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屋内一片寂静。
宁道长脸上带着的浅浅笑容也开始随着舒沄的沉默渐渐散去,目光有些复杂地朝着合眼躺在软榻上的段因瑞看了眼,然后在看到舒沄望向自己的目光后,宁道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舒沄摇了摇头,收回了压在舒沄手上,为她暖手的热力。
舒沄沉默地拉过锦被的一角,给段因瑞轻轻地盖上,琢磨了一下后这才开口对着宁道长说道:“我去给三公子开个药方。”
宁道长点头,看着段因瑞听到动静睁开的眼睛,脸上顿时又换上了温和的笑意,缓声说道:“三公子可得好好地喝药,把身体养好便对了!”
段因瑞翘了下嘴角,对着宁道长点了点头,目光中倒是带上了欢喜的神色来。
宁道长拍了拍段因瑞的肩膀,这才唤了几个等候在屋外的丫鬟进来守着,自己慢悠悠的出了房门,见到了正愣神一般地站在屋外的舒沄。
“舒姑娘!”宁道长低声唤回了舒沄那有些飘散的思绪,看着舒沄惊讶地回望过来,这才示意她往一旁的长廊走去,最终停在了一片花丛旁,对着舒沄问道:“三公子的情况不好?回光返照?”
“那倒不是!”舒沄摇头,对着宁道长说道:“三公子的脉沉无力,脏腑虚弱,与身体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好转,只是他自己却觉得精神了不少,这其中的缘故,我想应该是因为他安稳地睡了几个时辰的原因,让他精神饱满了几分,这才有此感觉的。”
宁道长点头,倒是认同地说道:“平日里便听说,三公子眠浅无比,如若被扰,定然是会大怒而烦躁不安.......一日时时在床上,却是能睡着的时候不足两个时辰。今日得了舒姑娘的银针,倒是多睡了那么长的时间,他自然是会觉得精神舒畅的。”
“应该就是这样的!”舒沄也松了一口气。
“舒姑娘心中有数了吗?”宁道长侧目看向舒沄问道,“三公子的身体,能养起来吗?”
舒沄摇头:“道长,我没有办法回答您的。”
宁道长叹气笑了笑,这才说道:“那舒姑娘便直接开方子吧!因为这几个时辰的酣眠,三公子应该对舒姑娘也生出了一丝信心来!药汤也自然会老实地全数喝下.......这大约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舒沄点头,跟在了宁道长的身后转过长廊,在另一处地方寻了纸笔,把心里揣摩了许久的方子给写下之后,这才交给了慧园的管事,让他去抓药。
只是药方送到了药房去,一直在药房里住着的一位老素医正好值夜被叫了起来,看着慧园管事手里的方子,顿时忍不住拧紧了眉头来,朝着他看了又看,这才道:“你这药方子是何人写的?又是给何人用的?”
慧园管事楞了一下,目光在方子上的字迹上扫了一眼:“怎么?方子有问题吗?”
那个老素医拧紧了眉头,对着慧园管事说道:“这大黄、黄芩皆为苦寒之品,还要再加了这青礞石.......这方子老夫闻所未闻,到底是有何用?又是何人写的?”
“这是舒姑娘开的方子。”慧园管事老实地说道,怕眼前的老素医不知道舒沄是谁,改进又道:“舒姑娘是孔大人特意去寻来给三公子看诊的素医。前几日我也陪着舒姑娘来药房抓过药,只是当时您不在.......”
“舒姑娘?”老素医闻言顿时一愣,随即便凝眉不悦地说道:“还是个小姑娘?这样的素医能有什么本事?你们这是拿这三公子的病来做儿戏啊!”
“将军也同意让舒姑娘为三公子诊治了。”慧园管事闻言,顿时笑着说道:“舒姑娘是宁道长也看入眼了的素医,自然是有那么几分本事的!所以您啊,就照着药方子抓药便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不操心?三公子的病,将军府里谁不操心啊?”老素医却是瞪眼朝着慧园管事看了眼,这才慢悠悠地把手里的灯笼放到了一旁的桌上,点燃了药房角落的油灯,照着那张纸上的黑字,一样一样地抓起药来,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治好三公子的病?她怕是见过的病症都还未有老夫一顿吃的米饭多吧?将军也是,这样的人居然也相信.......”
慧园管事尴尬地站在原地,嘴角尽是微笑,彷佛是真的极为信任舒沄一般,一直等着老素医把抓好的药放到他的手里后,慧园管事这才笑着道谢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三公子今后的药方,都给我抓吧!”那个老素医却是突然又开口叫住了慧园管事,对着他说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被千里迢迢寻来的小姑娘,倒是有什么样子的本事!”
慧园管事笑着应了一声,提着药包便出了药房,朝着慧园回去。
抓的药材全部都交到了舒沄的手里,待她亲自检验了过后,这才送到了厨房熬制了起来。
段因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出了希望来,不管舒沄开出的药汤有多难喝,他都乖乖地一口气喝完,然后又吃下了半碗米饭,这才重新躺倒了软榻上,听着宁道长的吩咐,合眼准备继续睡。
舒沄也有些睁不开眼地朝着屋外那一片夜色望了望,然后走到门边,对着张妈妈吩咐道:“给我备点吃食和热水,我想洗漱一下。”
张妈妈赶紧点头,匆忙无比地便去安排,很快便把东西都摆到了舒沄的面前。
洗漱了一下,舒沄刚准备落座便看着宁道长从内屋走了出来。
“道长,吃点膳食垫一垫吧!”舒沄把手里的一双筷子捻齐,恭敬地平递给了宁道长。
“舒姑娘真客气啊!”宁道长笑了下,倒是顺势接过了舒沄递过去的筷子,然后直接坐到了桌旁,等着舒沄落座之后,这才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咽下之后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与老道便在这里再等几个时辰,卯时过了之后,我们再回去休息.......”
舒沄点头,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看护病人这种事情,她以前便做的很顺溜了!
第一百零七章
舒沄这一下半夜倒是并没有休息好。
平时并不太做梦的舒沄却是极为意外地在睡着之后便在梦中,瞧见了无处张牙舞爪妖魔鬼怪,个个都生的恐怖无比,仿若潮水一般地从黑夜中涌来,把她困在了一座孤岛之上,无路可逃!
舒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裂着血盆大口,仿佛下一瞬就要把她给生吞入腹一般的各种怪物们,最终尖叫了一声,一下便睁开了眼睛。
看着屋内那远远燃着的油灯黄光,舒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半响才从梦境中脱离,拿起枕边的一条软巾,擦拭起了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张妈妈在外屋守夜,并没有动静。
所以舒沄猜测,自己那一声尖叫应该也是在梦中!没有打扰到人就够了!
也不知道在床上坐了多久,将军府内的更鼓声便由远到近地一遍又一遍响了起来,卯时终于还是到了。
舒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一夜算是熬过去了。
张妈妈似乎也听到了更鼓声,赶紧从小榻上爬了起来,收拾了一番便进了内屋准备看一眼舒沄便去准备其他的事情,却是没有想到,刚进屋便瞧见舒沄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发神。
“姑娘?!您什么时候醒的?怎的没叫婢妇?”张妈妈赶紧两步移到了舒沄的面前,朝着她低声问道:“姑娘此刻可要洗漱?婢妇现在就去给姑娘打水来?”
舒沄点了点头,朝着张妈妈温和地笑了笑,看着她快速转身离去后,这才慢悠悠地开始穿上了衣服,然后坐到了梳妆台便把长发挽起,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玉簪固定好。
张妈妈很快边准备了热水,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些点心。
“给姑娘垫垫肚子的。”张妈妈看着舒沄微微有些惊讶的目光,赶紧又道:“慧园里一直都备有新鲜的热点心,姑娘收拾妥当之后,可以尝一些。”
舒沄哦了一声,把目光从那些点心上收回,洗漱收拾干净了之后,这才对着张妈妈问道:“三公子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张妈妈摇了摇头,顿时又突然扬起了晶亮的笑容来,对着舒沄说道:“不过,姑娘,我听服侍三公子的丫头们说,三公子现在睡的可好了!全然不同前些日子一夜都在床上折腾着来回翻滚的样子......是姑娘治好了三公子的,对吧?”
舒沄摇头,苦笑了一下。
张妈妈一脸不解地看着舒沄,心中的疑惑却是未能再问出口,服侍着舒沄吃完了点心,便看着有小厮停在了屋外,低声恭敬地说道:“舒姑娘,道长说请你过去。”
舒沄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物便跟着那个小厮离去,在宁道长住着的那间屋子外见到了他。
“舒姑娘未睡好?看起来气色有些差啊!”宁道长只扫了舒沄一眼,顿时皱眉关心地问道。
舒沄楞了一下,摸了摸脸淡声回道:“大约是未睡好吧,做了个怪梦!”
“怪梦?!”宁道长似乎有了兴趣,朝着舒沄打量了一圈,让她把梦境说了说后,这才突然问道:“老道给舒姑娘的那串铜钱,舒姑娘怕是未带在身边吧?”
舒沄愣住,似乎才回忆起来,顿时摇了头。
“舒姑娘还是把那铜钱待在身边吧!”宁道长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道,“那串铜钱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镇邪宁神还是可以的!”
舒沄哦了一声,探究地朝着宁道长看了眼,心中却是隐隐有些疑惑了起来。看起来,似乎宁道长当初给她那串铜钱,就已经知道她用得着了!
只是,再多的疑惑舒沄也只能吞在肚子里,陪着宁道长又去看了眼段因瑞,瞧着他安然地还睡着之后,舒沄的心里这才轻松了不少。
出了屋子,已到辰时,天边已然大亮起来,有晨光染红了白云,蔓延着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舒沄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情大好。
“道长!”就在这个时候,慧园管事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弓身站在了一旁,对着宁道长说道:“文家表少爷递了帖子,说是和萧王爷在院外等候,给道长您带了一点心意。”
“心意?!”宁道长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萧王爷?他终于还是按耐不住,报出自己的身份了?”
慧园管事恭敬地站在一侧,没有敢吭声!那可是王爷,宁道长可以轻视,他们这些下人怎么可以?而且,那位来慧园求见过无数次的萧王爷可是淡定无比地在院外等着,报出这身份的,是他们那位文家的表少爷。
宁道长站在原地捋了捋胡子,想了片刻之后,这才对着慧园管事说道:“罢了,不见一见他,他是不会甘心的!”
慧园管事把头低的更厉害了!
“去告诉萧王爷,让他们把东西留下,老道片刻就到。”宁道长淡淡地对着慧园管事吩咐了一句,看着他一脸不解地望向自己,这才又道:“就让他们在院外等着,反正老道与他们也不会长谈,就不用让他们进院子里来了!”
慧园管事顿时反应过来,有些迟疑道:“道长,那可是萧王爷........”
“王爷又如何?”宁道长却是不在意地笑笑,“老道见过的王爷还少吗?”
慧园管事愣住,随即便转了一下眼珠子,赶紧点头退开,慌乱地朝着院外的方向跑去,也不知道会怎么回话。
舒沄听到这里倒是真的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宁道长,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位道骨盎然的老人在所有人的眼里和嘴里都那么不同了。
“忘了和舒姑娘说........”宁道长似乎察觉到了舒沄的目光,笑眯眯地扭头朝着她望去,轻声说道:“老道姓宁,单字一个成,与先帝是至交好友,先帝为了让老道出入禁宫能自由一些,便给了老道一个护国道人的身份.......只是这身份在先帝去了之后,便让老道觉得有些疲乏了.......这些萧氏的皇子王孙们没事便爱寻了老道问东问西.......以后舒姑娘可得躲着他们远远的,免得徒惹出一堆的麻烦事情来!”
第一百零八章
护国道人是什么身份舒沄不清楚,但是护国这两个字的身份,几乎不用人告诉她,她都知道份量有多重。
只是,看宁道长的神色,倒并不是要为了在舒沄的面前显摆什么,而是纯粹地给她介绍一下自己,说完后便笑笑,然后飘然而去,只留下了舒沄一脸呆愣地站在原地,许久后才回过神来,沉着心思在慧园的院子里慢慢地逛了起来。
张妈妈小心地跟在了舒沄的身后,心中也是一片激动。宁道长在将军府内的身份不一般,大家都清楚,但是他真正的身份他们这些下人哪里是能知晓的?眼下突然知道宁道长是护国道人,怎么不能让张妈妈震撼而激动!
那可是成天都在皇都,皇帝陛下眼前行走的人啊!
“张妈妈,我们回院子去一趟吧!”舒沄停在了一丛早菊前,面色严肃地说道,“顺便把东西搬过来,以后就不用这般麻烦地来回两个院子跑了。”
张妈妈楞了楞,有些担心地问道:“姑娘,您要在慧园住下?可是.......只是是将军给宁道长的院子,宁道长并为答应让您在这里住下啊.......”
不知道那位萧王爷都不能进这慧园的院子吗?舒沄要是自作主张地住到这里来,万一要是惹了宁道长不高兴了,那可怎么办?
“怎么没有答应让我们住下?”舒沄却是突然想通了一般,对着张妈妈说道:“我们昨夜就有屋子住了,今日宁道长也把自己的身份坦诚地告诉我了......”
这中间有什么关系?张妈妈一脸的困惑。
“宁道长之所以不愿意让人住在这个院子,一是怕人打扰,二来自然便是不愿意自己的身份被太多人知道啊!”舒沄的脸上却是轻松无比地说道:“所以,现在宁道长都主动告诉我了,那自然便是不介意我在这里住下的了!再说了,三公子哪里还需要时刻照看,我搬不搬进来,都是要在慧园一直守着的!除非......除非三公子离开慧园了!”
张妈妈似懂非懂地看着舒沄,最终直接咬牙说道:“婢妇不太懂,不过姑娘您说行就行!那婢妇现在就回去给姑娘您收拾东西!”
“我们一起回去!我有些东西要自己拿!”舒沄点头微微笑了一下,跟在了张妈妈的身边朝着慧园外走去,这才低声又问道:“张妈妈,卜儿她们我可以不带走吗?”
张妈妈楞了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点头对着舒沄说道:“自然是可以的啊!姑娘,我们都是孔大人安排服侍您的,您想留谁服侍,不想要谁,都是可以的!您是主子,我们是婢子,哪里有婢子挑主人的?”
舒沄松了一口气,瞧出张妈妈那有些紧张的神情,这才笑着说道:“那就好!张妈妈到时候与我一起过来吧。”
“好的,好的!多谢姑娘!”张妈妈一听这话,顿时便激动地赶紧对着舒沄跪下,狠狠地磕了两个头后,这才在舒沄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眼泪汪汪地说道:“姑娘看的起婢妇,婢妇一定好好服侍姑娘。”
舒沄有些不安地笑笑,这才示意张妈妈赶紧走,不然一会儿要是段因瑞醒了,她们可就没有时间搬东西了。
慧园门外,文步成等人已经没有了踪迹,舒沄也不知道他们是已经和宁道长见了面走了,还是与宁道长另行约了地方。
一路快步奔回了院子,舒沄沉默地扎进了自己的屋子,吩咐张妈妈收拾了一些东西后,便把另一盒银针和那几坛子酒给带上,急匆匆地便又要出门。
卜儿和小梨一直想要插手,却是被张妈妈故意隔开,只能委屈又气愤地看着张妈妈一个人在哪里忙乎,然后对着舒沄喊道:“姑娘,您要去哪里?”
“姑娘去哪里,需要你们来管不成?”张妈妈听到卜儿的话,顿时斜眼朝着她白了一下,气势汹汹地说道:“卜儿姑娘,你们好好地看住院子便行了。”
“张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个什么身份,敢这样对我们说话?”卜儿闻言顿时大怒,咬着银牙看着张妈妈吼道:“在姑娘面前,张妈你还是收敛点为好。”
如果在平日里,张妈妈哪里敢如此说话?在这院子里,卜儿才是大丫鬟,除了院子的管事以外,她就是最大的了!而她这样的仆妇在院子里也就比一般的小厮身份高一点,平常都是看卜儿和小梨她们的脸色办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们这院子的管事一共关着三个院子,其中两个都住着巫医大人的,平日里哪里会轻易过来招呼舒沄?再加上之后宁道长来了这院子,舒沄的身价水涨船高,又被文家那位表少爷安排了人进来,那院子的管事哪里还敢再来露面?
所以,这院子说是有管事,还不如说就是给了卜儿在管了。
只是,舒沄现在不想要卜儿她们跟着,只要了自己跟,张妈妈要是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她这些年在这将军府里可就是白混了。
这个时候不硬气一点,回头舒沄不要她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张妈妈顿时横了卜儿一眼,然后冷声说道:“卜儿姑娘,你还是注意一下和姑娘说话的态度吧。”
卜儿闻言,顿时气的瞪大了眼睛,侧目便要找舒沄评理,却是一转眼便看见舒沄已经跨出了屋门。
“姑娘!”
卜儿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心里有些发慌地便要往前冲。
张妈妈见状,背着包袱便立刻拦到了卜儿的面前,朝着她和小梨都看了一眼,然后冷冷地说道:“卜儿姑娘,你和小梨姑娘就好好地看着院子吧!姑娘需要你们服侍的时候,自然是会回来的!”
卜儿瞪大了眼睛,伸手便要去抓张妈妈,却是被她一巴掌拍到了手上,手背瞬间便红了起来。
小梨见状赶紧迎了上去,一边扶住卜儿,一边朝着张妈妈大叫了一声,看着她快步跟着舒沄离开,全然没有要搭理她们的样子,这才赶紧低声对着卜儿说道:“卜儿姐姐,我们去找表少爷!让表少爷为我们做主!”
第一百零九章
舒沄对卜儿和小梨的事情并不太清楚,她只觉得这两个丫鬟要是带到慧园去就是个麻烦,所以便选了最方便的一条路走,把她们给留下了。
至于之后她们要怎么办,那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丫鬟!
跟着张妈妈一起抱着东西进了慧园,慧园管事便赶紧迎了上来,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屋子都已经收拾妥当,如果您还需要添置什么,请一定知会一声,小人立刻为您准备。”
舒沄赶紧道谢了一声,跟着慧园管事去看了早上才离开的那间屋子,瞧着里面确实改动了一些布置后,赶紧对着慧园管事说道:“多谢管事了。这屋子就这样便很好了,我也就只住几天的时间.......”
“舒姑娘客气了!”慧园管事还欲多说,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对了,舒姑娘,孔大人刚离开不久,说是您要寻的人到了,来告知您一声,让您得了空可以去见见。”
“人到了?!”舒沄闻言顿时心里一喜,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问道:“能让他到慧园来吗?”
慧园管事楞了楞,却是有些不能做主:“舒姑娘,这事可能需要问问道长的意思。”
舒沄顿时拍了一下脑袋,赶紧笑着说道:“对,对,对!管事你说的对,那我这就过去问问道长。”
慧园管事笑着应了一声,给舒沄指了宁道长的方向后,这便带着人和张妈妈又张罗起了舒沄这屋子的布置。
宁道长平日不是在屋内睡觉,便会在慧园的后院凉亭里喝酒看风景。
只是,这后院凉亭可不是谁都能轻易进出的。
一想到自己上一次在后院的林子里转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路出来,舒沄的脸就忍不住一热,脑子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温邺衍那宛如仙人般的身姿来。
也不知道将来,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
“舒姑娘!”一个小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舒沄的身边,恭敬地朝着她喊了一声,然后问道:“舒姑娘可是要去找道长?”
舒沄回神,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看着那片茂密的林子,隐隐有些生畏。
“舒姑娘从这里进去,一路直行便可以了。”那个小厮见状,赶紧朝着林子的方向指了指,对着舒沄说道:“平日里我们去里面寻道长,都是这样走的。”
“不会迷路吗?”舒沄楞了一下,有些不解。
“这林子是进去容易,出来难!”那个小厮却是很有经验地对着舒沄笑着说道,“舒姑娘只需要进去找到了道长,自然能由道长带着出来,自然更不用担心啊!”
舒沄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翘着嘴角便笑了起来:“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多谢了。”
“舒姑娘客气了!”那个小厮顿时有些惶恐地摆了摆手,看着舒沄进了林子之后,这才紧张地朝着周围看了眼,赶紧溜身边消失在了院子里。
舒沄顺着那条小道一路前行,照着那个小厮说的,一直直行。可是走过了一片又一片的林子,那条小道却放佛如同没有尽头一般,让她越走越晕了起来。
如果说现在舒沄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真的是太傻了。
那个小厮,明显就是为了骗她进林子里来的。
“不走了!”舒沄有些郁闷地直接停下,朝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低喃道:“只希望宁道长真的能来找我!”
不然的话,谁带她出去啊?她出不去倒是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段因瑞那边可是不行的!要是他又犯病了的话,那要怎么办?
头顶暖阳烈烈,脚下却是透着幽幽的凉气。
知道自己不可能走出去,舒沄便寻了一块石头,坐在上面耐心地等待了起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长的时间,头顶的那几片云彩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舒姑娘可是好雅兴来!来这后院赏风?”
宁道长的声音从远处飘出,惊的舒沄赶紧望了过去,欢喜地回道:“道长这是在笑话我笨呢?”
“呵呵呵!”宁道长无奈地摇了摇头,从一片林子里走了出来,衣抉飘飘,依旧是一副世外高人般的模样。
“走吧,舒姑娘,三公子醒了!”宁道长并没有多问什么,直接说了一句便引着舒沄往这林子外走去。
还真是奇怪,明明地是同样地往回走的路,宁道长带着舒沄走着走着,那本应该只有一条小道的路上却是时不时便会出现岔道,几个兜转之后,舒沄便看见了慧园的屋角房檐。
“太神奇了!”舒沄忍不住扭头朝着身后望了一眼。
“奇门遁甲之术而已!”宁道长却是笑呵呵地说道,“他日舒姑娘要是有兴趣,让温玉尔教教你。”
舒沄闻言顿时愣住,脸上一热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人,怕是不可能再见到的了吧?
跟在宁道长的身后,舒沄与他一起去为段因瑞又看诊了一次,施了一次针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想要见陈武的事情也由此耽搁了下来。
想到那个让她进了林子里去的小厮,舒沄犹豫了许久,还是把事情和慧园的管事说了。
“舒姑娘放心,小的这就让人去查!”慧园管事面色凝重地对着舒沄说道,“一定给舒姑娘一个满意的答复。”
“答复倒是不用!”舒沄赶紧摆手说道,“我只想知道,他这是想做什么?如果我没有遇到宁道长,也没有被人想起的话,那么三公子怎么办?”
慧园管事点了点头,自然也知晓舒沄言语中的意思,顿时神色凝重地便转身离开,带着人便在慧园里清查了起来。
至于结果,舒沄只需要等着便行了。
天色渐渐暗下,一天的时间极快地便过去了。
看着慧园内依次燃起无数的烛火,把整个院子照的透亮无比,舒沄的心情也不由地好了几分。只要段因瑞能一直保持住这样的好状况,那她明日便能抽出时间去与陈武见一见了.......
只是,才刚回屋,慧园里便响起一片嘈杂之声,很快便有下人们哇哇哇地大叫了起来:“三少爷犯病了!三少爷犯病跑了,快来人啊!!”
第一百一十章
前一次见到段因瑞犯病的时候,他几乎已经被宁道长和段纹彻给压制住了,所以当舒沄到的时候,基本上也并没有瞧见什么不可控制的画面来。
可是,这一次却是不同了。
慧园管事满脸着急地指挥着院子里的下人们一路追着段因瑞,在整个慧园内四处疾跑着,一时间,无数的珍贵花草都被踩踏的面目全非,无数精美的瓷器玉雕挂坠都被撞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的渣滓。
舒沄瞪大着眼睛看着嘈杂不已的院子和那在夜色与灯火之间疯狂地疾奔着,犹如困兽一般乱窜的段因瑞,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对着身边站在的一个丫鬟问道:“宁道长呢?”
“道长去将军哪里了!”那个丫鬟也是被吓的瑟瑟发抖,哆嗦着嘴皮子对着舒沄求救般地说道:“舒姑娘,您快救救三少爷吧!他这样......会伤到自己的!”
舒沄哪里不知道段因瑞会伤到自己啊!没瞧见他都在那无数的墙壁和门柱上撞了好几次了吗?可是,要让她把段因瑞给制住,那也需要有人先把他给拦下来,她才有机会施针啊?
可是看看这就跟老鹰抓小鸡一般混乱的场面,舒沄可不觉得自己拿着银针就能追上段因瑞。
“快,快,快!快拦住三少爷!拦住三少爷!!”
眼看着段因瑞几乎把周围的院子都给毁了一个干净,攀着游廊的一根柱子便一个鹞子翻身,直接跃到了游廊顶上,披头散发地便奔跑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朝着院子的其他方向奔去。
“不能让三少爷跑了!”
慧园管事吓的满头大汗,赶紧朝着众人喊了一声,也顾不得多少了:“快!快!快!去找人!去找人啊!”
慧园内一时间便乱了起来,无数的下人们都追着段因瑞的方向而去,舒沄也只能抱着银针盒子,跟在后面追了起来,心里无比地期待着宁道长能早点出现,把段因瑞给抓住,让她有机会下针。
只是,一路追着段因瑞出了慧园的矮墙,舒沄他们还是没有等到宁道长等人的出现,倒是孔令仪带着吉旸等人匆匆而来。
“孔大人!快,快去抓住三少爷!他从慧园发病跑了!”慧园管事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朝着孔令仪喊了一声,被几个小厮扶着已经不能自己站立了,“不能让三少爷走丢了!”
孔令仪顿时严肃地点头,朝着身后的吉旸等人示意了一眼,示意他们去追段因瑞之后,这才看向舒沄问道:“舒医者要一道吗?”
“要,要,要!我要给三公子施针!”舒沄赶紧点头。
“那就得罪了!”孔令仪顿时点头,直接把舒沄给拦腰抱起,提气便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慧园管事等人的视线中。
舒沄只感觉猎猎的风声在耳边刮起,眼前尽是一片夜色的重影,根本无法让她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孔令仪抱着她似乎有明确的方向,一路就没有停过,一直都在追着风声飞驰。
“前面!”
一道惊喜的声音瞬间在夜色中响起,舒沄抬眼望去只觉得夜风迷眼,让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舒姑娘稍候!”
孔令仪的声音带着沉闷和凝重,在舒沄的耳边刚响起,下一瞬舒沄便感觉自己落到了地上,还未来得及站稳,便感觉孔令仪已经离开了。
黑漆漆的夜空,几盏豆大的灯光在远处亮着,让被夜色笼罩着的舒沄只觉得周围的空间无限放大,整个人有种陷入无边的空间一般,虚妄而恐惧。
“这里!”
“三公子!”
几道声音此起彼伏地在夜色中响起,倒是冲破了舒沄一个人站着的那种害怕感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孔令仪便携着夜风落到了舒沄的身边,对着她沉声说道:“三公子已经被制住,我让人去准备灯火,舒医者速跟我来。”
“好的!”舒沄赶紧点头,看着眼前那个朦胧的影子赶紧跟了上去。
万幸的是,将军府内的路还是很平整的,倒是没有让舒沄出现磕绊摔跤的尴尬状况来。
段因瑞被抓住的位置正好在一片荷花池旁,此刻已经被吉旸等人控制住,送到了荷花池旁的凉亭里。
有小厮已经准备了十几盏防风灯笼,贴着凉亭站着,给舒沄把凉亭内的情况都给照了个明明白白。
舒沄这才仔细地朝着段因瑞打量了过去,忍不住有些心惊。
白日里见过,精神好了不少的段因瑞此刻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他那消瘦而泛着蜡黄的脸上,此刻尽是红色的血痕,可是这些血痕却又都隐藏在皮肤之下,看起来狰狞无比,从脸上蔓延而下,钻进了他的衣服领子。
舒沄皱了皱眉头,朝着孔令仪示意了一眼,看着他跟着自己靠近了段因瑞之后,这才低声说道:“孔大人,把三公子的衣服脱了。”
“脱衣服?!”孔令仪闻言顿时一愣,目光中带上了一丝茫然的惊讶,“舒素医?!”
“我先给三公子施针,让他安静下来!”舒沄却是沉着地朝着孔令仪看了眼,瞧着他立刻点头后,这才又道:“让人去准备一间屋子,三公子安静下来之后,我们就带他去屋内,这里夜风太大,对三公子不好!”
孔令仪赶紧点头,朝着一旁的几个劲装男人示意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走到了段因瑞的身边,伸出手来便要去脱他的衣物。
段因瑞一感觉孔令仪的靠近,顿时便疯狂地扭头看向他,咧着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张口便要咬向孔令仪的手臂。
“三公子,得罪了!”孔令仪皱眉说了一句,然后便两下便把段因瑞的衣物给脱下,露出了他那皮包骨头般的身躯来,上面此刻爬满了血痕,犹如那难看无比的蜈蚣一般,攀附在段因瑞的身上,仿若时时刻刻在吸食着他的精气。
孔令仪咬了咬牙,有些愤怒地撇开眼看向了舒沄。
舒沄把手里的银针盒子递给孔令仪,然后便捻起了一根银针,快而准地瞬间一下便扎到了段因瑞的身上,看着他挣扎着疯狂地低吼,赶紧又捻起第二根银针又扎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舒沄的银针根根入肤,扎进了段因瑞的身体内,还真就让他慢慢地无力起来,最终低吼着合上了眼睛,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走,把人先弄进屋子里去!”舒沄赶紧对着一旁的孔令仪喊道,看着众人小心地抬着段因瑞,又道:“小心银针,不要碰到了。”
“是!”几个劲装男人赶紧应声,抬着段因瑞便出了凉亭,顺着荷花池的小径很快便寻到了一间已经被收拾的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把段因瑞给轻轻放到了床上。
“舒医者,可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孔令仪皱着眉头,看着舒沄问道。
“孔大人,你知道宁道长去哪里了吗?”舒沄有些拿捏不准,朝着孔令仪问道:“三公子犯病的时候,应该就通知宁道长了吧?怎么到现在也没有瞧见他人呢?”
咒术这种东西,舒沄不懂,能做的也就是给段因瑞扎银针,让他安静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自然是要问过了宁道长才能继续的。可是现在宁道长不在,让她怎么处理?
孔令仪听到舒沄的话,微微垂了一下眼眸,朝着屋内的众人示意了眼,看着所有人都离开后,这才对着舒沄小声地说道:“舒医者,今夜三公子就交给你看着了!宁道长与将军一起,已经出了虞城了!”
“出了虞城了?!”舒沄闻言顿时一愣,微微有些被惊讶到了。
“出了一些要紧的事情,所以三公子这里便顾不上了!”孔令仪说的很委婉,但是舒沄却是听了个明白!
“那......宁道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孔令仪直接摇头,看着舒沄皱眉担忧的目光,这才又道:“三公子犯病的事情,我们已经给宁道长与将军去了书信,飞鸽已经带回了消息。宁道长说,将军同意,让舒姑娘你全权诊治三公子,不管结果如何,将军......不怪罪你!”
不怪罪?!
这话舒沄听了许多遍了,但是不论是孔令仪还是宁道长说的,她都是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的!段纹彻当日在守着段因瑞时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痛心和爱护,舒沄不是没有看出来!谁家的父母能承受丧子之痛啊?
段因瑞交到了她的手里,要是真出了事情,即使段纹彻答应了要安稳地让她离开,谁知道到时候他是否还能有理智?
“舒素医!”孔令仪看着舒沄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又唤了一声,然后说道:“宁道长的话,你可以相信的!”
舒沄抬眼朝着孔令仪望去,最终只是默默地吐了一口气,没有再回应。
屋内就只剩下了孔令仪和舒沄,看着那躺在床上全身都不满了血痕的段因瑞。
舒沄看着那一根根银针扎在段因瑞的身上,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着,那些泛着鲜红颜色的血痕隐藏在皮肤之下,犹如一条条可怖的虫子一般,在身体上游弋着,舒沄忍不住朝着那些血痕靠近了两分。
“舒素医,可是有哪里不妥?”孔令仪看着舒沄那皱着的眉头,与她那有些紧张的目光,忍不住问了一句。
“孔大人.......我有点想法想试试.......能不能叫人给我准备点东西?”舒沄琢磨了半响,这才对着孔令仪严肃地问道。
“需要什么,舒素医你说就是了!”孔令仪立刻点头,似乎对舒沄极为的信任,甚至连她想做什么都没问,直接便叫了人来,把舒沄需要的一应东西全部都记下,然后立刻去准备了。
纯银的柳叶小刀、烧着热碳的红泥小灶、舒沄留在慧园的烈酒,还有热水,铜盆等等的不少东西全部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全部都摆到了舒沄的面前。
孔令仪检查了一遍后,这才看着舒沄问道:“可还需要其他的东西?”
“不用了!这些就够了!”舒沄把东西全部都给看了一遍,这才对着孔令仪和吉旸等人说道:“一会儿还需要各位帮帮忙。”
孔令仪毫不犹豫地便点了头。
“两个人帮忙按住三公子的腿手,在他身体想要移动的时候,一定要压制住他!”
“好!”孔令仪立刻点头,朝着一旁几个劲装男人示意了一眼,看着他们立刻脱了鞋袜爬上床去,把段因瑞的手脚都给压住后,这才又望向了舒沄。
“如果我的猜想对了,那么一会儿麻烦孔大人你们帮我把东西接住,然后直接装进小罐子里去!”舒沄走向一旁的桌边,一边拿起那柄纯银的柳叶小刀在红泥小灶上的热碳上滚了滚,这才又浸了烈酒,然后捻着一根银针,对着孔令仪两人说道。
“好!”孔令仪立刻便拿起了一个小罐子,如影随形地跟在了舒沄的身边看着她再次靠近了段因瑞。
舒沄此刻的心情其实是十分的紧张,又有些激动的。
段因瑞的病,在宁道长的说法中,那就是一种咒术。这个,舒沄是相信的!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是?谁敢说这些咒术就不存在了?
可是,如果只是咒术的话,为什么段因瑞的身上会出现那些奇怪的血痕?最重要的是,舒沄明显发现,在那些血痕之下,隐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而且,舒沄很确定,那不是正常人身体的细微蠕动,那藏在皮肤之下的血痕内,有东西!而且,是活的。
捏着那柄纯银的柳叶小刀,舒沄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一旁的孔令仪又看了眼,这才把捏那根银针,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段因瑞右胸的一条比较粗壮的血痕,悬空着手里的银针......
空气彷佛在这一瞬间便凝固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舒沄,只瞧见她一直盯着段因瑞的身体,瞪大着眼睛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般。
突然,一直没动的舒沄手起针落地便把那根银针一下便插入了段因瑞右胸的那条血痕中,下一瞬,众人便瞧着舒沄另一只手里一直捏着的那柄纯银的柳叶小刀已经准确无误地割到了那条血痕上,顺着银针扎下的地方,直接划开了一条口子。
一缕缕的鲜血殷红地便流了出来,从那皮肉间喷涌而出。
“罐子!”舒沄却是立刻大吼了一声,眼角的余光瞄见孔令仪给罐子递到面前后,赶紧把那根银针挑起,直接扔到了罐子里.......
孔令仪只来得及瞧见,那根银针上,似乎还残留着一团凝固的血块......
第一百一十二章
“舒素医,那是什么东西?”孔令仪快速地把罐子给封住,忍不住朝着舒沄问了一句。
只是舒沄却是没有回答,再次对着孔令仪说道:“把罐子封好,我们继续!”
孔令仪朝着舒沄那凝重的目光看了眼,点头便吩咐一旁候着的其他人把罐子都给捧好,然后依次递到了他的手里。
舒沄的动作越来越快,几乎是顺着那些隐隐开始泛起青紫色的血痕看了一眼,便很快把银针扎了下去,然后从段因瑞的皮肤里挑出一块比针尖大的血块,直接扔进孔令仪等人捧着的罐子里,让他们封好全部放到了一旁。
一夜的时间,几乎都这样的状态下渡过。
将军府内的更鼓声响了一次又一次,晨曦的光也从地平线下慢慢爬出来,把屋内那通明的灯火给压下了几分。
“舒姑娘,是否休息一下?”孔令仪看着舒沄那明显苍白了许多的脸色,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舒沄摇了摇头,目光专注地依旧盯着段因瑞身上的那些血痕,等了许久之后还是未下针,这才吐了一口气,舒展了一下身子,坐到了床边,伸出手来搭到了他的手腕之间。
很意外的,段因瑞那应该冷彻入骨的手腕却是只是冰凉一片而已,和当初几次的诊脉想必,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舒沄极为诧异地仔细为段因瑞诊了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对着孔令仪说道:“孔大人,三公子应该暂时无事了.......”
“无事了?”孔令仪僵硬的身体忍不住也微微颤抖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向舒沄问道:“那三公子身上这些银针.......”
“我马上便收了!”舒沄微微笑笑。
孔令仪这才终于松下了气来:“那.......三公子什么时候能醒?”
“快了吧!”舒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忍不住问道:“孔大人,宁道长他们还未回来?”
孔令仪摇头,面露忧色。宁道长和段将军走的很急,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一夜的功夫过去,怎么也是应该回来了的!可是现在天色都大亮了,将军府内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就很让人担心了。
舒沄也是不由皱了皱眉头,朝着段因瑞看了一眼,也不再多问,默默地开始收针。
孔令仪一边吩咐人去安排吃食,一边看着舒沄的动作,欲言又止了半响这才低声问道:“舒素医.......这些罐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应该是一些蛊虫吧!”舒沄的言语间也带着一丝不确定,朝着孔令仪看了眼,瞧着他那明显有些惊讶的目光,这才又说道:“我对这个东西也不算太清楚.......只是,我觉得,三公子的身体里能有这么多的蛊虫,下蛊的人,应该就在附近的。”
“就在附近?”孔令仪闻言,顿时身子一震,双眼不由便瞪了起来,语气沉重而森然地问道:“舒素医,你这话的意思是......害了三公子的人,一直都在府内?”
“这个我不太清楚!”舒沄摇了摇头,仔细地想了想后,这才低声说道:“只是,这些虫子想要在三公子的体内存活这么多,而且随性地爆发,我想控制蛊虫的人,肯定不可能太远的。”
对于这些神秘的虫子,舒沄了解的不算太多,所以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只是就这番话落到了孔令仪的耳朵里,却是震的他顿时便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站在原地,憋了几瞬后,对着舒沄冷然地说道:“舒素医,你给三公子看过之后,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舒沄侧目朝着孔令仪看了一眼,自然明白他要去做什么,顿了一瞬这才又道:“孔大人,这些蛊虫都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你们可以去那种地方多看看!”
孔令仪点头,黑着脸带着屋内的大部分人迅速便离去,只余下了几人候着,听从舒沄的吩咐。
段因瑞在小半个时辰之后果然便苏醒了过来,目光带着一丝迷茫和轻松,看到一旁的舒沄,张了张嘴,半响才冒出了一句话来:“水!”
有丫鬟反应的极快,赶紧便冲到了一旁的桌旁,倒了一杯热水送到了段因瑞的唇边,给他小心地喂下之后,这才又殷情地问道:“三公子,可还需要其他的?”
“我有些饿了!”段因瑞抿了下嘴角,又道:“能吃什么,问问舒素医。”
丫鬟赶紧点头,扭头看向舒沄时便已经瞧着她走到了床边。
“三公子觉得如何?”
“不错,感觉很轻松......嗯,比以前更轻松了.......”段因瑞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却是轻轻地笑了起来,目光晶亮地看向舒沄说道:“除了有些没力气,有几处地方有些酸痛以外,我觉得比以前好太多了!”
舒沄点了点头:“那三公子先吃点东西,然后去外面走动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子确实不一样了,段因瑞很爽快地便听了舒沄的话,点头答应了。
“我给三公子再写个方子,喝几日的药!”
“好!”
舒沄很满意眼下这状况,让丫鬟们准备一些清淡软糯的食物给段因瑞之后,便又坐到了桌旁,斟酌药方子去了。
段因瑞有些好奇地看着舒沄,自然也发现了那些摆在桌上的几十个小罐子,不由有些奇怪地问道:“那些罐子是什么东西?”
完全不知道情况的丫鬟们集体摇了摇头,把目光都移向了舒沄。
“一些东西。”舒沄却是语气平淡地回答,“三公子好奇?”
段因瑞看了看舒沄,摇了摇头,心中却是猜测那些罐子里装的是不是给他治病的东西。
“我昨夜,是不是犯病了?”
“嗯!”舒沄点头,倒是干脆无比地说道:“三公子觉得酸痛的地方,大多数都是昨夜撞到的!”
“很严重?”段因瑞皱了皱眉头,又问道:“宁道长和我爹呢?他们没来?”
寻常时候,段因瑞睁开眼睛时都会看到宁道长或者是段纹彻两人之一,今日只有舒沄,他自然是有些奇怪的。
“听说有事不在!大约要回来了吧!”舒沄朝着窗外看了眼,极为平淡地回了一句,脸上尽是恬静的神色,倒是让段因瑞没有了再问下去的欲望,只是有些发神地看着她。
第一百一十三章
舒沄并不知道,因为她发现了蛊虫,并且说出了控蛊之人多半就是在将军府内的事情,整个将军府在孔令仪的清查之下,隐隐呈现出了一片杂乱来。
只是这份不安宁却是并没有蔓延到段因瑞休养的屋子附近。
目不转睛地看着段因瑞吃了热粥小菜,又喝了药汤之后,舒沄便毫不犹豫地安排了人手,扶着段因瑞出了门去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要求他自己走回慧园去!
“我自己走?!”段因瑞楞了一瞬,由着扶着的身子顿时僵硬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舒沄问道:“可是我现在浑身酸痛,又没有什么力气啊!”
“走着走着便好了啊!”舒沄却是笑着对段因瑞说道,“三公子多锻炼一下,有好处的。”
段因瑞却是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
“要是三公子觉得自己做不到,也可以让丫鬟扶着回去!”舒沄的语气忍不住带上了一丝轻视来,看着段因瑞的身子顿时绷直,皱眉看向自己,舒沄这才又道:“三公子慢行,我要先回慧园去了。”
说完,也不等段因瑞回应,舒沄自顾自地便直接穿过了花园的小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几个丫鬟一脸难色地相互看了眼,最终把目光落到了段因瑞的身上。
“三公子........”
“我自己走!”段因瑞心中憋出了一口气来,咬了咬牙挣脱开丫鬟们的搀扶,一步一步地往前迈出了步子,朝着慧园的方向过去。
而舒沄却是在一跨入慧园之后便去找了慧园的管事,把她定下的药方子给了他:“这是给三公子定下的新药方,劳烦管事帮忙去把要给抓回来!”
“是,是,是!”慧园管事赶紧点头,朝着舒沄的身后看了一眼,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舒姑娘,三公子现在如何了?”
“已经醒了。”舒沄没有多说,看着慧园管事松气的样子,这才又道:“我需要清洗一下银针,厨房那边是否可以用?”
“自然是可以的!”慧园管事立刻点头,朝着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厮示意了一眼,赶紧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有什么需要,直接安排卢六就行了!”
“好!”舒沄点头,客气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卢六后,这才又问道:“管事......那个引我进了后院林子的人,找到了吗?”
提到这个,慧园管事那刚刚才轻松了两分的神情顿时便凝重了起来,一脸惭愧地对着舒沄说道:“人是找到了那么几个,但是都清查了一遍并没有任何的发现!为了避免事情再次发生,我已经把人给送走了,稍后会有消息送回来的!”
舒沄皱着眉心叹了一口气。现在大约也就只有这样的结果了!
告别了慧园管事,舒沄跟着那个卢六很快便到了厨房。
张妈妈捧着两个小罐子跟在舒沄的身后,全然不知道罐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舒沄又要做什么!
“留下一个烧火的丫头就行了,其余人出去吧!”舒沄满意地朝着灶上看了眼,对着厨房内的仆妇和丫头们说了一句,看着她们都匆匆离开后,这才吩咐了张妈妈把手里的罐子放到了一侧,然后让她烧起了水来。
卢六小心地守在厨房门口,完全没有要去偷瞄舒沄在做什么的意思,倒是十分的尽忠职守。
沸水很快腾出了无数氤氲的汽水,在厨房里四处弥漫开来。
张妈妈看着舒沄把那一根又一根曾经扎进过段因瑞皮肤里的银针都泡到了沸水里,随着那咕噜咕噜翻涌的水泡微微颤抖,目光不由地落到了自己带过来的那两个罐子。
里面装的是什么?
“张妈妈,你先出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舒沄却是朝着张妈妈笑着说了一句。
“姑娘,不用婢妇打打下手吗?”张妈妈楞了一下,惊讶地看向舒沄问道。
“现在不用,需要的时候我叫你!”舒沄笑着说道,看着张妈妈恭敬地点头退出门外后,目光在灶后的那个烧火丫头身上看了眼,瞧着她看不到自己这里的情况,这才放心地把一个罐子放到了面前,单手用葫芦瓢从沸水里瓦出了一瓢热水来,在罐子被掀开一个小口之后便把葫芦瓢里的水倒了进去。
一阵细微的嘶鸣声顿时响起,有些惨烈的感觉。
舒沄赶紧把封口给压住,眉心皱的紧紧的,目光落到第二个罐子上便没有要再动它的意思。
嘶鸣声渐渐弱下,但是舒沄也没有要打开封口看一眼的意思。
大约过了一刻左右,舒沄这才朝着门边等候的张妈妈喊了一声,看着她快速地跑过来,朝着自己手下压着的那个罐子示意了一眼,对着她说道:“压紧这个口子,不要放开!”
张妈妈面色一整,赶紧点头,趁着舒沄手掌离开的时候,迅速便把罐子的封口给压下了。
“姑娘,这是给三公子制的药吗?”张妈妈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是!”舒沄摇头,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开始捞起了沸水里的银针,把它们一根根地全部都擦干了放进盒子里后,这才示意张妈妈抱好收下的那个罐子,自己把另一个小罐子给拿好,跟在卢六的身后回了自己在慧园的房间,然后便没有再出来。
段因瑞累的双腿都没有知觉,满身是汗地终于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踏入慧园的时候,天色都已经过了午时了。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就这样短短一盏茶功夫的距离,自己居然会走的这么艰难。
“舒素医呢?让她来给我看看!”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段因瑞从喉咙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后,便再也扛不住地瘫软在了几个丫鬟的身上,由着她们大呼小叫地把自己送回了屋子,然后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等着舒沄。
迷迷糊糊地,段因瑞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隐约听到了有脚步声进了屋子,一个人似乎接近了自己,温暖的手掌搭到了自己的手腕间,有种异样不已的感觉从手腕上蔓延开来,扩散到了四肢百骸.......
第一百一十四章
等到舒沄见到段因瑞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疲惫地睡着了。
问过了一路扶着段因瑞到慧园来的丫鬟们,舒沄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给段因瑞检查了一下后,便给丫鬟们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等着段因瑞的自然苏醒。
孔令仪带着人在将军府内清理了一天,却是依旧没有消息传来,这让舒沄微微有些担心。
而因为宁道长跟着段纹彻离开了虞城,段因瑞又熟睡,舒沄总算是等到了见陈武的时间,让人在慧园外围的一个凉亭内把陈武给带了过来,与他终于见上了。
“舒姑娘!”
陈武第一眼瞧见舒沄,顿时便双眼飙出了眼泪来,一脸内疚地朝着舒沄喊道:“舒姑娘,我这次可是犯了大错了!居然这样就把舒姑娘你给弄丢了!要不是你吉人自有天相,被孔大人给救了,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呢!要是你出事了.......我陈武可就真太对不起你了!”
舒沄赶紧安抚地对着陈武说了两句,拉着他在凉亭内坐下后,这才询问起了当初在河西村内的事情。
陈武在舒沄失踪之后便立刻在河西村内寻找了起来,只是全然没有一点舒沄的消息,最后没有办法,便听了村民的话,花了大价钱去备了厚礼寻村正,准备求了村正帮忙寻一寻。只是陈武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从去询问村正住址的时候便被人骗了。
之后的事情就如孔令仪当初和舒沄说过的一般,陈武这样一个武师最终也就栽在了几个贪财的村民手中,差点被卖掉,要不是孔令仪留在河西村的手下最终找到了陈武,估计他现在都已经被卖给到县城的牙行里了。
舒沄看着陈武,想着他这一路的遭遇,只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是比她想象中更为可怕!
谁说村民淳朴了?一个河西村就让她和陈武见识到了贪婪的丑恶!
“万幸舒姑娘你没事就好了!“陈武看着舒沄,突然感概地说道:“只是,舒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我总觉得这府里有些让人害怕!”
“害怕?”舒沄不解地看向陈武,却是瞧着他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怎么有这样的感觉。
“再有几日我们应该就能离开了!”舒沄想了想,对着陈武说道:“我最近几日都在为那位三公子看诊,昨夜更是有了些新的发现,只要他的状况越来越好,那我们肯定就能离开的。”
如果段因瑞不能救了,那就只能靠宁道长帮忙送他们离开了。
舒沄还是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好转的。
陈武点了点头,倒是反过来安慰了舒沄几句,这才又道:“舒姑娘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从河西村一路过来,可是听到了不少的消息,说有不少紫阳县的巫医大人在找一位自称素医的小姑娘.......”
舒沄闻言顿时一愣,心中突然沉了一下。
“我估摸着,应该就是找舒姑娘你的。”陈武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的,对着舒沄说道:“因为当时有这个猜测,我便求了带着我一同过来的那些人停了停,倒是去打听了一下消息。只不过,得到的信息却并不多,只说是一位巫医大人花了重金来寻人,那位素医姑娘自小随了家中人习医,虽说医术不精,但是看点小毛病还是可以的。之后因为家中出事,求了一位巫医大人帮忙,自愿答应以身相许报恩.......”
舒沄听到这里,眉心忍不住皱了起来。
陈武却是一边打量着舒沄的脸色,一边继续说道:“只是后来在那位巫医大人准备纳妾的时候,那位素医姑娘却是偷偷地跑了!于是,那位巫医大人觉得自己被骗,这才连夜给诸多好友送了信,让人四处寻找起了这样一个素医小姑娘........”
“陈大叔以为,这是找的谁?”舒沄紧紧地拧着眉头,看着陈武问道。
“消息模糊,我也不能确定什么。”陈武摇了摇头,顿了顿后说道:“只是,舒姑娘,我有些猜测,这应该就是针对你的.......我们出了紫阳县境内后,就有消息传回来,说是那位巫医大人要寻的小妾,似乎是姓舒,还在紫阳县的觅衣巷内住过.......说是租金都是那位巫医大人给的!”
舒沄顿时捏紧了手心,咬着唇看向陈武问道:“知道是那个巫医放出来的消息吗?”
陈武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消息的版本很多,说的是那一位巫医大人并没有定论,一直都没有准确的信息,只说有人要是知道了这样一个素医姑娘,只管把人往官府送就行了!如果不能抓到人,把消息送到官府去也能得了赏金,到时候自然会有官府的人去抓人.......”
舒沄抿紧了唇,有些想不明白这一系列的事情到底是被谁设计的。
陈武似乎也看出了舒沄的担忧和不安,赶紧又道:“舒姑娘,眼下我们离了那紫阳县可是千里之远,即使有人针对你,也是不可能伸手到这里来的!”
舒沄淡淡地嗯了一声,心情却是有些复杂。
陈武张了张嘴,一脸想要安慰舒沄却又说不出什么合适话语来的样子,最终也只能陪着她在凉亭内坐着。
清风徐徐,卷着那落下的树叶与飘散的花香在空气中打着旋,掠过了凉亭的角落,总算是让舒沄那有些紧张的心情微微沉静了下来。
舒沄让陈武离开了凉亭,吩咐他在将军府内一定要小心后,这才朝着慧园的方向回去,然后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屋子,准备好好地捋一捋陈武说的这些事情。
只是才刚磨完墨提笔,便有丫鬟又敲响了舒沄的门,目光惊喜地说道:“舒姑娘,我家三公子醒了,要见您呢!”
舒沄有些惋惜地朝着面前的墨砚看了眼,只得把手里的笔放下,跟着那个丫鬟去了段因瑞躺着的屋子。
很不错的是,段因瑞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即使累趴了回到慧园来,睡了一觉后也明显精神了起来,看着舒沄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光亮!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的药,我觉得用着不错!”
段因瑞瞧见舒沄的第一眼便直接对着她表扬了一句,然后在看着舒沄明显有些发愣地看着自己后,这才微微扬了扬下巴,继续说道:“你放心,等我爹回来了,我一定让他去安排一下,在药房那边给你寻一个简单的差事,以后你就住在将军府里,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三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啊?!”舒沄听到段因瑞的话,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对着他说道,“我只愿三公子你能尽快康复,然后离开虞城!”
段因瑞听到舒沄的话,顿时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悦来。每年想要进他们将军府来谋生的人有多少?他们府里最终留下的又有多少啊?哪一个听到怎样的消息不是惊喜万分的?自己都给了眼前这个素医怎样的机会了,她怎么却一点也不珍惜?反而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呢?
是嫌弃药房不够好?
“你知道药房在我们将军府是什么样子的地位吗?”段因瑞忍不住问了一句。
舒沄摇了摇头,一脸肯定又无奈地说道:“三公子,我是真有事情要离开虞城!”
“什么事情?孔大人说,你似乎并没有亲人,身边也就跟了一个普通的武师而已!”段因瑞斜眼看着舒沄问道,“既然四海为家,你还能有什么事情?”
舒沄轻吐了一口气,看着段因瑞认真地说道:“三公子,我确实还有事情要去办。当初我是被孔大人找到,带着来了虞城的,但是这并不表示我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更何况,我从来便没有说过自己没有亲人......我只是与亲人走散了而已。”
“那你便是要去寻亲?”段因瑞挑眉问了一句。
“差不多吧!”舒沄耸了耸肩,对着段因瑞说道:“总归等到三公子你病愈之后,我就离开虞城的。”
“我真的能痊愈?”段因瑞忍不住有些紧张地问道。这拖了那么久的病,看了那么多的巫医大人,也没人能救他的病,真的能在这样一位素医的手里痊愈?
段因瑞的心里却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三公子不是已经觉得舒坦许多了吗?”舒沄听到段因瑞那明显带着一丝丧气的话语,倒是扬起了笑容来对着他反问了一句,看着段因瑞认真地盯住了自己,这才又说道:“只要三公子能坚持好好喝药,治疗,那肯定是能好起来的。”
段因瑞抿唇盯着舒沄看了许久,似乎下了决心一般,对着她郑重地说道:“舒素医,如果我这病真的能在你的手里痊愈了,那我便娶了你,让你做这将军府的女主人!”
段因瑞的话就如同那九天之上突然蹦出的惊雷,一下便炸到了舒沄的耳里,惊的她刹那间便瞪大了眼睛:“三公子,你说什么呢?!”
“我说,只要你能治好我,我便以身相许!给你这将军府女主人的位置!”段因瑞郑重地再次说道,看着舒沄惊讶地慌乱往后退,一副明显不乐意的样子,顿时拧紧了眉头问道:“怎么?这个条件你也不愿意!?”
舒沄赶紧摇头,忍不住对着段因瑞问道:“三公子,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治病和你说的这个事情,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吧?要是今日换了一位素医或者是巫医大人把你给治好了,难道你也要给他们这样的报酬吗?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三公子哪里能这样轻易便许诺?”
“你嫌弃药房不好,难道不就是因为药方的身份太低了?”段因瑞皱着眉头,看着舒沄问道。
只是,听到这话的舒沄却是一脸无语至极地朝着段因瑞看了眼,然后叹气说道:“三公子,我都说了,我对药房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更不要说这药房身份之类的事情了.......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还要去寻亲,不可能在虞城留下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你说的是真的?”段因瑞明显不相信。
“我说的自然是真的!”舒沄一脸的肯定,认真无比地与段因瑞对视了片刻,这才看着段因瑞的目光垂了垂。
“好吧,我暂时相信你好了!”段因瑞轻声说了一句,听的舒沄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下一瞬,段因瑞却是再次又说道:“不过,要是娶你,我还是不为难的。”
舒沄楞了两瞬,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段因瑞这话是什么意思,脸颊顿时便红了起来,只感觉一股热气瞬间冲上了头顶。
“三公子.......”
段因瑞朝着舒沄摆了摆手,倒是轻松无比地说道:“舒素医现在也不用给我什么回复,一切都等我病愈之后再说便是了......只是,舒素医,你不会不愿意让我娶你便故意不给我治病吧?”
舒沄赶紧摇头,沉声坚定地说道:“三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素医还是有操守的!”
段因瑞笑笑,这才闭上了眼睛,对着舒沄说道:“我有些饿了,想吃东西了.......你去帮我安排一下吧!”
舒沄皱了一下眉头,还是站起了身来,斟酌了一下后对着一旁候着的丫鬟们吩咐了一句,看着几个丫鬟顿时兴奋地快步离开,舒沄却是看着她们的背影隐隐有些出神了起来。
那段家的三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以身相许?
舒沄的眉更皱了几分,抬头朝着天空的方向看了眼,在心底安慰了自己几句,然后回到了自己在慧园的那个屋子里,就着油灯那昏暗的光,抬手写画了下来。
她还需要斟酌接下来的药方!
宁道长和段因瑞是在第二日夜里才从虞城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他们的衣衫上身子还沾着青草味的露水,卷着一阵风便冲进了段因瑞的房间内,急吼吼地便询问起了这两日的情况。
在得知舒沄一直都在照顾段因瑞后,段纹彻这才意味不明地朝着宁道长看了眼,半响才承认般地说道:“宁道长,我信你了。”
“真信了?!”宁道长捋了捋胡子,一脸仙袍飘飘的风姿,笑着对段纹彻问了一句,看着他不情愿地点头后,这才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舒沄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末左右了。
宁道长换了一身衣服,神清气爽地敲了舒沄的门,被她邀请进了屋子之后便一脸奇怪地绕着她打量了好几圈,直到舒沄忍不住发问他在看什么之后,宁道长这才哈哈地笑了两声,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感概无比地说道:“舒姑娘,老道可真是小瞧了你了啊!”
舒沄一脸的不解。
“三公子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都是舒姑娘你的功劳啊!”宁道长笑脸盈盈地看着舒沄,心中尽是畅快地说道:“老道本以为,我与段将军都离了虞城,要是三公子发病起来,舒姑娘要是不能压制住,那可就麻烦了!甚至在回来之前,段将军还一直黑着脸,偷偷和老道嘀咕,要是三公子这几日没有抗住,怎么也要让舒姑娘你吃点苦头才能解气.......”
听到这里,舒沄的脸色便有些黑了下来。看吧,这将军府就是不好混!
“只是老道与段将军都没有想到,我们揣着满肚子的不放心,回来却是惊喜地看到三公子好了不少.......舒姑娘,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哦!”宁道长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着,全然没有瞧见她有些发黑的脸色一般,“段将军说了,这次是真信了舒姑娘有本事了,只要你能把三公子治好,他必然给足了酬金!”
舒沄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酬金?她倒是不求这个,只求能平安离开就好了!
不然,像段将军这样不好相与的病人家属,要是段因瑞出了什么事情,她这个素医可是逃不掉了呢!还是早些离开省事一点。
“对了,舒姑娘,听说你在给三公子看诊的时候,弄了不少的小罐子,是何用处啊?”宁道长一边说着,那眯着的眼睛便一边张开了一丝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舒沄。
“那是我在三公子身上找到的一些东西。”舒沄也收敛心思,认真地对着宁道长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示意宁道长跟着,一边低声说道:“我已经请了孔大人去找了,可是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进行的顺利!”
“听说,舒姑娘觉得那些东西是蛊虫?”宁道长的语气带着沉重,似乎有些不愿意提起这样的事情来,跟在舒沄的身后低声问道:“而且,从三公子的身上找出了不少来?”
“嗯!我数了一下,快到七七之数了。”舒沄点了点头,对着宁道长说道:“我对这个东西不算太了解,不过也看过一些杂书,说是这样的东西,要是凑够了七七之数,似乎能养出什么来.......”
宁道长的脸色是顷刻间便沉凝了下来,看着舒沄指着内屋的那几十个密密麻麻地排在了桌上小罐子,目光顿时一冷,似有幽光闪过:“就是这些?”
“嗯!”舒沄点头,走进一个小罐子用手拿起来,递到了宁道长的面前:“孔大人他们帮忙封好的,那些蛊虫还附在银针上面!”
“没死掉?”宁道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
“有些应该死掉了!”舒沄朝着那一排排的小罐子看了眼,然后说道:“总归是有些蛊虫抗饿一些的嘛!”
宁道长闻言,神色倒是莫名地轻松一分,冲着舒沄看了眼后便捧着那个罐子回到了桌旁,就着桌上的油灯,把那个罐子给打量了一圈,这才轻轻地掀开了封着罐子的木塞子,看向了里面的那根银针。
就如舒沄所说,银针的顶端有一团细细的暗色圆状的东西,贴在罐子的底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动,活着!
“舒姑娘,还差多少凑够七七之数?”宁道长盯着那个罐子看了好半响,这才沉声对着舒沄问了一句。
看着那在油灯灯光之下,半张脸明亮无比,却是透着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感觉的宁道长,舒沄忍不住抿了下唇,低声说道:“还差七个!”
“七个!七个........”宁道长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目光全然没有一点要从罐子里移开的意思,最终,他的手指还是伸向了那根银针,对着舒沄低声问道:“这东西,还活着?”
舒沄点了点头,低语道:“这只还活着。”
宁道长点了点头,拨动了一下银针,果然瞧见那银针顶端的圆状东西动了一下。
“这事,我得给段将军说一说。”宁道长快速地把封住罐子的木塞子给压了回去,侧目看向舒沄认真说道:“即使把整个将军府给翻过来,我们也得把下蛊之人找出来!”
舒沄自然点头同意,毕竟要是段因瑞真因为这个蛊虫而生病,那只要找到了解决的途径,身子便能更快地好转起来,她也能和陈武一起早些离开的!
当然,如果能跟着宁道长一起走的话,那便更完美了!
只是想归想,舒沄也知晓,那是不可能的。
宁道长抱着罐子很快便消失了。
舒沄看了看天色,又去看了一眼段因瑞,发觉他的精神气确实好了不少后,倒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给他诊了脉,然后便回房休息了。
一夜畅眠。
天晓时分,将军府内便有了骚动,隐隐有无数的哭声在将军府内响起,一浪一浪地缓缓飘进了慧园。
舒沄揉了揉眼,仔细地听了听后,便叫了张妈妈问了一句。
“姑娘不知道呢!咱们将军府昨夜便乱了!”张妈妈一脸的庆幸和害怕,一边帮着舒沄穿衣收拾,一边低声对着她说道:“听说啊,将军回来之后发现书房被盗,连夜让人在将军府内四处搜寻了起来,严禁任何人离开将军府呢!听说,半夜被闹起来的丫鬟小厮们到现在都没有被放回去歇着,都在各个院子里站着呢.......”
舒沄哦了一声,倒是觉得段纹彻这个理由用的不错。
“婢妇听说啊,咱们慧园也是不能幸免的!”张妈妈手脚灵活地掐起了舒沄的一段头发,小心地梳了梳,在她的头顶挽了一个髻,“前几日管事就说这慧园似乎有鬼祟之人,正在清查,却是一直都没有找到......这会儿再想想,管事发现的,可能就是去盗了将军书房的那贼人.......我听慧园的丫头说,说不一定,那贼人就藏在慧园,想的就是能借着道长的名势幸免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张妈妈担心的搜查最终还是落到了慧园内。
自然的,是趁着宁道长不在的时候,由将军府里的将士们领队,每一间的屋子,每一个下人仆从们都挨个挨个地盘查起来,包括了那慧园的管事,也是被要求老实地站在了慧园的院子里。
张妈妈有些害怕地朝着舒沄看了一眼,低声对着她说道:“姑娘,我们也过去吧!”
舒沄正想点头,却是有一个负责盘查的将士直接看向舒沄,然后恭敬地说道:“舒姑娘不用盘查,请您自便.......”
张妈妈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不由浮现出了无数的惊喜神色来。在这样的环境下,连慧园的管事都被要求站到了院子里,而自己服侍的小姐却是能被直接略过,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想到这里,张妈妈的目光顿时朝着院子里众多望向她们而来的眼睛得意地看了眼,背脊顿时挺直了几分,骄傲无比地对着众人笑笑,然后侧身对着舒沄恭敬地行了一礼:“那姑娘,婢妇先过去了!”
舒沄很清楚眼下这些将士们要想搜查的并不是什么段将军书房丢了的东西,而是她向宁道长提过的,那蛊虫的控制者.......包括那在慧园里骗过她进那片林子的人!
只是,舒沄此刻的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太看好的。
如果那人能这样轻易地便被找出来的话,段因瑞的病也就不用拖那么久了。
慧园里的所有人都被挨个地叫到了院子里排着,密密麻麻地很快便堆满了整个院子。
舒沄犹如一个局外人一般,站在院子的外的长廊之下,看着那一队将士点着花名册上的名字,挨个地对照是否有误,然后便一个一个地开始检查了起来。
舒沄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明白这些将士把人一个个地叫到面前,盘问两句后便让他们喝下一杯东西便站到一旁去等候,等候其他将士的检查,然后便挥手让人离开的这一系列的举动到底是能检查出什么来!
这样的检查过程十分的快速,几乎也就只耗费了一个时辰,整个慧园内的人便全部都被检查完毕了。
张妈妈犹如一只骄傲的老母鸡,神色自傲无比地站回了舒沄的身边,看着那一个个从长廊上走过,羡慕无比地望着她的目光,眼神晶亮无比。
“舒姑娘!”
慧园管事是第一个接受检查的人,在通过之后便自然又把慧园的事情全部给接手了下来,所以在等着那些将士们把人全部都盘查清楚后,这才赶紧奔到了舒沄的跟前,垂头恭敬地说道:“舒姑娘,莆小将让问问您,这些人里是否有当初您见过的那位,骗了您进后院林子里的人在?”
舒沄摇头,倒是肯定地说道:“没有!我一个一个地看过了,没有那个人.......”
慧园管事闻言顿时也忍不住失望了吐了一口气,这才对着舒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倒是可惜了!”
舒沄也是一脸的愁色,她之所以一直留在这里看,就是为了看看这满院子的下人们都凑到了一起,当初别有用心地骗了她的那人是不是在这里面的......
“想来那人必然不是我们慧园的人了.......”慧园管事也忍不住低喃了一句,和舒沄告罪了一声后便赶紧奔到了他嘴里提过的那个莆小将的身边去,小声地转达了一下舒沄的话。
舒沄叹息了一声,目光望向慧园管事和那个莆小将的方向,自然也瞧清楚了他们那一脸遗憾的神色来。
莆小将在听完了慧园管事的话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低语了两句后便朝着身后的将士们吩咐了一句,一行人立刻便开始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慧园管事赶紧拦了一下,似乎说了两句,舒沄便瞧着那个莆小将朝着自己看了眼,然后点头跟在了慧园管事的身后,朝着舒沄快步走来。
“舒姑娘,莆聿已经带人把慧园全部都清查了一遍,并无可疑之人,你可安心在此住下!”
舒沄微微笑着感谢了一声,看着莆聿点头便要走人,赶紧喊道:“莆小将军.......”
“舒姑娘叫我莆聿就行了!我只是将军府内的一小将,并不是小将军!”莆聿听到舒沄的话,顿时转身严肃无比地对着她说道:“请舒姑娘慎言。”
舒沄脸色一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赶紧道了一声抱歉。
莆聿木讷地点了点头,这才问道:“舒姑娘叫住莆聿,可是有事要吩咐?”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刚刚这样盘查,其中到底是有什么奥妙?”舒沄一脸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莆聿,瞧着他那带着凌厉的五官和炭黑色的皮肤,只觉得此人到是英气无比。
“莆聿并不太明白!”莆聿想了一下,直接对着舒沄说完,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模样,这才又说道:“那些东西都是宁道长准备的,只为我们说过找到人的时候,会有什么迹象,并无提过这其中的妙处!要是舒姑娘好奇,不如去问问宁道长.......”
舒沄神色有些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放了莆聿带人离开。
慧园管事倒是并没有要再去送莆聿一行人的意思,而是等着他们一路走远之后,这才笑眯眯地迎到了舒沄的面前,和舒沄说了一通自己要去忙的事情,等着舒沄摆手让他离开之后,慧园管事这才笑眯眯地转身走了。
张妈妈看着舒沄那明显有些不解而惊讶的目光,眼珠子转了下,赶紧说道:“姑娘,今后您在这慧园的地位,可就仅次与宁道长了。”
“什么意思?”舒沄有些不解地看向张妈妈,不明白她说这话是做什么。
“姑娘没想到吗?”张妈妈却是一脸兴奋无比地对着舒沄问了一句,看着她依旧迷茫地望着自己,赶紧解释道:“婢妇的好姑娘耶......您可知道,那莆小将可是将军手下的人,据说可是这几年将军最喜欢的一人呢.......可是您看看,他对您是多么的客气啊?再加上刚刚那事,您在这慧园的身份,哪里还能和从前一样?”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相较于张妈妈的激动,舒沄的心情却是没有过多的起伏,反而不安更多一些。
既然当初来骗过她的那个小厮没有在慧园内,那也就是说,他当初是悄悄混进来的。可是,慧园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平时的管理如何?能在这里做事的下人们又是如何挑选的?舒沄几乎不用问都知道,条件绝对不会太松散的。
而那人就这样轻易地出现在了慧园内,还能准确是找到舒沄,这事情就更不简单了。
回屋待了一会儿的舒沄在听到有人传话说段因瑞醒了之后便带着张妈妈前去看诊,一路上无数的慧园下人们都用一种舒沄看不懂的目光,发亮地盯着她和张妈妈,直把张妈妈美的笑容都没有散开过。
“姑娘,又是您叫婢妇一声。”眼看着舒沄跨入了门内,张妈妈赶紧恭敬地朝着她说了一句,看着舒沄微微点头后,顿时心情大好地站直了身子,目光倨傲地朝着远处的下人方向扫了一眼,心中的得意与骄傲也许自己她自己才知道。
段因瑞正在吃东西,主食都是舒沄吩咐的清淡柔软的食物,基本上也就是熬的十分烂的热粥,与几碟小菜和肉松,被厨子们处理的十分有卖相,也让段因瑞的胃口大好,又多吃了两口。
“你要吃吗?”看见舒沄踏入了屋子,段因瑞不由抬了抬手里的玉色小碗,对着舒沄问道。
舒沄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银针放到了一侧:“三公子多吃些,把身子恢复好便是了。”
段因瑞看了舒沄一眼,嘴角却是不由泛出了一丝笑意来,把手里的热粥给一口喝完后,这才淡漠地朝着一旁的丫鬟们吩咐道:“把东西都撤了吧!舒素医要给我看诊了,你们都出去........”
几个丫鬟赶紧点头应了一声,目光有些遗憾地把东西收拾完后便退出了屋子,还十分贴心地把门给拉上了。
“先把脉?!”段因瑞定定地看着舒沄,笑着把手臂伸出来,对着她示意道:“来吧。”
舒沄嗯了一声,上前两步坐到了床边,伸出手来给段因瑞诊起脉来。
“如何?!”段因瑞似乎有了精神,盯着舒沄一直等到她把完脉之后,这才开口紧张地问道:“可是真有好转了?”
“自然是有好转的!”舒沄顿时笑了笑,看着段因瑞神色无常地说道:“三公子自己不是也感觉好了不少了吗?”
“自己感觉好了便好了吗?”段因瑞却是嗤笑了一声,目光在舒沄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问道:“舒素医,我这病症正能熬过去?”
“只要三公子按时服药!”舒沄顿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
段因瑞盯着舒沄的双眼,想要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什么来。只是舒沄却是大方而平稳地望着他,让段因瑞根本无法体味出什么来,最终只得干笑了一声,然后淡然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舒素医了.......当然,要是舒素医那一日想明白了,愿意接受我为你准备的东西,也可以再与我提一提.......”
舒沄闻言顿时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头,看着段因瑞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突然一下便想到了。
他说的是娶妻的那事!
“不劳烦三公子为我操心了!”舒沄有些气恼地瞪了段因瑞一眼,看着他挑眉望着自己,顿时站起身来,冷漠地说道:“三公子好好将养便好,我很快便要离开虞城的。”
段因瑞勾着嘴角看着舒沄快步出了屋子,目光隐隐有些发神地看着丫鬟们蜂拥而入,这才垂了垂眼眸,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盖在身上的锦被上绣的精美无比的花纹,有些自嘲地低语道:“我自然想养好身子.......只是,如果真好了,还你一个人情那又如何?”
舒沄气鼓鼓地从屋子,顺着长廊急急地走了好几步后,这才吐了一口气,放缓了步子。
张妈妈眨了眨眼,揣摩着舒沄的心情好了一些后,这才赶紧开口问道:“姑娘......刚刚这院子里有个丫头悄悄问婢妇,能不能请姑娘您去瞧瞧病?”
“瞧病?”舒沄楞了一下,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侧脸看向张妈妈。
“是啊!”张妈妈目光闪烁地点了点头,半垂着脸双手藏在了袖子里,一边摩挲着那丫头送的一只足银的老镯子,一边硬着头皮对着舒沄说道:“也就是姑娘您去给三公子看诊的时候,有一个丫头悄悄地叫了婢妇,说是她的亲妹妹病的有些厉害,倒是有请素医给看过,但是没有好转;巫医大人她们又请不起,所以想来这里碰碰运气,便问了婢妇.......”
张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打量着舒沄的脸色,瞧着她神色如常之后,赶紧趁热打铁般地说道:“婢妇不敢拿主意,便先让那丫头回去,说禀过姑娘之后,再答复她。”
舒沄点了点头,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可知道她妹妹是什么病症?”
张妈妈摇了摇头,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后说道:“她只说她妹妹难受的紧,几日都未进半点饭食了。”
舒沄微蹙着眉头,想了想:“那,她们都是慧园的丫头吗?”
“不是!”张妈妈却是直接摇头,对着舒沄说道:“那个丫头是慧园的,但是她妹妹却是其他院子的人.......姑娘兴许不清楚,咱们将军府里这样的姐妹兄弟多了去了,都是一家人一起卖进来的,又或者是进了将军府后由管事们点了亲成了家的家生子们.......将军说,血脉最亲近的两人还是不要放到一个院子里去,免得生出什么麻烦来,所以府里便有了规定,血亲或者是血缘亲近的,最好都不要摆在一个院子里.......”
舒沄眨了眨眼,似乎已经能想象每个院子里的兄弟姐妹都只要混在一起,都会联手起来在院子里生出不少麻烦来的画面.......
大户人家,可能就是如此了。
“那张妈妈你知道那丫头说的地址了吗?”
张妈妈楞了一下:“姑娘,那丫头来的急,又走的急,把事情托付给了我便直接跑了........”
好吧,那就是什么都没有,要让他们自己去找地方了?!
“那张妈妈,那个来求了你的丫头你可认识?”舒沄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慧园里的丫头小厮繁多,张妈妈成天也就跟在了舒沄的身旁,要说真熟悉的丫头小厮,大约也就是那么几个在段因瑞身边服侍,平时在她的视线里露过脸的几人而已!
要说那个来求了自己的丫头.......张妈妈还真是没有见过。
只是摸了摸袖笼里藏着的那只老银镯子,张妈妈的目光还是闪烁了两下,然后咬牙很肯定地对着舒沄笑着说道:“自然是认识的!姑娘,要不是认识的丫头,婢妇哪里好意思向姑娘您开口啊?”
舒沄倒是没有瞧出张妈妈眼神中藏着的不妥来,听到她的这话便信了几分:“那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的妹妹?”
提到这个地址的事情,张妈妈便忍不住咬了咬唇有些埋怨起来。
明明就是来求医的,怎么也不把地方说清楚就跑了?这要让舒姑娘跟着自己去到处找病人,耽搁了时间,回头三公子要是寻起来,可不是要怪罪?
“姑娘,那丫头也没有走远,要不然,您在这里等一等,婢妇现在便去找一找,寻她问好了地方再过去?”
“好吧!那我在这里等你!”舒沄点了点头,看着张妈妈顿时欢喜地行了一礼便跑开,很快便消失在了小径内,只能有些无聊地等待了起来。
也就等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舒沄便瞧着一个面生的丫头从不远处小径的另外一端匆匆而来,面露仓惶地几步便跑到了舒沄的身边,瞪着一双似乎才哭过的眼睛朝着舒沄看了眼,隐隐有些急色地左右打量了一下,憋着气嗡声向舒沄问了一个安,然后才软软地问道:“舒姑娘,张妈妈不在吗?”
“你找张妈妈?她去找人了!”舒沄指了指张妈妈离开的方向,对着面前的丫头说道:“从那边走的,应该很快便能回来了!你找张妈妈有事?”
那个丫头赶紧点头,随后又赶紧摇起头来,目光殷切地望向了舒沄问道:“舒姑娘.......婢女,婢女是想求您......”
“求我?!”舒沄楞了一下,随即便问道:“是你求了张妈妈,想让我去给你妹妹看病的?”
那个丫头赶紧点头,一脸的激动和欢喜:“张妈妈与您说了?”
“嗯,说了!”舒沄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丫头那张清秀稚嫩的小脸上,涂着脂粉的皮肤上隐隐能瞧出几道泪痕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着眼前这个丫头说道:“既然是求医,怎么也要把病人的地址说清楚啊!张妈妈和我一提,我们甚至连地方都找不到,怎么去看诊啊?你妹妹现在在哪里?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吧!”
那个丫头闻言,顿时一脸大喜地一下便跪在了地上,朝着舒沄不停地磕着头,嘴里不停地喊道:“多谢舒姑娘!多谢舒姑娘!!”
“赶紧起来,赶紧起来!”舒沄被这丫头弄的有些手足无措,一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边催促着说道:“我们赶紧走,可不要浪费时间了!”
“是,是,是!”那个丫头立刻点头,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努力扬着笑容对着舒沄笑了笑,然后便引着她穿过了小径,很快便从一片花园内出了慧园,朝着将军府的西边走去。
穿过一个演武场,又过了一片池塘,舒沄总算是见到了一片建筑看起来简朴无比的屋子。
“舒姑娘,那边便是我妹妹现在住的屋子了。”
那个丫头名叫敛春,据她说,在没到慧园之前,她是在段夫人的房里伺候的,后来因为犯了错,这才被送走,之后趁着慧园要人的时候,托了人这才好不容易进了慧园伺候的。
“流西本是在大小姐的院子里伺候的,大小姐出嫁之后,留下的丫头便由夫人吩咐,平日里也就好好守着大小姐的院子便可以了!”敛春一边小心地跟在舒沄的身侧,一边低声对着她说道:“平日里,流西都是住在大小姐院子里的仆房里的,可是生病了之后,院里的管事却说怕她传染其他的丫头,于是便打发了她回西边这里的杂仆院子住了......劳舒姑娘您受累了。”
“没事!”舒沄笑着摇了摇头,倒是目光好奇地朝着不远处的杂仆院子望了望,“这片院子,看起来似乎很大啊?”
“嗯!”敛春点了点头,“新来的下人和一些没有进院子的下人们都要住在这里,听说,将军府内的杂仆院子的房间就有好几百间呢.......”
“好几百间?”舒沄闻言顿时有些惊讶。
敛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婢女也是听人说的,不知道作不作的真。”
“看规模,一两百间屋子应该有吧!”舒沄点了点头,倒是有些感叹这段纹彻真心是很有权势,很有钱的。
入目可及的那杂仆院子占了极大的一片面积,能瞧见的,基本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屋顶,一栋栋屋子格局排列整齐又密集,四通八达的小道密布其中,井然有序地能让所有住在里面的人们顺利出行,倒是十分的便捷。
“舒姑娘请往这边走!”一踏入杂仆院子,敛春便带着舒沄转了一个方向,顺着石板小道朝着院子深处走去,“流西现在住在申午第八间的屋子,舒姑娘您与婢女一同进去,还得与申午房的管事嬷嬷知会一声!”
舒沄无所谓地点头,规矩自然是照着人家将军府来的最好!
杂仆院里的小道密密麻麻,几乎每一间屋前都是有路可走的,舒沄跟在敛春的身后,转了几条小道便有些分不清楚方向了。
“敛春,你是怎么认路的啊?”舒沄看着那几乎都长的差不多的小道和屋子,忍不住对着走在她前面一步的敛春问了一句。
“啊?!”敛春闻言顿时一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紧张,迟疑了一下后这才转身看着舒沄,对着她说道:“舒姑娘您第一次来,自然是不太认识路的......婢女以前在这里住过,对申午房这边很熟悉,所以便能认的路了。”
“你以前在这里住过?也是住在申午房的?”舒沄哦了一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屋子,一边好奇地随意问了一句,只听到敛春模糊地嗯了一声,然后便沉默了。
第一百二十章
杂仆院子蜿蜒的小道一条接着一条,在把舒沄彻底地转晕了之后,敛春总算是停了下来,喘了一口气,对着舒沄指了指身旁不远的一间屋子,对着舒沄有些急切地说道:“舒姑娘,我妹妹就住在哪里.......我们到了。”
舒沄点头,催着敛春带着她往屋内走。
只是敛春却是走了两步,然后转身一脸为难地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我都忘了,还得去与管事嬷嬷说一声.......要不然,您先进去看看我妹妹,我这便去叫了管事嬷嬷过来?”
舒沄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看着敛春欢喜地立刻转身跑开后,便抬脚要往那间屋子里走。
杂仆院子内,排排的屋舍之间都是小道形成的小巷子,有清风徐过,便会有隐隐的呼呼声响起,如同呜咽一般,让人忍不住会心中发寒,头皮发麻。
舒沄哆嗦了一下,一直等着那从脊背掠过的风远去之后,这才忍不住朝着周围的几栋屋子打量了一圈。
青砖黑瓦,两侧的院房倒是建的很整齐,门窗齐整,青砖干净。只是,舒沄却是有些奇怪,不少屋顶上居然生出了青苔和杂草,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人打理过。
这对于一个住着众多人的院子来说,似乎隐隐有些不太对劲。
扭头朝着左右看了看,那清冷的气氛让舒沄根本无法再抬脚朝着前方跨出去。
她觉得,心中有种毛毛的感觉,比她当初在河西村被绑的时候,心中更不安。
要不然,等着敛春回来之后,自己再进屋子里去看病人好了!舒沄皱着眉头,心中陷入了天人交战!
可是,要多等等的话,屋内犯病的流西会不会要多痛苦一段时间?这可不是医者该做的事情!
进去?还是不进去?舒沄犹豫地站在原地,神色为难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一个岔道口子上突然出现了两个丫头,正说说笑笑地准备经过,一下便远远瞧见了舒沄那衣着不同的身影,顿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来,两人相互看了眼,还是小跑着奔到了舒沄的面前,好奇地朝着她打量了几眼,然后问道:“姑娘,您是谁啊?”
舒沄被两个丫头吓了一跳,朝着她们来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吐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姓舒,是被请来给人看病的......我是素医!”
“素医?!”两个丫头一脸惊讶地朝着舒沄看了看,然后又瞧了瞧舒沄面前的那排屋子,忍不住开口说道:“那舒姑娘,看您的样子,是要进去?”
舒沄点了点头,笑的更和蔼了:“两位姑娘有空吗?带我来的人去找管事嬷嬷了,我第一次到这里来,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你们能陪我进去吗?”
她可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害怕的。
两个丫头闻言,顿时相互望了眼,对着舒沄一脸认真地说道:“舒姑娘,您确定是这里吗?”
“带我来的人说就是这里啊!”舒沄似乎从两个丫头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来,心中忍不住微微一沉,顿了一下后又继续说道:“带我来的人叫敛春,以前在将军夫人的院子里做过事,现在在慧园里做事......这里住着的是她的妹妹,叫流西,是在大小姐的院子里做事的。”
两个丫头闻言,却是对着舒沄集体摇头说道:“不对,舒姑娘。这一排的屋子都空了一年多了,没有人住的。”
“没人住?!”舒沄楞了一瞬,脑海中不由想到了一些画面来。
似乎是瞧着舒沄的脸色有些苍白,一个丫头赶紧对着舒沄摆手说道:“舒姑娘您可不要乱想,这屋子可不是因为死了人才无人住的!”
“那是为何?”舒沄的目光朝着屋子的方向打量了一眼,一边对着那两个丫头问道,一边在心里琢磨了起来。既然这里无人居住的话,那敛春带着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是不小心认错了路?还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那屋子里等着她的是什么?
舒沄的心不由地提了起来,赶紧不露痕迹地慢慢远离了那间屋子。
“这边的屋子一年多前因为一场大雨而积水,不能住人,所以管事嬷嬷们便把在这里住着的人都给带走了,安顿到了那边........”一个丫头赶紧朝着她们来时的方向指了指,对着舒沄认真地说道:“管事嬷嬷说,要等府里的工匠们有了时间,把这里的排水给修整好了之后,这才安排人住进来.......只是府里的工匠就没有歇过气的时候,再加上咱们杂仆院子里的屋子也够用,这个事情自然便耽搁了下来........”
“所以,舒姑娘,带您来的人,可能是不太熟悉这里的情况,给您带错路了!”一个丫头顿时笑着安慰了舒沄一句,然后问道:“舒姑娘可知道要去找那一间屋子?”
“知道,知道!”舒沄赶紧点头,回忆了一下后对着那两个丫头说道:“申午第八间。”
“申午第八间?”那两个丫头闻言,顿时朝着舒沄面前的屋子看了眼,面色微微有些变化。
一个丫头顿时转了转眼珠子,毫不犹豫地便直接拉住了舒沄的手,一边拖着她走,一边语气急促地说道:“申午房在另一边呢,舒姑娘你找错了!”
舒沄楞了一下,明显发觉眼前拽着自己的丫头神色不对,任由着另一个丫头也架住了自己,跟着她们便朝着远处的岔道过去。
舒沄只感觉,那两个丫头脚下生风,拉着自己走了几步便跑了起来。
“咳咳咳.......帮帮我........”
舒沄隐隐听到了求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要扭头看了一眼,却是被那两个丫头给抓住,根本没有办法停下。
“我......我听到有人在喊!那里有人住!”舒沄忍不住对着左右两侧的丫头说道。
“婢女听见了!”那两个丫头却是很肯定地对着舒沄点头,然后说道:“可是您不能回去......”
“对,即使您要去,也得府里派了人跟着您一起进去才行!“
两个丫头态度坚决无比地对着舒沄说着,拽着她的手臂丝毫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