家七夕快乐……
第三百一十六章 论法分上下
故人?
难道说,这位太平道道主和这位僧人还有关系吗?
听到这话的人下意识看向慧空拿出来的僧钵
那僧钵整体是陶器的质感,显而易见是很久之前的物件,至少有个几百年,正在众人猜测这太平道道主和僧人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卫渊没有触碰那一个僧钵,摇了摇头,坦然道:
“贫道不记得曾经见过你。”
他确实没有印象。
道衍眼底神色一凝。
眼底既有疑惑不解,却又有怀疑和不信任。
他已活了六百多年,对于自己的判断和天机卜算有几乎本能的信任感,而且当时第一次见到这太平道道主的时候,那种本能的感觉几乎就是在告诉他,眼前这道人就是当年的那个大夫。
但是对方却偏偏说不认得这个陶器。
道衍眼底浮现一丝情绪波动,他盯着那道人脸上的面具,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但是,因为这个面具,他只能从眼神里辨认对方的情绪,不能做到十成十的把握。
卫渊道:“既然已来了,那就开始吧。”
慧空双手合十,诵一声佛号,取出一座佛塔,放在桌上,嗓音平静道:“既然是论法,贫僧这里有一件法器,名为梦幻泡影,遣旁人以一缕神念入内,化作寻常之身,然后只用我们各自的法门来论道,如何?”
卫渊听明白了。
这件佛塔,能够容纳普通人的神念。
然后神念在佛塔里化作身体,这个显化出来的身体,只能运用卫渊这边的新法,亦或者佛门那边的旧法,再彼此争斗,分出个上下来,卫渊点了点头,道:“可以。”
慧空道:“此物为我佛门至宝,需要一名修为精湛的道友操控执掌,但是你我双方论法,所以这不应该由我佛门主持,那样道友恐怕不服,却也不能够让道门的人执掌,否则佛门弟子中也会有所怨言。”
“以贫僧所想,应当挑选一名真正能让天下人服众的人执掌此物,如此才能够确保公平,不知道友觉得如何?”
众人都听出来了这僧人意有所指。
真正不偏颇于任何一方的,他们心中都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卫渊神色缓和,颔首道:“确实如此。”
屈指微叩虚空,嗓音平缓,道:“关圣帝君,有劳了。”
众人心底一动,伴随着流光,果然又看到了那位一身铠甲战袍,手提青龙偃月刀的武圣自远方而来,气度肃然,不提见到关云长之后,心中激动,想要用手机拍照,又害怕唐突了财神爷,只好心中恭恭敬敬默念愿望的围观者。
哪怕是慧空这样自小诵经念佛的老迈僧人,对于关云长仍是心中充满敬意,也还记得年少时在僧房枕头下面放着了那本枯黄的三国演义,每每遗憾于关云长殒命之事,现在得以见到真人,老僧起身一礼。
关云长微微颔首,望向卫渊。
卫渊提前和他说过,所以哪怕现在察觉不到卫渊身上熟悉的真灵气息,他也没有异样,卫渊指了指桌子上的佛塔,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关云长微微颔首,道:“如此简单,关某明白了。”
“不过,若是渊道长你输了,关某也不会偏颇。”
卫渊点了点头,道:“本来就该这样。”
然后看向前面的老僧,道:
“关圣帝君主持,佛门应该没有什么异议了吧?”
慧空点了点头,本来想要说一句,‘既然是珈蓝大菩萨当面,那么贫僧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珈蓝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就看到那位威震华夏的将军一双丹凤眼似乎微微看向自己,任由他修行了一辈子,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寒意仍旧是令他思绪僵硬了下。
千军万马之中厮杀出来的绝世名将,果然恐怖。
老迈僧人‘从善如流’。
双手合十,只是点头道:“贫僧没有异议。”
“渊岛主,请。”
“此塔中有法阵,能够将里面发生的事情,转露在外。”
“我们两个在外面论道,而另外两人则是在里面验证法门的高下,这样一文一武,不知道渊道主意下如何?”
卫渊点头答应。
慧空盘坐在左侧,卫渊在右,而后,在慧空背后,突然走出一名高大男子,身穿僧衣,但是即便是僧衣也无法遮掩那种贲起的肌肉,神色庄严威武,赤足,气质有一种混合着庄重的凶悍。
慧空双手合十,道:“佛法无边,寻常人等无法阐释。”
“此为我佛门伏虎罗汉,入塔中一战。”
伏虎罗汉?!
老僧所说的话让众人哗然。
伏虎罗汉,在佛门里的地位已经极高,十八罗汉当中,以降龙伏虎两人最为知名,大多数的旁观者只是因为突然出现的重磅人物而感觉到兴奋不已,而道门众人回过味道来,却是忍不住心中暗骂。
这是田忌赛马的兑子手段。
先是拿出那座法宝佛塔,要找到能让双方和大部分人都认同的人执掌,这就要不得不让关圣帝君出面,而对方是知道道门这边有关圣帝君的,而后,入塔战斗的人则只是抛出来不知潜藏在那里的伏虎罗汉。
慧空嗓音平和,道:“渊道主,胜负之分,在于你我论法。”
“伏虎罗汉只是帮助老僧演示,于胜负并无多少助力。”
你个老贼秃,还敢在那儿睁眼说瞎话!
论法只是提供了交手的功体。
经验呢?判断呢?还有神通的掌握火候呢?
一个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留存下来的伏虎罗汉,在这几样上的优势简直大得没边儿了。
道门有弟子大怒。
就要起身。
却被旁边的长辈拉住。
而此刻看着这一幕的寻常人中也有回过神来的,佛门这手段好像不那么光明正大啊,不过伏虎罗汉出面,激发起了大部分人的兴趣,他们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等待着道门的人选。
卫渊神色不变,点了点头,道:“可以。”
慧空微微一怔,旋即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旋即似乎是担心卫渊反悔似的,口中道出他所说的佛门真法,背后伏虎罗汉一缕神念飞出,直入了佛塔当中,虚空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虚幻画面,一名僧人的模样出现在那里。
老迈僧人微微一礼,道:
“不知道渊道主派谁出手?”
他所担心的就是张若素出马。
那样的话,伏虎罗汉一缕神念未必能胜得了这人间纵横二甲子的龙虎山天师,不过看到那边的张天师端坐不动,老僧心底稍松了口气,补充道:
“可有弟子?或者好友?”
他是想要把出手的人锁定在这两种人之间。
卫渊摇了摇头,手指夹着一张宝箓,嗓音平静道:
“说完了吗?”
“那便安静点。”
“黑虎玄坛赵公明,何在?”
??!
慧空脸上神色微凝。
不会吧……
虚空中一声低沉虎咆,直震得人心晃动,而云海中的龙兽也放声长吟,龙虎声音交错,一道身影从虚空中走出,但见其黑面浓须,胯下坐骑黑虎,一手执金鞭,浑身戎装,气魄豪迈至极。
一双虎目扫过那边的伏虎罗汉,冷笑一声。
微微拱手,道:“赵玄坛,来也!”
便即放声大笑,稳稳盘坐黑虎之上,一缕神念,转而投入佛塔,化作了一道身躯,而围观者先是一下蒙了,而后心底一下热切起来。眼看着那带着面具的道人盘坐在蒲团之上,左侧关云长手持青龙偃月刀,一手抚须,右侧赵玄坛手中金鞭拄着地面,盘坐黑虎。
关云长,赵公明。
财神爷!
还是俩!
原先猜测是佛门得胜的那些人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他们下了注的。
可现在,赢了那点钱,一下把两位名气最大的武财神都得罪了?
他们第一次迫切希望自己赌输掉。
哪怕是那些念佛吃斋的老头儿老太太们,看到那两位站在那里,也都懵住,念佛的声音都迟疑下来,不管是怎么虔诚,盯着那边儿那两位,口里的阿弥陀佛实在是怎么都念不出口来。
神州论及香火广度,佛门再广大也很难和这两位死磕。
要是观世音菩萨出面,他们可能还要再多犹豫两下。
可是伏虎罗汉?
谁啊?
一位老太太指了指那道人,咕哝道:“不过,那被两位财神爷围着的,又是谁?”
他的孙子道:“那位是太平道主。”
老太太疑惑道:“太什么猪?”
“是太平道主!”
老人茫然:“谁家的猪?”
旁边青年张了张口,一时间甚至于有些无力。
老太太埋怨道:“我问你那人是谁,你说是谁家的猪,还念出大学来的,真的是,语文都没学好吧,不过,不管他是谁……,他肯定很有钱吧。”
“毕竟身边两个财神爷啊。”
旁边的几个人听到这样的话,愣了下,然后看了看那道士,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肯定很有钱!
慧空看着这一幕,思绪微微凝滞,他能够感觉得到,局势对于佛门来说越来越糟,两位武财神,一位伏虎罗汉根本压不住,看着对面那道人的模样,连他都险些觉得这是不是哪位神仙,吐出口气,道:“请……”
论法,正式开始。
他必须要赢。
PS:今日第二更…………
明天爆发,今天感觉还差一口气,睡觉睡觉。
第三百一十七章 质问(二合一)
金色佛塔缓缓旋转,佛光慈和。
卫渊和慧空在外,而伏虎罗汉和玄坛元帅赵公明在内。
这件法宝很有几分特殊,卫渊和慧空在外面论述法门的时候,只要他们讲述的法门是真正存在的,那么在伏虎和赵公明的神念就在佛塔内部展现出相对应的修为,如果说是佛门道门两家的高深功夫,佛塔未必能重现。
但是只是用来筑基和入门的基础法门。
这佛塔自然是能做到言出法随。
慧空道一句:“气血雄浑,不逊猛兽。”
佛塔内部,伏虎罗汉一缕神念所化的僧人猛地肌肉膨胀一圈,气血磅礴,予人一种真能单手降服猛兽的气魄,而佛塔展现在外面的画面也将这一幕完美呈现出来,以让旁观者得知这一门神通的特性和神异。
那种如同能真的一只手按死一只猛虎的力量感,让不少人心动。
卫渊回忆张若素增加的那些,滋阴补阳之类的文字,面具下嘴角抽了抽,沉默了下,屈指轻叩,缓声道:“气脉悠长不绝。”
赵公明那一缕神念也展现出了对应的异象。
这样的变化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而伴随着佛塔外面,卫渊和慧空的讲述论道,彼此争辩询问,佛塔内的两缕神魂之躯也开始彼此战斗起来,因为只能施展出这两门基础功法的外相,无论伏虎罗汉,还是说赵公明,都只是近身肉搏。
拳拳到肉,气势凶悍,偶尔气劲勃发,便发出沉闷声响,吸引众人注意,或许先前那些神仙手段也是让人忍不住心中感慨向往,但是毕竟距离众人太过遥远了点,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但是这种远远超过正常人类极限的猛男搏杀战斗。
距离众人的认知并不算遥远。
带来的冲击力也更大。
因为如果按照那两人的说法,这只是基础功法。
也就是说,他们自己也是能够做到这一步的。
气血雄浑,力搏狮虎,想到这一点,众人眼底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热切之色,除去了职业的搏击运动员有种懵了的感觉外,所有人都只觉得心中激动兴奋。
……………………
在某个合租的屋子里面。
一众男生死死盯着屏幕上,大片大片的弹幕飞过去,嘴角抽了抽。
在现代社会,杠精遍地开花,并且掌握了传说中的杠上开花手段的时代,他不知道多少年没见到,这么整齐划一的弹幕了。
整齐划一到甚至于让他觉得有一种美感。
全特么都是,财神爷保佑。
直播间里不刷火箭跑车。
现在不知道哪个程序员被临时抓回来加班。
把礼物都换成了各种香火。
吱呀声中,一名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这是他们的房东,汪泰河皱了皱眉,这房东是个相当固执的吃素爱好者,相当地喜欢拜佛,过来看到弹幕上的东西,该不会生气吧。
气归气……
气出毛病来不算什么。
加他们房租就不好了。
心底嘀咕着,那中年房东果然是凑过来,扫了一眼,皱了皱眉,道:
“看什么呢?”
明知故问。
汪泰河心底腹诽了一句,旁边另一个舍友道:
“我们在看道佛论法呢,现在给道门加油,房东你要不要也看看?”
果不其然,中年男子眉头皱起,隐隐怒道:
“给道门加油鼓劲?”
“我信佛的!”
“像是你们这样,以后死后是要下……”
那舍友说完了下半句:“佛门的对手是关财神和赵财神。”
“哦,对了,现在在里面打的那位,拿金鞭的,就是赵公明元帅。”
中年男子神色微凝。
汪泰河咳嗽了下,和稀泥道:“房东,要不你也加加油?”
“给道门加油?”
中年男子大怒道:
“那可是财神爷,怎么会输?!”
“还要你们给财神爷加油鼓劲,是不是觉得他会输?!”
“啊?!”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以后是要变穷光蛋的。”
汪泰河:“…………”
某不知名舍友:“…………”
而这个时候,到处的弹幕都变成了财神爷保重,僧人们也有看手机的,看到这一幕,嘴角一抽,当所有人都已经不在意输赢的时候,打赢打输都是错的。说到底,在神州这地方,财神爷的位置太重了点,尤其是两位武财神。
那僧人抬手扶额,已预见到了之后的画风——
打输了,果然还是财神爷厉害。
要是打赢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香客们大怒:“连财神爷都敢打,还要什么钱?”
输了香火衰败。
赢了香火衰败。
输了窝头白菜。
赢了还是窝头白菜。
打了个寂寞。
……………………
张若素抚须看着场上争斗,旁边阿玄好不容易凑过去,老道士看着狼狈不堪的小道士,点了点头,面不改色道:“你终于来了。”
“有些迟了。”
阿玄沉默,幽幽道:“师兄,您不知道我为什么迟了吗?”
老道士尴尬地移开目光。
阿玄心痛地看着自己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的瓜子。
没了。
都没了。
瓜子都掉光。
老道士咳嗽了下,指引着阿玄看向交手的中央,赵公明和伏虎罗汉本体在外,双目闭住,而在呈现佛塔内变化的画面当中,两人已搏杀到拉出道道残影,阿玄神色凝重,道:“是谁要赢?”
张若素道:“两门功法,到了最后相差仿佛。”
“毕竟都是筑基的功法,满分就只有一百分,一个九十九,一个九十八,也很那能分得出上下来,而且搏杀战斗也不是比数据,不是功法强的每次都会赢。”
“所以说,佛门这一次耍得有点脏,在场的道门修士里,在经验和心性上胜得过那位伏虎的,不多,不过,玄坛元帅的经验丝毫不逊色于伏虎,甚至于还略有超出,所以总得来说,佛门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毕竟,如果他们不出伏虎罗汉,卫……那位太平道主也未必会召出玄坛元帅应对,那位可是曾经和我们正一的祖天师并肩作战的,经验丰富,远比打坐的伏虎罗汉强。”
老道士神色古怪,阿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至于为什么和张道陵并肩作战的修士,战斗经验异常丰富。
你以为正一盟威之道这几个字是怎么来的?
什么叫盟啊?什么叫威啊?
啊?不会写是吧?
当时大汉的画风,基本就是,班定远一个人逮着西域三十六国暴揍。
张道陵逮着各处的妖魔鬼怪荒野神系暴揍。
两人基本一个画风。
捏着拳头提着剑。
小老弟,
你这不行啊……
张若素补充了一句,道:“现在就看伏虎和玄坛元帅的临场发挥了,以及,看太平道主和慧空两人究竟谁对道法法门的领悟更精深微妙,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所以,这也算是论法的方式。”
阿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两门筑基功法,上限相差仿佛。
甚至于佛门的功法,其战斗强度要强于张若素苦心思虑的新法。
但是这两者有一个极大的差距。
一个是掌握在佛门里,只有佛门这一条晋升之路。
一个则是会直接普及化,修成之后,无论未来是走武门,佛门,道门,还是说修符箓,术法,都畅通无阻,毫无阻碍,甚至于只用来养生也能有极为好的效果。
既然是大世,就不应当有门户之计。
阿玄想到师兄说的话,有所理解,专注看着画面。
伸出手下意识从兜里掏了掏。
掏了个空。
少年道人愣了愣,然后怅然。
我的零嘴。
张若素看到这一幕,嘴角一抽。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
怎么又想起来了?
……………………
就在这个时候,气机勃发,无论是头痛的老道士,还是说遗憾自己丢失了东西的阿玄,亦或者说其他那些寻常人,都下意识抬头看过去,佛塔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一道一道气劲如同匹练一般撕扯出来。
让云气升腾,让山石晃动。
而画面当中,赵玄坛大步往前,手中金鞭重重砸落,对面的僧人面色一变,抬手抵抗,却发现这道人手中金鞭内居然蕴含的阳极阴生的变化之理,也就是说,这一门功法的上限,是可以在没有进阶功法的时候,自行突破发生变化的。
属于那种充满可能性的功法。
伏虎面色迟滞。
旋即被金鞭直接砸破头颅。
画面瞬间消失。
将那不适合让大多数人看到的一幕遮掩住。
旋即金塔嗡鸣一声,落在地上。
伏虎罗汉双目睁开,闷哼一声,面色略有苍白,而赵玄坛则是大笑三声,气宇轩扬,颇为豪迈,谁胜谁负,根本不需要多说,就能一眼看得清楚,果不其然,网络上一片弹幕扫过。
‘666,不愧是财神爷。’
‘武财神威武,能保佑我今天发财吗?’
‘财神保佑!’
‘我现在去买彩票还来得及吗?’
‘楼上的,来不及了,彩票店老板看到财神爷以后,连夜关门跑路了!’
‘胡扯,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彩票店老板。’
然后网络里闪过一大片一大片的打赏,不,现在被某位加班的程序员改成了上香活动。
………………
慧空看着这一幕,怔怔许久,不能回神。
他眼底黯然,有种复杂的感觉,难道真的,佛门的功法已经被抛弃了吗?正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传音之法,微微一愣,然后就反应过来,这声音正是那位不知道多少岁的年少祖师爷。
道衍缓声道:“去和他交手,试试神通。”
“这……”
“枯圆,枯生,枯禅,你二人去。”
道衍立刻发现的慧空的迟疑,选择了另外两名僧众。
其也是佛门当中身份颇高的,他们的师弟枯荣,就是当日用神足通去逼问龙虎山的,那一次事情危险性不小,枯荣敢去,无论从哪里看,都知道是修为高深,而这两人的修为比起枯荣高了太多。
慧空还没有说。
三名苍老僧人睁开双目,为首年纪最大,也最为消瘦的僧人缓声道:
“道主道行高深,贫僧想要一试。”
道衍则盯着太平道道主脸上的面具,僧袍之下,并起剑指,其上蕴含一股劲气,打算要趁机打破卫渊脸上的面具,亲眼看看到底是不是他,而这个时候,在众人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三僧已经同时踏步上前。
说是讨教,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出狠手。
至少表面上,仍旧是客客气气。
三者两僧在后,一名最为高大的枯瘦僧人出手。
寻常人看来就只是一名僧人讨教。
但是实际上,暗地里气机相连,直接形成了类似于三才阵的手段,三人气机一体,气血相连,交手和难缠的程度岂止是翻了倍,那僧人抬手并指点向前方,指尖之上一点佛光,看似渺小,却又极为浩大。
掌中有佛国。
这一指便是佛国倾塌。
卫渊眼眸微敛,神力灌注,端坐在原地,直接一拳横砸。
那僧人不敢怠慢,连连变招。
卫渊招式简单,却又狠辣无比,每次都直锁定了那老僧气机的微妙处,逼地他不得不中途变招,佛光浩瀚,这一幕远远比刚刚伏虎罗汉,赵公明二者的神念交锋来得激烈。
但是哪怕是没有修行的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来,是僧人落入下风。
三名僧人沉默了一瞬,气机瞬间相连,而后直接和背后的天台山气运联系起来,天台山剧烈晃动,金色气运升腾而起,佛光冲天而起,和昆仑瑶池的气机剧烈地冲撞着。
他们直接借用了天台山千年道统的佛门气机。
一直笑呵呵看热闹的张若素动作一滞。
旋即大怒。
起身道:“放肆!”
佛光浩瀚,凝聚成人形,一座巨大无比,比起天台山还要高大的佛像浮现而出,双眸微敛,气势雄浑庄严,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跪拜之心,一瞬间佛音禅唱阵阵,哪怕是通过网络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觉得心中一片祥和,只剩下了礼佛拜佛的心思。
更不必说在场众人。
几乎有人就要当场跪下叩首。
为首僧人双手合十,背后大佛同样做出相同动作。
一前一后,亦真亦虚。
庄严浩瀚,缓声道:
“阿弥陀佛……”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声音滚滚而来。
在那佛音禅唱之中,似乎有千百年来,在这天台山念经礼佛的无数僧众的声音,不断地低语,似乎要将那位太平道道主直接度如佛门。
但是即便是这样,借助祖师力量的行为,众人看在眼里,心底里居然生不起半分的不喜,只剩下一片宁静和佛性,卫渊感觉到这种冲击,看到那大佛似乎打算直接将帝池也抓入手中,眼底浮现激怒。
道衍暗中出手。
众人没能看到这一幕,至少在场的众人,如果没有修为在身,就已经下意识的附和那大佛的声音,浩瀚壮阔,天地之间竟然只剩下了佛音,诸多道门和武门修士面色铁青,按剑环顾左右,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他们都受到了影响和干扰。
而那位被直接针对的太平道主,又要承担多巨大的压力?
一时天地皆梵唱。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放下屠刀…………’
诸多修士只能咬牙硬扛着,却见到那太平道主行为却叫人不解,根本没有运功抵抗,而是拂袖起身,似乎有些怒气,然后猛地一袖朝着前方兜头罩去!
天地直接突然狂风四起。
那道人的袖袍一下变得和天地那么大。
遮天蔽日。
然后猛地一罩,直接将那大佛兜入袖袍。
直如同日月旋转。
袖袍转眼恢复原状,却早已经不见了那佛门大佛身影,诵唱声音戛然而止,一片死寂,那带着面具的道人似乎有怒意,却压制住了语气中的杀机,负手而立,袖袍微微翻卷,嗓音漠然,一双眸子俯瞰群僧,道:
“放下屠刀……”
“然后呢?”
“说来听听?”
放下屠刀,然后当然就是,立地成佛。
可是,连那大佛都被收走了啊。
慧空面色煞白,双手合十,却已然颤抖,亲眼看到那恐怖的一幕,一颗佛心蒙尘,几乎碎裂,而三名老僧气机被迫,当场咳血,不知道多少修佛之人眼见那大佛被收入袖袍,信仰崩溃,更是被骇地肝胆俱裂。
而刚刚被佛性影响的众人回过神来。
刚刚是有多虔诚宁静。
现在心里就有多翻天覆地。
壶天神通既然连帝池都收的下,一座山大小的气运大佛当然不在话下。
除非那佛的力量纯度强于执掌日月幽冥的烛九阴。
但是施展神通的卫渊却还是受到了反噬,说出这几句话,已经是极限,没有再说话,只能全力施展,强行压制住想要咳血的冲动,而道衍果然佛法深奥,武道和剑术似乎也已登峰造极,一缕剑气洞穿卫渊脸上的面具,登时散开,面具上已经浮现出一缕缕裂痕。
卫渊心中一惊,此刻终于知道了烛九阴所说的,暴露身份的危机。
幸亏……
群僧看到这一幕,几乎无言以对。
唯独其中一人深吸了口气,道:“渊道主的道法高深莫测,几如仙人,贫僧佩服至极……,三洞四辅,七部玉枢,名不虚传。”旋即话音一转,道:“但是,所谓阳春白雪,属而和者不过数十,道主的道行高深,自然钦佩,但是这一次是论述法门,是看适不适合普通人修行。”
“道主您可曾有过什么弟子?”
他抓住了这一次论法的关键,缓声道:“贫僧可不曾听闻最近千年来,有什么真修道人出现,足可见到太平部修行者青黄不接,不知几千年才出道主这样一位惊世绝才。”
“但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也只是普通人。”
“而我佛门这功法,历朝历代出现了诸多高僧,我们甚至于可以将其舍利子展示而出,名字和记录也都清楚明白,不敢说佛门定然赢过道门的功法,但是,至少我们是有史料可查询的。”
“况且,道主的修为虽强,恐怕也不擅长教导弟子吧?”
众人闻言,心中微动,从刚刚那种震撼中回过神来。
觉得这大和尚说的也有一点道理。
虽然说刚刚那神通震撼无比,但是谁都知道,这肯定不是寻常人能修行出来的,是那种必须有极高天赋的人才能做到的,万中无一的事情,谁能说自己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人才?
而且,这位道主,似乎没有反驳,他是不是真的不擅长教徒弟?
一位不擅长收徒弟的高人,说自家的功法适合筑基。
总觉得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那僧人脸上浮现微笑。
忽然,耳畔传来冷哼声音。
僧人转头看去,见到是那位关云长,知道对方心中不痛快,此刻他心中松了口气,觉得至少扳回一城,便即微笑从容,客客气气道:
“关圣帝君,有何高见么”
旁边那位威震华夏的名将见到道人不说话,皱了皱眉,听闻僧人询问,不屑道:
“那些僧众,便是千人万人,不过土鸡瓦狗。”
开口的僧人皱眉。
而哪怕是其余人,也都心中感慨,果然不愧是关云长,傲气十足。
然后就听到了轻描淡写的后半句话——
“岂能比得上丞相万一?”
众人思绪瞬间凝滞。
丞相?
哪位丞相?
难道说?!!
一瞬间的呼吸粗重和茫然不敢置信的视线中,卫渊缓缓解下面具,露出了那副苍老的面容,看向群僧,漠然平淡道:
“佛门修寂灭。”
“可得长生否?”
PS:今日更新二合一…………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世外高人(感谢丨麻雀丨万赏)
佛门修寂灭。
可得长生否?
短短十个字,几秒钟的事情,语气就像是询问很普通的事情,却像是一柄重锤,重重砸在了所有人的脑袋上,让他们的心脏突然地加速跳动,血液像是沸腾一样在身体里流淌着。
心底里一下子翻天覆地。
寿命,长生。
这是所有人心底都存在的渴望。
而现在,那个人说什么?
可得长生否……
老迈僧人慧空心底狠狠颤了一下,他思绪凝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关圣帝君提起那位丞相,毫无疑问是诸葛武侯,而诸葛武侯的时代,距离现在已经快要两千年了。
两千年……
难道说,眼前这道人,已经有足足两千年的道行吗?
他不愿意相信,但是那面具下的真容苍老年迈,唯独双鬓纯白,一头黑发,双目神色平静,身上有一种,真正意义上跨越漫长岁月的苍古悠远,慧空强压心底惊骇,道:
“你……难道说,修行到极致,真的能够长生不死吗?”
太平道道主道:“长生不死啊……”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要知道。”
老迈僧人呢喃自语,如果说对方真的承认自己就是长生不死。
他反倒不会相信。
但是对方沉默之后的回答,那种仿佛困顿于岁月的感觉,却让他心底隐隐相信了,对方真的活了漫长的时间,他呢喃数声,环顾周围,看到了周围众人脸上那种残留的惊骇和向往,心中苦笑。
在两位财神出现后,这一句可得长生否,局势几乎已经定死了。
是道门胜了。
卫渊双眸扫过人群,没有发现刚刚暗中出手,借助潜藏气机将自己面具击碎的人,对方出手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巧妙,就在卫渊袖里乾坤之后的一刹,他自己受到了神力反噬,根本难以察觉。
是佛门神通之一的效果么……
烛九阴所说的危险,应该就是那个人。
如果只是以本体过来的话,那时候恐怕直接将真身暴露。
会落入卜算出的连环杀身之祸里。
……………………
一片死寂,许久没能被打破。
当然,这死寂是出现在某一座筒子楼里。
青鸟手里抓着一把锅巴,本来在往嘴里塞。
那边临时解决了一辆超速共享单车后,匆匆忙忙赶回来的举父神色凝固,像是给人抡起拳头在嘴角狠揍了一拳,嘴角抽搐。
钦原像是被镶嵌到了石膏里面的小蜂蜜。
一动不动。
蹬蹬蹬。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然后在这儿拍了拍门,屋子里还是一片死寂,门外传来的嘀咕声音,道:“怎么回事?没人吗?”
“刚刚还吵的要死。”
有人笑着道:“还不是给你威胁了一下,吓得跑了?”
那女子大怒:“胡扯,我有那么让人害怕吗?!”
“也就是这帮小子太怂了!”
“还说家里做了点饺子给他们分店,好心当作驴肝肺。”
“居然给老娘跑了。”
楼上房东骂骂咧咧地走了。
也因为这吵闹的声音,屋子里一帮山海异兽终于回过神来,青鸟僵硬地转过头去,道:“什,什么情况……”
他盯着旁边的钦原,结结巴巴道:
“哥你不是说,是,是山海界的大人物吗?”
“哥你说话啊。”
钦原嘴角一抽,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你问我,我也想知道啊。
刚刚正看到那位大人物一扫袖子就把那大佛给收了,这帮山海异兽纷纷叫好,与有荣焉,一阵大笑,自夸道果然不愧是我们山海界的大人物,什么人间界的修行者,那算是个啥?
不就是一袖子的事情?
一句话,牛逼。
两句话,那得是叫牛逼他妈给牛逼开门,牛逼到家了。
正要看到那位大人物解开面具的时候。
一众异兽呼吸都屏住了,满脸激动。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几乎烙印到了脑壳儿里面的脸。
那感情,就像是猴急着要办事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彪形大汉抛媚眼,操着一口夸张的口音高喊‘eon’,是一种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摧残。
然后那人还说了什么?!
说可得长生否?
合着这人这几千年都还活着?!
举父呢喃道:“难怪这样,难怪这里什么肠子,下水谁不放过,连脑子都有人吃,难怪,难怪……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切。”
“难怪会诞生皮蛋这种噩梦的东西。”
一只犰狳面色煞白。
“他们还吃兔子。”
“各种吃法。”
犰狳是形如兔子的异兽。
就是在山海时代也是见人装死的弱鸡。
举父点了点头。
他面色苍白,补充了一句:“不过麻辣兔头确实不错。”
犰狳一怔,旋即大怒。
钦原爆喝道:“都冷静。”
这儿聚集的都是山海异兽当中无害的一批,最弱的就是犰狳,直接见人装死,强点的也就是青鸟的混血,最恶劣的举父也就是喜欢拿东西砸人,而且比拿屎砸人的黑猩猩文明得多,钦原道:“不就是一个厨子吗?”
“有必要这么紧张?”
众兽一怔。
旋即为钦原的镇定而叹服。
不愧是大哥。
钦原点了点头,面色不变,仰脖喝酒。
蜂蜜酒凑到嘴边。
手掌哆嗦着,结果倒了一身。
众兽一片尴尬的沉默。
钦原顿了顿,面不改色,环顾周围,道:“放心。”
“这里是人间界。”
“有法律的。”
“那厨子敢乱来,还有卧虎收拾他。”
心中默默思考。
要不要把蜂蜜多给龙虎山送一点……
反正,反正我不好吃。
还能造蜜糖。
旋即想到了名为油炸蚕蛹的特色小吃,嘴角一抽。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下去见到祖宗的一幕。
祖爷爷,对不住了啊,咱们钦原一脉绝了。
咋绝的?
被吃绝的。
油炸钦原撒上盐巴
……………………
在昆仑瑶池,并不知道一帮无害级的山海异兽恨不得抱头痛哭的卫渊徐徐控制住了自身的气机,收回了视线,道门和佛门的论法,到了这一步也就结束了,剩下的事情,想来道门也会自行处理。
卫渊心中微动。
回忆起之前在澳洲外海域,借助地煞法吐焰,将周围热量瞬间吸收后创造的冰川,袖口之下,吐焰法再度施展,瑶池所属的热量瞬间被抽干,神代的帝池自然不会被寒意冻结,但是云雾不同。
众人正要开口。
突然云气扩散。
他们只看到了那太平道主起身,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嗓音平淡道:
“此事已毕。”
“诸位且去吧。”
浩瀚云气骤然涌动起来,低沉龙吟炸开,狰狞的龙首出现,有人想要追过去,却被云气一冲,下意识地站住脚步,闭上双眼,懵懵懂懂的,突然有人低呼道:“雪?!”
“下雪了?!”
??
现在才只有秋天啊。
众人一怔,下意识看过去,看到天上飘下白雪,云霞也收敛,伴随着云气化作白雪,神妙万方的昆仑瑶池景致也一点一点消散不见,因为并不是瞬间消失,所以更让人能感觉到那种强大和壮阔。
脚下的瑶池亭台消失。
却又有云雾将众人送到了地面上。
云气化作白雪,而白雪还没有落下,就已经消失不见。
只是云霞落雪,瑶池横空,这一幕已经足够壮美,不知道多少人痴痴看着,有人也只是下意识拍照,突然传来惊呼声音,众人下意识回头看到,一名青年冲出去,大声道:“渊道主,弟子顾博延,愿意侍奉道主左右。”
“家里有点闲钱,愿意捐给道主。”
这一嗓子就好像把众人都给叫醒了一样。
一下好多人开始做同样的事情,冲出去高喊。
“渊道主,弟子名下有十七家公司,愿意捐给太平道!”
“道主,弟子只愿意侍奉左右!”
有的说希望拜师,有的说自己愿意捐出家产。
有的说自己愿意把某某公司当做太平道产业,只求着能学太平道术法。
在长生不死的可能性,以及武侯隔代师弟的名号下。
钱?那算是什么?
面子?那又算是什么?
一阵嘈杂声音,瑶池依旧缓缓消失,而落雪和云霞依旧,凤祀羽总算是看到了热闹,掏出瓜子磕着,看得饶有兴趣,旋即看到卫渊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凤祀羽凑过去,好奇道:“卫馆主,不再看看了吗?”
卫渊道:“不看了。”
他补充道:“今天周六,家门口菜市场下午四点之前鸡蛋打折,再不去赶不上了。”
“珏说了要带菜回去的。”
凤祀羽恍然大悟,道:“珏姐姐说今天晚上回去一起吃饭。”
卫渊点头,羽族少女连忙跟在身后。
天上白雪,两袖清风云气。
两个人逆着那些狂热的人们往山下走。
凤祀羽遗憾道:“可惜了,要是这些人愿意把钱给你该多好,卫馆主你的修为明明也很厉害的,这样你也就不用精打细算赶菜市场了。”
卫渊笑了一声,道:“那也不是。”
“赵姐每次都这个时候出摊,她家的糍粑其他地方没有的,珏比较喜欢那种清淡的口味,只是得趁热,去得迟了的话,口味不好;而且王叔家的糖炒栗子也是这个时候出第一锅,你不是最喜欢了?”
“赶着晚上夜市的第一碗面,味道更醇一点,所以我肯定还是会赶回去的,这儿热闹没什么好看的了,再说了,不是有那句话吗……”
“万钟而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凤祀羽咕哝道:“什么意思?”
卫渊一怔,笑道:“就是如果这钱拿到手里,会让我心底里不舒服,那我还不如不要这个钱,当然,放在这里可能不大合适。”
凤祀羽恍然道:“我知道,是儒家的话,我看过。”
“都穷成那个样子还要穷讲究。”
“我们国家里就没有。”
卫渊耸了耸肩膀,随口道:
“或许正是因为穷困了还要讲究这些底线,才是最初的儒吧。”
“贫贱,威武,富贵,都不能改变自己。”
“哪怕是经历了很多事情,儒家也被扭曲很多次,但是这些东西总还是在神州人的心底存在。”
卫渊声音微顿,陷入沉思。
话说,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这三者是对于儒者品行的基本要求。
为什么夫子没有说出类似于孟子的威武不能屈之类的话呢……
卫渊突然想到珏口中的夫子。
陷入沉默,而后得到结论。
因为想要威武掉夫子的,大概率会被夫子反向教导,以理服人吧。
毕竟,那位可是枕着兵器睡觉,天天记仇写小本本,路上遇到了仇人,老夫兵器都不回去拿,直接当场一双老拳教他做人的夫子啊。
富贵和贫贱暂且不说。
要用武力让他屈服?
晓不晓得以理服人四个大字怎么写的?
知不知道能扛起城门的壮汉一只手操控驷马战车,一手挥舞青铜戈,大笑着高歌汤誓,朝你砍过来是什么画风?
卫渊摇摇头,把那诡异的画风从脑子里抛出去,真的是,只是被珏说了一次,这画风就在脑子里出不去了,什么道理。肯定是这画风太烧脑鬼畜了点,卫渊自嘲一笑,往前走去。
凤祀羽却因为他说的话而愣住。
看到卫渊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迈步追上去。
她看着沉思买什么菜的卫渊,道:
“有的时候,我觉得,神州发展的东西,比起好吃的都更好。”
卫渊挑眉,微笑颔首,表示同意。
凤祀羽安静下来,把瓜子放到了小包里面,没有热闹的时候,嗑瓜子也有些没劲儿,她有话没有说出来,有时候,她觉得这个卫馆主很普通可亲,可有的时候却又会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很难看穿的感觉。
世外高人?
真是看不穿呢……
而后,片刻后。
卫渊看着树边,陷入沉默,而后咬牙切齿。
“我共享单车呢?!”
“谁骑走了?!”
他看到树上贴着的‘请不要再非法改装共享单车,超速行驶’的罚担,伸手一拍旁边的树干,大怒道:“我什么时候改装了!”
“胡扯!”
“谁挪走的,我要告你诽谤!”
凤祀羽:“…………”
少女沉默。
伸出手,掏出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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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论社死(感谢问君君君君君君万赏)
最终,卫渊咬牙切齿,表示自己根本没有改装那辆共享单车。
然后和凤祀羽,艰难地在一堆汽车里面搜索有没有共享单车,来这里看道门和佛门比斗的人太多了,大部分人都是开车来的,凤祀羽嚼着糖,提议道:“要不我们买票回去吧?”
卫渊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
“你带身份证了吗?”
没有身份证怎么买票?
凤祀羽神色一滞。
默默收回视线。
而在道佛论法的地方,张若素心里有一个又一个疑惑,最后还是眼神示意道门的子弟们上前,在众人都还没有离开之前,朗声喝问慧空等僧人,对方认不认输?
旋即又取出了一堆的证据,言语交锋。
佛门此刻势弱,根本没能有什么真正的反抗。
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道门高人自己上。
否则的话,想一想刚刚施法玄妙万千,高深莫测的道门高人,讲完道法之后,眼睛一瞪,一拍桌子,道:“认输了不?”总觉得画风都有些偏,张若素抚须沉吟,心中不解。
他刚刚看到了卫渊。
可卫渊既然在,那太平道道主又是什么情况?
他们两人之间,是有什么关系吗?
眼见得那些道门弟子成功吸引了舆论优势,又看到了关云长和赵公明似要散去,张若素压下心中疑惑,伸手阻拦,笑道:“关圣帝君,玄坛元帅,二位留步。”
关云长脚步微顿。
赵公明则是颇为客气。
张若素笑道:“关圣帝君,玄坛元帅,还请移步到龙虎山一叙。”
“卫渊……我是说那太平道主说还有事情要说,明天会来龙虎山,两位不如在龙虎山呆一晚上。”
关云长若有所思,意欲婉拒。
老人心神微动。
想到了一件事情。
平时不能喝酒,现在有这两位,那不是……
于是抚须笑道:“山中虽然是清修之地,也有窖藏的好酒。”
关云长欣然而往。
阿玄怔住,拉住张若素道:“师兄,医生说你不能喝……”
张若素一挥手,豪迈洒脱道:“师弟,你说什么啊?什么不能喝的,今天老道见到关圣帝君和玄坛元帅两位豪杰,没有就怎么能行?当然要舍命陪君子,一醉方休!”
赵玄坛笑道:“天师豪气。”
阿玄张了张口。
师兄,
明明是你想喝的。
张若素抬手虚指远方,畅快道:“二位,请!”
……………………
卫渊和凤祀羽成功找到了一辆单车。
只是是另外一家公司的。
忍痛又开了一张月卡。
卫渊以御风之术,驱使这辆共享单车,带着凤祀羽成功赶上了菜市场的大折扣,各家摊位上逛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买了满满当当的菜,逛超市和菜市场的时候总是这样,无论之前有什么想法,最后总是会买更多的东西。
卫渊突地想到一件事情。
打开手机,咔嚓一下拍了张照片。
然后给朋友发过去。
这才带着凤祀羽往博物馆赶去。
而少女手里,自然而然地多出了一纸袋的糖炒栗子,刚刚出锅,热热乎乎的,心满意足盘坐在共享单车后面,寻常的单车是没有后座的,但是凤祀羽身为羽族,直接盘坐在了卫渊骑行时候带起的气流上,又不知是用了什么法术,让周围人直接忽略了这件事情的存在感。
……………………
江南道某个工地里面。
某位高大的僧人领了工钱,数了数,认认真真朝着工头儿道谢。
那工头拜了拜手,有些遗憾道:“真的不在我这儿干了?”
“说实话,你能干活儿,做事情也踏实。”
“要不然就跟了我吧,我们再过几个月去齐鲁那边儿做工,那边儿的伙食很好,扎实管饱。”
圆觉憨厚笑道:
“不用了,我正好有点事情得去做,估计得忙一段时间了。”
包工头只好遗憾点头。
想了想,抽出两张大票子递过去,道:“拿去吃点好的,托你的服,这短时间活儿做的顺畅多了,吃饭也吃得香。”圆觉一怔,憨厚笑道:“谢谢头儿,好人有好报。”
工头笑骂了一句,道:“去你的吧。”
圆觉把钱小心收好,骑着那一辆金凤凰,吱呀吱呀地离开。
有看了今天直播的工人嘀咕道:“老圆是不是也是和尚啊,你看他都光着头……”
“是啊,我听说和尚做的事情不地道啊。”
工头转过头来,大声道:“嘀嘀咕咕什么呢?”
“快吃饭,吃了饭还得好好干活呢。”
他像是以前那样盛了一大碗饭,可是吃了两口,却觉得味道没怎么变,可胃口却莫名其妙地变差了不少,转过头去,却看到那吃饭吃的贼香的圆觉已经走了,遗憾感慨。
…………
圆觉感觉到了周围人看向他的目光。
就像是一个月前,那些带着尊敬好奇的视线一样,现在众人看向他的视线里充满了古怪和不喜,圆觉神色不变,他是僧人,对于自我的认知和评价,应当始终保持为一。
明心见性,见性是佛。
圆觉去了希望工程,将钱分成两份。
其中有两张,以那个行为有些粗蛮,却是个好人的工头名字填了捐献单,看到两张名单,工作人员有些讶异,道:“这是……”
僧人双手合十,微笑道:“一个有些嘴不对心的,好人。”
心中默默道:“好人有好报。”
转身离去。
他没有像是以前那样全部捐献出去,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给那些猫猫狗狗留了一点,总共留了一千,这一次论法,他不清楚自己能赢多少,还是会输得很惨,但是必须要去论。
是为了众生不受到蛊惑。
也是为了真正的佛法,真正的僧众不至于反受其害。
可是就是赢了,也一定会受伤,那个时候没有办法去工作,只能在这里缩着。
地方倒还很好。
只是要买吃的,要买药来治病。
省着点吃的话,应该够了。
僧人心底默默计算着,毕竟饼子和馒头很便宜,行走于天地之间,渐觉得世间万物,因果皆从身边流过,是行走于众生之间,一颗佛心不染尘埃。
是我,亦是无我。
是度众生。
突地手机铃声响起。
圆觉怔了下,打开手机,看到是一张彩信,是那位叫做卫渊的朋友,打开之后,看到了车筐里放得满满的菜,车筐前面是个双眸泛光,死死盯着糖炒栗子的秀气少女,摊主是个大叔,叼着香烟,皮肤黝黑健硕。
整体的画面里满是烟火味道,
那位朋友比划了个耶。
“论佛完之后,要不要来我这儿住几天?”
“管吃管住哦。”
僧人张了张口。
无我之心一下又给踹了回去。
……………………
博物馆里,卫渊娴熟地切菜炒菜。
之前也知道圆觉要去天台宗论法,他其实没能确定那个朋友的实力到了什么程度,但是恐怕也是会受伤的,看他的样子,未必能有好的吃住,还不如在博物馆里住一段时间,养好了再说。
本来珏说的要一起吃饭。
可是少女似乎是困了在睡,没有过来帮忙。
于是卫渊一个人做了一桌子菜。
把虞姬,珏,凤祀羽都找来。
珏神色坦然,仍旧是昆仑天女无懈可击的模样。
虞姬眼神复杂。
水鬼优雅至极地上了四杯加冰快乐水,然后手臂搭着白色热毛巾,站在旁边,虽然来到人间没有多久,但是凤祀羽已经很自然地打开电视,要一边看一边吃饭。
卫渊正巧端来菜。
看到这一幕,面色微变,心叫不好。
瞬间想要去抢遥控器。
画面里闪现过了新闻。
现在的新闻,自然只会有一个,在新闻主持人的介绍下,画面里出现了道佛论法时候的画面,出现了一身道袍的男子解下来面具,露出了苍古的面容。
珏脸上神色愣住,眼瞳瞪大。
而好死不死,这个时候,那苍古男子还右手背负身后,俯瞰众人,嗓音漠然地开口,声音徐徐落下,在死寂的博物馆里回荡着:
“佛门修寂灭。”
“可得长生否?”
卫渊面色僵硬。
看了看珏,又看了看新闻上暂停的画面。
不得不说,新闻剪辑师直接超长发挥,这个画面既悠远古老,又有种独孤求败的淡漠感,配合上可得长生否的询问,具备一种世外高人的从容和平和。
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极端强烈的社死感觉。
是打肿脸充胖子恰好被看见了,还是说装逼吹牛的时候,给知根知底的朋友瞅见了。
好想死。
气氛一下变得尴尬沉默。
红衣白肤,英气逼人的虞姬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我吃饱了。”
凤祀羽对氛围毫无察觉,欢快道:
“虞姐姐,你不吃了吗?”
“那你那份我就吃了。”
虞姬摇了摇头,道:“不,你也吃饱了。”
“啊?我没有……”
虞姬白皙手掌从天而降。
按在了凤祀羽的头顶。
默默道:“不,你吃饱了。”
拉着凤祀羽离开了尴尬的博物馆。
水鬼无声无息,端着快乐水,平移离开。
博物馆里,只剩下了沉默着的卫渊和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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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最后,修改了下,把谁把车推走了,变成谁说改装了,结果本章说都没了……点娘给吞了,然后是关于共享单车的玩笑似乎有些过了头,应当收敛,感谢提醒~
第三百二十章 飒爽登场
电视台里的主持人,仍旧还在声情并茂地讲述着那位太平道道主的光辉事迹,画面上仍旧还是太平道主负手而立的模样,而博物馆里面的氛围已经凝固到了让卫渊想要转头就跑的程度。
珏可是真正意义上长生不老。
而且还看过了博物馆里的藏品。
除了秦朝时候的玉龙佩没有看到,什么都看遍了。
显然是知道卫渊第一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对于这件事情,双方心知肚明,也就是没有捅破而已,卫渊曾经想过很多次,自己是怎么样把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说出来的画面,或许是在找到西王母之后说出,或许是某天时机到了,自然而然地开口。
或者平淡,或者盛大,但总应该是精心准备的坦白。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事情给摔了跟头。
太糟糕了……
而更关键的是。
卫渊自己终究是因为珏送来的不死花才有了现在的造诣。
结果装模作样地说一句,可得长生否,也就算了。
重点是,这句话居然被珏看到了!
更要命的是,
现在他自己就在旁边坐着。
社死,超级加倍!
卫渊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道:“珏。”
“吃饭吧……”
“再不吃,凉了。”
珏缓缓收回视线,沉默了下,道:“好吃饭吧,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吗?”
卫渊下意识点头。
然后才发现不对,少女用的是古代涂山部的语言。
面色缓缓僵硬。
入套了?
少女没有动菜,褐色双瞳逼视着卫渊,卫渊沉默了下,道:
“这,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是因为道门的事情……”
昆仑天女突然道:“卫渊。”
卫渊脊背上汗毛炸开。
少女指了指菜,嗓音轻柔道:“吃饭。”
“菜凉了。”
“哦,哦,好。”
卫渊闭嘴。
老老实实下筷子。
……………………
而在此刻,在虞姬的画室里面,虞姬正在和某九尾狐交流。
关于某个新闻画面出现之后,博物馆的氛围太过于尴尬。
她不得不拉着凤祀羽落荒而逃。
不过阴差阳错的,现在博物馆里,也恰恰只剩下了卫渊和珏两个人。
青丘国中。
女娇眸子微亮,迅速反应过来,道:
“画面上是什么样子?你给我发过来……”
“嗯?嗯,好的。”
虞姬不解,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地将画面上的东西给女娇传输过去,而女娇看着那熟悉的苍老面容,嘴角一点一点微微翘起,笑意玩味至极,低低吟诵道:“佛门修寂灭,可得长生否?”
“可得长生否……”
“好诗,好诗啊。”
白发女子嘴角笑意越发灿烂愉悦。
将图片保存下来。
然后询问道:“现在只剩下珏和那小子了?”
“嗯,是。”
“现在什么情况?”
“您说什么情况……”
虞姬的视线稍微往旁边偏移了下,那边是一身黑色燕尾服,头发往后面梳起,只有两缕碎发在额前冒出,颇有几分雾都绅士气质的水鬼,手臂上搭着热毛巾,有水汽在这儿聚集,化作了一个五十英寸大小的水幕。
博物馆里发生的事情就完美复刻在这里。
和借助水行权柄修行的戚家军战魂不同。
水鬼对于水的操控,处于一种微妙且充满生活气息的风格。
比如快乐水秘方配比研究。
比如,通过光的折射反射进行远距离现场直播。
在女娇的示意下,水鬼咳嗽了下,盯着水幕上的画面,嗓音夸张而热情地解说道:
“好的,那么我们现在看到,珏选手处于防御状态,然后我们的馆主选手成功发动了进攻,他说了,在问要不要先吃饭,他尝试从侧翼进行进攻,这是非常成熟稳重的选择,只是多少有些保守了。”
“来我们看看珏选手的应对是什么?”
“哦哦,珏选手选择了一种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方言询问。”
“馆主选手点了点头,显而易见,这是一个陷阱,而馆主选手很遗憾,并没有规避了这个陷阱。”
“紧接着,珏选手发动了,她出手了,致命一击,叫了全名!”
“漂亮!”
“球进……不,我是说,卫馆主成功被破防了。”
“而且我宣布,这一波儿是大破!”
水鬼抓着快乐水瓶,就像是体育平台的主持人讲解员一样热情四溢。
旁边匣子里,霸王枪残片欢快嘶鸣。
而博物馆里,两人沉默不言,卫渊第一次知道了,吃饭居然是这样漫长的事情,珏眸子安静看着卫渊,卫渊将道门的打算,以及为什么会用自己的古代之躯的原因讲了出来,包括了可能带来的危险之类的,时而偷偷看着少女。
珏白皙的脸上看不出太大的喜怒,至少卫渊没看出来。
沉吟了下,只是若有所思,道:“这样说来,你回过山海世界?”
卫渊点了点头,道:“确实是有一种方法回去了,然后找到了昆仑帝池,也就是新闻上说的瑶池……”他大略将自己在山海界的经历解释了下,然后放低声音,道:“你生气了?”
说完话之后,他就恨不得把刚刚说出这句话的自己掐死。
珏怔了下,摇了摇头,笑道:“倒也没有。”
她道:“你之前不是说,时机到了之后,会全部都告诉我吗?”
“所以,我已经有所准备了。”
卫渊松了口气,道:“那你刚刚说的话……”
珏指了指新闻,认真道:“我只是觉得,你自己刚刚应该会很尴尬吧。”
“所以说就想着先把这件事情放过去。”
“……那,你说菜要凉了。”
“嗯?不是你先说的吗?”
卫渊无言以对,反应过来,在人间生活,各种信息流冲刷下的本能反应,恐怕是昆仑天女完全不了解的领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微微吸了口气,道:
“那你刚刚叫我的全名。”
“我刚刚叫你全名了?”
少女怔住,一手托腮,回忆了下,道:“我也不知道……”
“只是下意识。”
她若有所思,视线落在卫渊身上,道:
“你刚刚难道被吓住了?”
卫渊嘴角一抽。
没有生气就好……
卫渊迟疑了下,坐在椅子上,稍向前趋,低声道:“之前说,等到时机到了的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我不希望是这样尴尬的样子,这有点,有点超乎预计了。”
珏笑道:“生活很多事情都是措手不及的。”
她补充道:“书里面是这么写的。”
卫渊道:
“可是,我还是不大希望用这样的方式……”
太尴尬了,也太社死了。
往后回忆起来,恨不得穿越时空,把自己按死。
昆仑天女眨了眨眼睛,看到卫渊微向前倾,眸子下垂,头发就在自己手边,想了想,伸出手,按在卫渊头顶揉了揉,卫渊微怔,下意识抬了下头,看到珏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是想要让我先把今天的事情忘了吗?”
她神色柔软,微笑道:“可以哦。”
“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卫渊怔了下,看到少女褐色的双瞳,以及里面倒映着的自己。
尽管他知道,珏这一句话并没有其他的含义。
但是心脏仍旧重重地加速跳动了下。
而这个时候,水鬼直接死死贴在了画室的玻璃窗上,眼珠子都瞪大了。
突然叫道:“糟!”
卫渊心中涌动着的情绪安宁下来,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突然博物馆的铃铛声音响起,一身特别行动组装扮的张浩,以及负责泉市的老道士痛快淋漓,推门而入,然后看到那边穿着黑色外套,赤红镶边的青年坐在椅子上,微微前倾。
清丽安宁的少女带着一丝讶异和微笑,手掌按在青年头发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味。
嗯,老道士下意识视线一撇。
桌子上放着一瓶老陈醋。
然后看清楚了这一幕,反应过来究竟意味着什么。
张浩爽朗无比的卫馆主这三个字才喊出来,也看到了卫渊和珏的情况。
一老一少动作刹那僵硬。
沉默是今天的博物馆,尴尬是离别的讯号。
沉默了数息之后。
伴随着倒吸冷气的声音。
飒爽登场的张浩和老道士整齐划一,退步,转身,关门,一气呵成。
“对不起!”
“走错门了!”
“您继续!”
PS:今日第一更………两千八百字。
今天有点私事,上午出去跑了一上午,忙到下午三点才回了家,第一章稍微有些迟,正在码字中,希望第二更能在十二点半前搞定~
第三百二十一章 久违的消息
珏收回视线,看到了僵在外面的张浩和老道士,道:
“看来你有客人,你先和他们聊吧。”
“对了,渊,你能来往山海界是吗?”
她又重新换成原本的称呼。
卫渊点了点头。
珏眼眸微亮,踟躇了下,还是开口道:“那么,卫渊你下次回山海界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一起?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去玉山,去昆仑之丘看看,去看看当年去过的那些地方,比如轩辕之丘,比如原来的涂山部。”
和珏一起去山海界……
约会?
卫渊控制自己的意识不要往那边偏移过去,神色如常点了点头,道:
“这个的话,当然没有问题。”
“我会想办法。”
珏松了口气,微笑道谢,收回手掌,卫渊的发丝拂过少女掌心,而珏的手指在收回的时候,无意间擦过了卫渊脸颊,手指触感温润如玉,而且柔软,卫渊本来镇定下来的心脏隐隐有加速跳动的趋势。
卫渊手掌重重按在心口。
牙齿轻咬嘴里的肉,感觉到痛觉。
面色镇定。
镇定啊,我的心脏!
吾乃大秦执戟郎,是太平道弟子,曾经走遍山海。
我什么没见过?
当年也曾经背着女儿国那家伙跑了好几天。
以前又不是没有和珏接触过。
三国时期生活的时间可是以十年计算的。
因为少女刚刚按在卫渊头发上的时候,也不可遏制地微微前倾,一缕长发稍微乱了点,几乎只是本能,抬手将那一缕长发顺到耳后,手指触碰自己的面颊和青丝,神色温软宁静,古典清雅。
卫渊心脏再度超级加速。
一用力。
直接把嘴给咬破。
………………
珏告辞离开博物馆。
看到少女出来。
张浩和那老道士猛地后退了一大步,给她让开道路。
张浩微微抬眸看到,那少女面容清冷,眉目微敛,仿佛九天之上,凌冽而纯粹的高风,令人心中不由升起一种退避之感,神性具备,只可远观,明明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但是却让人下意识回想起仙人羽衣,遗世而独立。
就仿佛敦煌天女真的出现在眼前。
神性且已足够。
况且更比那壁画天女多出三分清冷,一分疏离。
张浩下意识重新垂眸,不敢再看。
许久后,一老一少才抬起头来,各自松了口气。
好强的压迫感。
不愧是昆仑天女。
水鬼直接从画室里面冲出来,怒视着两个道士,懊恼不已道:
“都怪你们啊,又坏了事情!”
“我连快乐水和薯片都准备好了。”
“就等着看好戏……”
“唉!”
重重一叹气,他现在完全不遮掩自己了,光天化日之下,一只鬼直接在两个道士眼皮子底下,从这边窜到了那边,推开门,看到了卫馆主平静坐在了桌子旁边。
水鬼干咳了声,凑过去道:“老大你没事吧?”
他注意到卫渊嘴角的一缕血迹,大惊失色:“老大,你怎么还吐上血了?”
伸出手一碰卫渊,通过血液的流动,瞬间感知到了沉重加速的心跳声,看了看面不改色的卫渊,感知了下心跳声的频率,又回忆起刚刚的画面。
水鬼脸上浮现恍然大悟的感觉。
而后注意到了卫渊的注视。
水鬼神色不变,收回手掌,点了点头:
“我懂。”
伸出手,啪地打了个响指。
水流化作两个模糊的人形。
水鬼手指刷一下往外面一指。
“叉出去!”
于是水鬼自己把自己叉了出去。
……………………
张浩和那主持泉市局势的正一道老道磨磨蹭蹭,还是进了门。
张浩还有些尴尬。
但是老道士虽然比不上张若素,但是也是九十多岁的道行,脸皮够厚实,已经稳定了心神,完全当刚刚的事情不存在,手中拂尘一扫,面带微笑,和卫渊如常寒暄,卫渊也将心境收敛住。
恢复了原本的心境。
寒暄之后,卫渊询问两人突然来访的原因。
老道士无奈道:“是阿玄小师叔传来的消息。”
“说是给卫馆主你发消息一直都是未读状态,所以希望我们能来一趟博物馆,大概的事情,就是关云长关圣帝君,和正一黑虎玄坛元帅,现在留宿在了天师府,天师师叔亲自招待他二位。”
卫渊点了点头,明白了两人过来的原因,然后疑惑道:
“这很正常吧。”
“张道友也和我说过这件事情。”
老道士更无奈了,道:“重点不是去了啊。”
“而是现在在做什么。”
他道:“按照贫道知道的消息,他们现在没用法力,在后山拼酒。”
老人好不容易才从嘴里吐出了最后那两个字。
拼酒?
卫渊疑惑着拿过手机,确实是小阿玄发了很多消息,打开之后,就是一个新发过来的视频,点开之后,画面上一张桌子,一身戎装,环须威猛的赵玄坛倒在桌子上,怀里抱着个酒坛,鼾声如雷。
关云长和张若素大笑饮酒。
“想当年,关某放眼天下,皆插标卖首之徒……”
“巧了,想当年,老道看那帮孙子也就是一剑两剑的事情……”
整体的画面,直白翻译过来。
大概就是,在现代高度白酒的攻势下。
赵元帅已经歇菜了。
关二爷和难得光明正大喝酒的张天师喝大了在拼酒。
卫渊旁边的老人无奈道:“所以,阿玄小师叔说希望卫馆主你明天最好一大早就去,顺便把要和关圣帝君,玄坛元帅说的事情办了,今天迟了,也就这样罢,唉,天师师叔他年纪这么大了,也不讲究些。”
“医生早就告诉他,不要喝酒不要喝酒,他就是不听。”
“不要喝酒?”
“是啊,天师师叔已经约莫超过人类理论上的寿命极限了,无论修为如何,身子骨肯定是不如年轻时候的,这个时候要节制才行。”
卫渊踟躇了下,道:“这话,是医生说的?”
“是啊。”
“那这个医生,现在在哪里?”
老道士张了张口,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才迟疑道:
“……大概,是在哪座公墓里面?
两人在这个话题上,突然觉得没法说,老人和张浩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起身告辞了,张浩还说了一句,特别行动组抓了条大鱼,现在还有的忙呢,等事情解决后,会把消息给他送过来。
等到两人走后。
卫渊坐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按在眉心。
珏希望去山海界,是为了寻找昆仑。
确实,按照烛龙所说,昆仑作为同时存在于山海诸界的神代奇景,作为昆仑出身的珏,更能够察觉出某些异常的地方,能够弄清楚昆仑消失之谜,当然,现在被穷奇盯着,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那边,得想办法避开穷奇的注视,才能继续下一步。
另外,巫女娇让苏玉儿三女离开青丘,住在他旁边。
而进入山海界的契机在苏玉儿身上。
关于如何让珏也进入山海界,巫女娇或许会有情报。
嗯,最近去一趟青丘国。
圆觉也要去论法了,是不是应该找个理由去过去看看……
一个个想法在脑海中升起,翻腾,卫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嗡嗡声里,被封锁着的屏幕亮起,一个沉寂很久的群聊里有人发了消息,卫渊微微抬了下头,神色一瞬凌厉,而后平复。
这个群是历史交流群。
当然,真正的名字应该是——
‘始皇帝陵墓开发小组群’
PS:今日第二更…………
第三百二十二章 礼物
在江南道,某处隐秘的研究所里。
屏幕上新闻不断播放,播放遍数最多的内容,就是那道人拂袖,云雾之中出现了传说中的昆仑山,而后狰狞龙兽长吟,佛门弟子和道门修士各自或者驾驭六牙白象,或者骑乘白鹤,赶赴瑶池,仿佛神话再临。
一名看上去斯文的中年男人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画面。
许久后,低低地吐出一口气。
往后坐在椅子上。
抬手遮住眼睛,感觉到了自己心脏的飞快跳动。
“这就是修士的力量。”
‘世界上是有神灵和修行者的。’
这是他小时候,听一个人说的。
他找了半辈子,才终于锁定了目标——如果说华夏这一片大地上真的有传说和真实的奇迹存在,那么那里一定会存在,一统六国,铸造华夏之基的帝王,在他的陵墓里,重现了天上的银河,重现了五湖四海,有天下之兵铸造的十二金人,更搜集了七国的典籍。
那是没有经历过后世各种战乱摧毁的典籍。
里面肯定有古代儒家和墨家的修行方式。
研究员看着屏幕上暂停的画面,看着那上面的道家真修,佛门的高僧,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随时准备,一个月左右就会开始正式的开发,到时候务必空出时间来’,一下发到了群里去,把手机收好,来回地拖动进度条,看着新闻画面,最后还是忍不住心中激动,大声吟诵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吾擅养吾浩然之气!”
中年男人神态激动。
突然,背后传来了吱呀声音。
男子面色一滞。
动作一下凝固。
缓缓转头,看到自己带着的学生站在门口,端着一杯咖啡,不知道该进来还是该出去,一师一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当中。
许久后,
中年男人咳嗽了下,面不改色道:
“你来了,进来吧。”
你不该来的。
研究生嘴角一抽,道:“我来了。”
可我还是来了。
“咳嗯,进来吧,别杵在外头站着了。”
两人面不改色,默契地当做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在窗户外面,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然后振动翅膀,飞入逐渐暗沉下来的夜色当中,最后落在一名青年的肩膀上,昏黄色的夕阳之下,这一只鸟,散发出木质的色彩。
这是一只机关鸟。
……………………
卫渊看着手机上的那一行字,心中默默低语,一个月么……
始皇帝帝陵。
他微微阖目,仿佛又看到了那年雄姿英发,野心勃勃地注视着天下的帝王,看到他笑着和自己说,要同享天下一国之梦,现在回忆起来,就真的仿佛是一个梦境一样,卫渊的手掌触碰腰间玉龙佩,心中自语,始皇帝陵。
他想着。
里面会不会也有自己在秦朝时的兵马俑呢?
会不会在里面走着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座陶俑?
最外层开发出来的也就只是常规军队的兵马俑。
里面还有将军俑。
还有……黑冰台。
无论后世如何,至少,在兵马俑准备的时候,章邯,他仍旧忠实于大秦,那么,里面会不会也有章邯的陶俑?一个一个念头在心底涌动着,卫渊伸出手触碰那柄八面汉剑剑柄上的铁鹰徽记,心中沉静而复杂。
………………
天台宗。
一身黑色僧衣的少年僧人默默起身。
慧空面有苦涩,眼前这位看上去年轻的祖师爷,自从回来之后,就眼看着脸色不大对,现在看这动作,是打算要直接下山了,他想要阻拦,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心中更是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开口,祖师也一定会下山离开,心中怅然,道:
“祖师,您要下山了?”
道衍嗓音平缓,道:
“是……,我心中有疑惑,故而要下山,去弄清楚心中的答案。”
“那您要去何处?”
“去人间。”
“什么时候回来。”
道衍双眸平静注视着弟子,答道:“此地亦人间。”
“无去,无回。”
去人间。
这里也是人间。
我在人间,自然没有去和回的概念。
慧空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这样一句话,只是感觉这位参禅百年的祖师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从平淡冷漠的‘神’,重新变成了人,有了所执所念,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慧空心中叹息一声之后,轻声道了一句,今夜就请祖师好好休息,就默默退后,离开了这一间僧房,道衍敲击木鱼,默默念诵了一遍金刚经。
把当年那个大夫送给自己的僧钵取出来。
趁着夜色,推开僧房。
一身月色,踱步下山。
僧房之中,重新回到了一片宁静,里面干净整洁,每一处都似乎恰到好处,抽屉严丝合缝,书本叠放整整齐齐。
唯独月光从窗户的缝隙处倾泻进来,更添几分安详。
屋子里逐渐归于安宁。
忽然,
僧房被一下打开。
一身黑衣,面容俊美的少年僧人面无表情,蹬蹬蹬走入僧房,打开柜子的抽屉,左边空空如也,右边却放了一把松子,他把每一颗松子都全部收起来,确保左边抽屉和右边抽屉一模一样,连灰尘都没有一粒。
这才感觉心中舒缓下来。
点了点头。
转身下山。
………………
第二日,因为阿玄的嘱咐。
卫渊一早起床之后,就出发前往龙虎山。
他还专门带了一个大号的保温杯。
到了龙虎山之后,看到了顶着一双黑眼圈的阿玄,连眉心的火焰痕迹都蔫了吧唧似的,无精打采,见到卫渊,小道士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趋步上前,伸出手拉着卫渊的袖口,急急道:“卫馆主,你快去吧。”
“师兄他们……”
卫渊面色沉静:“放心,他们的修为很高,没关系的。”
小道士急地快要哭出来:“赵元帅是没关系。”
“可是师兄他和关圣帝君一直喝到现在啊。”
卫渊咧了咧嘴。
一直喝到现在?
那可真的是够能喝的……
他安慰小道士,道:“放心,这点酒,他们自己就能化解。”
小道士阿玄茫然道:“可是,他们昨天晚上把山上法坛用的酒都喝干了,醉得厉害,又不用法力去解救,酒劲儿上来了,就什么也不管了,现在直接跑去了后厨,翻出来了料酒,现在开始喝起来了。”
卫渊笑容一滞。
嗯?什么?
喝料酒?
他反应过来。
料酒?!!!
卫渊眼睛瞪大,然后刷一下直接御风,火急火燎冲向龙虎山后厨——龙虎山秘制料酒,他还打算这一次带一点走的,小道士阿玄茫然不解,伸出手还要说话,眼前就没了卫馆主的身影,张了张口,硬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最后卫渊成功抢救下了小半瓶的料酒。
然后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大型不锈钢保温瓶解下来。
让阿玄找了三个碗。
咕嘟咕嘟倒了三碗醒酒汤。
递给赵玄坛和关云长,客客气气道:“赵元帅,关将军,请用。”
然后又把最后一碗递给张若素。
老道士打着酒嗝摆手道:“不,我不喝,我又没醉,喝什么醒酒汤?”
“不喝不喝。”
阿玄都劝不住,正头疼的时候,一道黑色身影跳起来,落在石桌上,四爪踏雪,正是在龙虎山上被养了几百年的灵猫类,黑猫类舔了舔爪子,一只爪子卡着醒酒汤,往老道士的方向稍微推了推。
张老道打了个酒嗝儿,摆了摆手。
黑猫类面无表情伸出爪子。
肉垫弹出利爪。
张若素端起陶瓷碗,仰起脖子。
吨吨吨吨吨!
黑猫类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道士吐出一口气,本身道行就已经极高,百毒不侵,何况是区区的醉酒,其实不用喝醒酒汤,只要功法运转一周天,他就能重新变得精神抖擞,不过反正醒酒汤也已经喝了,倒也不算浪费。
几人重新换了一个地方。
卫渊从袖口里取出一个口袋递过去。
张若素打开来看了看,发现里面是分门别类装好的土壤和灵材,怔了一下,而后回过神来,知道这是自己之前和卫渊约好的,山海界的种子和土壤,希望能够在人间进行研究,最好能创造出人间的灵植,创造出人造灵地。
这对于推广修行功法,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张若素道谢一声,疑惑道:“对了,卫馆主。”
“你不是说,壶天神通消耗法力太大,你不能够轻易施展吗?”
“这种子是怎么来的?”
卫渊沉默了下,道:“当时我有坐骑的。”
张若素回忆起当时讲法的时候,那一头赤色鳞甲的龙兽,似乎在运气中起伏,突地意识到什么,嘴角抽了抽,看向卫渊:“那个时候,它是在……”
卫渊肯定地点了点头:
“摘菜。”
常人眼里威风凛凛的龙兽,潜伏云中,变化无常,其实是在瑶池里面摘菜刨土,这个反差感让老道士都恍惚了好一会儿,那边关云长抚须道:“渊道长,你说今天有事情要和关某说?”
卫渊点了点头,道:“是,还没有谢过关将军和玄坛元帅帮忙。”
关云长敛眸平淡道:“不过举手之劳。”
赵公明笑道:“在下本来就算正一道出身,这种事情,自然责无旁贷。”
卫渊道:“我之前也头疼,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做为报答。”
“不过昨天倒是也有个意外收获。”
“无论是我,还是张道友都没有用,对两位倒算是有一点点用处。”
张若素微怔,旋即恍然,抚须笑道:“确实如此。”
“这是最好了。”
关云长看来,卫渊语气沉静答道:
“是天台宗佛门上千年的香火祭祀。”
“如果剥离其中的佛门愿力,剩下的,就是最纯粹的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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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来也
关云长眸子微睁,赵公明讶然,旋即面露微笑。
对于卫渊和张若素这样的修士来说,香火祭祀可以说是有毒性的,会损害本身的道行,可对于关赵来说,这样纯粹的香火祭祀,能够极大地缓解漫长沉睡带来的虚弱,比起什么灵丹妙药都来得有用处。
唯独一点,以关云长的傲气,大概率不会接受。
在关云长开口拒绝之前。
卫渊从容道:“佛门愿力当然是要抛开的。”
“但是剩下的神州香火,却代表着神州百姓的期冀,两位勿要推辞。”
“再说,之后还有事情可能需要两位帮忙。”
“还是说,两位是要拘泥于个人小义而不顾天下大义,绝不接收这东西吗?”
关云长眸子里神光掠过,微微颔首,平淡道:
“区区香火,收了又如何?”
卫渊面不改色,心中默默道。
阿亮,你说的对。
对于关云长,激将法,一时用一时爽。
一直用,一直爽。
卫渊声音顿了顿,道:“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分离出愿力。”
老道士沉思,道:“可以运用法阵进行分离,不过这需要很长的时间,步骤也比较繁琐,而且也未必能成功,倒是有可能让那香火大佛化作一尊香火神祇,最多这尊香火神是偏向道家。”
“另外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打!”
张若素解释道:“那大佛基本可以认为,是一团香火祭祀混着佛门的愿力构成的,那么香火本身就是它的组成部分,相当于血肉,愿力则是身为佛门的核心,我们将香火打散,就能让香火和愿力核心分离。”
“最后愿力残留,而香火则可以为我所用。”
卫渊微微颔首,道:“好像可以……”
他古怪地看向一脸和气的老道士,道:
“张道友,冒昧问一句,你怎么对香火神这么熟?”
张若素眼观鼻鼻观心,道:“略懂,略懂……”
卫渊没有探寻老道士过去的意思。
一拂袖,气机涌动,尝试施展神通壶天。
他自己是不可能靠自己的法力把壶天里的昆仑帝池释放出来的。
但是开启一个小口子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一个微小的出口,帝池无法进入人间,但是被封锁入壶天,不断尝试冲破封锁的存在却已经能察觉到这一个出口,而后从其中冲出来,袖袍剧烈鼓荡,伴随着浩瀚的佛光和禅唱,金佛出现在了龙虎山后山。
张若素直接将佛光封闭在龙虎山内。
代表着佛门气运的佛陀手结金刚无畏印,面容慈悲,口中诵唱。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放下屠刀……”
它睁开双目。
看到四个人将自己团团围住。
关云长抽出青龙偃月刀,赵玄坛提起金鞭,卫渊抬手按住了八面汉剑,缓缓拔剑出鞘,老道士左右看了看,拎了条龙虎山二十年分的长板凳,四人逼视着大佛,在它的脸上投下阴影。
缓缓逼近。
大佛的声音都迟滞了下,然后口中呢喃:
“……立地,成佛?”
打!
兵器的鸣啸声音陡然大作。
青龙偃月刀,玄坛金鞭,铁鹰佩剑,还有街头斗殴利器排行榜第一位,龙虎山老木凳,在大佛眼底猛地扬起。
劈头盖脸砸了下去。
…………………………
片刻后。
那金色大佛整个缩水成了一个小坠子大小,鼻青脸肿,被卫渊捏在手里,这是单纯的天台宗佛门愿力,至少这里没谁需要,关云长和赵玄坛掌控吸收了剩余的香火祭祀,疗养自身漫长沉睡时带来的虚弱。
卫渊和张若素给两人护法。
老道士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佛门愿力,转而开口道:“你昨天论法的效果很好,现在基础功法的推广很轻松,大家都愿意尝试一下,已经选择了部分地区,挑选那些身体本身就比较好的人,传授了前三层的基础功法。”
“养气决呢?”
“养气部分?按照社区和街道办划分,挨家挨户地传了下去。”
“那样的话,哪怕是已经年纪不小,身子骨衰弱的人,至少也能起到祛病强身的效果,往后人数多了,直接在每个社区里面设下驱邪阵法,把邪气都驱走。”
老道士感慨道:“约莫五年时间,神州能完成基础功法的普及。”
“三个五年之内,要出现一批从小接受义务修行教育的大学生。”
卫渊想到那个画风,眼底古怪,端起茶来喝了口。
张若素端着茶,道:“卫渊,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佛门愿力?”
卫渊想了想,这佛门愿力很精纯,而且掺杂了一股佛门的气运,不可能随便镇压,他想到了唯一交好的佛门朋友,沉吟道:“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应该有办法化解这一股愿力,或者说,他比起你我来说,更适合处理这东西。”
张若素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迟疑了下,他道:“对了,那太平道道主和你什么关系?”
“关圣帝君说,诸葛武侯,是你的徒弟?”
“他一身本事都是你教的?”
阿玄倒茶,张若素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卫渊。
卫渊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你也相信?我能教出那么个人么?”
张若素松了口气,道:“也是。”
端起茶杯来喝茶。
卫渊轻描淡写说完了下半句:
“我也就教了他道法的基础而已。”
噗!!!
老道士一口气没上来,一口茶直接喷了旁边小道士一身,然后剧烈咳嗽起来,卫渊大笑,对那老道士摇了摇头,玩笑道:“张道友,我这句话,你相信几成啊?”
张若素苦笑不已。
突然,两人都察觉到气机变化,转过头去,看到卫渊手掌心里的那一尊佛门愿力,突然遍体金光,散发琉璃气机,隐隐地和遥远的方向相互呼应,而两人双瞳各自有异象变化。
一个变得越发幽深,黑白分明,一个双瞳内蕴,仿佛猛虎。
在他们眼中,远方的天空突然变成了淡淡的金色。
一道雄浑坦荡的流光,直接洞穿金色祥云。
老道士道:“佛门唯识宗,去天台山了。”
卫渊点了点头。
张若素道:“你说的朋友,就是他?”
卫渊道:“是。”
……………………
天台山下。
虽然佛道之争已经结束,但是因为还有疑似唐玄奘传人的唯识宗真传圆觉,提出的要去往天台山和诸佛论法,所以这里还留下了不少的人,期望能够看到一番不比道门佛门争斗差的热闹,尤其是有许多的僧人在,似乎是想要一睹佛门的论法。
圆觉又把僧袍翻过去穿,从浅灰色僧袍变成了深蓝色僧袍。
然后缓步走出。
PS:今日第二更…………
第三百二十四章 僧,和尚,大师,佛(感谢Y0书盟主)
天台山下面,那些等在这里的记者们,还有一些旁观者,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朴素的僧人,有的玩手机,有的敲击键盘,修改稿子,各自都做各自的事情,全神贯注。
就这一天的时间里,因为佛门论法的吸引力,早就来了太多和尚。
有清俊儒雅,白衣一尘不染的;有庄严端正,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个真大师的,像是这么灰尘仆仆,普通至极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而圆觉把自己的僧袍翻过来穿的时候,才发现僧袍上面有一块脏了,可能是在工地上板砖的时候弄上的痕迹。
左右瞅了瞅,这儿也没有什么卖水的地方,更没有什么河流。
看到一位记者手边有半瓶矿泉水,圆觉眸子微亮,凑上前去。
戴英卫皱着眉头,正在思考修改今天的稿子。
突然眼前一黑,抬起头,看到自己前面一名高大的僧人,最近这儿有很多僧人过来。
戴英卫只当做眼前这僧人也是这样。
只是他以前去寺庙的时候,被人恶意推销过东西,对和尚的印象都不大好,只是维持着礼貌,客气道:“这位大师,有什么事情吗?”心里则是打定主意了,什么话都不接,你说说一句平安喜乐,我转头就走。
圆觉双手合十一礼,道:“贫僧想要向施主借一下水,”
“抱歉,不……”
戴英卫下意识开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和尚说的话似乎只是要水,声音一顿,看到圆觉脸上尴尬遗憾,转头要走的模样,伸手拦住他,道:“你是要水?”
僧人点了点头,道:“贫僧衣服有些污垢。”
“今天是大事。”
“周围没有河,只好打扰。”
戴英卫注意到僧人衣摆上有些脏。
点了点头。
这和尚铁定很穷。
同样是来这儿凑热闹的和尚里,不少衣服看着素,其实贵得很,一串佛珠都是小紫叶檀车出来的,金贵的很,相较那些个高僧和尚,这朴素的和尚看上去就古怪了很多。
戴英卫把水递过去,语气好了很多,道:“给你吧。”
圆觉道谢,然后递过去一张收拾地很干净的一元纸钞。
戴英卫摆了摆手,却看到那僧人放下钱,已经跑到一边儿去,用水把僧袍沾湿,然后费劲儿地搓洗,有些失笑,心里咕哝了两句,好个古怪的和尚,也没有理会。
而其他僧人也是自顾自的事情,没有谁打算和这穷和尚套近乎。
圆觉好不容易把油渍擦干净,僧袍看上去又老旧了一分。
戴英卫瞅了瞅他,喊道:“大师?”
一连喊了好几声,圆觉才意识到是叫自己,抬起头来。
戴英卫拍了拍桌子上的盒饭,道:“我们这儿有多了的份儿,大师你要不要吃点?”他看着这和尚和其他僧人不同,反倒有些古怪的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觉得有意思,正好有个同事临时回去,多余出一份准备好的盒饭,索性招呼他来吃东西。
圆觉迟疑了下,看了看天台宗,又看了看盒饭。
似乎是在比对两件事情的重要程度。
最终凑过来,道:“多少钱,贫僧买一份。”
戴英卫好笑,道:“清炒土豆丝,花椰菜香菇,米饭,红烧茄子,都是素菜,十块钱吧。”圆觉点了点头,掏出一把纸钞递过去,戴英卫道:“你没有手机吗?转账吧。”
圆觉怅然道:“之前生气拍了下手机,结果有些不好使了。”
戴英卫愕然。
他蹲在地上,也不含糊,吃得香。
那边儿的僧人们也开始吃了,吃的素菜,但是香气扑鼻。
戴英卫扒拉了两口米饭,感慨道:“我们只能吃这个,瞧瞧那几个大师,吃的都是专门的素斋楼做的饭菜,能用面粉茄子蘑菇做出肘子的味儿来,最夸张的是,这素肘子比起真肘子都贵好几倍,这是个什么道理?”
“那还是守戒吗?”
圆觉动作顿了顿,回答道:
“不吃不净肉,是要佛门弟子不去为了口腹之欲杀戮。”
“后来直接不允许僧众吃荤腥,倒也没什么,这样做确实是符合不杀生的戒律的,但是,戒律的本质是为了引导人走向正道,专心于寻找自我本心本性,而人的精力,也可以说是专注力是有限的。”
“把心思用在了奢侈享受上,还能有多少心思在修行上?”
“看似是满足了戒律,实际上却和戒律本质的目的背道而驰。”
“破戒了吗?不曾,但是持戒了吗?也不曾。”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能算出家人。”
戴英卫怔住。
圆觉只是大口吃饭。
这名记者思考了一会儿,才道“这位师傅你说的倒也有道理。”
“不过你可千万不要给那边儿的几位大师听到,他们估计不会喜欢的。”
圆觉看了看远处身穿料子很好的白色僧袍,手中一串圆润佛珠的青年僧人,那边的僧人们注意到了这个蹲在那里跟个土工似的高大和尚,微微一怔,眼底浮现出一丝丝优越感,移开了视线。
圆觉收回视线,点了点头,低下头,又扒拉了下清炒土豆丝,戴英卫看到他面色沉凝,只当做是这和尚心里不好受,叹了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圆觉则开始思考,卫馆主家里的伙食怎么样?
当然,如果他自己伤势不重,他也不会去打扰朋友。
只是现在总算是有了一条退路。
所以走的也更安心。
戴英卫吃得嘴里没什么味,注意到圆觉背后背着个大包裹,心底有些好奇,道:“这是什么?”圆觉道:“是老师传下来的东西。”戴英卫没有多问,只是隐隐约约听到那边几个僧人暗地里嘀咕着。
大概是什么人都装作出家的僧人来了。
有证没有啊,就来这儿装和尚。
记者眼底浮现一丝不喜,正要开口安慰旁边刚认识的大和尚,就看到他正拈起一粒米放在嘴里,饭盒里面早就空空如也,连最后一点点的菜汤,这和尚都用因为冷了而有些粘结干硬的米饭给搅和起来,没有放下。
圆觉放下饭盒,道一声谢。
戴英卫下意识道:“吃好了?”
然后就心底吐槽一声,和那边一比,这种伙食哪儿算好了?
真是神州被动技能,打招呼就问吃了没,雾都那边儿见面就不一样,因为仰望星空的存在,他们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吐槽那边儿的天气。
大和尚脸上浮现一丝微笑,道:“很好。”
戴英卫心底觉得这是客套话。
可是僧人眼中的满足却让他觉得,这和尚是真的很满意这顿饭,也很感谢他,圆觉帮着忙,把自己吃完的饭盒和水瓶提溜着,饭盒塞到了垃圾桶里,水瓶一脚踩瘪,塞到了袖子里面的暗袋。
那边儿的几个僧人一阵笑。
戴英卫都觉得有点丢人。
可反倒是那大和尚一脸坦荡。
戴英卫心中羞愧,道:“还没有问过,大师是哪个寺庙的?”
圆觉双手合十一礼,答道:
“唯识宗,圆觉。”
周围霎时一寂。
………………
而在死寂中,那僧人从背后取出了九环锡杖,站在了天台山前,手中的锡杖轻轻点在地上。
慧空还因为今天早上过来,发现祖师早已离开而怅然。
突然察觉,寺院里的佛钟突然震响。
庄严浩大的佛钟声响彻整座山,云气浩荡。
刚刚还局促地跟别人借水搓洗干净僧袍的僧人眉目舒展,单手竖立胸前,缓声道:“唯识宗,圆觉。”
“前来论法。”
戴英卫脑子一懵,终于反应过来。
结结巴巴道:“唯识宗……”
周围众人视线一下凝聚到这朴素的僧人身上,瞳孔收缩,众生百态,而天台山那边,有些天台宗僧人走出,因为昨夜祖师下山离去,他们心底里有些沉郁,天台宗还保持着悬崖绝壁的状态。
那边有一名枯字辈的老僧缓声道:“苦海无涯。”
圆觉敛眸,缓声道:“苦海?”
“贫僧脚下是人间,前面是苦海,你们是将自己当做灵山了?”
这样微妙的小心思,唯独同样的僧人才能察觉品味出来。
被圆觉一口道破了这话语。
天台山众僧人面色微变。
圆觉双眸抬起,望向那边诸多穿着僧袍的‘波旬弟子’,道:
“禅宗有大师说过,山不过来,我便过去。”
“其实这一句话还可以这样说。”
僧人踏步往前。
肌肉贲起,直接将这一根九环锡杖抛下去。
众人还有些不解。
就看到那九环锡杖化作一金虹,重重坠地,而后居然化作了一人形,抬手按住那天台寺所在的山峰,突地爆喝出声,眉心一点金光爆开,遍体鎏金,伴随着隐隐约约龙象嘶鸣,而圆觉背后一道金色身影闪过,神色缓和宁静。
双手合十,敛眸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而后大地震颤。
伴随着金刚经,那以九环锡杖所化的身影生生将被以法力挪移开的山峰,重新推动。
众人心底颤动。
此岸僧人垂眸诵经,彼岸力士扛山而来。
而后,
九环锡杖所化法身,直接将一整座山扛起!
这一座山,以及山上寺庙,在轰隆隆的声音中,被重新放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圆觉双目沉静,沉声道:“山可过来,普度众生,何以立下门户?这里就是人间,如果说人间是苦海,那寺庙不也在苦海之中?”
“将人间和寺庙间的悬崖称呼做苦海,何其荒谬?”
“此地亦人间。”
“何以称苦海?!”
九环锡杖飞入手中。
僧人一步踏入天台山。
“贫僧圆觉,今日论法而来。”
“带尔等,重入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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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两百字。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我以大乘破大乘(大章求订阅)
一句‘带你们重入人间’,振聋发聩,戴英卫不知为何,只觉得心潮起伏,看到圆觉已经大步走到了天台寺前,连忙招呼着同事,抗起设备,紧随其后,其余的记者,旁观者,还有僧人们也都迈开大步紧紧跟着。
在天台寺最古老的大雄宝殿前面。
一名名面容苍老,或者古拙,或者沉厚的僧人盘坐在蒲团上。
每一位所穿的僧袍都不同,却都有一种令人心中微沉的感觉,穿着袈裟,这些是佛门八宗之中,除去了禅宗所在的各家弟子,禅宗修佛性,唯识修佛法,圆觉正是身负这两宗的传承。
他看着那边至少二十余人的年迈僧众。
更远处,还有年轻弟子们,不能穿袈裟,只是手托木鱼站着。
密密麻麻,给人极端沉重的压迫力。
圆觉手中的九环锡杖重重抵在地面,咚的一声,那些老僧脸上神色古井无波,年轻弟子们下意识后退半步,畏惧这法力几能扛着山而行的大和尚,而圆觉只是一震僧袍,坦然地盘腿坐在地上。
一个人,面对着上百僧众。
那种陡然间迸发出的张力让戴英卫几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九环锡杖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氛围,突地震颤。
当当当的声音混入风中。
记者们还有摄像师们,都选择好了角度,将这一幕拍摄下来,戴英卫选择了斜角,从圆觉这里拍摄过去,将那边的上百僧众,将那古朴的寺庙,巨大的佛钟全部都拍摄进去,天上层云压迫下来,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
天台宗那边,有老迈僧人睁开双目,缓声开口:
“阿弥陀佛……”
论法,就此展开。
这样的画面,被现代的摄像机,实时地转发出去,很多看完道佛论法之后,还觉得不够尽兴的人,以及本身就有念佛习惯的人,都在这个时候打开了电视,电脑,看着转播。
有一位老婆婆,手里拈着佛珠,嘴里念诵着般若心经。
正好念到了“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这两句。
看着这转播的画面,眼睛一眨不眨。
手里佛珠转得飞快,哪怕是看着电视,她嘴里念的般若心经也没有一句念错,和手中佛珠的配合也完美无瑕,这是足足念经三十年的所得,按照那些大师所说,她已经念佛念出了偌大的功德,三灾俱消,不坠幽冥。
不过她也只是心底里稍微洋洋得意了一下下。
就开始更加勤奋地念经诵佛。
这是为了她的儿子,还有小孙孙祈福呢。
她很认真。
还专门买了佛门大师开光的自动诵佛机,能够每时每刻都念诵金刚经,念诵般若心经,相当于无时无刻都在积攒功德,儿子拗不过她,也就只好买了放在家里。
而类似这样的老太太,其实在神州的范围是很多的。
他们虔诚而认真,出于善心诚心地去相信这样真的能够给家人带来福分。
而现在,在直播的屏幕上,诸‘佛’论法。
先是法华宗僧人开口。
讲法之时,有地涌金莲,天花乱坠。
圆觉双眸微闭,并不开口回答。
但是那天花侵入不得圆觉身边三丈,就被九环锡杖震碎。
而后是净土宗僧人,天台宗僧人。
开口的时候,佛光流转,在佛光流转之中,仿佛能够看到诸多佛陀菩萨,正在那里念诵佛经,庄严肃然,让那些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心中激动莫名,可是尽管这佛光浩瀚,如同能够度化一切,但是却不能侵入圆觉身边。
佛光落下来,却遮蔽不了柔和的阳光。
佛音也压不住蝉鸣和耳畔的风声。
最后是诸多佛门的高辈分僧人一齐向圆觉开口,而圆觉八风不动,神色宁静温和,丝毫不为所动,其定力非凡,而在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圆觉开口,缓声问道:“佛门弟子,修行为何?”
“灵山佛陀菩萨,所为何事?”
这是一个大乘佛法弟子当中不需要迟疑的话。
“自然是广施慈悲,普度众生。”
“普度众生……”
圆觉念了一句,突地扬眉呵斥道:
“普度众生,你们有什么资格普度众生?!!”
众僧眼底闪过一丝愕然和怒意。
圆觉坦然道:“其实我很不明白,既然说,人世乃苦海,众生皆沉沦,普度众生就是要把人从苦海里拉到岸上,那是不是,你自己就必须已经在岸上,已经超脱了苦海?!”
“我们说救人,那么施救的人,自然是在安全的地方。”
“我们说施舍,那么施舍的人,自然是应该有富余的东西。”
“那么,诸位大师可是已经超脱人间,脱离苦海,达到六根清净的涅槃之境了?!”
众僧皱眉,却没有谁能接这一句话。
圆觉缓声道:
“既然本身便六根不净,沉沦苦海,又怎么能说是普度众生?”
一名老僧讥讽道:“只修自己,不顾苍生,这是小乘佛法。”
“大唐玄奘精通三藏佛法,流传到你这里,只剩下了区区自我的小乘佛法吗?”
圆觉摇了摇头,道:
“大乘小乘,并没有什么争论的必要,敢问何以为苦海?”
另外一名老僧缓声道:“人行世间,如同行于荆棘丛中,心一妄动,便即尝到诸多痛苦,而世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故称为苦海无涯。”
圆觉问道:“你可能度人脱离苦海?”
“如何得度?”
老僧沉默了下,反问道:“那么唯识宗又要如何修行?”
这个时候,摄像机的机位对准了这看上去朴素的僧人,而这个时候,看到直播的人都微微一怔,因为这个和尚实在是太眼熟了些。
某个工地里面,收拾钢材偷空看了下直播的工人,希望工程工作站里,换班离开的工作人员;杂货铺的老板,面包店的工人,早餐店里一边看直播一边捏包子的老板都愣住。
这是他们工地的工人。
是会来希望工程捐钱捐书的大个子。
是来杂货铺淘东西的客人。
是准时准点来买快过期的面包的节俭男人。
也是非不肯接受请客的古板男人。
不像是那些身上仿佛都充斥着香火味道,眉目低垂,便是平安喜乐的高僧们,这是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就是在他们身边的人,看着他,会觉得有些陌生,又莫名地熟悉,总觉得会在某一天,阳光正好的时候,在老家附近的街道看到他,那种平凡而朴素,鲜活又真实的人。
这一点都不像是个高僧的憨厚男人神色平和,安静回答道:
“吃饭时候吃饭,走路时候走路,睡觉时候睡觉。”
“心若安定,便是修行。”
念心经的老婆婆动作一顿。
看直播的人们眉头微皱。
就这?
就这样?!
地涌金莲呢?佛光迸现呢?
修行怎么会这样简单,修行怎么会这样朴素,修行怎么会这样地……平凡地让人觉得心里不喜欢?
圆觉看了一眼那些像是佛的僧人们,整理着自己的思路,道:
“人世间确实是有八苦,甚至于有更多的苦楚,但是这些是怎么来的呢?其实都是来自于我们本身的存在,这是‘色’,是因为我们经历的事情,这是‘受’,是因为我们所想的东西,这是‘想’,是因为我们选择想行为,是‘行’,是我们的认识,‘识’。”
“但是这些都是外在,真正造成痛苦的,是我们的心。”
“道门有句话,五色令人目盲,而如果本身双目不见光,就不会受到五色之害,但是我们并不想要抛弃我们的眼耳鼻舌身,那么,就只能从我们的心,也就是意去修行。”
他伸手按在土地上,嗓音平静温和,道:
“我们这些有形体的存在,如果放大到时间上去看,一定会回到‘空’,人类和生命的诞生,本身就是偶然的奇迹,‘空’本身不会有八苦的存在,而人却有这样的概念,这是因为我们认知到了这些东西。”
“是认知本身导致了痛苦。”
“如果将自我的认知放到更高处,去俯瞰岁月往来,知道万事万物万色,终究会化作空,从容俯瞰山河万古,那么便知道生老病死,不过如此,只是自然规律,一切终究归于空。”
“去叩问内心,认知到痛苦的缘由,认知到死亡的本质。”
“恐怖畏惧,是因为心中倒影有让你恐怖畏惧的东西。”
“当能做到心中没有挂碍,不畏生,不畏死,一片澄澈,那么也就没有不会有所恐怖;心中没有看不明白放不下的事情,就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烦恼忧愁,就能远离那些癫狂的幻梦和妄想,安定于自身。”
“身心与自身合一,无所欠缺,也无所得。”
“痛苦不会久留,烦恼也不会产生,自我唯一。”
圆觉的声音微微一顿,微笑道:“太难了,对吗?”
他的声音太寻常,就仿佛是旁边有人询问你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看着这一幕的人下意识点了点头,大和尚道:“因为这已经是觉者和佛陀的境界了啊。”
众人一下没回过神来。
有老僧突觉得不对,神色骤变。
“圆觉你要做什么!”
圆觉双手合十,做佛门狮子吼,将这老僧声音直接压下!
但是听在众人耳畔,却觉得柔和宁静:
“世界上不需要那么多的觉者和佛,但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走在这一条道路上,喏,吃饭时吃饭,走路时走路,睡觉时睡觉,生活时生活,身心与自我为一,心中无所挂碍,也无所欠缺,在这样的状态下,就是最高的修行,是佛的境界了。”
“是不是也很简单?”
“会有悲伤,会有开心,会有愤怒,但是只要记住,这些情绪应当如同风雨雷霆,会遮蔽天空,但是终究会散去,不要忘记你的心应当是长空明镜,而不是愤怒和悲伤,风雨会来,也应该散去,唯独一心不变,始终明净,做到这一点,已经是很厉害的修行者了。”
众人心底振聋发聩。
群僧却骇然。
终于明白了这憨厚僧人要做什么。
他根本不是要为唯识宗扬名。
这是直接要挖掉拜佛一系大乘佛法的根子啊!
直接将最淳朴的佛法掰开来讲述。
不需要拜佛,有一条道路可以引导你走向觉者心境。
这已不是佛法。
这是修行!
净土宗高僧猛地起身,怒喝道:
“妖言惑众,圆觉,你住口!”
他终于忍不住,手中佛珠猛地抛飞出去,一颗颗佛珠陡然变得巨大,朝着圆觉砸落,沉闷风声几乎如同闷雷,听到耳中,有让天地震颤的错觉,另外一宗的老僧手中僧钵抛起,一下变得巨大无比,倒悬在圆觉头顶,缓缓旋转,内里金光明亮,似乎要将他直接收入僧钵。
大和尚袖袍飞舞震动,神色越发宁静,不避不退。
今日,前来论法。
他根本没有用神通抵抗。
面色逐渐苍白。
只是面对着众人,嗓音平和,讲述了心经最后的佛法。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
“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确实是涅槃和觉悟的境界。”
“三世诸佛啊,可不是什么神灵,玄奘法师这一句话,说的是,在过去,有参悟了这样的道理,成就觉者的人,现在也有按照这样的道理,参悟了觉者的人,而未来,哪怕是我已经死去的未来,也一定会有境界达到了心境为空的觉者。”
“而‘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这一句,可不是要让你们念经的,这句话的意思是——”
“经过以上论证,得以证明,这样追求内心澄澈的方法和智慧,才是大明咒,是大神咒,是能破除人世间一切痛苦的方法和道理,真实不虚,这句话可不是咒语,是玄奘法师得到的结论,想要破除痛苦,不靠佛,靠得是自己的心。”
“其实这句话前面,写一个字解,也是没问题的。”
净土宗主持头皮发麻,怒喝道:“圆觉,你要做那波旬吗?!”
圆觉没有理他,神色宁静,嗓音平和道:
“故而得知。”
“苦海无涯。”
“以心做筏!”
“无人有资格普度众生。”
“而众生,自度,自度……”
周围突地有阵阵雷鸣声音,环绕僧人身边,抵抗住了对面的佛法,戴英卫只觉得浑身颤栗,圆觉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温声道:
“至于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的意思……”
在龙虎山看着这一幕的老天师张若素叹息一声,和圆觉一起开口,道:
“这句话根本不是什么祈福的咒语。”
“而是玄奘法师翻译经文时候说的,可能是希望众生都能做到觉者的心境,哪怕是那位都心中激荡,写下了这一句话,意思是‘所以说啊,去吧,去吧,快去追寻心境澄澈的智慧吧,那便是彼岸,唯愿众生都能证得无上觉悟。’”
“明明是前人热切的嘱咐,就像是老师和你说,快去学吧,这东西很好,结果被后世有心人曲解,当成了什么驱邪的咒语,倒是叫我想起了以德报怨的破事。”
“明明是一部引导人修行心境的典籍,却被当做只要念经就能有福的玩意儿,买椟还珠的蠢货,这帮只知道念经诵佛的秃驴,害人不浅。”
老天师满脸不喜。
旁边卫渊皱眉看着画面上圆觉。
张若素安慰他道:“放心吧,照着这样子,他肯定已经得了玄奘法师真传,那根九环锡杖以前可能不大喜欢搭理他,现在恐怕已经认主了,自古以来,经文翻译的时候总是考验翻译者的水准。”
“因为翻译和讲解的时候,总会掺杂译者的领悟。”
“而今流传世界的心经,正是玄奘法师所翻译那一版本。”
“区区二百六十字,阐述五蕴、三科、四谛、十二因缘,将般若佛法,本性自空的学说核心全部蕴含,所以说,哪怕唯识宗已经失传,但是只要有心经流传,唯识佛法随时可能会被后人顿悟而出。”
“他说的三世诸佛,过去是释迦,当时恐怕直接指的他自己。”
“不自夸不自傲,只是平淡叙述。”
“我辈修士前辈,何其可敬可畏。”
卫渊道:“二百六十字,全部佛法核心?”
张若素道:“是……所以,圆觉可以说,直接将大乘佛法中的大乘全部扔出去了,小乘佛法度自己,大乘佛法度世人,净土宗找到灵山净土,树立了高高在上的诸佛菩萨,来引领世人,以来世之说,普度众生。”
“而禅宗非要杂碎泥胎佛像,说佛在心中,但是禅宗对佛性要求很高。”
“唐玄奘却不同,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抵达觉者的心境,并且直接开辟出了行之有效的道路,可惜失传,而现在,圆觉做这件事情,是以佛法将佛法的根子打碎掉,佛门香火可能变弱很多……但是,恐怕会出现真正的僧人。”
“真的心怀慈悲的僧人,是好事。”
而正在念诵心经的老婆婆,正巧念诵到了最后波罗揭谛一句,听到了圆觉的讲解,声音突然顿住,脑子一懵,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劝说儿子的时候,跟他说,这是好东西,对你好,你也要这样做才行。
而这个时候,仿佛是跨越时代的声音,那位玄奘法师留在文字上的情绪喷薄而出,‘这是能走向觉者心境的方法,你们修行内心,就能成就佛,愿众生都能做道无上正觉’。
想到自己过往几十年都念诵着一句话,却对真正的道理视若无睹。
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和自己劝说儿子时的画面不断在眼前浮现交错。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一下攥住了老婆婆的心。
让她不知道为什么难受,特别难受。
而这个时候,旁边的自动念经机正到了心境一片,伴随着敲击木鱼的声音,僧人的声音听起来庄严而浩大,仿佛真的能为众生降下无边的福分。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
“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故说般若波……”
老人心里的难受感觉再也忍不住,蹬蹬蹬走过去,把这嘈杂刺耳的机器关上。
关掉机器的房间突地变得寂静空旷,她看着周围房间里贴着的佛帖子和佛像,呆呆地出神,想到很久没见到的儿子和孙子,一股心酸懊恼浮现心头,难受地突然流下泪来。
天台山上。
群僧震怒,年岁最大一僧踏前一步,呵斥道:“圆觉,速速回头!”
“你这是谤佛之重罪!”
圆觉嘴角鲜血竟似金色,微微抬头,洒然大笑,道:“佛?”
“佛在哪里?!”
“那里吗?”
他抬手拔起九环锡杖,猛地一抛。
锡杖化作流光,飞入大殿。
轰然暴响!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无数人的注视下,那佛陀泥塑直接消失不见,只剩下烟尘齑粉飞散,而后,连这些烟尘都消散不见,在那莲台之上,竟是一片空空如也。
不知为何,不只是旁观的人,乃至于是那些年轻些的僧侣,都觉得心中一颤,那一尊佛似乎是直接从心底里被打破,只剩下一片空洞,有种慌乱感,却又觉得酣畅淋漓,觉得自我和真实。
老僧气地面色通红,怒道:
“圆觉,你放肆!”
低眉顺目的大和尚起身,突地眉目扬起,道:“放肆?!”
“是你放肆!”
老僧被骇得后退一步。
圆觉大笑,向前七步,抬手一指前方,突地怒喝道:“泥胎!”
抬起手掌,神色柔和:“此是人间。”
一指远处:“佛乃觉者,众生皆可成佛!”
“你们算是什么?守着泥胎侍奉的僧尼?!”
声音低沉如雷,却又让人心底安宁。
戴英卫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句话:佛陀说法,声如雷震。
圆觉觉得嗓子里有些腥味,他身负禅宗佛性和唯识宗佛法,都说禅宗论法能压得其他几宗打,而唯识宗祖师唐玄奘是一人压倒佛国的人物,可是圆觉其实平常话很少,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是把这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他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终于做完了。
他双手合十,那一根九环锡杖出现。
他握着锡杖,仿佛千年前那独自一人走出大唐,面对佛国坦然无畏的年轻僧人,低声诵一声佛号,九环锡杖化光裹挟僧人冲天而起,并无袈裟,只一袭老旧僧袍,双手合十。
在虹光离去之时,天地有念诵般若心经之音。
这一日,大乘佛法被大乘之大乘所破。
七宗之中,各有上百入室弟子转而叛离宗门,弃‘佛’而去。
PS:今日第一更………算是昨天第二更和今天第一更糅合起来,六千四百字。
对于佛法的东西,是我自己对心经的一点想法,本来想要跳过,却又觉得跳过太空洞了。
没有这些东西,很难表达出,对于拜佛之类佛门的毁灭性打击在哪里。
了解历史,就真的感觉唐玄奘是真的能称一句圣僧了。
偷渡出大唐边境,跨越不知道多少个国度,一人压服佛国,还跑了个来回,合理猜测,他不但擅长以理服人,而且擅长以理服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 惊鸿起(感谢李白大大的凉糕万赏)
在圆觉离开的时候,戴英卫下意识地按下了摄像机的快门,把那一幕拍摄了下来,他看了看,觉得这或许是自己拍摄下来最好的照片,甚至于是可以竞争那些摄影奖的成果。
但是他最终并没有把这样的一张照片刊登出来,而是自己保留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个僧人了。
也却是再不曾见过。
之后的生活里,他就只是普普通通地过。
结婚生子,认真生活,认真工作。
在他年老的时候,成了一个和善可亲的老头子。
在某天下午,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时候,安静地睡过去了,再也没有醒过来,而他的孙子从一本书里找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僧人掠过高空的时候,低下头,微笑点头道别的模样。
尽管是寻常普通的一生,也已经尽心尽力地走过,曾和灿烂的光芒交错而过,因而也可以仰起头说自己无愧于心,而这样的故事,并不为人所知,直到他的孙子,亦或者是他孙子的孩子,某天无意走入了一家普通的博物馆。
在那里看到了昏黄柔和的灯光,看到了看书的博物馆馆主。
这就是古物的价值……
故事因而得以延续。
………………
在圆觉天台山论法之后,他所说的话以难以想象的热度飞快地传播。
其他的暂且不说,毕竟这僧人说的话,相对于大部分只知道念经礼佛的人来说,冲击力实在是有些过强了,而之后以九环锡杖打破泥胎佛之后,化作虹光飞去,这冲击力更是巨大无比。
“卧槽,牛逼puls,这也太厉害了。”
“这佛法这么简单?!”
“简单?真的能这么吃饭时吃饭,走路时走路,睡觉时睡觉过一辈子,那你也算是个牛人了。”
“牛人,归牛顿管吗?”
“这,可能你可以把牛顿大爷的棺材板钉死点。”
“666,边儿上再浇上铁水封死掉。”
“楼上的,你是魔鬼吗?另,建议埋到地下十米一下。”
“你说对了,洒家当年镇关西的时候,诨号正是撒旦。”
“不过,连佛像都打破了。”
“是啊……”
这样的议论在许多地方发生。
和之前的道门佛门论法不一样,那个可以说是我道更高一筹,是有门户差别的,道门赢了,可以说是道法深厚,神通广大,但是现在圆觉直接以佛法破佛门,这玩意儿就是直接把那烂地腐朽的根子给刨出来。
扫去上面的泥土,刮去奢侈的金粉,把腐烂的样子曝光出来。
一句话。
这可不是杀人啊。
这是诛心!
网络上大部分人的狂欢,在那些念经礼佛,尤其是发展出来的一大串产业链里面,就是可恨至极的诛心之言,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现在是哪儿哪儿都开始寻找那位圆觉僧人。
想要见见佛门高僧的,在找他。
心中浮现恨意的,想要找到他。
有些心思活络的,也想要找到他,做生意嘛,不丢人,和谁做不是做?和那些大师做,也是赚钱,和这位大师做,也是赚钱,更何况这位的名气更大更足,这个时代,流量和热度就是真金白银。
嗨,这个世道,谁又会和钱过不去呢?
又有之前曾经见到过圆觉的人在网上发帖子,一开始未必没有人打算要借助这个来给自己赚点热度,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世道上,聪明人也太多了,而那僧人也太寻常了。
和他接触过,见到过他的人,接受过他帮忙的人太多了。
这个时候,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一个个都全部都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在网上一搜,到处一片。
卫渊暂且告辞,离开了龙虎山,回到了博物馆里。
关云长和赵玄坛,此刻还在吸收汲取香火祭祀的力量,这不是那种能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时间,卫渊沿路回到博物馆里,顺便把米饭淘好,加了点水泡着。
顺便打开手机,去看最近的新闻,佛门论法的事情热度很高,已经不再比之前道门昆仑瑶池差上多少,卫渊感慨,没有想到当初认识的僧人,居然有这么高的手段。
他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他是活在这个时代的。
但是假如,假如……
在未来,他某一世的真灵再度复苏,那么会不会回忆起来现在的事情。
他和佛门玄奘传人一起谈论过佛法的戒律,也曾经给道门天师灌过醒酒汤,曾经踏着淮水送入东海,似乎也是很波澜壮阔的事情,历史和岁月往往是没有实感的,但是现在经历的,平淡平凡的某一天,百年后的人再回看,或许会感觉到一种如同惊雷般的震撼。
但是这仍旧是寻常的一日。
我们本身就生活在历史之中。
哗啦啦,外面有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秋天是多雨的时节,尤其是进入了深秋,卫渊把米放到电饭煲里做好,慢慢看着那些新闻,还有不少人在开始讲述金刚经和心经,心经说是以心抵达彼岸,金刚经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都是在说不该执着于外相。
又有弹幕里有人在刷屏。
“圆觉大师到底在哪里?”
“是啊,不知道是在哪一出宝刹出家修行?”
“唯识宗,会不会是在长安慈恩寺里?”
“别去了,我们本地人都去那地儿看过了,没人。”
卫渊估摸着时间,看来圆觉是不打算来了。
也是,圆觉的性格,似乎也不是会麻烦其他人的那种。
更何况,他原本是担心圆觉如果在论法里面受了伤,一个人不大好处理,所以才邀请他过来暂住,他也没有想到,圆觉的修为居然高到了这个程度,硬生生没有受什么伤,就直接闯了出来。
不过,也有可能是九环锡杖的辅助。
卫渊想到自己靠着九节杖和太平道弟子交锋时候的样子。
同样是占据了相当的优势。
以唐玄奘当初的传说事迹,对于其他佛门流派的碾压和压迫感,搞不好都已经被刻入DNA了。
不要什么都往DNA里刻啊喂。
卫渊心里调侃了一句。
米饭的香气逐渐在屋子里弥漫着,让人心安,雨渐渐变大,雨水敲击在了老街的屋顶上,由远而近,声音时而轻时而重,在一股流动的声音里,雨水从屋檐垂落下来,串成珠子,落在地上又溅射出水花,弥蒙着水汽。
各种雨水低落敲击的声音和滑落的声音绵密而柔和。
米饭的香气又有烟火气。
在一大堆弹幕里面,有些生涩的直播博主轻轻敲击木鱼,念诵金刚经,恰巧念诵到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一句,门外有脚步声停住。
雨声,风声,木鱼声,诵经声,烟火气。
僧人叩门声。
卫渊愣了下,转过身去开门。
门外一身僧衣,头戴斗笠的僧人立于雨帘里,手中拄着九环锡杖。
僧衣下藏着两只鸟雀。
圆觉抬了抬斗笠,脸上露出微笑。
“卫馆主,打扰了。”
…………………………
与此同时,江南道,某特别行动组的审问房里。
有着黑色头发和瞳孔,发丝微卷的青年被关在里面,这是专门为修行者准备的上乘住所,每天按时作息,一床一桌一卫,专门接受过训练的人员提供全天二十四小时无障碍关切服务,每天有专门的饮食,一天三顿绿色蔬菜,少油少盐,保证能够让你保持健康。
而且因为修行者各种奇怪的力量,这审问房的材质相当扎实。
只能透过铁窗来和外面交流。
项鸿宝嘴角抽了抽,看着这铁窗和上面的铁杆,差一点就要喊一首铁窗泪了,他摇晃了下,道:“我说了,我是冤枉的啊!”
“冤枉的,那可未必。”
张浩把搜出来的十字架往桌子上一扔,道:
“这是什么?”
项鸿宝张了张口,道:
“我真的是冤枉的,这东西,这东西是我买的。”
张浩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本本子,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道:
“你继续说。”
“我在听。”
项鸿宝嘴角一抽,心中纠结要不要干脆说了。
好一会儿,张浩皱了皱眉,道:“不说是吧?”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道:“好,有你喜欢的。”
片刻后,在项鸿宝担忧自己会不会遭遇到某些不人道待遇的时候,一名青年被张浩带进来,旁边还带着一个小个子女生,项鸿宝眼神古怪,听到这青年叫做秦元,旁边那女生叫什么没大注意。
秦元,也是钦原瞅了瞅这被关起来的青年。
这是天师府给他们的……嗯,义务。
延长人间许可证的义务。
钦原旁边的女生是一种天然擅长五感类蛊惑法术的山海异兽。
张浩低语了几句,那女生怔住,然后点了点头。
……………………
片刻后,项鸿宝双手死死抓住了铁窗上的铁栏,咬紧牙关。
他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了前面,他的五感,尤其是胃部的感知被不知道强化了多少倍,然后,就在他前面,放着一碗刚刚泡好的泡面,是垃圾食品中的垃圾食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子香味几乎要把他的胃酸给直接榨出汁来。
泡面是一种神器的食物。
一段时间不吃铁定会想。
但是吃了又觉得就这样。
吃一包不够,两包又会撑。
张浩平静地用一台小风扇,把香气吹过去。
“说不说?”
他按下了第二档。
香气更为浓郁。
而那山海异兽所化的少女也将强化五感的法术施展到了极致。
伴随着一阵胃部的剧烈声音,项鸿宝在食欲之下屈服了。
他把什么都交代了一遍,当然,仅限于他是来自于神州十字景教跑去卧底的自己人,手续之类的都有,还给景教那边的老神父兼街道办热心工作老大哥打了个电话,被破口大骂一顿后,那边的老大哥决定过来提人。
而项鸿宝也得以吃上了那一碗泡面。
第一口是巨大的满足感。
第二口那种满足感就急剧衰弱。
他盯着张浩,沉吟了下,道:“能给我根肠吗?”
“再加根卤蛋。”
张浩看了眼这个突然自来熟的家伙,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东西递过去,项鸿宝看了看火腿肠,玉中玉,又一看卤蛋,乡巴老,嘴角抽了下,翻过去看了看泡面,好家伙,康帅傅。
项鸿宝沉默了下,诚心实意感慨道:
“您能找到这些东西,也是牛。”
“拼夕夕都没你这儿凑得齐活。”
张浩懒得理地,有时候忙活起来是真的没工夫去吃饭。
把那两位编外人员送出去之后,又给自己泡了一碗面,哧溜哧溜吃起来,正当两个男人默默开始比拼吸面的速度的时候,项鸿宝刚拿回来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两个人差点被呛死。
好不容易喘匀了呼吸,张浩瞥了一眼,道:“谁?”
项鸿宝嘴角一抽:“圣堂。”
“接不接?”
“接!”
项鸿宝只好苦着脸打开手机,回答道:“嗯,对,是我。”
“现在?”项鸿宝看了一眼张浩,道:
“现在周围有人。”
张浩眸子微眯。
项鸿宝道:“那我换个地方。”
他一本正经,站起身来,原地踏步,向左转,向右转,原地踏步,呼吸急促,最后重重地抖了抖袖口,给泡面扇了扇热气,一本正经坐下来,面不改色道:“好了,您说。”
张浩:“………”
果然,
牧师的嘴,骗人的鬼。
那边的人显然有些焦急,没有细细追究,连声音都有些过大。
所以张浩也听到了,至少以他贫瘠的英语,还能勉强听懂大概。
“项,你见到其他人了吗?”
“没有啊。”
“没有……没有,这是真的了。”
那边的人叹息一声,痛惜道:
“你也没看到,看来新大陆和澳洲前往神州的教会成员真的遭遇不测了。”
“教会成员?”
“是……对了,项你还不知道……新大陆成员和澳洲成员回合后,选择搭乘私人游轮从海中前往神州,顺便探寻伊甸园的力量,但是在东海中失去了联络。”
张浩皱眉,眼底不喜。
这帮十字教的,又偷鸡摸狗地搞小动作。
项鸿宝嘴角抽了下,担心有拳头会随时落到自己脸上,举着手机,道:
“会不会只是单纯失去联络了?”
圣堂方面干脆利落地否认,老者断然道:
“不可能!”
“那里面,有三名具备神性的拟造天使!”
“祂们和圣堂有着天然的联系,现在却全部失陷在东海。”
声音顿了顿,声音里竟然出现了一种恐惧的茫然:
“而且是,一瞬间失去了全部联络!”
“全部。”
PS:今日第二更………四千两百字……
感谢李白大大的凉糕万赏
第三百二十七章 找上门来(感谢网名就是要这么长的万赏)
等到项鸿宝放下手里的手机的时候。
屋子里早就已经一片死寂。
张浩吸溜了一下面。
这声音才把两人从懵逼里面唤醒过来。
教会新大陆和澳洲分部的精锐,甚至于包括三名拟似天使,都全部在东海失去联络,其他的那些教会骑士,牧师们,更是不用说了,哪怕是对于教会来说,这样的损失都是极端惨烈,甚至于不可接受的。
尤其是,事情发生在了神州海域。
张浩神色凝重,立刻站起身来,外出拨打电话。
好一会儿之后,他脚步匆匆走进来,道:
“立刻走,这件事情必须处理。”
“你也跟着。”
“啊?”
“我也走?”
项鸿宝张了张口,面临泡面和干活的纠结,看到张浩已经把佩剑都提了起来,只好老老实实站起来跟着,走出门去,脚步一顿,又冲了回来,抓起筷子夹起方便面,狼吞虎咽了几口。
又猛地灌了一口浓缩了泡面精华的汤,一擦嘴巴,这才匆匆地跑出去。
“唔唔,来了来了。”
等他出去的时候,张浩已经打完了一个电话。
项鸿宝坐上车去。
却看到张浩本来都把车发动了,迟疑了下,却还是先发了个短信。
项鸿宝古怪道:“不是着急吗?”
早知道就把面汤都喝干了。
张浩不知道回忆到了什么,面色古怪复杂,道:
“不,这是以前的经验教训。”
“可不能莽撞。”
“咳嗯,总之,得先问问方不方便。”
……………………
博物馆里。
那两只鸟雀儿飞到了屋檐下面避雨,圆觉把斗笠摘下来,靠放在了博物馆的一侧,然后把鞋底的水迹在外面的土地上摩擦干了,这才走进了博物馆里,卫渊招呼他道:“先做吧,老水,你给上茶。”
“得嘞。”
水鬼端着茶杯凑过去。
双目炯炯道:
“大师,你喝可乐还是芬达?”
圆觉:“…………”
只有这两种选择吗?
他迟疑了下,回答道:“白水就好。”
水鬼觉得相当遗憾,没能再度安利出一位快乐水星人,只好倒了一杯白水,圆觉双目打量着周围的东西,卫渊发了几个短信,让珏,虞姬,还有凤祀羽那只小胖鸟待会儿过来吃饭。
顺便做菜的时候,圆觉过去帮忙。
卫渊随口问道:
“对了,圆觉你吃素,我们待会儿在桌子上见荤腥,你不介意吧?”
圆觉一边帮忙洗菜,一边笑着回答道:
“戒律是用来约束自己的,不是强迫其他人的。”
“是‘我’自己不食荤腥,哪怕桌子上有荤腥我也不去碰;而不是因为我不吃,所以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能吃,差别还是很大的,卫馆主你只要按照平时的做法就好。”
卫渊爽快笑道:“那正好。”
“待会儿有个小家伙,和你一样只吃素,你们两个的口味应该差不多,圆觉你坐着吧,我来就行了。”
大和尚摇了摇头,道:“因为天台山那一次,贫僧也算是暴露了神通,短时间内估计找不到打工的地方,所以这段时间,可能都得要打扰馆主你,不劳动者不得食,贫僧可不能白吃白喝。”
“如果卫馆主始终这样,贫僧可能只有告辞了。”
卫渊怔了下,道:“那也行。”
“我这家博物馆里也正好还缺人。”
“圆觉你干脆现在我这儿打零工吧,包吃包住,当然,工资可能就比较少了,毕竟,我这儿也没有多少余钱。”
圆觉笑呵呵道:“无妨。”
“有能庇身的地方就已经足够了。”
卫渊点了点头。
心里想着那即将到手的‘五十万’,毕竟在道门佛门论法的时候,他举报掉了一个可能有问题的家伙,要是顺利的话,可能过一段时间,奖励费就发下来了,那时候手头也都多宽裕点。
就能给圆觉开个正常工资了。
心里头念头转来转去,抬手抓住菜刀,一下抬起。
圆觉心里头,突地重重跳了一下。
………………
片刻后。
大和尚圆觉满脸茫然坐在了沙发上。
手上端着一杯茶。
陷入了沉思。
刚刚他看到,平日里性格温和的卫馆主,是怎么样做菜的。
各类神通齐上,血肉横飞,那菜刀片子蹭一下就剁进肉里去,咔嚓一下就骨肉分离,尤其是做菜的时候,卫馆主眼里居然还有一种怀念和投入的感觉,对大和尚造成了心理上和精神上的剧烈冲击,陷入了短暂的懵逼状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
圆觉双手合十,心中感慨。
那一柄九环锡杖就靠放在墙上,想了想,对卫渊说了一声,双手捧着八百斤的九环锡杖,走到前面博物馆的地方,找到了九节杖和铁鹰剑放着的地方,将这一柄九环锡杖也放在后面地方,靠着墙壁。
一眼看去。
最前是断裂的青铜剑曳影,之后是铁鹰徽记的八面汉剑,而后是古朴的九节杖,最后是最为沉重也最大的九环锡杖,光看着这一片,简直像是个古兵器爱好者的家里。
卫渊出来看了一眼,道:“圆觉你把这禅杖放这儿就行了?”
圆觉点了点头,道:“已经很好了。”
毕竟以前是直接埋在天桥下头的。
见到圆觉都这样说,卫渊也就没有说什么,回去继续炒菜,过了一会儿,到了饭点儿的时候,珏,虞,以及凤祀羽都来了,看到了圆觉,微微一怔,卫渊把这大和尚的情况稍微介绍了下,又把珏三人介绍给圆觉。
然后端着饭菜往桌子上放。
另外留下了一小部分。
用道门加持法食的法子处理过,放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水鬼,战魂,还有一直缩在了虞姬画室的画家鬼,红绣鞋所化的灵都凑在那一桌上,两只纸人儿看得眼馋,战魂用订书针掰直了,做了两双迷你小筷子递给他们。
两个小纸人背靠着胡椒粉的瓶子,开开心心地夹着升腾而起的香气往嘴里放,就像是在吸面条,旁边还有一只红色的狗子,只是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就能看到这狗的身上其实是长着鳞甲。
圆觉收回视线,若有所思道:“卫馆主这里,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卫渊道:“毕竟是博物馆。”
他着重在博字上家重了声音。
卫渊指了指菜,笑道:“我其实比较擅长做肉菜的,素菜不是很熟练,不过多少都是在做菜,‘无味使其入,有味使其出’的道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试试看。”
圆觉微笑,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菜,从容缓和道:
“出家人谨守戒律,不以口腹之欲为追求。”
“一箪食,一瓢饮,足以。”
“卫馆主不用顾忌贫僧的。”
他吃了一口。
圆觉脸上微笑凝固。
双目缓缓瞪大。
这是什么东西?素斋原来是这么好吃的吗?不,不对,难道是我太饿了,吃什么都香?不对,我得再吃吃看,这是什么味道……
伸出一筷子,吃。
圆觉眸子放光。
伸出第二筷子,吃。
干饭。
伸出第三筷子,吃。
干饭。
不知不觉,圆觉居然发现自己直接吃了快半盘菜,干下去了半个电饭煲的饭量,而那边那位英气活泼的少女,此刻正死死捏着筷子,一双明亮的眼角以发现天敌般的眼神注视着圆觉。
是的,对于吃货来说,同类相亲的定律并不适用。
吃货的天敌,是另一只吃货。
尤其还是同一张桌子上的。
圆觉心中惭愧不已,暗自念诵经文,自我反思道,圆觉啊圆觉,枉你还是个出家人,居然沉湎于口腹之欲,和一个小姑娘抢菜吃,罪过罪过,阿弥陀佛,看来还要继续修行。
卫渊端出来一盘菜,道:“刚刚还剩下一点,来,继续吃。”
反思之后的圆觉脸上神色微凝——
然后,
伸出筷子,夹菜。
干饭。
凤祀羽眼睁睁看着美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心中居然有一种挫败的感觉,她居然没能吃过这个大和尚,知道了圆觉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后,凤祀羽看了看圆觉,咕哝道:
“你要是那什么佛祖菩萨就好了,肯定不缺钱。”
圆觉讶然,道:
“可是小施主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凤祀羽道:“我看好多寺庙里,都有那么大一个公德箱,有的地方比人都大了,就是比较矮一点,里面都是钱。”
圆觉沉思,答道:“姑且不说有没有佛祖,就是有……”
他声音顿了顿,古怪道:
“小施主,你该不会以为,功德箱里的钱真能到了佛祖那儿吧?”
凤祀羽瞪大眼睛:“难道不是?”
圆觉道:“当然不是。”
凤祀羽目瞪口呆,道:
“那要是给和尚拿了,钱怎么还能叫做是功德箱?”
“那些上香的人给了和尚钱。”
“反过来还得感恩戴德地谢谢他们。”
“因为这个叫功德?”
“原来功德,是这样赚钱的东西啊!”
少女恍然大悟道:
“既赚了钱,又捞了好名气,人家还得感激他们,厉害!”
“要是有个人能做到这一点,肯定也能赚大钱!”
“!!!”
圆觉张了张口,甚至于感觉到一种内心法起来羞愧的感觉,即便这样的事情和他无关,正要回答,卫渊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打开手机一看,愣了下,里面是来自于特别行动组张浩的短信——
“卫馆主,您现在方便吗?”
卫渊一愣,被这一行文字引动了以前的记忆。
那极端社死的一幕。
下意识看向把珏,少女今天的头发竖成高马尾,柔软垂落,上衣搭配却有点上个世纪那种古雅感觉,虽然和这种活泼的发型不是很搭,在珏的身上却能达成一种融洽感。
少女下意识抬眸看过来,眼睛稍微瞪大了些,歪了下头,卫渊就明白了珏的意思——
发生了什么?
卫渊随口道:“没什么。”
虞姬,凤祀羽,还有圆觉愣了下,看向卫渊。
珏点了点头,鼻子里嗯了一声。
低下头对付美食。
虞姬,凤祀羽,圆觉又愣了下,转头看向低头专心招呼菜肴的少女。
三个完全不同种族的生灵,此刻都满脸茫然。
等一下?
刚刚有发生什么吗?
卫渊低下头,知道张浩这种奔走在一线的特别行动组成员,如果不是有事情,是不会有闲工夫联系他的,一字一顿打了一行字,重重按下了发送键,发了过去。
“方便,非常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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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共工?(感谢明月道流年万赏)
某一辆车里。
张浩终于接收到了那位馆主的消息。
可不知道怎么的,仿佛是错觉,他在那短短六个字里面看到了某种咬牙切齿的艰难,嘴角抽了抽,想到张若素祖师爷的话,再艰难,张浩觉得自己也得硬着头皮过去。
说实话,原来他很喜欢去那种老旧的街区转转。
尤其是在办案之后,那里没有新城区那么繁华热闹,可是坚实的路面,两边儿粗壮的老树,还有那种慢悠悠懒洋洋的味道,都能让他这种职业的人从心里面放松下来,不管是在汽车里吃一份盒饭,还是蹲在树下面抽烟。
等人来了的时候把烟头踩灭,抱歉笑一笑再迈步离开。
都能给人一种,卸下重担,从心而外的轻松感。
嗯,以前是这样。
现在他宁愿待在办公室,也不愿意去那一条老街。
什么时候开始的?
唉,自从认识卫馆主以后。
那边儿气氛总觉得越来越叫人觉得沉重了。
张浩叹了口气,掐了烟,一脚油门踩下去,项鸿宝还在怀念刚刚那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和鲜美的面汤,那么一点根本不够啊,只觉得更饿了,转头看着张浩,道:“去哪儿?怎么这一脸凝重?”
张浩道:“你不懂。”
项鸿宝撇了下嘴:“不就是搬救兵吗?”
“我都听着了,什么博物馆,有什么不懂的?”
张浩叹了口气,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脚下油门倒是给得够足。
项鸿宝心里吐槽,怎么连这行动组专用的车,都能感觉到推背感?
这帮家伙绝对改装了。
片刻之后,张浩开车拐入了老街,从车里面翻出一小包苏打饼干,项鸿宝内心思索,这苏打饼干到底过期了没,这玩意儿潮得简直像是梅雨季节南方宿舍里的内裤,完全感觉不到酥脆感。
正在这个时候,项鸿宝突然瞳孔收缩。
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刺骨感觉浮现心头。
脊背下意识挺直。
他的耳畔听到了嘶鸣的声音,像是钢铁,又像是暴烈的战马。
还有一种跨越漫长岁月的悲伤。
他下意识转过头去。
一片宁静。
左右看了看,后面看到了几家店铺,难得在这样的老街道里还有新开的店,一家书店,一家是画室,那股寒意就是从那两家店铺那里传来的,可是仔细思索,却又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项鸿宝转头看向张浩,古怪道:“你听到什么了吗?”
张浩疑惑着看了他一眼,道:“什么?”
“……没有就算了。”
项鸿宝耸了耸肩膀,一下把潮湿的饼干扔回去,道:
“不过你说的没错,这儿的确是有点问题的。”
张浩已经下了车,项鸿宝也就跟着下车,看到博物馆,眼眸微亮,当张浩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态,走入其中的时候,项鸿宝也跟着后面,看到了正在开饭的众人,伸出手拍了拍张浩,道:“这不是挺温馨的吗?”
他看到一名青年正在剩饭,旁边应该是他妹妹,胃口相当好,那边儿还有两名都很好看的女士,旁边一个椅子空着,显而易见是有人临时离开这座位,一股阖家团圆在这儿吃饭的感觉,项鸿宝道:“哪儿怪了?”
张浩的身躯僵硬。
在他眼里,那边是显而易见并不寻常的神秘少女,是连祖师都要尊敬的天女前辈,是西楚霸王项羽所爱之人,环顾一周,只能在心里庆幸,那几位青丘狐族之人不在,要不然,再加上一位九尾狐。
他一个入世历练的小道士,心里实在是扛不住。
卫渊看到那行走的五十万,眸子微亮。
难道说,这是来付款了?
于是轻咳一声,道:“张浩,这位是谁啊?”
张浩回过神来,介绍道:“啊,这位,他叫项鸿宝,是神州十字景教打入西方神堂的自己人,结果不知道被谁举报了,今天才放出来。”
自己人?
卫渊面色微僵,面不改色,道:
“还有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遗憾……”
项鸿宝看到这年轻的博物馆馆主脸上情绪真实,大为感动。
只觉得这是真正能感怀世人的人物。
瞧瞧,瞧瞧,这不比十字经里的圣人好多了?
卫渊邀请两人坐下说,正在这个时候,恰好圆觉从后面走出来,他刚刚是去厨房拿饭的,见到两人,笑道:“是卫馆主你的客人吗?要不要贫僧拿两副碗筷?”
卫渊道:“来都来了,麻烦圆觉你了。”
“哈哈,客气了。”
大和尚转入后面,又盛了两碗饭出来。
项鸿宝早就饿的遭不住了,道谢一声接过来。
张浩还有些拘谨,道谢一声,转过头去接的时候,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容,面色一呆,脑海中,今儿个才看了的那些视频从脑子里涌现出来,佛们论法绝对的主角,大唐玄奘的传人,唯识宗……
“你,你……”
大和尚单手一礼,嗓音温和,道:
“贫僧现在在卫馆主这里落脚。”
“顺便做一点杂活。”
“只是这博物馆里一个小小的伙计罢了。”
博物馆,伙计……
张浩张了张口,看了看这一家小小的博物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只有旁边早早锒铛入狱,被没收了手机强制性断网的项鸿宝,不知道这和尚跟脚,没心没肺,吃得开心至极,而凤祀羽就只好气得磨牙,下筷的速度不断飙升。
旁边珏神色清淡古雅。
虞姬也只是听到这青年姓项,眼底才稍有些波动了下。
神州习惯性在饭桌子上说事,卫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浩收拾了情绪,把之所以匆忙过来的缘由都讲述了一遍,当说到有西方修士精锐,尤其是具备神性的存在,要进入神州海域,卫渊皱了皱眉,打断道:
“他们这件事情,提前找龙虎山报备过吗?”
修行者,尤其是具备神性这一层次的修行者。
对于普通人来说,属于战略性的力量。
进入他国领域,必须报备才对。
张浩摇了摇头,道:“天师说,这件事情之后再收拾他们。”
“先弄清楚东海发生的事情才是重点。”
卫渊颔首,眉头微微皱起,西方十字教的势力相当不弱,新大陆和澳洲的分部精锐一起消失,尤其是具备神性的拟造天使都直接断了联络,显而易见,东海潜藏了某种能瞬间抹去拟造天使级别修士的危险。
这种危险在神州领海,必须得处理。
这才是张若素的意思。
先把这危险排除掉,再去收拾那帮不守规矩的人。
东海……
卫渊闭了闭眼,脑海中本能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共工。
撞塌了不周山,撞出了天倾西北的大神。
引导了神代的大洪水,被禹率领诸神万族封印于东海之下。
虽然当初直接封死了口子。
可是谁也保证不了。
这迹象,难不成共工复苏了?
卫渊眼角跳了跳,越想越是觉得可能性巨大。
共工的话,想要收拾几个具备神性的拟造天使,跟吃饭一样简单。
正在这个时候,项鸿宝的手机又响起来,他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按下了通话键之后,才注意到对面是来自于圣堂,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传来了圣堂的声音:
“项!立刻去找神州的修行者!”
那边的老者失去了原本的镇定,只剩下咬牙和怒意:
“但是千万不要让他们的高位修者直接知道。”
“想办法柔和处理一下,新大陆教会那边宣扬说,是神州将我们的牧师和天使们害了,现在挑拨得裁判长私自率领精锐从海上往神州过去,非得要神州修士给出一个说法,你想办法拦住他们!”
“一定想办法把他们带回来。”
“这件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要激化矛盾,千万记住,不要直接让他们高位修士直接参与此事,想办法从公式化渠道处理,那些高位修士可能会直接动手……”
电话结束。
项鸿宝嘴角抽搐,沉默了下,尴尬地转头看向一桌子的人,道:“就,就是这样。”
“十字裁判所那帮狂热疯子,已经在路上了。”
卫渊把筷子放下。
圆觉双眸平和。
张浩张了张口。
卫渊抬手止住张浩,看向项鸿宝,嗓音平静问道:
“他不是说不让你告诉神州高位修士吗?你决定要怎么做,这毕竟是你的信仰。”
项鸿宝一愣,道:“当然是直接找天师啊。”
他骂骂咧咧道:“还什么公式渠道,打算搞毛线啊,奶奶的,又想要搞什么民主化,打算用国际舆论压人那一套,我呸,这帮家伙,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他们嘴里要说什么shi了。”
他注意到还有女生,守住了嘴,然后理所当然道:
“那个,别这样看着我啊,我确实是入了教会的,这没法说,可是神州的领地和领海,不容侵犯,这也是我的信仰。”
“信仰也是有先来后到的对不?”
“其他信仰那得排后头,神州疆域不容侵犯,这玩意儿可是我的出厂设置好吧?我怎么可能为了神去背叛国家?”
项鸿宝咳嗽了下,正色道:
“自我介绍一下,十字景教教会街道办文艺工作室合同工,三年转正期,项鸿宝。”
“所以,你应该称呼我为,同志。”
项鸿宝看到没人接茬,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然后道:“张浩,你能找到天师吧,赶快找高位修士把那帮裁判所的疯子给收了啊。”
虞美人嗓音平淡道:“疯子?这可未必。”
项鸿宝愣住。
虞美人手指轻轻抵着桌子,若有所思道:
“一方面派遣裁判所,一方面又通过你的方法,把这个消息告诉神州,这样的话,哪怕最后事情发展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只要把你找到,把消息记录提出来,至少能够把教会摘出去。”
“教会是无辜的,这是最后必然的结果,但是真的如此吗?”
“灵气复苏,你确认,这不是教会想要试探神州这片古老土地复苏到什么程度,借助裁判所的愤怒顺势而为的吗?”
项鸿宝张了张口。
这一瞬间感觉到了某种叫做政治手段的肮脏东西。
他反应过来,呢喃道:“所以,天师最好不要出手。”
“这事情不应该动用神州最强的修士,要展现出神州的底蕴。”
凤祀羽道:“虞姐姐,你好厉害……”
虞美人沉默了下,平淡道:
“只是跟着一位姓范的老先生学了点皮毛罢了。”
“不值一提。”
项鸿宝头皮发麻,道:“这要怎么办?张浩,你想办法联系下其他人……天师府里的高人应该还有不少吧。”
卫渊起身,看向旁边的憨厚僧人,道:“圆觉,要不要活动下?”
僧人双手合十,道:“你是馆主,我是伙计,你说要活动,当然没问题。”
项鸿宝愣了下,结结巴巴道:
“你们疯啦?那可是裁判所,是一堆疯子啊。”
“很能打。”
卫渊道:“精锐?习惯了。”
大秦时代常打。
圆觉道:“多谢施主关心。”
“贫僧只是想要和他们好好说说道理,把事情说清楚就好,未必要打。”
卫渊抬手把剑提起,铁鹰徽记的八面汉剑落入手中,低沉剑鸣令项鸿宝动作一顿,圆觉想了想,将那柄八百斤的九环锡杖抬起,九环鸣啸,让人心中清净,沉重而巨大的锡杖本身,也具备让看到这东西挥舞起来的人瞬间冷静的奇妙力量。
卫渊又把枪械取出来,这东西对人的威慑力还是有些的。
无声无息,伴随着兵器鸣啸的声音,枪械咔嚓声,锡杖震颤的声音,一股股肃杀之意在卫渊和僧人身边环绕,卫渊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把剑提在手里,看了看表,对张浩几人道:“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然后回到内室,关上门。
干脆利落,直接躺在床上,两眼一闭,直接睡着。
梦中出现了无数美食——
上古秘传之九幽共主烛九阴召唤术。
卫渊心中玩笑了一句,心底思绪却有些沉凝。
得先确认。
那边共工到底醒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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