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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镜八荒     医路繁花txt下载     医路繁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慧园的管事满头大汗地刚回到慧园便看见了一副悠然自得地在品着葫芦小酒的宁道长,心里一紧,赶紧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心中却很是担心宁道长会问起关于舒沄的事情来。

    只是瞧着这时间,慧园管事也明白,有些事情想躲估计也是躲不开的。

    想到自己即将要面临的事情,慧园管事的额头上不由地泛出了丝丝冷汗来。

    “心绪不宁?出这么多汗?”宁道长斜眼朝着慧园管事看了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地对着慧园管事说了一句,看着他赔笑地扯了扯嘴角,这才淡淡地说道:“不用担心,我那徒弟已经去接舒姑娘了,其他的人,就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好了!”

    慧园管事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震惊无比地看着宁道长问道:“道长,您知道舒姑娘不见了?”

    宁道长神秘地笑笑,抿了一口酒:“你家那三公子怕是快要过来了,让厨房准备一下,准时摆膳吧。”

    慧园管事再次惊讶地朝着宁道长看了眼,困惑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去安排,心中却是疑惑不已的。他们家的三公子?不是说已经拒绝让巫医大人看诊好几日了吗?而且,听将军府里的人说,三公子可是好些日子没有踏出房门了,他会来慧园用膳?

    宁道长什么时候送消息过去的?

    慧园管事的心中积累了无数的困惑,却是怎么也没有办法想通,最终只能蹙紧了眉头,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然后静静地站到了慧园的大门外,看着门外已经在等候了的文步成等人,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的厌恶来。

    这位将军府的表少爷这些年可真是把他们将军府给当成自己家了,没事来长住也就罢了,还是时不时地邀请无数的三朋四友来住下,还真以为他们这将军府就是他们文府了不成?

    只是,他们将军府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没有发话赶人之类的,他们这些下人们更不可能说什么,只能把这些厌恶给藏在心里,静待着。

    巳时末,还有大约两刻左右的时间便要到午时了。

    慧园外,被安排去找舒沄的小厮们一个个地都奔回来复命,自然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找到的。

    慧园管事淡然自若地听完每一个人的回话,只清点一下头便示意他们离开了,倒是无比的泰然,看着一直在慧园门外站着的文步成转了转眼珠子,等着最后的几个小厮都离开之后,这才笑笑,朝着那个慧园的管事开口问道:“大管事,咱们这将军府可没有多大,既然门房那边都说舒姑娘都没有出去过,那么她必然就是在这府里的。这些人找不到人,肯定是没有找的更仔细的原因.......要是大管事觉得可行,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寻一寻舒姑娘,一定在午时前把舒姑娘给带回来!”

    这慧园的管事,在宁道长未到将军府内住下之前,那可就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小管事而已,这将军府里大大小小院落的管事多至少有百人,慧园虽说是将军府内最精致的院子,据说也是用来招待自家将军大人心中最尊贵的客人的,可是这么多年,谁有幸能住进来过?这整个将军府内最好的院子,甚至可以说就如同一个空院落一样,被众人天天看着,却是也没有放在心上过的!

    甚至有人还说,也许这慧园就不可能会有人住进来。

    只是,当宁道长在慧园落脚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默默地打理了慧园多年,甚至将军府里很多人都不记得名字了的慧园管事却是在一夜之间瞬间便成为了整个将军府内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所有期望能去与宁道长见一面的公子老爷们,那是排队都别想见到他一眼,更不要说,还想要让他帮忙之类的。

    而这一声大管事,也是从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只是,慧园管事倒是人也淡薄,并没有因为这些而变的张狂,平日里该做什么,该怎么做的时候,都是按照寻常的规矩来办的,倒是也没有让人跳出错来!

    唯一一点,只有慧园管事知道的便是,他的心境其实有些变了。

    “表少爷,多谢您的好意了!”慧园管事扯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来,朝着文步成说道:“宁道长说了,让我等着就行了!既然我们府里的下人找不到舒姑娘,那就只能说明舒姑娘也许并不想让我们找到,她兴许有自己的想法,想来的时候,自然便能到了,要是不想来,我想我们去勉强也不太好!”

    “勉强?宁道长请她吃宴,她会勉强?”一个花白了版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听到慧园管事的话,顿时一脸不悦地说道:“大管事,要是那个舒姑娘不愿意来赴宴,她就应该早些说,这都到时间了,还让宁道长来等着,且不是罪过了?她一个小姑娘如此恃宠而骄,总归有一天是会吃大亏的!”

    慧园管事淡淡地笑着,冲着那个中年男人拱了拱手,嘴上什么都没有说,心中却是轻笑了两声,朝着那一个个目光如狼一般想要去见宁道长的人们都看了看,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哪里有机会啊?

    宁道长要见人,根本不可能让人等那么久,那都是兴起了便直接主动去见了的!当初去问舒沄要酒,可不就是这样的吗?

    一想到这些,慧园管事的心中便隐隐生出了一丝讥讽来。眼前这些寻日里的公子爷,老太爷们,估计一心盘算着的便只能宁道长会被他们的真心给打动,或者是能有一个意外,让他们莫名其妙地便达成理想.......

    可能不可能,别人不清楚,慧园管事还不知道吗?宁道长来慧园的第一天,便已经把一些怪癖之类的东西都告诉了他,所以,相较于别人来说,自己对宁道长的理解,恐怕才是整个将军府内,最多的!!

    时间又过去了一刻,太阳已经马上就要挂到天空的最高处,弥漫最毒辣的阳光了。

    可是舒沄却还在那片林子里,正钻过一条曾经没有走过的半人高的拱形树叶长廊,朝着那尽头的光亮而去!

第九十二章

    桃李三月香,飞花引无数,曼舞轻雪间,一人独立处。

    舒沄楞然地站在原地,微瞪着双目看着不远处那片被花海簇拥着的亭子里,一个身形挺拔的身影立在亭下,那一身月牙色的衣袍如即将要乘风而去的云鸾一般荡起,轻柔地垂落又扬动,随着那一声声轻吟低唱的笛音,仿若画中仙一般,引的舒沄几乎不能再跨出一步。

    亭子内的那人一直盯着舒沄,看着她半响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轻声问道:“不是还要去赴宴吗?怎么不走了?”

    那声音,如清泉叮咚,带着柔柔的笑意和一种醇厚的音节,刹那间落进了舒沄的心里,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便留下了一缕痕迹.......

    “你......你怎么知道的?“结巴了半响,舒沄这才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句疑问来,脸颊瞬间便有些发热。

    “我便是来接你的!”那人笑笑,转了一下手里那莹白色的笛子,眨眼的功夫便收到了那广袖之中,款款地从亭子里跨步走了出来,踏在那片花海之中朝着舒沄走来。

    舒沄只觉得一切都仿若不真实了一般。

    仙气飘飘的年轻男人,满地的花海,夹带着无数的花香,一阵清风袭来,花瓣碎落,飘扬在半空中,简直就是梦幻中的场景,太不现实了!

    可是,舒沄还是不敢移开眼,反而把眼睛睁的更大了几分,看着那个迎面而来的年轻男人,心中极为期待他到底长的什么样子!会不会有一张盛世容颜配的这一身仙风的气质呢?

    至于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舒沄压根儿就没有要去思考的时间和想法。

    “你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那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炸起,舒沄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脖子隐隐有些发酸。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年轻男子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而她也不自觉地扬起了脖子一直在盯着他看.......

    舒沄只觉得脸颊通红,赶紧尴尬地垂下了头去。

    “呵呵!”那个声音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冷然,仿若冬日暖阳之下的一盆冰水,瞬间让舒沄觉得后脊一冷,心中仿若压住了一块巨石一般。

    有尴尬,更多的却是难受。

    “走吧,午时快到了!”那个男人语气冷淡地说了一句,转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跟着我,不要走丢了!”

    舒沄嗯了一声,这才抬眼朝着前方的那个年轻男人望去,小心地跟在了他的身后,连周遭的景色都忘记要再去看看........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长得那叫一个“好看”二字都无法轻易形容的。舒沄敢保证,曾经见过那么多的明星、美男,像眼前这个男人这般长相的,那绝对只在画稿里见过能相提并论的,此男只存在于画间,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世间。

    舒沄努力地想要回忆一下这个男人的容貌,却是猛然发现,自己心中除了知道他长的很好看,很好看以外,似乎什么都想不起了。

    “怎么回事?”舒沄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片疑惑之色。

    那个男人走在前面,听着舒沄的嘀咕声,嘴角愣愣地扯了一下,目光清冷和淡漠。

    大约也就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舒沄便隐隐听到了人声。

    “我们这就走出来了?”舒沄的心中一片惊讶,忍不住扭头朝着身后看了眼,依旧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有一条独径小道在身后。

    “嗯!”那个男人淡漠地回了一句,两步便踏出了林子里的小道,然后朝着前方示意道:“往那边走,还有下人引你过去的。”

    舒沄赶紧点头,看着那个衣抉飘飘的男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忍不住开口喊道:“那你去哪里啊?”

    那个男人却是没有要再搭理舒沄的意思,很快便消失在了一片假山之后。

    舒沄有些失落的难受,忍不住揉了揉胸口,这才提起精神来,朝着那个男人指路的方向过去,果不其然很快便瞧见了几个正在忙碌的下人,刚开口问去慧园的路,便有下人立刻激灵地问了舒沄的身份,然后赶紧恭敬地便是,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已经是慧园了,而舒沄需要去的是慧园的膳厅。

    舒沄有些惊讶地朝着周围的景物打量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她当初踏进那片林子的时候,应该就是进了慧园的范围了,只是她没有本事走出来。

    “是不是想进慧园来,都需要有人引路才行啊?”舒沄一边跟在一个小厮的身后,一边好奇地问道。

    “不用啊!”那个小厮却是奇怪地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对着舒沄问道:“舒姑娘是从林子那边来的?”

    舒沄点头。

    那个小厮闻言顿时笑了起来,然后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不知道,那是咱们慧园的后园!平日里都无人敢出入的呢.......慧园的正门在另外一边。”

    看着小厮指向的方向,舒沄顿时脸热地笑笑,没有再敢多问什么,脑海里倒是有些疑惑,那个把自己从林子里带出来的年轻男人到底是谁?他怎么就知道自己要来赴宴,又在进了林子的?

    顺着精美的九曲长廊走完,又穿过了一片宽广的池塘,舒沄这才跟着那个小厮跨进了一座沉静的院子里。

    慧园管事在一瞧见舒沄出现的时候,顿时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人来了就好!人来了就好啊!

    “舒姑娘!”慧园管事赶紧冲到了舒沄的面前,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笑眯眯地冲着她行了礼,然后弓着身子说道:“舒姑娘,里面请。”

    舒沄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朝着慧园管事道谢了一声,这才跟在了他的身后,朝着前方不远处一栋中门打开的屋子走去,跨过那高高的门栏,一缕淡雅的香味便萦绕在了鼻尖,夹带着一缕缕淡淡的饭食的香味,舒沄倒是真觉得肚子里的馋虫激动了几分。

    转过一扇宽大的山水屏风,舒沄便见到了此刻已经坐在了主座上笑脸盈盈地望向自己的宁道长,赶紧歉意地福身行了一礼。

第九十三章

    屋内此刻一共也就摆了四张食案,主座在上,正盘坐着宁道长,他的左手侧摆着两张食案,此刻正空着,右侧摆着一张食案,还有一个明显颜色比较鲜艳的锦缎棉垫!

    “来了!坐吧!”宁道长倒是和气地朝着右侧示意了一眼,让舒沄坐下,然后笑眯眯地说道:“稍等片刻,还有两个人,齐了就开席。”

    舒沄点头,盘腿坐下之后便耐心地垂目盯着食案上的几盘冷食和蔬果看了起来,鼻尖倒是一直在分辨那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可能会是什么样子的菜。

    “舒姑娘可是有些饿了?”似乎是因为另外两人未到,宁道长忍不住又和舒沄搭起话来。

    “无妨,多谢道长。”舒沄很想摇头,但是考虑了一下,还是委婉地应了一声。不然要是话音一落,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的话,那可就真丢脸又尴尬了!

    宁道长笑着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不用后,这才又问道:“舒姑娘在那片林子里待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吧?可是看出点门道来了?”

    “没有!我都转晕了。”舒沄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随即又觉得有些郁闷,这院子里的小厮们消息可来的真快啊!她这一路都没有歇过,怎么宁道长就得到消息了。

    “呵呵。”宁道长倒是没有嘲笑舒沄的意思,干笑了一声后便双目发光地问道:“那,我那弟子是在哪里与舒姑娘你遇上的?”

    “您的弟子?”舒沄听到宁道长的这话,顿时一愣,脑海中瞬间便蹦出了那亭下的画中人,整个人瞬间便绷紧了身子,有些紧张地问道:“道长,您说的是........”

    “就是带了舒姑娘你从林子里出来的那人啊!”宁道长的眼角微眯了起来,扬着无尽的笑意,对着舒沄有些促狭地问道:“怎么样?舒姑娘,老道的这弟子长的不错吧?”

    舒沄瞪大了眼睛,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知道老道为什么今日请舒姑娘过来赴宴吗?就是老道这弟子今日到虞城啊!”宁道长一脸的感慨,絮絮叨叨地对着舒沄说道:“他小子最近忙的不得了,明日又得启程离开,这要是耽搁了,下一次老道可就没有机会再让舒姑娘你见见他了......怎么样?舒姑娘,那小子长的不错吧?你可不知道啊,当初老道为了让他小子拜在老道的门下,耗费了多少的功夫........”

    如果要说舒沄此刻的表情,那绝对是已经彻底的呆滞了的。

    那个如谪仙一般的男人,是宁道长的弟子?另一个道士?

    想想也对啊,只有修道之人才能有那般的仙姿卓绝啊!

    宁道长一副说起来就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但是极为明显的是,他的目光中尽是满满的得意与骄傲,可见对这个弟子那是相当相当的满意的。

    只是可惜,舒沄此刻一直都处于一种震惊的情绪中,宁道长到底具体说了什么,她几乎一句都没有记住。

    正当宁道长说的尽兴之时,有小厮弓着身子小跑着在不远处回报:“道长,我家三公子和温公子到了。”

    宁道长淡淡地点了点头,赶紧收住了嘴,笑着对舒沄说道:“人到了,舒姑娘。”

    舒沄木讷地点了点头,扭头望去便瞧见两个身影从外而来。

    只是,舒沄目中能看见的,似乎就只有一人。

    那一人,月白衣衫,行云流水般地挪步而来,他的肤色白皙,五官俊美的如同精雕玉琢过一般,他的眼睛仿若浸在水中的水晶一般澄澈,仿若带着千般的琉璃光芒,眼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红色,如那一缕春风一般含着无尽的暖意,朝人看一眼,便能让人觉得春风无垠一般,美好的如陷入了澄空万里。

    他的身上没有太多的装饰,腰间束着一根绣有云纹的腰带,缀着一块羊脂白玉,头上用一根极简的白色丝带,把那一头乌黑而光亮的长发给全部挽拢在了一起,发丝轻柔地垂在了双肩与后背之上,随着他的步伐,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来。

    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舒沄呆呆地看着那人盘坐在了自己对面靠近宁道长的那个位置,目光疏离地朝着自己看了眼,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目光移开,有些脸红地盯向了自己面前的食案。

    “三公子可好些了?”宁道长倒是没有多言,等到那两人都坐好之后,这才朝着另一人问了一句。

    舒沄闻声,顿时好奇地朝着对面的另一人望去,这一眼,便再次呆住了。

    那所谓的三公子面色槁黄,眼窝塌陷,颧骨高耸,双眼无神,还泛着血丝,一看便是精神状态长期不好,身体虚弱无比。

    “多谢道长关心!”那人声音虚弱地朝着宁道长拱了拱手,回了一句后便喘气了粗气来。

    “说话累就不说!”那画中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有些埋怨地朝着宁道长望去,“师父,你知道他身体的,何必多问?”

    “我这不是瞧着三公子最近看了不少的巫医,问问情况吗?怎么?我还不能问了?”宁道长有些不高兴地朝着那画中仙问了一句,看着他微蹙眉头盯着自己的模样,毫不犹豫地便撇开了脸,笑眯眯地望向了舒沄说道:“还忘了给舒姑娘介绍一下了。这个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子,温邺衍,另外那个就是舒姑娘你要帮忙看诊的,段将军的三公子,段因瑞。”

    舒沄闻言,整个人的注意力瞬间全部都集中到了段因瑞的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哪里还有刚刚望着温邺衍发呆的花痴样子。

    只是,越是打量段因瑞,舒沄便越皱起了眉头来。

    眼前这位段家的三公子哪里有孔令仪当初告诉她的那般风姿啊?

    什么俊俏无双?风姿雅然?

    眼前这个段家三郎明明就只是一个形容枯槁的骨架子,仿若被抽空了精气一般,只能凭着一口气行走,稍不注意,也许踉跄一下之后,这位段家三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舒沄没来由地皱紧了眉头,动身便想要上前去给他诊诊脉。

    只是,身子才刚动,便听到宁道长叫住了她!

第九十四章

    “舒姑娘,先用膳。”

    宁道长的声音满是温和的气息,可是停在舒沄的耳朵里,却是让她那按捺不住的心思顿时沉静了下来。

    “三公子这病都拖那么长的时间了,也不在意再多耽搁一会儿。”宁道长眯眼看着舒沄安心地坐了回去后,这便立刻吩咐下人们开始上菜。

    一个个俊俏秀丽的丫鬟们端着散发着热气与香味的美食鱼贯而入,把那一碟碟精美的菜肴很快便摆满了舒沄面前的那张食案上,这才又有三个打扮精美的丫鬟端着莹白的酒壶跪在了舒沄三人的身边,为他们斟上了一杯酒。

    舒沄有些为难地看着那酒杯中的液体,拢了拢眉。她是不喝酒的!

    宁道长倒是洒脱又开心地自顾自提起了身边的酒葫芦,朝着舒沄三人示意:“来,舒姑娘,三公子,饮一杯。”

    说完,宁道长便直接把着酒葫芦便狠狠地喝了一口气,然后舒爽地大赞了一声:“好!!还是舒姑娘这乘风醉喝着最有味!”

    舒沄的目光在酒杯和宁道长的身上来回地徘徊了好几个回合,咬了咬牙闭眼把酒杯给端到了嘴边一口喝了。

    酒水入口,一股子清香袭来,隐隐有种涩涩的甜味混合在酒中,倒是完全没有舒沄想象中的那种辛辣的味道。

    “舒姑娘觉得这酒如何?”宁道长促狭地对着舒沄问了一句,也不等她回答,直接笑着说道:“不知道舒姑娘是否能饮酒,老道便让人给你备了这味道最淡的果酒......看来,舒姑娘还是饮的了的。”

    舒沄赶紧道谢了一声,目光便落向了对面。

    温邺衍手中的酒杯已经优雅地被放到食案上,旁边跪着的那个貌美的丫鬟的双颊已经红透,娇羞不已地轻轻为他把酒杯给斟满,乖巧无比地端着酒壶,一派温婉的模样。

    舒沄莫名有种羡慕的感觉在心中冒了一下,随即又把目光落向了段三公子。

    只见他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杯子一副不想喝的样子。

    “喝不下就不喝,师父又不是俗人!”

    温邺衍温和地对着段三公子说了一句,抬手便要夺下他的酒杯。

    只是段因瑞却是难看地扯了一下嘴角,对着温邺衍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只是很久没喝了,有些疑顿而已!”

    说完,段因瑞便一口把酒杯里的酒给喝下了肚子,似乎被那未感受过的辣意给惊到,顿时瞪大了双眼,忍不住望向了宁道长,“这是何酒?为何如此......如此辛辣?”

    “哈哈哈,这可是老道寻了舒姑娘要的好酒呢!怎么样?三公子喝着可觉得味足?”宁道长双眼发亮地看向段因瑞,有些激动地问道。

    “咳咳咳!太过辛辣了!太过了.......”段因瑞点了点头,却是突然咳嗽了起来。

    舒沄见状,立刻起身便要过去看看,只是宁道长又叫住了她:“舒姑娘,都说了,用膳完了之后再看诊,你也太心急了!”

    舒沄愣了楞,看着温邺衍和段因瑞都望向自己,顿时垂脸又退了回去,老实地坐到了自己的食案前,不说话了。

    温邺衍那琉璃般的眼瞅着舒沄瞄了一下,望向了宁道长。

    “吃菜吧!”宁道长却是挂着淡淡的笑容,招呼了一声后便开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内除了杯箸相碰的声音,便再也无它了。

    舒沄觉得这样的宴席吃着有些累,气氛也有些尴尬,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便时不时偷瞄对面的段因瑞,观察着他的脸色,看着他示意一旁的丫鬟为他布菜,缓缓地夹着筷子送到嘴边咽下的样子,脑海里倒是一直在回忆着孔令仪当初说过的他的病情。

    这顿饭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进行着,大约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宁道长这才落了筷子,笑眯眯地等着丫鬟们把残羹剩菜都给收走,这才朝着舒沄和望去,笑着说道:“舒姑娘,咱们移步?”

    舒沄赶紧点头,把目光从段因瑞的身上收回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温邺衍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侧目朝着段因瑞看了眼,然后问道:“我扶你?”

    “不用!”段因瑞却是倔强地摇头,朝着温邺衍笑笑,示意一旁的丫鬟帮了一把手,从锦缎垫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拱手朝着宁道长说道:“多谢道长的邀请。”

    “三公子客气了!”宁道长一直挂着笑容,然后说道:“老道可是在将军府内叨扰了许久,走之前请三公子喝杯酒,哪里要三公子道谢?该是老道我道谢才是!”

    “能请到道长在我家住下,才是我段家的荣幸!”段因瑞闻言,脸色顿时有些惶恐地答道,还欲再说什么,却是看着宁道长摆了摆手。

    “走吧,三公子。”

    段因瑞赶紧拱手道了一声是,垂目看也没有多看舒沄一眼,和温邺衍便朝着屋外而去。

    舒沄的目光落在他两人的身后,这才抬脚准备跟上。

    “舒姑娘!”宁道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舒沄的身后,和她只隔了几步远,笑着对着她说道:“段三公子的病,只有今日能看,出了这慧园,段三公子便不会再让任何人看了.......这一点舒姑娘你得记住。”

    舒沄楞了楞,有些不明白。

    “他扛不住了。”宁道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对着舒沄说道:“期望了一次又一次,失望又接踵而来,这样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彻底的麻木自弃了。这一次,如果不是老道邀请,温玉尔又到了虞城来请他,他是不可能来这里赴宴的!他为了这将军府已经坚持到了最后!只为了让我和温玉尔挑不出错来.......只要跨出了这慧园,老道相信,段三公子便会直接把自己关死在屋子里的.......”

    舒沄皱紧了眉头,似乎能想象到段三公子的心境。

    “老道知晓舒姑娘便是因段三公子的病被寻来的,所以便为你安排了今日之事,还望舒姑娘抓住机会!能治好段三公子自然为好,要是不能,舒姑娘也不必隐瞒,直接与段将军说了便是,老道已和他说过,不论结果如何,必然要放了舒姑娘你安稳离开的!”

    宁道长的嘴角带着一丝叹息,望着舒沄认真地说道,似乎已经见到了结局一般。

第九十五章

    这已经不是舒沄第一次从他人的嘴里听到关于治不好段因瑞的病就不能离开虞城,或者说是要出事的消息了,所以此刻听到宁道长对自己的保证,舒沄还是忍不住疑惑地看着他问了一句:“道长,为什么你们都要向我保证,说如果我治不好段三公子的病,也要保我安全的离开?难道说,治不好就会出事吗?为什么?”

    宁道长楞了一瞬,对着舒沄问道:“还有人向你保证过?”

    “嗯!带我来虞城的孔大人!”舒沄没有隐瞒地点头。

    “孔令仪?!”宁道长捋了捋胡子,顿时便笑了起来,目光落到舒沄的身上对着她说道:“老道就说舒姑娘的面相温善,自该得人善待的!果然不假啊!老道这下便更不担心了!”

    “道长......”舒沄皱起了眉头来,完全想不明白眼前这宁道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舒姑娘不需要知晓太多,只需要记住你能安全离开便是了!”宁道长此刻的眼里满满都是笑意,一边示意舒沄跟着自己离开,一边又问道:“舒姑娘觉得我那弟子怎么样?”

    “嗯?”舒沄顿时一愣,只觉得心跳快了几拍,脸上莫名热了起来。

    “温玉尔这孩子啊!老道和你说过的,他长的不错.......”宁道长促狭地对着舒沄挤了挤眼睛,看着她一副呆愣的模样,突然恍然大悟地说道:“玉尔是他的小字,平日里老道都是这样称呼他的,等舒姑娘与温玉尔熟悉了之后,以后也能这样叫他哦.......”

    舒沄闻言脸色瞬间便红透了看向宁道长,忍不住有些不自在地瞪眼嗔道:“道长这说的是什么话?”

    “哈哈哈,行了行了,老道再说两句便不说了!”宁道长却是大笑了两声,然后赶紧说道:“当初老道可是和舒姑娘提过,要让你见见我这弟子的,今日也见了,舒姑娘的心中有个数便是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事,只需要拿了那串铜钱去寻温玉尔,他必然是会帮你的!我与温玉尔提过了.......”

    舒沄听到这话,脸上的热气瞬间散了大半,疑惑地看向宁道长问道:“道长给我的那串铜钱是用来求助的信物?”

    “算,也不算!舒姑娘记着老道说的便是了!”宁道长笑眯眯地看着舒沄,迟疑了一下后又道:“算是舒姑娘赠酒的报酬好了。”

    舒沄张了张嘴,还想再问问,却是看着宁道长扬起长袖直接潇洒地踏出了屋子,皱眉沉吟了一下,舒沄赶紧便跟在了宁道长的身后,朝着侧屋走了过去。

    段因瑞才刚喘着粗气在屋里的软榻上躺好,舒沄便跟着宁道长进了屋子。

    温邺衍此刻正优雅地坐在软榻一侧,微微蹙着眉头,笼罩在一片天光之中,仿若画卷中之人,美的让舒沄的呼吸都慢了两拍。

    这样的妖孽,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宁道长笑眯眯地把目光从舒沄的脸上收回来,随意地在屋内便坐了下去,然后对着舒沄提醒道:“舒姑娘可还需要什么东西?”

    “啊?!哦,我还有一套银针在院子里........”舒沄赶紧回过神来,尴尬地把收回目光,不敢再去看温邺衍,赶紧对着宁道长说了一句,转身便要回去拿东西。

    “舒姑娘,老道安排人去取便是了,你先给三公子看诊!”宁道长好笑地看着舒沄,把她叫住之后,这便叫来了一直候在附近的慧园管事,让他立刻去为舒沄把银针取来。

    “记得,再把酒坛子搬过来!”舒沄看着慧园管事马上要离开,赶紧又加了一句。虽然她蒸出来的那些酒的浓度还不够酒精的浓度,但是好歹也比没有好啊!现在这条件就这样,她还能要求什么?

    慧园管事赶紧点头,笑着便跑了出去。

    他以为,那酒是舒沄拿来孝敬宁道长的。

    宁道长自然也是这样以为,脸上堆满了无尽的笑容。

    温邺衍却是不悦地朝着舒沄扫了一眼,最终把目光落到了宁道长的酒葫芦上,看着那明显少了一串铜钱看起来就有些不太顺眼的酒葫芦,温邺衍的目光忍不住眯了眯。

    舒沄走到旁边一个丫鬟的身边,把双手浸入丫鬟端着的清水里,仔细地清洗了两遍之后,这才擦干了双手,走到了软榻旁坐下,对着段因瑞说道:“三公子,请把手伸出来,我要为你诊脉。”

    段因瑞明显有些不愿意地皱起了眉头来,看着舒沄盯了许久,这才开口问道:“你是素医?”

    舒沄点头。

    “怎么来的?看到了悬赏的告示?”段因瑞的嘴角微微挑了一个弧度,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

    “是孔大人把我带来的。”舒沄镇定地看着段因瑞回答着,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

    “孔大人?你是从别处寻来的?”段因瑞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好奇地对着舒沄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益州!”

    “益州?”段因瑞微微有些吃惊地看向舒沄,“益州那边来的那批巫医们我都见过了,听说,一路上遇上了追杀?”

    提到这个舒沄的心情便瞬间低落了下去,心中仿若沉入了一块巨石一般,让她感觉有些透不过起来:“是!”

    “死了很多人?!”段因瑞紧紧地盯着舒沄,看着她的神色明显生了变化,脸色有些发白的模样,心中说不上是快意还是恶作剧般地又问道。

    舒沄看向了段因瑞那发黄的眸子,瞧着那眼中的鲜红血丝,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点头说道:“是!死了很多人.......”

    温邺衍坐在一侧,目光一直都盯着舒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等到舒沄这明显变化了的声音,眉心这才微微松开了两分,有些兴趣地朝着舒沄认真地打量了起来。

    段因瑞似乎确认了什么,哦了一声后这才收回了目光,把一只手缓缓地放到了软榻边上,对着舒沄说道:“那你诊脉吧!看不好也没有关系.......”

    “看的好,看不好,还是得看过了才知道!”舒沄听到段因瑞的话,语气有些火气地说了一句,然后便把手搭到了他的腕间,只觉得一阵冰凉的感觉随着手指传来.......

第九十六章

    段因瑞的手如同彻骨的寒冰一般,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搭,舒沄的手指便感觉被冻的有些发麻,几乎不能好好地诊脉了。

    眼看着舒沄的脸色微微有了一丝变化,段因瑞忍不住问道:“可是我的手太过于冰冷,影响素医你诊脉了?”

    舒沄拧紧了眉头,很想摇头,但是自己估了估,这样却是会影响她看诊,于是只能老实地点头,然后对着段因瑞安慰般地说道:“三公子稍等,我温一下手便可以了。”

    说完,舒沄便收回手指,直接往袖笼里一塞。

    “其实,你可以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段因瑞却是无力地笑了笑,对着舒沄说道:“我的头现在就如同火烧一般,烫人无比!”

    舒沄心里一惊,毫不犹豫地便伸出手来搭到了段因瑞的头上,目光中的惊讶毫不掩饰。

    段因瑞见状,朝着温邺衍看了眼,似乎也绝望地合上了眼睛,任由舒沄自行看诊。

    “三公子,除了头热体寒以外,你可是还有其他的地方不妥?”舒沄的眉头皱着紧紧的,眼中似乎只有段因瑞一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温邺衍看她的目光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靠近了她身边的宁道长。

    “舌麻无味,有时会咳喘,会抽搐,烦躁!”段因瑞闭着眼睛,仿若并不是在说自己的病情,“听说,我犯病的时候还会口吐污言秽语,狂躁打人,磕的头破血流.......但是,我说什么都不记得。”

    “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什么意识都没有?”舒沄的眉心皱的很紧,听着段因瑞应了一声之后,这才把手又搭到了他的腕间,忍着那刺骨的阴寒仔细地辨别段因瑞那弱不可闻的脉搏。

    只是,诊了一盏茶的功夫,舒沄根本就摸不出段因瑞的脉搏来,因为她的手指先冻僵了。

    “三公子稍后!”舒沄也不再客套,直接把手指收回来便准备插到袖笼里暖一暖再接着试。

    只是还手才刚动,宁道长便一把抓住了舒沄的手,然后笑眯眯地对着一旁的温邺衍说道:“温玉尔,给舒姑娘暖暖手!”

    舒沄大惊,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不可控制地被宁道长给送到了温邺衍的面前。

    “宁道长.......”舒沄赶紧喊了一句,只觉得脸上热的有些不太正常。

    她此刻甚至根本不敢去看温邺衍。

    这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宁道长难道不懂吗?

    更何况,一会儿听到温邺衍拒绝的话语的时候,多尴尬啊!

    舒沄只觉得脸上发热,心中发冷.......这算是什么事情啊?

    “宁道长,我自己来就行了!”舒沄赶紧挣扎了两下,想要把手臂从宁道长的手里给收回来,赶在温邺衍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之前,一切还来得及......

    只是,下一瞬舒沄却感觉自己的手掌落到了一片温暖之中,惊讶之余抬眼望去,便看到自己的手已经被温邺衍给握住,正细细地搓了两下。

    “把他治!”温邺衍的脸上毫无表情,仿若并不是在握着舒沄的手,而是一件极为普通的物件,“我会运功给你暖手,你给他诊脉!”

    舒沄闻言,心中那一丝才生出的迤逦倒是瞬间便散开来,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温邺衍的手,然后点头说道:“好!”

    温邺衍淡漠地嗯了一声,握着舒沄的手站起身来,坐到了段因瑞的身边,看着他惊讶地望着自己的目光,这才淡淡地说道:“只要你好了便好!”

    “玉尔!”段因瑞突然有些激动地朝着温邺衍喊了一声,动情地说道:“我不值当的!”

    “有什么不值当的?你我多年好友,这般都不行?”温邺衍皱眉问了一句,随即便把舒沄的手放到了段因瑞的手腕间,对着她冷冷地说道:“诊脉!”

    舒沄赶紧点头,手指搭在段因瑞的腕间,依旧是刺骨的冰寒。

    只是温邺衍的手却是抚到了舒沄的手背上,带着一股暖意如同一缕缕的丝线,缠绕在舒沄的手指上,为她驱寒暖指。

    这大约便是某种内功之类的的吧?舒沄在心中如是是想到,思绪却是随着这一缕缕的暖意而慢慢集中到了手指上,闭眼仔细地诊着段因瑞腕间的脉搏。

    丝丝的跳动隐隐开始出现,然后越来越明显,到最后,舒沄便能完全感受到段因瑞的脉搏了。

    “麻烦三公子换一只手臂!”心中略有底气的舒沄动了动手,感觉温邺衍的手掌也随着自己移动,这才对着段因瑞说了一句,看着一个丫鬟赶紧上前来帮着段因瑞侧身,换了一只手臂后,舒沄这才又把手给搭了上去。

    温邺衍的手随她而动,白洁如玉,让舒沄的心也不由加快了几拍的速度。

    “好了!”诊完脉,舒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看着温邺衍那只白玉般的手挪开之后,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但随后便赶紧琢磨起了段因瑞的病情来。

    段因瑞的脉弦滑而迟缓,现在最要紧的便是他的身体亏空的太过于厉害,不说好好地补一下,至少也是要让他这些日子都吃饱喝足才能有精神的。

    想到这里,舒沄便有些惊讶地朝着宁道长看了眼。

    听说,段因瑞都很久没有出屋子了,饭食更是基本上不用。而宁道长今天特意请了段因瑞来赴宴,还让她今天来看诊,难道说,就已经是把这些都考虑好了的?

    只因为段因瑞不会拒绝宁道长和温邺衍?

    “舒姑娘,三公子这病,你有眉目吗?”宁道长的双眼带着无尽的温和,看着舒沄问道,语气却是隐隐也有些紧张的。

    “三公子的病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舒沄摇了摇头,看着段因瑞再次有些绝望地摇头苦笑着闭上眼睛,忍不住侧目朝着一旁坐着的温邺衍望去,看着他那双闪动着无数琉璃光芒的眼睛也瞬间黯淡了不少,这才赶紧又说道:“只是,如果三公子愿意,我想试试!”

    “试试?”温邺衍那双好看的眉头顿时皱了一下,目光清冷而严厉地看向舒沄问道:“没有把握,拿他的病试试?”

第九十七章

    舒沄心里咯噔了一声,感觉心里似乎出现了一个窟窿,有冷风吹进去,让她感觉心中一片冰凉,脑子却是一片清醒,神色肃穆无比。

    “温公子,这世间有许多我们都没有见过的病症,如果不尝试着开方治疗,那么,这些病症难道就都讳疾忌医,不医治了吗?如果不试试,那么以后再遇上这样的病症,怎么能拿出有效的药方来?”

    温邺衍不悦地看着舒沄,似乎有些恼怒。

    宁道长倒是转了转眼珠子,瞪了温邺衍一眼,然后点头说道:“我觉得舒姑娘说的有道理!既然三公子最近都有时间,不如就让舒姑娘试试,反正那些巫医大人都不看了!对吧,三公子?”

    段因瑞一点都不想答应,他只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好好地回忆一下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只是,宁道长开口,如果不是答应,段因瑞很清楚他们将军府有可能会发生什么.......

    “玉尔,你觉得呢?”心中怀着一丝不甘心的段因瑞想了许久,最终却是朝着温邺衍望去。

    “他自然是支持老道的啊!”宁道长根本不给温邺衍说话的机会,直接笑眯眯地对着段因瑞说道:“更何况,他小子明日就离开了,也不能再帮什么,三公子就不用再问他意见了,就听老道的便是了。”

    温邺衍一脸无奈地朝着宁道长看了眼,目光在舒沄的脸上扫了一圈,看着她此刻的脸上全然没有了刚刚浮现过的娇羞之色,而是肃穆不已的目光,心中隐隐一动,然后淡漠地说道:“就遂师傅您的意思好了!”

    段因瑞吐了一口气,轻点了一下头,想了想后又说道:“只是,七日之后,要是没有效果,那便不要再试了。”

    “好!”舒沄算了算,倒是干脆地点头说道,“今日开始服第一付药,时间便从明日开始算!”

    段因瑞侧目朝着舒沄看了眼,有些好笑这位素医还会如此的奸诈,只是多一天少一天对于他来说都没有关系,于是段因瑞还是点了头,算是同意了舒沄的要求。

    “那三公子在此休息片刻,我这边去抓了药给制药。”舒沄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由地带上了笑容来,对着段因瑞说完就站起身来,朝着宁道长的福身行了一礼,真挚地道了一声谢后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温邺衍眉心紧锁,看着舒沄里去的背影,忍不住对着宁道长抱怨道:“师傅,这就是您选的人?”

    “怎么?没和你道谢你就不高兴了?”宁道长倒是一脸的笑容,看着温邺衍说道:“你小子刚刚说话的语气可不好,伤到人家小姑娘了,还不许人家耍耍小性子不成?”

    温邺衍一脸不悦地看着宁道长,冷哼着说道:“那铜钱只有十枚.......师傅你可不要忘记了。”

    “只要她愿意,其他的事情,为师不管!”宁道长却是光棍无比地耸了耸肩,说了一句后便看向了软榻上的段因瑞,瞧着他好奇地盯着自己和温邺衍,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说道:“三公子耐心让舒姑娘诊治,老道可是给你算过了的,只要过了这一劫,将来可就诸事平泰,富贵荣华了。”

    “谢道长吉言!”段因瑞穆目露感激,抬手朝着宁道长拱了拱。

    宁道长满意地笑笑,又朝着温邺衍数落了几句,这才离开,回自己的屋去睡大觉了。

    一直等到宁道长的身影消失,段因瑞整个人便瞬间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躺在软榻上看着头顶的房梁雕花,喃喃地低语道:“玉尔,你师傅说我命中有此一劫,只要过了就好了!可是,我却觉得我已经过不了了........你说,要是我真走了,那怎么办啊?”

    “师傅说了,你不会死的。”温邺衍抖了一下眉头,看着软榻上的段因瑞说道:“师傅一直在将军府住着,不就是因为你爹求了他来保你吗?我来之前,师傅就送信说,为你算到了生机,特意留下来等着的.......现在生机有了,就看你自己要不要争一争了?”

    “生机?!”段因瑞听到这里,整个人瞬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温邺衍好几半响后突然才反应过来般地问道,“玉尔,道长说的生机,不会是那个素医吧?”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席间有她?”温邺衍的目光夹着一丝复杂,看着段因瑞那惊讶不已的目光,想了想后这才又道:“师傅在你们将军府住了这么久,你看他与谁交往过?我可是听说了,那萧家小王爷也在你们将军府里求了许久也没有见到我师傅他人的.......可是那个素医却是能被邀请来作客,你觉得她不是你的生机,谁是?”

    段因瑞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咳嗽两声,然后赶紧问道:“那个素医的本事真的很大?”

    “我可不知道!”温邺衍一脸的淡漠,“当初师傅答应过段将军,如果不能救你,那便住到你过世为止。可是我来之前收到师傅的书信,说是十日后也会离开了。”

    “说不一定,是我十日后就已经死掉了呢?”段因瑞闻言,顿时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温邺衍白了他一眼:“随你自己怎么想!总之还有十日,你先试试好了........”

    “玉尔,你笑话我?”段因瑞闻言顿时忍不住白了温邺衍一眼,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神色,只能求饶般地说道:“算了,算了!当我说错了,这样总行了吧?”

    温邺衍嗯了一声,坐在软榻边上,目光流转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沄倒是一出门便遇上了才去给她取回来了银针和酒坛子的慧园管事,于是毫不犹豫地叫住了他问道:“我要给三公子抓药,应该去哪里?”

    “抓药?!”慧园管事闻言,赶紧把手里的酒坛子递给了一旁的小厮,又把银针递给了舒沄后,这才赶紧说道:“舒姑娘要抓什么药?我们将军府里有药房的,小人可以直接带了姑娘去取的。”

    “真的?那现在我们就过去吧!”舒沄顿时大喜,叫上慧园管事便朝着药房的方向而去,留下那个抱着酒坛子的小厮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了........

第九十八章

    将军府的药房并没有在慧园,而是在冬眠一处最好的院子里,据慧园管事的介绍,这是因为要常年晒药的原因。

    舒沄点了点头,倒是有些好奇这将军府内为什么什么东西都有。

    感觉似乎只要在这将军府内,什么东西都可以备好,完全不需要去虞城内买卖了。

    药方是一大片的院子,包括了一片宽阔无比的药圃,里面种着一些容易存活又好打理的常用药材,里面有专门的素医、药师们打理,倒是管理的井井有条。

    “舒姑娘要是把我们三公子的病给治好了,也可以留在我们将军府内,喜欢的话,还可以住在这药圃后面的院子里。”慧园管事一脸笑意地对着舒沄说着,倒是十分的热情:“咱们将军府里,最尊贵的客院除了这慧园以外就属这药圃后的院子了,舒姑娘要是开口,我想将军肯定是会让您住下的。”

    舒沄闻言却是赶紧摇了摇头,笑了笑,她还等着要尽快地离开这里了,哪里还愿意住下来?

    慧园管事有些失望地笑了笑,引着舒沄进了药房,等着舒沄把药方写下,让人去把药材配齐了之后,这才带着她又往回走,很快便又回到了慧园。

    “厨房在哪里?我去熬药!”舒沄踏进慧园便对着慧园管事问了一句。

    “姑娘要亲自去熬药?”慧园管事一愣,赶紧说道:“姑娘是不放心吗?”

    “啊?不是的!管事你多虑了!”舒沄顿时反应过来,赶紧笑着说道:“反正我现在都没事,趁着熬药的时候再斟酌斟酌一下三公子的病情也好!”

    慧园管事迟疑了一下,这才连道了几声是,带着舒沄朝着厨房的方向过去,然后让丫鬟帮着和舒沄一起熬起药来,自己则是站了一会儿,然后与舒沄告罪了一声便去寻段因瑞等人了。

    看着那药罐里的热气氤氲升起,勾勒出无数的形状来,舒沄却是发起了呆,脑子里一会儿是段因瑞的病情,一会儿却是温邺衍那双流转着无数光芒的眼睛和他冷漠的神情.......

    “舒姑娘,可以起药了吗?”丫鬟看着药罐子,兢兢业业地等着舒沄说的时间到了之后,小心地问了一句。

    舒沄回过神来,朝着药罐子里的药汤看了眼,这才点头说道:“可以了,拿碗来把药汤都给倒出来,再加上三碗,继续熬一次,”

    丫鬟赶紧点头,奉若珍宝一般地伺候着那个药罐,照着舒沄的吩咐把药汤又给熬上之后,这才又问道:“舒姑娘,这药汤现在要给三公子送过去吗?”

    “等这一罐熬出来之后,把两次的药汤混合后,再给他送过去吧!”舒沄想了想,对着丫鬟说道,“一日三剂,两日后,我来给三公子复诊,顺便告诉三公子,两日后,我要给他扎针,让他准备好!”

    “扎针?!”丫鬟楞了一下,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担忧来。

    “嗯!你就让三公子有个心理准备就行了,剩下的,我到时候与他说!”舒沄从药罐前站起身来,想了想后又道:“酒坛子已经送过来了,你让管事把它收好,两日后,我给三公子扎针的时候要用的!”

    “是!”丫鬟赶紧点头,一脸的喜悦地朝着舒沄行了行礼,目光中尽是得意之色。这可是露脸的好时机啊!

    舒沄嗯了一声,伸了一个懒腰,一直等着第二次的药汤熬好,看着那个丫鬟把两次的药汤混合好,倒出一大碗来给段因瑞送去之后,这才出了厨房,寻了一个小厮带着准备去与宁道长告辞回去。

    只是寻了一圈,宁道长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舒沄皱了皱眉头,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温邺衍告辞。

    盯着段因瑞把药汤给喝干净,在软榻上安静地睡着了的温邺衍这才走出了屋子,见到了正款款而来的舒沄。

    温邺衍微微皱了一下那好看的眉头,冷清地站在廊檐下看着舒沄,如同一卷天人画像一般,在天光的照耀下,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舒沄只朝着温邺衍看了一眼便赶紧垂下了眼,远远地朝着他福了下身子,把来意给说了。

    “两日后?”温邺衍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舒沄那半垂着的脑袋,有些不高兴:“那也便是说,这两日你就不管了?”

    舒沄皱了一下眉心:“三公子哪里有丫鬟按时送药,服药,两日的时间先把身子温养一下,我再给他下针、配药治疗,不然以他的身子,怎么承受的了?”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把握了?”

    “没有!只是试试!”舒沄却是直接摇头,也没有要去再看温邺衍的意思,老实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方子是否下的对,一边治,一边改便是了!只要三公子配合.......”

    “那要是最后也......无效呢?”温邺衍的哽了一下。

    “那只能说明我医术不精!”舒沄语气沉重地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尽力试试的。”

    温邺衍看着眼前这完全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娇小女子,一直抿着的嘴角却是不自觉地扬了扬,然后说道:“那你可要记着.......三郎与我自小一同长大,情分也最深厚!如若你不能治好他,将来你要用那串铜钱的时候,也就不要怪我记恨你做的这些无用的尝试了。”

    舒沄半垂着脑袋,眉心蹙了起来,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貌如天人一般的男子,耍起性子来也是有些让人招架不住的!治不好就要迁怒,这算什么事情啊?

    舒沄隐隐有些恼怒和郁闷,心中更多的却是不服气。

    “听明白了就离开吧,两日后,记得来给三郎看诊。”温邺衍淡漠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看着她那微微鼓起的侧脸转过去,神情间带着一股子傲气不服,跟在了慧园小厮的身后冷着脸离去,这才不由喃喃地说道:“只希望你真是那个生机........也希望你不是........”

    廊檐下,清风自起,吹起了那一袭月白的衣角,撩动着温邺衍的发梢在半空中缓缓飘舞,如一卷清雅的画卷......

第九十九章

    第二日,舒沄便听到了温邺衍离开虞城的消息,自然知道了宁道长也会在九日之后离开。

    慧园的管事笑眯眯地站在了舒沄住着的那个院子里,看着她哀求般地说道:“舒姑娘,您看就再给道长蒸两坛子乘风醉吧!道长也要离开我们虞城了,好的就这么一口,您好歹也给他留个念想不是?”

    舒沄奇怪地看着慧园的管事,却是有些迷糊:“还有九日,这么着急做什么?我明日便要准备去给三公子医治,现在哪里有时间去蒸酒?要是宁道长馋了,我把方子和法子都交给管事你,你带人给宁道长蒸酒不就行了吗?”

    “不,不,不!那可不行啊!道长说了,舒姑娘蒸出来的酒才是那个味道,别人蒸出来的味道就不一样了!”慧园管事赶紧摇头,对着舒沄肯定无比地说道。

    舒沄一脸狐疑地看着慧园管事,想了想这才说道:“那就等宁道长要离开的时候,我再把酒给他蒸好送过去!”

    “可是......可是,舒姑娘,道长这几日还要喝啊!”慧园管事有些着急地说道。

    “那就再过几日好了,我好歹也要先把三公子的事情处理了再说啊!”舒沄皱起了眉头来,看着慧园管事认真地说道,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干嘛非要现在就开始蒸酒啊?

    慧园管事张了张嘴,一脸的欲言又止,最终这才吐了一口气,然后一脸豁出去的样子,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都是我们疏忽了!您昨日送到慧园来的那坛子酒水,我们和道长都以为是您孝敬他老人家的,所以直接便给道长送了过去.......之后厨房的丫鬟才说,那酒是您要给三公子治病用的......所以,所以现在酒没了,道长才说,让我们来寻您,让您再制点明日好用.......”

    舒沄瞪眼,顿时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慧园管事,一脸的无语:“原来是这样......好吧,那我再蒸一点!”

    慧园管事闻言顿时大喜,赶紧抹了一把额头上泛出的冷汗来,开心地笑着对舒沄说道:“多谢舒姑娘,多谢舒姑娘了!”

    舒沄摆摆手,一脸的郁闷。

    “舒姑娘,既然您这又要开始蒸酒,那不知道,是不是也能顺便再多制两坛?”慧园管事搓了搓手,一脸谄媚地看着舒沄说道:“道长昨日太过于高兴了,今日温公子离去之后,道长又不小心多喝了一点,这会儿酒葫芦里已经没酒了......”

    舒沄无语地朝着慧园管事看了眼,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才瞧着他欢喜地冲着自己行了一礼,告辞走人了。

    卜儿和小梨都欢喜不已地站在一旁,期待地等着舒沄发话让她们帮忙蒸酒。

    只是,这一次舒沄却是直接吩咐道:“你们去把张妈妈和齐妈妈叫过来。”

    卜儿和小梨楞了一下,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应了一声去叫来了人,然后在听到舒沄让张妈和齐妈帮忙蒸酒,而不是让她们两人帮忙时,卜儿和小梨顿时大叫了起来:“姑娘,张妈妈和齐妈妈的年纪都大了,这些精细的事情,还是让婢女来做吧!”

    张妈和齐妈闻言,顿时眉心一皱,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又突然停住了。

    舒沄闻言却是淡漠地朝着卜儿和小梨看了眼,摇头说道:“不用了,这种体力活,还是张妈妈她们做着轻松些,你们两人就看院子是就够了。”

    说完,舒沄也不等卜儿和小梨再辩驳什么,带着张妈和齐妈便直接朝着厨房的方向过去。

    小梨见状,顿时便哭了起来,梨花带雨地嚎道:“姑娘不喜欢我了,姑娘不喜欢我了.......”

    卜儿却是有了心理准备,朝着一旁哭喊的小梨斜了眼,然后冷漠地说道:“行了,不要再装了,人都走远了!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既然姑娘要这样对我们,那我们可就要想办法了......”

    “想办法?”小梨的哭声渐小,一脸狐疑地看向卜儿。

    卜儿却是冷笑了一声,朝着小梨白了眼,然后问道:“要不要联手?还是你自己做?”

    小梨顿时转了下眼珠子,毫不犹豫地说道:“卜儿姐姐,你怎么能丢下我!?”

    卜儿翻着白眼,一脸瞧不起小梨的倨傲模样,然后才淡淡地说道:“走吧,我们先去厨房那边候着,但是等那酒出来之后,我们一定要抢到这守酒的活计,千万不能让张妈和齐妈给得了.....知道吗?”

    小梨眨了眨眼,一脸的迷茫,却是极为肯定地点头说道:“怎么做,我都听卜儿姐姐你的。”

    “嗯!”卜儿淡淡地嗯了一声,满意地朝着小梨看了眼,两人这便结伴向着厨房过去,一直等到舒沄他们结束之后,这便软磨硬泡地真从舒沄的手下拿到了这守着酒坛子的活计,一直等到舒沄上床就寝之后,卜儿这才拉着小梨一起,揣着几个酒壶偷偷地钻进了放酒的屋子。

    两人一共偷走了六七壶酒,小心地藏在了自己的床下,紧张地等着天亮,然后平静地回到了舒沄的身边做事,一直等着她带着张妈两人搬着酒坛子交给了慧园的小厮,并且跟着慧园管事离开之后,卜儿与小梨这才揣着酒壶离开了院子,去寻了文步成几人.......

    没了温邺衍这样天人般的身影,慧园内似乎突然冷清空旷了不少,舒沄有些心情复杂地走到了当初段因瑞躺着的那间屋子外,很意外地便瞧见了宁道长的身影。

    “老道来看看三公子!”宁道长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道,“正巧也看看舒姑娘要怎么给三公子扎针!”

    舒沄楞了一下,随即便感激地朝着宁道长福了福身,道:“多谢道长!”

    宁道长目光微微有些吃惊地看着舒沄,脸上堆满了满意的笑容,摆手一脸云淡风轻地说道:“无妨无妨,舒姑娘不介意便是了!”

    “不介意的!是我考虑不周,差点便忘了!”舒沄赶紧答了一句,这才跟在了宁道长的身后进了屋子,见到了依旧在软榻上躺着,似乎两天都没有动过的段因瑞。

    扎银针,怎么也不可能是穿着衣服的不是?更不要说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景了!舒沄没有考虑到这些,但是宁道长却是为了她的声誉特意跑来守着,舒沄要说不感动,那真是不可能的!

第一百章

    段因瑞病恹恹的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团簇繁花的锦缎棉被,整个人的脸色奄白,看起来仿若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般。

    舒沄先是询问了一下丫鬟们关于段因瑞喝药的情况和他这两日是否有什么反常的情况后,这才伸出手来,猪呢比给他号脉。

    只是手还未搭上去,宁道长便笑嘻嘻地压住了舒沄的手,对着她说道:“舒姑娘稍后,老道先给你暖暖手。”

    舒沄楞了一瞬,便看着宁道长提气微扬了扬下巴,然后把手心覆盖到了她的掌间,一股暖流瞬间弥漫开来,晕开在了她的手上,如同暖春一般。

    “舒姑娘,开始吧!”宁道长把手挪开,笑眯眯地示意舒沄开始,这才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舒沄眨了眨眼,赶紧伸出手搭在了段因瑞的腕间,立刻便感觉到那冰冷的触感在手指间散开,赶紧定了定神,仔细地辨识了起来。

    “药汤三公子还是需要继续喝,我今日给三公子扎针纾解一下,如果效果好的话,我们今后几日便都这样试试。”舒沄一边对着段因瑞说着,一边打开了自己那装着银针的木匣子,吩咐了跟来的张妈把酒给备好,挨个挨个地浸泡之后,这才对着身旁的丫鬟说道:“麻烦把三公子的衣物解开!”

    丫鬟一听这话,顿时脸便红透,目光躲闪地在段因瑞和舒沄之间来回扫动,却是一点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还愣着做什么呢?难道还要老道我来动手不成?”宁道长朝着那几个丫鬟问了一句,看着她们赶紧福身,手忙脚乱地冲向段因瑞后,这才笑着对舒沄问道:“这银针要是扎下去,肯定会很痛吧?”

    “一般人应该并不会这样觉得.......”舒沄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只是三公子如今这状态,要说不痛的话,那可就是真的有大问题了。”

    “嗯,能痛就好!能痛就好!”宁道长也是一脸的赞同,对着舒沄说道:“总归就这么几日的时间,忍忍就过了!要是有好转,那可就是好事了。”

    舒沄一脸期望地点了点头,看着丫鬟们忙手忙脚地一边抬起段因瑞的身子,一边红着脸给他脱衣服,倒是转开了脸,有些奇怪地对着张妈问道:“这些丫鬟们,平时没有伺候过三公子?”

    “三公子自病了之后,便都是安排的小厮服侍,这些丫头们又没有在三公子的院子里服侍过,自然更没有机会如此靠近三公子的........”张妈低声对着舒沄说道,看着她点头了解后便老实地站在了一旁。

    丫鬟们忙的满头是汗,终于把段因瑞的上身给脱了个干净,用那条锦被给盖着,红着脸站在了一旁,小心翼翼地看向舒沄和宁道长的方向。

    舒沄也不多言,捻起那被烈酒泡过的银针,照着段因瑞的合谷穴便快速地扎下,然后慢慢地捻入,感觉到段因瑞的身子瞬间绷直,喘了一口粗气后,舒沄这才低声说道:“如果难受,三公子可以出声缓一缓.......”

    段因瑞没有吭声,紧闭着眼睛,连看也不多看舒沄一眼。

    阳溪、温溜、下廉、手三里、曲池、肩髎、肩井........

    宁道长看着舒沄额头上的汗水满满汇集,段因瑞身上的银针也越来越多,忍不住喝了一口气手中酒葫芦里的酒,然后对着身旁的丫鬟们吩咐道:“给舒姑娘擦擦汗啊!你们怎么伺候的?”

    几个丫鬟闻言,这才仿若被从梦中惊醒一般,赶紧收回一直落在段因瑞身上的震惊目光,慌乱地去端来了热水,又拧好了长巾,小心翼翼地站在了舒沄的身边,等着她的一针落下后,慌忙为她擦了擦汗。

    扎针的时间远远要比众人想象的耗费的更长。

    一直等到午时左右,舒沄这才大松了一口气,看着全身都被扎满银针,如同刺猬一般的段因瑞,对着一旁一直陪着的宁道长说道:“半个时辰后,再取针。”

    “如此甚好!”宁道长立刻点了点头,目光在段因瑞的身上扫了眼,然后才对着舒沄说道:“走吧,舒姑娘,我们先去用膳.......”

    舒沄朝着门外看了眼,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丫鬟们吩咐道:“取针之前,不用给三公子吃东西。给他备点热粥,取针之后,再给他吃。”

    “是!”几个丫鬟赶紧点头,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送走了舒沄和宁道长后便紧张地站在了软榻附近,守着段因瑞了。

    午膳倒是很简单,也就两个小菜,加一碟剔骨的鸡肉,一碗热汤便再无其他了。

    舒沄倒是觉得吃的很舒心,也不知道是真因为菜品好吃,还是因为精力消耗过多,所以真饿的不行了,吃什么都觉得香。

    宁道长一直陪着舒沄把银针取了收好,给段因瑞又开了方子,把药煎好喝下后,这才送了舒沄出了慧园,停在了慧园的门边,看着门外那几十个身影,想了想,叫住了舒沄说道:“舒姑娘,老道过些日子也要离开了。自己日都会陪着你看诊,三公子如果真有好转,那便是好事!如果在老道走之前,三公子依旧没有好转的话,舒姑娘记得和老道提前知会一声,可以的话,老道就直接带你走!”

    舒沄楞了楞,看着宁道长盯了好几瞬后,皱眉问道:“宁道长,这三公子的病,是不是有些问题?”

    “舒姑娘此话何意?”宁道长微微有些惊讶。

    “病症我瞧过不少,但是像三公子这样奇怪的病症我却是第一次见到的。”舒沄斟酌了一下言辞,认真无比地看着宁道长说道:“三公子的体寒,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承受的,而他额上的发热,也是很奇怪.......这样的病症在三公子身上矛盾地存在了如此长的时间,这本身就很奇怪了.......我不太清楚三公子曾经的武艺到底有多么的高强,三公子能坚持到现在,是不是全靠他当初的这个底子!但是,他这病症,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那么多的巫医大人都治不好三公子的病,为什么会把希望寄托在我一个素医身上?照道理来说,在众人的眼中,巫医大人的本事应该是要比我们素医更厉害的啊........”

第一百零一章

    在兔藿和舒沄详细地介绍过了巫医大人的本事后,舒沄觉得,这世间,巫医凌驾于素医之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巫医大人可以以巫术救人,可是素医却是做不到的,素医靠的,只是辨证、看诊、开药治疗。

    像段因瑞这样的病症,只要有巫医大人肯,那肯定是能治好的!可是,为什么那么多的巫医都没有点头,只是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

    宁道长听到舒沄的话,嘴角的淡笑慢慢地也消散开来,叹了一口气后,这才翻出酒葫芦狠狠地喝了一口,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世间事,浮沉有因,游弋承序,佛家常说,因果轮回,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舒沄皱了皱眉头。

    “当年段将军平定西北蛮族,你可知他杀了多少人吗?”

    舒沄抿唇没有回答,但是心里却是很清楚。战争永远都是踏着无数的血肉枯骨铸就的!平定西北,要说没杀人那根本不可能!

    “蛮族五十万!”宁道长的声音突然低沉了许多,那双略带着浑浊的眼睛看着舒沄道:“还有我族十万.......”

    舒沄闻言顿时心中一凛,忍不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西北,并不是如众人一言,一句平定了就结束了!六十万人啊.......为了这西北现在这片安宁!”宁道长惆怅地望了望天,看着那蔚蓝天空中漂浮着的几朵轻云,低喃般地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繁华极致的背后,还有无数因为这一场战争而颠沛流离,心中揣满了仇恨与复仇的人!当他们以血肉为媒,永生为注,倾尽一切的复仇袭来时,哪一个巫医敢用自己整个家族来应付?”

    舒沄瞪大着眼睛,看着宁道长突然明白了。

    不是那些巫医大人们不敢救段因瑞,只是因为救他的话,拼上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还有自己子子孙孙一个家族的性命!这不就等于说满门尽灭了吗?

    谁会那么傻?谁能那么傻?

    只是,让她来就可以了吗?

    舒沄心中一片疑惑,话还未说出口,便看着宁道长已经收回了目光,盯着她平静地说道:“素医和巫医不一样,你们医治病人,只针对此人的病症开方下药,并不需要以任何的祭祀为媒。”

    “可是,三公子这算病吗?”舒沄蹙着眉头,看着宁道长。

    “这是咒,但是落到他的身体里,便成了病啊!如果舒姑娘你不知道这些,为三公子看诊,是否也是会当做病症来治?”宁道长笑笑,对着舒沄问道。

    “可是,我觉得我可能治不好他的!”舒沄却是有些泄气地说道。

    病发之于体,辅以药物温养,缓之,终得解。

    可是咒不一样啊!

    “舒姑娘!”宁道长听到舒沄的这话,眉目顿时温和了几度,和煦地看着她说道:“在你为三公子看诊之后,便觉得他已是你的责任了?”

    “为人医者,不都是这样吗?”舒沄不解地看向宁道长。

    “哈哈,所以老道说舒姑娘大善啊!”宁道长却是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脸欣慰地说道:“这将军府内,至今应该都不会有人会相信舒姑娘能把三公子治好的!包括老道........”

    舒沄诧异地看向宁道长,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就如舒姑娘你说的,三公子身上这病症是咒,并不是舒姑娘你一介素医可以治好的。但是,要让大家都放弃希望,也不可能!”宁道长微笑着,对着舒沄说道:“三公子这情况拖的时间太长,他的身体和他的意志都快承受不住了,可是,只要再坚持七天,那咒术断了之后,他就能好了!就这七天内,只要舒姑娘你能保三公子活下去,就是救了他!”

    “道长怎么知道七天之后这咒术就能断了?”舒沄皱着眉头,疑惑不已。

    “老道自然是算出来的啊!”宁道长哈哈地笑了两声,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这七日,舒姑娘就尽管放手来做吧,有老道给你撑着的,三公子如果真支撑不住,那也没办法了。”

    “如果三公子活过了第七天,还出事了的话,怎么办?”舒沄皱紧了眉头,忍不住问道。

    “那就是命数了!”宁道长叹了一口气,高深莫测地说道:“将军府内现在还留着几位巫医,只要熬过了第七日,段将军便会让他们拼尽全力去救他的,之后的事情,与舒姑娘你便无关了。”

    舒沄扭头朝着慧园深处看了眼,默默地点了点头,脚尖迈了一步,忍不住又好奇地问道:“道长,既然这咒是因为段将军,为什么结果却是落到了三公子身上?”

    “这就是爱父的拳拳之心啊!”宁道长一脸感叹地捋了捋胡子,笑着对舒沄说了一句,看着她恍然大悟地点头后,这才闻声说道:“回去休息一下吧,明日再来,老道等你!”

    舒沄点头,朝着宁道长福身行了一礼,这才跨出了慧园的大门,在那无数期待能见到宁道长的目光中,款款而行,回了院子便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又开始琢磨起了要如何保住段因瑞还能坚持七天。

    文步成三人在慧园外一路跟着舒沄回来,本想着再找她说说,看能不能寻得一个去见宁道长的机会,只是舒沄却直接给了他们一个闭门羹,让他们在院子里枯坐到了日暮西山。

    面色不耐的萧公子阴沉着脸,把手里的茶盏狠狠地拍到了桌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来,惊的文步成顿时小心地望过去。

    “萧公子?!”文步成的心一抖,小心翼翼地看着萧公子。

    “让人去把舒姑娘请出来,就说本王要见她,今日必须见!”萧公子身上的气势大变,语气凌厉地对着文步成说道,惊的一旁的程玉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朝着萧公子看了看,又朝着文步成望了过去。

    “是,是,是!”文步成一听萧公子的这话,顿时赶紧弯腰应了一句,转身亲自便朝着舒沄住下的那屋子方向过去,心中打定主意,要是舒沄不愿意出来,他就是派人去拖也是要把人给拖出来,摆到萧公子面前去的!

第一百零二章

    站在舒沄的门前,文步成眯了眯眼,朝着一旁跟着的小厮们看了眼,这才沉声对着小心翼翼地站在一侧等候吩咐的卜儿说道:“去告诉舒姑娘!萧王爷要见她,请她出来!”

    卜儿赶紧点头,弓着身子便开了门,踏进了屋子,然后站到了正在烛光下拈笔写画的舒沄面前,半垂着脸低声说道:“姑娘,表少爷来传话,说是萧王爷要见您。”

    舒沄皱着眉头,听到卜儿的话侧目朝着她看了眼,彷佛才反应过来:“萧王爷?”

    “就是前几日来过的那位箫公子啊!”卜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强自镇定地对着舒沄说道:“萧王爷和表少爷他们自姑娘您回来之后,便一直在花厅坐着,到现在都还未离去!听表少爷的意思,萧王爷有些不耐了,想见姑娘一面,还请姑娘千万别推辞了!不然,萧王爷可是真会生气的!”

    舒沄锁着眉心,看着眼前的卜儿,考虑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之后,这才对着卜儿点头说道:“行吧!那我收拾一下便过去!”

    她倒是根本不想去见文步成等人的,可是那箫公子都把自己王爷的身份主动提出来要求见她,她这一个普通的素医要是还不给面子,怎么看也是有种恃才傲物的感觉。她本身现在就寄人篱下,说不一定宁道长前脚一走,后脚人家这萧王爷就秋后算账,直接把她咔嚓了也是有可能的啊?

    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是!”卜儿正紧张无比,突然听到舒沄答应了的话,赶紧兴奋地应了一声,匆匆地朝着她行了一礼,然后便朝着门外跑去,嘴里飞快地应付道:“那婢女这便去给表少爷回个话!”

    话音一落,卜儿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舒沄的视线之中。

    文步成听到卜儿的回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舒沄隐隐有些鄙夷了起来。

    如果不知道箫公子的身份,大约这个舒沄也不会答应出来见人的吧?

    满眼轻视地朝着房门内看了眼,文步成这才对着卜儿淡淡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让人安排膳食,等舒姑娘到了,便摆膳.......我去花厅等着!”

    “是!”卜儿赶紧福身应了一句,一直等着文步成一行人离开之后,这才趾高气昂地叫了一个小厮去厨房传话,自己则守在了舒沄的门外,等着她跨出房门。

    “姑娘!?”卜儿一瞧见舒沄的打扮顿时便皱了一下眉头,赶紧说道:“姑娘,您穿这身衣服去见萧王爷......怕是有些失礼了!”

    “失礼?为什么?”舒沄楞了一下,一脸不明白地看向卜儿,然后有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身暖白的窄袖上衣,配着繁绣花缠枝纹的杏黄色长褂,一条玉色的祥纹腰带,配着一条茶色的百褶长裙,舒沄觉得自己的一身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卜儿却是紧紧地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地对着舒沄说道:“姑娘,您这一身太素了!连簪子都才只插了一支,您这样去见萧王爷,实在是太失礼了!”

    “穿的太素了,所以失礼?”舒沄目光迷茫地看向卜儿,瞧着她很肯定地点头之后,这才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后说道:“那我再插一支簪子,加一块玉佩好了。”

    卜儿张了张嘴,赶紧把眼中的鄙夷之色收起来,没有敢让舒沄看见:“姑娘其实可以再换一身更好的衣裙的。”

    “我的衣物不多,这身我觉得很好了!”舒沄却是摇了摇头,淡然地对着卜儿说道:“我再去补一根簪子,你叫上张妈,跟我一起过去。”

    “是!”卜儿应了一声,看着舒沄返身回屋之后,这才去叫了张妈,顺便与小梨碰了个面,两人悄悄地说了两句后才分开。

    舒沄再出门时便看到张妈已经候在了一侧,卜儿也是一脸恭顺地站在廊下等着。

    “走吧!”舒沄朝着两人扫了一眼,直接便缓步朝着花厅的方向过去。

    花厅内,文步成几人正在轻声说着话,听到舒沄的动静,顿时扭头望过来,笑眯眯地喊道:“舒姑娘到了!快机那里!”

    舒沄神色淡然地朝着众人都福身行了一礼,然后款款地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等着文步成他们说话了。

    “舒姑娘可是让我们好等啊!”文步成的眼珠子转了下,目露鄙夷地朝着舒沄讥讽地说了一句,看着她依旧不言不语的样子,这才冷笑着说道:“舒姑娘,我们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几日来寻你到底是为何事而来的,今日我们就问你一个准信,你是帮还是不帮?”

    舒沄听到文步成的这话,抬眼朝着他看了眼,平淡地问道:“我不太明白文公子你们到底想让我帮什么?”

    “不明白?!”文步成顿时拧眉,正欲开口,却是看着一旁的萧王爷抬了抬手,赶紧闭上了嘴。

    “舒姑娘,本王远道而来,就是为着能见宁道长一面,只是眼看着宁道长便要离开虞城却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萧王爷面色冷淡地盯着舒沄,平静地说道:“听闻舒姑娘与宁道长交往相熟,所以本王便想问问,舒姑娘是否能帮本王这个小忙,与宁道长提一提,给本王一个机会见一面?”

    舒沄看着眼前一身黑色长袍,衣袖上都绣着烫金云纹的萧王爷,考虑了半响,这才谨慎地说道:“萧王爷,宁道长什么脾气想来您是清楚的。如果只是给王爷您带句话,舒沄可以答应!但是要给王爷您许诺一个机会,我可能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萧王爷眯了眯眼,朝着舒沄看了看,这才突然笑了一下,牵动那张俊脸瞬间明朗了起来:“舒姑娘倒是实诚!能带句话也好,那本王就等着舒姑娘你的回音。”

    舒沄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文步成目光鄙夷地朝着舒沄扫了一眼,这才望向萧王爷问道:“王爷,这个时辰回去用膳也晚了,我已经安排了膳食,我们与舒姑娘一同用膳后再回去可否?”

    舒沄闻言顿时皱了一下眉头,她不喜欢这样。

    萧王爷的目光一直都在舒沄的脸上,瞧见她眉头轻皱的动作,倒是轻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不必了,你们去本王院子里用膳便是了。”

第一百零三章

    眼看着文步成一行人终于离开了院子,舒沄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一转便瞧见了正灼灼地望着院外方向似乎一直没有回过神来的卜儿,眉心微微皱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屋子不是她的,丫鬟自然也不是她的!还有几天的时间,熬过了,她就能离开了,也没有必要再去惹出什么麻烦事情来。

    戌时刚到,月色中半,半掩着脸般地藏在云中,映的院子里的景物都是朦朦胧胧的。

    小梨才刚给舒沄送了一碗热鸡汤让她喝下,张妈妈便慌慌张张地跪到了舒沄的门前,高声叫道:“姑娘!姑娘!快!快!快!慧园那边传话来了,说三公子犯病了,要接了您赶紧过去看一看!”

    “犯病了?!”舒沄顿时一惊,来不及多想便直接转身抱起放在了床头的银针匣子,披上了一件斗篷便快步跨出了屋子,一边叫着张妈妈起身,一边问道:“慧园来的人呢?”

    “在外院的门外等着的!”张妈妈也是一脸的着急,赶紧回了舒沄一句,抬眼却是看着她穿着单薄,赶紧冲着侯在一侧的卜儿说道:“卜儿,怎么不给姑娘再拿件衣服披着?要是姑娘病了,今后怎么给三公子看病?”

    卜儿如梦初醒一般,闻言赶紧转身便去找衣服。

    舒沄却是等不及,直接拉着张妈妈便往院子外走去:“先去看看三公子的情况.......”

    “是,是,是!”张妈妈也顾不得什么了,跟在舒沄的身后便赶紧一起出了院子,与那慧园来的几个小厮丫头碰了面,一行人急匆匆地便进了慧园。

    白日里幽静宁闲的慧园此刻却是嘈杂一片,灯火通明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别样的紧张感。

    舒沄才刚踏进慧园的大门,便看着慧园的管事已经着急不安地在哪里等候着了。

    “舒姑娘?!舒姑娘!您可算是来了!快!快!快!三公子犯病了,这会儿正在里面呢!”慧园管事一瞧见舒沄的身影出现,立刻便迎了上来,赶紧弓着身子引着她朝着院子里出去。

    “三公子现在什么情况?犯病是什么模样的?”舒沄抹了一把额头上因为着急赶路而泛出的热汗来,紧张地对着慧园管事问道,“宁道长呢?有请巫医大人来吗?”

    慧园管事一个劲地摇头,对着舒沄说道:“现在哪里会有巫医大人能治啊!宁道长在里面看着三公子的.......将军得到消息也来了,正在屋子里呢!三公子的情况.......道长说了,等舒姑娘过去看过就知道了!”

    舒沄闻言脚下一顿,下一瞬又继续迈步疾奔,并没有让人看出任何的异状来。

    穿过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舒沄便瞧见了段因瑞在慧园内算是住下的那个屋子,屋前的游廊下,此刻正排着密密麻麻不少的人影,其中有一部分是听候吩咐的,另外一部分则是抱着关心、或者是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慧园管事此刻也没有要去管这些人的意思,厉声让人让开了道后便引着舒沄朝着屋下走去。

    还未走到门前,舒沄便瞧见了一列英气逼人的将士,身穿泛着冷光的铠甲,气势逼人地笔直站在游廊之下,仿若一个个英明神武的雕像一般。

    “舒姑娘,这边!”慧园管事低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然后便提前一步跨到了门边一个将士的面前,沉声说道:“这是为三公子诊治的舒素医。”

    守在门口的将士朝着舒沄看了眼,眼皮都未动。

    “进去吧,舒姑娘!”慧园管事却是松了一口气,恭敬地把门打开,对着舒沄说道:“道长说了,让舒姑娘您自己进去就行了。”

    舒沄点了点头,直接便跨入了大门,听到身边的门咿呀地关上,便直接朝着屋内走去。

    屋内灯火如昼,几乎每一个角落都亮堂无比,但是却依旧不能掩盖屋内那沉闷而让人心悸的气氛,与那一只喋喋不休的谩骂声,摔物的啪啦响声。

    舒沄紧了紧披风领子,捧着手里的银针匣子两三步便跨进了里屋,第一眼便瞧见了宁道长那显眼的酒葫芦正挂在他的腰间,与一人的身影撞在一起,摇摇晃晃地仿若会随时落下一般。

    “呜呜呜!”几声类似于野兽低吼般的声音响起,下一瞬,便有座椅被撞倒。

    舒沄看着那与平日虚弱无力状态大相径庭的段因瑞如同大力士一般被人禁锢着还能四处破坏的样子,脚步忍不住一顿,然后便赶紧把手里的银针匣子放到一侧,朝着宁道长喊道:“宁道长,按住他!”

    “舒姑娘可来了!”

    宁道长此刻正和另一人一起,禁锢着段因瑞的手臂,让他不能四处乱抓,但是却压不住他冲撞的劲头,或者说是害怕伤到了段因瑞,所以才没有下狠手,由着被他牵动着在屋内跌跌撞撞地摇晃着。

    “三公子这样多长时间了?”舒沄捏着三根银针,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段因瑞的情况,一边对着宁道长问道,倒是一时没有去多注意另一人的样子。

    “一刻左右!”宁道长回道,“一发病就派人来叫舒姑娘你了.......把他压住便可?”

    “嗯!最好把上衣脱了,我给他施针,让他昏睡一会儿。”舒沄目不转睛地盯着段因瑞,对着宁道长说了一句,看着他与另一人手上一用力,瞬间便把段因瑞给压在了一旁的软榻上,三下五除二地便扒下了他的衣服,露出一身白花花的皮包骨头,舒沄二话没说便冲了过去,找准了穴位快速地落了针。

    “呜呜......滚开.......”段因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嘟囔不清地低吼着,最终还是扛不住闭上了眼睛,倔强地扭动着手臂。

    舒沄见状立刻便又落了几针,一直扎满了三十针后,这才看着段因瑞老实地趴在了软榻上,一动也不动了。

    “好了好了!老道就说啊,舒姑娘来,还是有法子的。”宁道长大松了一口气,哈哈哈地笑着对一旁的另一人说道:“看吧!舒姑娘的几根银针下去便让三公子昏睡过去了,也不用担心给三公子喂药伤了身子,对吧?”

第一百零四章

    屋子内,光亮通明,隐隐还有热气在散发着,混着熏香的味道,倒是让人心中明净了两分。

    舒沄一直看着段因瑞真的昏睡了过去后,这才有了时间来好好地打量屋内的情况,以及那另外的一人。

    屋子里几乎所有的摆设都已经被撞的散落了一地,大部分的东西不是碎裂成了碎片,便是被撞破了角,变形地躺在了地上,和那洒落在地上的茶水混合在了一起。

    而和宁道长一起压制住了段因瑞的另外一人此刻正站在软榻的一旁,笔直如松地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骇人的气势来。

    舒沄小心地朝着那人打量过去,只见他年纪大约三十多岁,面如圆盘,皮肤铜色一片,一双浓密的刀眉斜斜地插入发中,此刻正微微地皱着;他的眼睛很明亮,微微泛着棕色的眼瞳里闪着精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屋内的光亮照射到了的原因!他的鼻梁很直,嘴唇上泛着一股暗色,气色看起来还算不错!

    此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上面绣着同色系的暗花,花团锦簇地在亮光之下招展地摇摆着,他的腰间系着一根深色的腰带,并没有任何的装饰,很明显能看出,他是极为匆忙地到的慧园,甚至于连外袍都还未来得及穿!

    就在舒沄打量此人的时候,那人的目光也顺着宁道长的话而移到了舒沄的面前,在把她给看清楚了之后,却是眉头一皱,质疑地看向宁道长问道:“这样一个小姑娘,真有本事?”

    “段将军刚刚不是也看到了吗?”宁道长闻言顿时挑眉,朝着段因瑞的方向示意了一眼,对着眼前的段纹彻将军说道:“三公子刚刚不全靠着舒姑娘才能安然入睡了的吗?”

    舒沄闻言顿时心里已经,刹那间便知道了眼前此人的身份!她就是这将军府的主人,段纹彻将军!

    “这可说不一定!”段纹彻听到宁道长夸奖舒沄的话,却是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宁道长说道,“想让人昏睡的法子多了去了,只是有无坏处而已!要不是怕伤到及匀,本将军自己就下手了!”

    宁道长叹气,瞪眼说道:“段将军为何就不愿意相信呢?”

    “把我儿救下来了,本将军就相信了!”段纹彻冷冽着脸,面无表情地对着宁道长说着,目光却是落向了舒沄,顿了顿后说道:“听说你已经给及匀诊过脉,也开了药方子,甚至还施了针,那本将军现在问你,我儿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为何喝了几日的药,还会犯病?”

    舒沄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忍不住扭头看向了宁道长。

    只是宁道长此刻却是挂着平和的笑容看着舒沄,全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舒沄琢磨了一瞬便明白了过来,有些愧疚地垂下了头。是了,段将军关心自己的孩子,问医那是完全没错的!现在的段因瑞就是交给了她舒沄在治疗,那就是她舒沄的病人!段纹彻要问段因瑞的病情,自然就是应该问她的!

    可是她的脑子里当时在想什么?舒沄深吸了一口气,福身朝着宁道长行了一礼,这才沉声对着段纹彻说道:“段将军,三公子的病情特殊而罕见,就如段将军您看见的这般,舒沄会医术,但是行医的经验不足,偶遇了三公子这病情,并无可参照之情况看诊,只能一点点地琢磨,尝试着来治疗。只是开了一个药方,给三公子喝了两天的药,扎了针便能立刻有所好转的话,那我这医术,可就是真的精湛无比了!”

    舒沄微微苦笑着,不卑不亢地看着段纹彻,彷佛并没有被他那骇人的气势和目光吓着一般,自顾自地说道。

    舒沄很清楚,宁道长说,段因瑞这病是咒,并不是她一个素医就能看好的,发病不发病的情况,自然也不是舒沄能控制,或者说,是段因瑞能控制的!

    只是,她现在在医治段因瑞,那么,段纹彻问起来,她这个主治大夫,自然便是要站出来说话的。

    支支吾吾的,倒是更显得像庸医!

    “舒沄自认为医术还未能达到独步天下的地步,所以,现在为三公子诊治,也只能一步一步来,尽力而为!”

    段纹彻看着眼前的舒沄,瞧着这样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姑娘硬气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全然不畏自己身上故意散发出来的气势,眉心顿时又是一皱,朝着宁道长的方向望去:“道长,既然您信任她,那本将军就好好地等着看她的本事了!及匀留在道长这里,还望道长为本将军好好地照顾他........及匀,该策马扬鞭与我驰骋疆场,而不是在这里窝囊地死掉!”

    宁道长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掉,叹着气对着段纹彻说道:“段将军,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

    段纹彻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盯着宁道长,半响才嘶哑着嗓子问道:“道长,这都是我的错吗?”

    “是非对错,不是老道说了就算的!”宁道长却是摇头,对着段纹彻说道:“世事对与错,千秋功过,都留与后人来说吧!”

    段纹彻目光灼灼地看着宁道长,片刻后却是突然转脸看向了舒沄,正与她在打量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你说!本将军是不是错了?”

    舒沄顿时惊讶地不敢眨眼,赶紧扭头便看向了宁道长的方向求救!这样的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啊?没听见宁道长都不愿意评价吗?为什么要把这个问题丢到自己的身上?

    整整六十万的人啊!那不是蚂蚁,不是芝麻,数一数知道个数据就够了!那是人啊!是性命啊!不仅仅是蛮族,还有十万人的同族啊!

    舒沄很清楚,在宁道长明显遮掩的话语中,这五十万的蛮族人与十万人的同族并不会如他们想象中那般死去的!他们的死,不会那么简单的!

    而所有的罪魁祸首,便是眼前这位段纹彻将军了。

    舒沄发愣般地看着宁道长,思绪才刚飘起来,便听到宁道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眼对着段将军说道:“段将军又何必来为难舒姑娘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孽业功晋,垂骨万魂,吾道除魔卫道应为正,汝哭家破人亡当为邪!世间事,谁能辨正,谁又能辨邪?”

第一百零五章

    “孽业功晋,垂骨万魂,吾道除魔卫道应为正,汝哭家破人亡当为邪!世间事,谁能辨正,谁又能辨邪?”

    宁道长的话犹如重锤击耳,一字一锤地落进段纹彻的耳里,砸到了他的心中,令他那本就刚毅无比的脸庞和神情更为冷冽了起来。

    舒沄看着眼前的段纹彻,瞧着他那一头的乌发隐隐似乎泛出了白色来,心中一片复杂。六十万人的性命都背负在这样一个男人的身上,他应该也不会如众人想象中那般平静安宁的吧!

    “承重业,固顽城,吾冶魂而定,当为世人颂!”段纹彻眉心一皱,坚定无比地看着宁道长,“我儿之劫,必当能安稳渡过!他日纵横疆场,定当让百万蛮族俯首称臣!”

    宁道长静静地看着段纹彻,待他说完后这才点头:“愿将军顺心如意!”

    段纹彻定定地朝着宁道长看了眼,这才吐了一口气,目光在舒沄的身上扫了眼,带起一阵清风来,几步便消失在了屋内,只留下了宁道长和舒沄大眼对小眼。

    “三公子这情况,可还需要做什么?”宁道长平静地看着舒沄,一边朝着段因瑞的方向走去,一边对着舒沄问道。

    舒沄上前给段因瑞诊了下脉,这才对着宁道长摇头说道:“看脉象,三公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他苏醒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眼下我无法确定。”

    “他能睡多久?”宁道长掐指算了下,对着舒沄问了一句。

    “两个时辰没有问题!”舒沄想了想,保守地对着宁道长说道:“我可以一直守在这里,待到三公子有苏醒的迹象,可以再为他扎一次针,再缓两个时辰。但是明日的施针便不能再进行了........”

    宁道长想了想,点头对着舒沄说道:“那今日便要劳烦舒姑娘留下了!如果三公子苏醒后未再发作,那便最好,如果有迹象,老道便制住他,舒姑娘便让三公子再睡两个时辰!只要熬过了卯时,他便应该无事了。”

    舒沄闻言,顿时转了转眼珠子有些好奇地问道:“道长这意思是.......”

    “每一次的咒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下咒之人怕是又会少一个了........”宁道长一脸的叹息,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

    舒沄张了张唇,最终还是默默地垂下了脸去。

    段纹彻离开之后不久,慧园管事便来敲了门,问了舒沄和宁道长是否需要准备膳食,之后便给舒沄在旁边的客房内铺好了床,看着张妈妈进了屋子服侍之后,慧园管事这才退离。

    张妈妈有些紧张地关上了房门,看着舒沄没有要睡的意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桌旁,翻出匣子里的银针一根一根地用酒浸泡,忍不住上前去,对着舒沄轻声问道:“姑娘......三公子可还好?”

    “还好!”舒沄勉强地勾起了一丝笑容来,对着张妈妈说了一句。

    “那.......姑娘,三公子什么时候能好啊?”张妈妈才刚安心了不少,又问了一句。

    舒沄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个暂时还说不准。”

    “说不准.......”张妈妈只觉得眼皮一跳,心中不由一阵沉闷:“姑娘,我们三公子的病是不是真的治不好了?这巫医大人来了一位又一位,我们都数不清了,可是就没有一位巫医大人能为三公子治病!府里有人说.....说三公子是肯定治不好了!”

    说到这里,张妈妈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抹着眼泪看着舒沄。

    舒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扭头朝着张妈妈看过去,瞧着她那伤心的模样,一脸的无奈:“张妈妈,这三公子的病还在治疗,谁就能那么肯定地说不能治了?”

    张妈妈听到舒沄的话,抹泪的动作停了下来:“姑娘说的好像是有道理!”

    舒沄笑笑,很肯定地说道:“本来就是这样的道理啊!病都还没有治过,就说治不好?这话怎么听着也是不对的,对吧?”

    “对,对,对!姑娘说的对!”张妈妈顿时把脸上的泪给抹了个一干二净,面色微怒地说道:“有这样心思的家伙,肯定是心怀不轨,就是要咒我们三少爷,不想让三少爷好转的.......明天,明天我就去问问,他们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要这样咒三少爷!!”

    舒沄干涩地笑了下,垂下眼眸默默地叹气。

    段因瑞就是被人下了咒术的啊........

    舒沄一直等到子时这才在张妈妈的催促下爬上了床休息,只是合眼感觉似乎才刚睡着,舒沄便被张妈妈给着急地摇醒,说是段因瑞醒了。

    合衣而睡的舒沄本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赶紧翻身披上了一件披风便抱着银针匣子出门转进了段因瑞的那间屋子。

    想象中咆哮乱骂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屋子灯火通明,隐隐有软软的女声此起彼伏响起。

    舒沄一转进内屋便瞧见几个丫鬟正站在段因瑞躺着的软榻左右,小心地问着他还需要什么。

    段因瑞摇了下头,示意那些丫鬟们下去准备后,这才把目光移向了舒沄。

    那双眼睛赤红一片,却是带着一丝舒沄没有见过的光亮。

    宁道长此刻的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意,赶紧朝着有些惊讶的舒沄招了招手,看着她移步靠近自己,这才对着她解释道:“三公子才刚醒,已经清醒了!”

    舒沄点头,这一点她已经看出来了!不然这屋子里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三公子说,很久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了,感觉身体好像真是恢复了一些,所以赶紧让人来叫舒姑娘你过来看看!”宁道长笑看着段因瑞,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给三公子再看看,开个方子之类的让他多喝点药汤养一养。”

    舒沄是真的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段因瑞,没有想到他真的有所好转,心中顿时也泛出了一丝喜色来,赶紧点头便把银针匣子放到了一侧,缓缓地在软榻旁的一张圆凳上坐下,便给段因瑞号了脉。

    只是,脉象却并不如舒沄从宁道长嘴里听到的情况而想象的一般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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