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内争
一场大胜。
轲比能亲自带来了乌延以及难楼的首级,来到了广武城外的汉军大营。
而此时此刻,吕布已经护送着大汉天子刘协,回到了军营之中。
诺大的营垒,似乎有些拥挤.....
禁卫三千余人,刘氏宫室百余人,宫中宦官、婢女数百人,满朝文武数百人。这还不算,再加上那些官员的家眷,足足有一万余人。
怪不得晋阳丢的这么快!
那么多人逃出来,城内军卒还能有心思守城?
回到营内后,吕布的面色就一直没有好过,阴沉、森冷!
便是轲比能前来叙功的宴会,作为大将军的吕布,都没有现身。而其帐下一应诸将,自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营垒不足用,狼骑便脱离了大营,来到北面数里,重新驻扎。
简陋的中帐之内,只摆着几张桌案,聚集着狼骑中主要的将校。
吕布、赵云、魏续、曹性、宋宪、张辽以及夏侯兰,七人皆是部曲主副将,对案席坐。
而其余刘何、王贺、秦宜禄、高雅、李邹、赵庶几人,则是附立左右,于帐听事。
狼骑一应众将都不说话,吕布也不开口,帐内的气氛一点点凝肃,这种感觉让赵云心感不妙,可又不知道大将军此次面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竟,大家还都是大汉朝的人,当着大汉的官。
可现在,天子行宴,没有一个去,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都说说吧,吾等怎么办?”
吕布暗叹一声,皱着眉头,看着帐内众人。
只是,问声过后,目光所过皆是垂首不敢语。
“大将军,到底生了何事?”
赵云看着众人的表现,感觉事情只怕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难不成,朝廷要在这大战未休之际,夺大将军兵权?
那些人没有这么蠢吧!
“砰!”
平常最是话少的曹性,突然猛拍了一下桌案,起身向吕布拱礼:“大将军!干脆反他老母的!效周王往事,清君侧!”
“曹性!闭嘴,坐下!”
宋宪当即冲着曹性叱喝一声,而后言道:“绣衣使无孔不入,莫要落下口实。”
“哼,现在还管个求的绣衣使!吾等一家老小,皆为鱼肉矣!不反,难不成缚手待难乎?更何况,他王氏能容得下吾等活着?”
魏续脾气更爆。
短短几句话,赵云便垂下了头,哀叹连连。
兵权之争,从来到大汉那一刻,见的太多太多了。
但是先前王司徒在,有其坐镇,纵是那些手握重权的大将,明知道朝廷是在从他们手中夺权,可依旧不敢反抗。因为,覆晋灭魏让所有人都知道王司徒没那么好惹。所有人都知道,王司徒下手的那一刻,他肯定有了十足的准备。
可是王司徒的手段从来都没有激烈过,要么用战争消耗掉军头的实力,要么春风化细雨,让彼等敢怒不敢言。
大汉也如此步履唯艰的走到眼前这一步。
放眼现在,军中剩下的军头,只有大将军和镇北将军郭蕴手中的并州兵了。而当年威风凛凛的上党兵、河内兵、黑山兵、并州边兵、白波兵都没了,只剩下北军、南军、第二军和第三军以及狼骑和雁门兵。
北军不多说,兵权都在王懋手中,王服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南军由王隗掌管,南下端氏,只怕凶多吉少。
第二军、第三军就是朱儁率领的大军,其部兵员有张扬的上党兵、郭太的白波兵、张燕的黑山兵、以及晋阳招募的新丁,大汉唯一一直老兵居多的精锐步卒。
而现在,要对他们狼骑下手了。
不可否认,眼下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大将军身旁只有这五六千骑,另外的一万精骑和最精锐的陷阵营,都在并州。
呵呵.....
这盘棋,似乎不仅仅在针对赵军了,连他们狼骑也算计在内了吗?
赵云突然感觉一阵无力!
吕布心中也是纠结万分,难以取舍。
清君侧?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如今自己帐下只有五六千骑,而其中赵云的态度还不明确。根据常年相交,子龙这个愚忠之人,只怕未必会随自己行事。
如此,再减去两千骑。
四千骑能做什么?
他们可不是刚来到雁门的时候,一番大战损折过半,狼骑的士气也好不到哪去。也许可以靠着自己的威望,带着他们去攻打天子行驾。
只是,北军和宫廷禁卫尚有万五千人左右,虽然士气也不高,可据营而守,绝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打破的。
而且,今日轲比能来了,或许天子身旁又多了十几万骑兵。
怎么打?
其次,随着晋阳一丢,军中将士妻小几乎全都落入赵军手中。军中将校军吏妻小,也都随着天子行驾,来到中军大营。
王氏做足了准备!
吕布扭头看向赵云,也不说话,想从其面色中得到一些讯息。
可惜,赵云似乎注意到了吕布的目光,微微颔首,凝视着桌案。
“唉~”
吕布叹了一声,望向诸将,说道:“诸君,多谢了。明日随本将去朝觐天子吧!”
“姊夫,万万不可啊!”
魏续腾然起身,不甘心的看着吕布。这一去,就等于将自己等人的生死大权,交到了王懋手中啊。
吕布摇了摇头,无奈叹道:“不然呢,真要弃汝吾家小,诸位家室于不顾乎?如此,布何以酬诸君十数载,忠恳相随!”
“大将军!”
“大将军。”
不得不说,此举虽有妇人之仁,可话音落在众将心中,皆是一暖。十余人纷纷注视着吕布,热泪盈眶。
如果就此缚手,他们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生命之忧。因为战争还没结束,最多也就闲赋在家。一旦战事紧急,朝廷肯定还会用。
但大将军就不一定了,作为狼骑的主将,军中威望远胜他人,朝廷会不会下黑手,谁也说不准。
如果还有一人有生命危险,那就是魏续了。
姻亲之联,在这种情况下,两族必然同生死。若吕布死,魏氏一族也逃不掉。
“赵子龙,自汝等来到吾大汉,姊夫待汝可是不薄!王氏权倾朝野,陷害忠良,尔莫非忠于王氏,而非刘姓?”
魏续不傻,姊夫先前的一举一动,都在眼中。同时,自己也知道,没有白马义从,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机会。虽然有了白马义从,也未必就能成功。但眼下,每一根稻草都要全力抓住。
赵云闻言,抬目看了一眼魏续,言道:“魏兄,名曰清君侧,实为反贼,恕云不能同。大汉便是因为清君侧而乱,云岂能坐视不管!”
“嗤!”
“嗤!”
魏续愤然拔剑,直指赵云。而赵云身旁的夏侯兰,也下意识的拔出佩剑,挡在赵云身前,直视魏续。
“兰弟,收起来!”
“兄长~”
夏侯兰紧紧盯着魏续,又扫了一眼帐内其余人。见别人都没动静,便收剑回鞘,凭魏续一人,还上不了子龙。
“魏续!”
吕布亦是轻唤一声,脸色愈加难看。
就这?
就这还想清君侧?玩造反?
“哼,忘恩负义之徒!”
魏续咬着牙,怒骂一句,提剑愤然出帐。
闻言,赵云面色一燥,与吕布拱手言道:“大将军,云愧对大将军厚恩!告辞!”
第846章 劝言
出了中帐。
赵云第一眼便看到在十几步远,愤怒挥砍木桩,发泄心中怒火的魏续,不由更是心中生愧。
两人,并没有回到白马义从所在,而是径直出寨。
骏马奔驰,春风拂面。
惊鸿而过,银衣飞逝。
一路狂奔直上丘顶,赵云这才扯住缰绳,驻马东望军营。
两处大营,相隔并不远,短短几里而已。站在土丘上,一览无余。
可是,就是这么几里地之间,却充满了阴谋和暗斗。
当年,高征西率军与羌贼争与凉州,朝廷诛其宗室在后。而今,大将军破敌在前,朝廷收其家小于后!
大汉啊,这是怎么了?
大敌当前,公卿相执,明争暗斗。
照这样下去,大汉真的还有希望吗?
唉~何其可悲!
大将军没有狼骑,还是大将军,还是那一位威震南幕的飞将。可狼骑没了大将军,还是狼骑吗?
只怕,连鲜卑骑兵都比不上了。
更不用说,若是冀州的高顺、成廉、侯成他们知道大将军为朝廷迫害,只怕扭头就投了赵国了。
“兄长!”
夏侯兰纵马终于赶来,牵马走到赵云身后。
赵云没有回头,问道:“兰弟,吾尝自诩忠义之士,可现在?忠不知忠,义亦非义啊!哈哈哈~”
夏侯兰面色一顿,暗叹一声,回道:“兄长为忠义二字所累,却不知自古以来,忠义难两全。”
“但,吾的忠,陛下知道吗?吾究竟是在忠于陛下,还是在忠于王氏?”
“王氏权倾朝野,事无巨细,悉出其宗。忠于陛下,亦是忠于王氏。忠于王氏,亦是忠于陛下罢了。”
“忠亦忠,亦非忠?”
赵云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声音一沉:“唉,当年战死北疆的义从,缘何无云?若非如此,云何必遭受今日之苦楚?”
“兄长何出此言!天下大乱,又有几人如同兄长一般,怀忠汉之心,一往无前?”
“兰弟,是在嘲笑为兄吗?”
“不,兄长忠于汉室并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
“唉~”
两人叹息过后,皆陷入沉默。
而后,席地坐之,望着天地,心做万千愁思。
良久。
二人对于方才之事的愤懑,也逐渐平息。
“兄长,吾打算去河东,投世子去。”
夏侯兰突然一句,让赵云愣住了神,迷茫的看着夏侯兰。
“兰弟?”
“兄长,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大汉,委实让人呆不下去了。兄长可能不知,盛开死了?”
夏侯兰解释了一句,生怕自己方才的话再刺激到赵云。
可是,赵云显然没有在意,反而不敢置信的问道:“盛开死了?三河精骑不是陛下亲兵吗,怎么?”
“正是因为如此。晋阳大战时,三河精骑被调守梗阳城,全军覆没!”
夏侯兰将今日打探的消息,全说了出来。
赵云抚下额头,长叹一声。
夏侯又继续说道:“忠义之士,皆死于内斗,兰不想死的如此不明白,就只能做不忠之人了。”
“也罢,也罢。”
赵云摇着头,无奈一句。
“兄长,兰弟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讲。”
“兰弟且讲。”
“何不随吾一同投周王,周王仁厚爱民,国力日盛,必能鼎定天下!”
夏侯兰皱着眉,看着赵云。心中,却没报丝毫希望,相处了这么久,兄长的性子自己一清二楚。可作为兄弟,又岂能见之不顾?
赵云莫名一笑,出乎意料的说道:“行啊。不过,云还有很多事都没有做。到时候,若是兰弟在周国顺风顺水,记得给为兄留个小吏的职位即可。”
“唉~”
果然,听到后面,夏侯兰就苦笑了一声。
“对了,兰弟。汝缘何认为,周王能定鼎天下呢?赵国虽然被吾等接连击败,损失不小。可毕竟坐拥冀州富裕之地,兵甲数十万。还有楚国,也很强啊!”
赵云疑惑的看向夏侯兰,世子投靠周王还能理解。毕竟,袁绍与世子有不解之仇,袁术又是与袁绍同宗同族,更曾背叛燕王,世子唯有投靠没有任何交往的周王。
夏侯兰嘴角一扬,笑着说道:“嘿嘿,兄长。若论武艺,弟差兄长何止万丈。但若说道天下大势,兰可是丝毫不逊于兄长啊!”
“这臣择君啊,首先一点得看君主品行。周王不用说,也曾经削帐下将校的兵权,一揽其中。尤其是夏育,对了,兄长知道夏育吗?”
“废话,为兄虽然没汝消息灵通,可也不是两耳不闻天下事。名震雍凉的夏育将军,哪能不知!”
赵云白了一眼,夏育自己都不知道的话,还打什么仗。
夏侯兰又言道:“可若是放到十年前,黄巾之乱时,兄长可知道夏育?不知道吧,吾也不知道,周王高明就高明在这里。不可否认,平羌乱、剿黄巾、定西凉,夏育大小战不知几何,战功赫赫。但是,也就在关中、凉州扬名,出了函谷,没几个人知道。”
“而当年周王削其兵权,听说他帐下兵马五六万,皆是亲信部曲。但是周王明升暗降,将夏育的部曲全都拿下。而夏育手下,无一人有异议。当兵打仗嘛,不是为了功名,就是为了钱财。周王待人宽厚,夏育虽然没了兵权,但成了征西将军下第一人,声名也逐渐开始在天下传播。”
“若非段公到了周王帐下,恐怕夏育的地位就是周国中尉了。即便是中间还有徐荣插手,让夏育在周军中的威望再一步被削弱。可夏育不在乎了啊,他仍旧是大周排名前三的名将。周王仁厚之名,亦是周军将校奋死之因啊!”
夏侯兰呼呼啦啦的说完,听的赵云直皱眉挠头。
“汝从何处听到的传闻?周军强在军纪,天下皆知。”
“军纪严,难道不是周王的决策。更何况,军纪虽严,可周人户室,一人当兵,一家无忧。十人当兵,一亭荣之。”
夏侯兰反驳说道。
这下让赵云更加疑惑了,盯着夏侯兰,说道:“兰弟,莫非汝见过调查司的人?”
“嗯?”
夏侯兰珠目一抬,匝了下嘴巴,仰头望向天空。
“哼,还不如实道来!”
赵云面色一凛,语气一坚。
夏侯兰便顶不住了,苦笑着说道:“兄长猜对了,调查司的人找的小弟,弟~”
赵云手一摆,懒得听夏侯兰废话,吾说这厮方才说那么多话,怎么全是夸周王的好呢。
“行了,世子殿下有消息吗?在周国怎么样?”
“嗯~怎么说呢,人家毕竟是燕王之后,吾等肯定是比不上。”
“噢,兰弟的意思是世子在周国很好?”
“那当然啦,现在世子殿下,是大周第二骑兵军的军将呢。而且,被周王封为燕侯,准许立宗祀社稷。就是不知道,等周王称帝,能不能得到王号。”
“应该不会。大周先前新出的爵制,最高的是公。不过,燕国公的话,倒也不错。”
赵云难得的露出一丝喜色,感慨道:“世子选对了啊!”
可夏侯兰却有些不耐烦了,直言道:“兄长,弟就明言吧。吾见到的那个调查司的人,是世子殿下专门拜访了周国总参贾诩,来请兄长的!”
赵云面色一僵!
随即,看向蔚蓝的天空,与夏侯兰说道:“兰弟,待到了河东,代云谢过世子。恕云不义,难以为其牵马坠镫!”
“兄长何故执迷不悟呢?”
夏侯兰瞪大了眼睛,这招都使了一个遍,云兄怎么就不动心呢?
第847章 图谋王事
天子行辕所在的中军。
一场盛宴过后,退至大军所在的汉室君臣,也彻底稳下了躁动的心。毕竟,有大军在侧,赵国追兵杀来,也能护的大家周全。
同时,韩猛大军惨败而逃,赵军折大将数员,兵马数万。乌桓骑兵,更是一个都没跑出去,各部首领的脑袋全都聚在眼前。
也让刘协打心底,露出喜意。
从晋阳出走的那一刻,自己就在担心吕布和王服不能战胜韩猛。若是如此,后有追兵,前有赵国大军,死路一条。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更是佑吾大汉。
一场大胜,将大汉给悬崖边缘,给拽了回来。
只是,今日盛宴,吕布却不至。
军中不稳啊!
散宴之后,刘协立即找来了李用、董承、伏完三人,密议。
而王懋,亦是与轲比能相携同去。
回到帐内。
王懋与轲比能,彷佛瞬间酒醒一般,再没有方才行走间欢声笑语的亲切。
“归义王啊,不知汝带来了多少兵马?”
“三万精骑,皆是吾鲜卑精锐,对付吕布五六千骑,不成问题。”
轲比能落座后,沉着气,不慌不忙的说道。
闻言,王懋心尤甚喜,言道:“好,待解决了吕布,在下会为归义王向陛下请功。”
轲比能摇了下头:“王军将,功不功的,吾不在乎。但是,归义王未免太俗气了些,吾想换个王号?”
“噢~!”
王懋眼角一眯,捏起桌案上的酒樽,轻抿一口,笑着看向轲比能。
王懋不问,轲比能也逐渐收起随意,正襟危坐,回视王懋,一言不发。
“归义王,雁门郡已经足够了。”
“雁门不小,但想要吾大鲜卑的壮士,为大汉守边,雁门不够!”
“单于庭、屠各地,若是归义王雄心尚在,河南地也可取之。”
“吾与步度根首领,情同手足,焉能掠其地?”
“归义王的意思,王号非换不可了?”
得到轲比能的回答,王懋不禁冷起眼,换王号可不是件小事。更重要的是,绣衣使密探,已经知道轲比能想要什么王号了。
大鲜卑王?
哼,蛮夷之徒,也敢称大?
“吾若能如愿,莫说助王公取幽州,权倾朝野,便是南下并州,替公夺回晋阳,又有何不可?”
轲比能知道自己要的很多,所以也不介意给王懋画张大饼。毕竟,他王懋得不到什么好处,可不会帮自己。
王懋果然神色一变,微微颔首,垂问:“归义王此言,当真?”
“当真,公若不信,吾二人可歃血为盟!”
王懋喘了几下粗气,没有当口应下,反而言道:“无需如此,吾与归义王相交,至真至诚。不过,更改王号一事,兹事体大,吾要看看朝堂诸公的表现。毕竟,司徒公仙去,总有些宵小想要跳出来。”
“王公放心,但有所需,尽管言来。三万铁骑,随时候命!”
“好!”
王懋一击桌案,喝彩一声,看向轲比能,言道:“有归义王此言,来日汉室贵胄之中,必有君位!”
“吾仰羡汉家礼仪久矣!”
........
而同样,在刘协帐内,几人也在围绕着吕布一事进行商讨。
李用出帐安排了一下,随即回帐,冲着天子刘协点了下头。
刘协会意,看向董承,言道:“爱卿,今日大将军未出席聚宴,究竟发生了何事?”
董承没有答话,扭头看向李用,作为绣衣使直指,他知道的事情要比别人更多。
刘协的目光,亦是转向李用。
“启禀陛下,起因于王盖将大将军及其帐下心腹妻小,悉数解押在营内,欲以此逼迫大将军交出兵权。另外,大将军率军回归晋阳,而后北战韩猛,皆是王司徒生前所谋划。意欲,借此一战,将大将军、镇北将军手中的军权,握于掌中。”
“为何不早早来报?”
刘协面色一变,注视着李用,直言质问。
李用面不改色:“启禀陛下,王司徒生前所定,本是在夺取幽州之后,再配合朱老将军行此事。臣,也与朱老将军碰过面了,忠耿之人。但是,没想到王盖、王懋二人,不顾大局,于此时便欲削大将军兵权,臣亦未能第一时间察觉!”
“那,大将军营内可有动静?”
“没有动静,只怕大将军已经做出选择。若是如此,王氏必然做大。”
李用将方才手下送回的情报,悉数道出。
刘协暗叹一声,也预料到了事情的不对。大将军吕布,自己不确定他是不是忠心耿耿之人,但是除了郭蕴,就只有他手中握有兵权了。自己若想亲政,必须得仰仗他先干倒王氏一族。
“还有一事,臣刚刚得到消息,大营三十里外,有一支鲜卑大军,三万人左右。”
“什么?”
“鲜卑大军,他王懋想要做什么?”
刘协与董承皆是神色大变,惊恐不已。唯独伏完,年老持重,没有任何波动。
李用说完,便垂着头,退到一侧。
王氏,应该不会迈出那一步。但,大将军就未必能安然无恙了。
慌了一阵后,董承也及时回过神来,仔细想想后,言道:“陛下,臣以为,这轲比能的三万铁骑,未必不能为吾所用?”
“爱卿有何良策,尽可言来。”
“陛下,轲比能乃鲜卑之首,又岂会听从王氏之命。彼等之间,必有所易。不过,王氏给轲比能的,陛下亦能给。而陛下能给的,王氏却给不了。”
闻言,刘协的眉头逐渐舒展起来,言道:“那,谁可与归义王详谈?”
“非绣衣直指不可。”
“嗯?”
李用当即看向董承,有些不爽。这可不是什么好活计,谁知道王懋许给了轲比能什么,自己又有哪些能代陛下许给轲比能?
“李爱卿,可愿往之一试?”
“臣愿往,只是还请陛下明言,臣不知道当许之几何?”
“非国家公器,皆可许之!”
刘协一句话,让李用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
非国家公器?
现在除了国家公器,大汉还能给予鲜卑人什么?
钱粮兵甲?
自己都不够用了,其余的还有啥~
“诺!臣晚间便去。”
李用硬着头皮接下这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摸清楚轲比能想要什么,再做抉择吧。
刘协冲着李用点了下头,然后看向董承,问道:“大将军那里,如何处理?若是其部精骑,为王氏所掌。再加上北军、禁卫,鲜卑人也未必能诛灭王氏。”
“待入夜后,臣亲自去大将军营内走一遭,定劝大将军尽忠王事。”
“也好,唯有如此了。”
一侧闭目养神,听着三人密谋的伏完,却是不禁皱了眉头。
有些心急了啊!
第848章 究竟谁在第五层?
天色一暗,行走于黑暗之中的人蠢蠢欲动。
王懋也送走了轲比能,独坐在帐内。一颗白发苍首,注视着帐帘,充满了担忧。
自己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轲比能的心思。
正所谓,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自己要借助轲比能的力量来掌权,但不代表自己要养虎为患。
大鲜卑王?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若是轲比能想要再进一步呢?
那时候,王氏要么与汉室陪葬,要么恭顺在夷狄之下。这一点,自己绝对不允许发生。看来,要想办法,削弱鲜卑人的实力了。
“军将,诸位公子到了。”
“让他们进来。”
“诺!”
王盖、王晨、王凌、王景、王定,五位祁县王氏嫡系子弟,便进入帐内。
“侄儿拜见伯父。”
“孩儿拜见阿翁。”
几人一应见礼。
祁县王氏,王隗仅有二女,无子。王懋有子二人,正是王晨、王凌兄弟。而王允有子三人,乃王盖、王景、王定。
“不必多礼。盖儿,汝随父在朝数年,朝臣之中,有几人可为吾王氏所用?”
“伯父,朝臣之中,八成皆乃太原人士。不过位居高位者,无几。”
王盖拱手言道。
王懋点了下头,随手一摆,笑着说道:“无妨。晨儿,汝一直掌管宫廷禁卫,如何,可为吾王氏征战?”
“不成问题。”
“好。行辕周遭部曲,尤其是那一千精骑,汝等小辈,定要紧紧握在手中。”
王懋一番询问,让帐内的几位小辈,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王凌,疑惑的看着父亲,问道:“阿翁欲打算近日除掉大将军?”
王懋轻嗯一声,珠目渐冷:“此时乃最佳时机,狼骑一分为二,朱公伟亦不在左近。若如吕布不肯交出兵权,老夫不介意一试。”
“可是,眼下虽然韩猛几近全军覆没。但吾等身后,尚有袁谭数万精锐赵兵。幽州此刻空虚,正当趁虚而入。若在此地浪费时日,只怕取幽州难矣。”
“很快,最迟明日夜晚,便能分晓。攻打幽州,本就途径长远,非一朝一夕之功,一两日功夫,等得起!”
听完父亲的话,王凌不再出声,只是眉间越皱越紧。
不论胜负,大汉仅余的兵力,也会再度被削弱。如此情况,真的能打下幽州?若不能下,鲜卑人必生异心。
最关键的还是粮秣,多耗一日功夫,留给他们打进幽州的时间就少一天。
唉~
后面王懋讲的事情,王凌几乎都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事,愈加不畅。
王懋安排完毕,几人也随即散去。
一出帐,王晨便搭住王凌的肩膀。
“阿弟,怎么回事今日?心不在焉的啊!”
王晨年长王凌八岁,两兄弟间自是长兄非常照顾小弟。方才见王凌在帐内,总是出神。身为兄长,自然要问一下什么情况。
王凌垂首一叹,与王晨说道:“阿兄,你们是不是都知道王昶和他父亲的打算?”
王晨面色一顿,看着自己的弟弟,拍拍其肩膀:“没错。不过,为兄知道你和昶弟的关系好,便没有告诉你,免得你.....”
“弟不知道吾等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吾知道族中好几个庶出子弟,最后都去了王柔伯父家中。”
“没办法,攻打幽州,谁都没有必盛的打算,三叔生前安排的。毕竟,纵是失败,吾王氏总要继承下去。另外,过些时日,吾打算跟阿翁商量一下,让汝去周国。”
王晨看着弟弟,充满了溺爱,最终嘴角笑了一下,等待着王凌的询问。
毕竟,周国未必能容得下王氏子弟。
“打幽州,这么难吗?”
王凌所问非问,反倒是让王晨愣了一下。
王晨没有着急回答弟弟的话,观察了一下四周,而后言道:“走,去为兄帐内说。”
两人很快便绕过诸帐,回到王晨帐内。
安排好亲卫严查四周后,王晨这才与王凌解释道:“阿弟,汝知道匈奴人为什么没出现在晋阳城外吗?”
“不知道。若非匈奴人背信弃义,晋阳城绝对丢不了。”
提起匈奴人,王凌心中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王晨暗叹一声,继续说道:“呼厨泉,跟了轲比能。”
“什么?那.....”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吾王氏所有的计划,都提前了。不提前不行了,吾王氏若不能早日整合诸军,恐怕就压不住胡夷了。胡夷之所以还有忌惮,就是他们还不知道三叔的情况。但此时瞒不了两天了,所以阿翁才着急着拿下狼骑。”
“可是,这关乎攻打幽州何事?”
“愚笨!轲比能巴不得吾等跟赵国拼个死伤惨重呢,如此,还有谁能拦住他们鲜卑人大举南下?攻打幽州,鲜卑人肯定不会出力。只靠吾等,未必能下。”
王凌面色一暗,有些无奈的说道:“周国~唉,董卓旧部都在,吾王氏又与周军大战过,只怕周王未必会用吾啊!”
“为兄知道。所以,汝去周国,只能隐姓埋名。一旦幽州局面打不开,王氏嫡支就靠汝和定弟了。”
王晨一句话,让王凌有些迷茫。
“阿兄~”
“吾王氏虽欲权倾朝野,藉此以为后世打下根基。但,王氏亦有风骨,传承千载。事旦不济,焉为胡虏膝下!”
王晨微笑着说完这句话,而后又看着王凌,感慨而言:“凌弟,汝也要记住。宁事仇主,不事夷君!”
“阿兄~”
王凌眼眶之中,一瞬间便充满莹珠,唤了一身后,突然起身,意欲出帐。
“阿弟,阿翁说了,他不会见汝!”
“什么?”
王凌双目无神,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兄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顿下脚步,王凌再度坐了下来,提袖掩了一下眉目。再现于王晨面前时,已是一副坚毅之色。
“哈哈,这才不愧是吾家良驹!”
“阿兄之言,弟铭记在心。”
“嗯,稍后便去寻定儿吧!”
“这么着急吗?”
“不错,除大将军之事,亦有风险。汝与定弟,一文一武,皆是吾等小辈拔萃之才,丁点损伤不得。”
“可.....吾想与阿翁道个别。”
“不用,大伯已在离石等着汝二人了。”
“这.....也在三叔预料之中?”
“不,是大伯的安排。大伯虽不似三叔那般雄才伟略,但论保家全宗,胜于三叔。三叔会投向周国,汝二人则隐于乡野。若大伯无恙,自会寻机会提拔汝二人。若是大伯有恙,汝二人便隐姓埋名吧。”
“为什么?这仗还没打,难道大伯、阿翁、三叔都认为打不赢了?”
王凌很是苦恼,这传入耳的每一句,几乎都是在交代后事。他们还有数万人,还有朱老将军的大军,为什么就会抱着打不赢的心思。
王晨微微一笑,说道:“不是打不赢,吾等也会尽力而为。可若是万一,濒临绝境,再想让汝与定弟出走,只怕难走。一切,都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早做安排,总比事到临头再做,好得多。”
“嗨!”
第849章 相约合谋
吕布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董承,一身小卒打扮,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厮,怎么会来自己这里?
对于董承和伏完两人,吕布先前从没有与他们有所交集。因为,谁都知道,这两家已经跟天子绑在一起了。董氏、伏氏对于任何一个想要权倾朝野的人来讲,都是阻碍。
对于吕布,当然也不意外。
没什么忠不忠的,走到了这一步,谁不想往前再踏一步。更何况,当今天下,已经有好几个人站出来趟路了.......
董承也没有着急说话,笑看着吕布,他不着急。
反正,距离死亡更近的不是他董承。即便王氏吞并了吕布的党羽,也一样要尊从天子。否则,他们如何跟袁绍争锋。
“国舅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吕布盯着董承,脑海中已经有些头绪。天子嘛,不能亲政,算什么天子。而要亲政,就必须先搬倒眼前的大山。
也许~事有转机。
“承深夜来此,大将军又何必明知故问?陛下,对于大将军之遭遇,深感悲切啊!”
“那又如何?国舅手中无兵无将,焉能成事?”
吕布直言不讳,让董承面色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摇摇头,笑言道:“无兵无将?大将军莫非以为,吾汉室养士四百年,无可用之人?需知,十室之邑,必有忠士啊!”
“噢~那本将倒要听听国舅有何辅国良言了!”
吕布依然吊着董承的胃口,目光瞥向他处,洗耳恭听之。
董承眯了下眼睛,虽然知道大将军甚是跋扈,可也没想到临死之际,竟然还嚣张至极。
哼,若非汝一匹夫,还有用处,谁管尔等死活。
“王懋能给轲比能的,陛下一样能给。一切都在老夫计划之中,若是大将军有意,便接下这封圣诏。若是无意,大将军尽可卑躬屈膝以向王氏!哈哈哈~”
董承自怀中抽出一份帛书,起身放到吕布身前桌案,又言道:“明夜子时,北军必乱,大将军需早做抉择。”
吕布看了眼手前的诏书,又微微抬头,看了眼董承。
“国舅请回,布自有定论。”
“大将军威名盖世,天下仰之,承深以为敬。告辞!”
董承留下一句赞扬的话,折身出帐。
而吕布,则陷入了沉思。
董承一走,魏续便走了进来。
“姊夫,这老儿来此作甚?”
“莫要多问,去唤子龙前来一叙。”
吕布说完,魏续眼珠子一瞪,有些不大情愿的说道:“姊夫,那赵子龙跟咱们就不是一条心,还唤他作甚,徒增晦气!”
“行了,子龙在战场上救了汝两三次,不知感恩也便罢了,焉能如此构之。”
“这.....他救吾是救吾,大不了以命相还。可如今,关系吾两家数十口安危啊!”
“去唤子龙来,告诉他有要事相商!”
“......”
魏续拧了下脑袋,只能无奈应道:“诺!”
......
董承很快就回到了中军大营,但并没有直接返回天子行营。倒不是担心被别人认出来,有着绣衣使掩护,自己的身份不会暴露。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跟着两个绣衣使密探,三人一身兵卒装扮,沿着营寨拐向北军中营所在。
“先生,吾等只能到了。王氏的密探,半数都在军中。”
“无妨,到这里就行了。告诉子由将军,明夜子时,陛下要北军乱起来。”
“卑职一定将话带到。”
“听闻汝是李用最信任的心腹?若是此事办好了,李用会升任绣衣御史,绣衣直指的位置,不需要老夫多言了吧!”
绣衣密探目光一亮,抱拳谢道:“多谢先生提拔,先生放心。”
“那老夫便先回去了。”
董承在另外一名密探的带领下,继续往前走去,两人大摇大摆的从北军中营前走过。
而绣衣密探则是来到北军中军大营的营门前。
“卑职见过张军候。”
守寨门的一名屯长,快步走到张军候面前,拜礼言道。
“这么晚了,还呆在营门这,又无甚战事,早点回去睡觉。”
“不行啊,刚刚下了军令,各营都要严加防范。长公子亲自带着军正巡视各营,出了岔子,小弟吾这颗脑袋可不够砍的。”
“这赵兵都被打跑了,还管这么严。对了,广武那边有了人气,后营的王校尉,弄了不少从晋阳过来的小娘。”
张军候笑眯眯的说道,顺便拍了下屯长的肩膀,不断暗示。
那屯长当即会意,嘴角也不禁扬起,问道:“小弟也能去?”
“嘁,王校尉费那么大功夫图甚?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些军吏怀里的那点铢钱,明个为兄带汝走一遭。”
“那可得多谢军候照顾了。”
“小事,不说了。为兄要回帐休息了,今个可累的不轻。”
“明白,明白。”
进入中营,张军候并没有着急着去王服的主帐,而是先行回到了自己帐内。
漆黑一片,基本看不到帐内的状况,张军候摸着黑,靠着脑海中的记忆,很快就摸到床榻边缘,歪下身子一躺。
硬邦邦的床榻,再加上甲胄未去,咯的后背很是不舒服。
“呼!”
张军候吐了一口粗气,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脖颈间感到一凉。
作为绣衣使密探的他,很熟悉那种感觉,顿时浑身汗毛四起,一动不动。
“跟了董承这么半天功夫,陛下想要做什么啊?”
一道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张军候没有抬目去望。此刻,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这人正盯着自己。
“校尉,陛下想要联合吕布,明夜子时,放手一搏。”
“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卑职只知道这些。不过,董承跟吕布在帐内谈了片刻,谈些什么,卑职无处可知。”
“好。明天汝就回晋阳吧,晋阳那边会有人助汝避过绣衣使。”
“校尉,恕卑职直言。您只要走出这帐篷,吾二人皆活不过天亮。”
“知道你们绣衣使厉害,但是这是军营。”
“绣衣使还接到了一份密令,明日夜间,诛杀王氏诸人,不择手段。”
张军候一点也不紧张,与那校尉说道。
那校尉摇了摇头,嗤笑一声,问道:“怎么?想劝吾归顺绣衣使?”
“校尉乃是王副将心腹,卑职不会做此无用之功。”
“那汝说这么多,想要做什么?”
“嗖!”
“噗!”
一声闷响。
横在张军候脖颈前的匕首,逐渐滑落。
张军候不慌不忙的起了身,点燃帐内油灯,果然是中军典军校尉。
只不过,此时此刻,一支弩矢,自其阳穴横穿而过。寒光凛凛的箭头,带着一丝血迹,露出三指之长。
“速速派人去禀报直指,事情有变!”
“诺!”
帐外轻嗯一声。
张军候也提起挂着的环首刀,转身出帐。
帐外,三人正恭敬的候着。
“把这些渣渣的尸体扔进帐内,告诉军中其余弟兄,立即行动,四处放火,扰乱北军。小五,汝带几个人,随某一起去见军将。”
“诺!”
“呸,几个家仆,也想跟吾绣衣使较量!”
第850章 所言甚是
很快,张军候便来到了中军主帐。
那灯火通明的大帐,就是北军主将王服所在。
瞅了一眼四周,张军候冲着手下挥了下手。几名绣衣使密探迅速散入黑暗,开始搜索着那些紧紧盯着中军主帐的王氏探子。
张军候就静静的等着,直到一声吱吱声在不远处响起,这才起身。
拍了下身上的衣架,张军候阔步朝着一群侍卫环伺的中军主帐。
“何人?”
“斥候曲军候,有紧急军情,来报军将。”
“等着。”
亲卫留下一句,转身入帐。
很快,便出帐,冲着张军候言道:“进来吧。”
“多谢。”
张军候一进入帐内,身后的王服亲卫瞬间便拔出佩剑,横在其颈后。
王服一身睡袍,看着眼前的斥候曲军候,问道:“汝究竟是何人?方才帐外的动静,是汝搞出来的?”
张军候没有说话,看着王服,又瞥了眼身后的亲卫,没有说话。
王服冷哼一声,抬手示意了下亲卫。
“说吧。”
“多谢王军将。”
张军候冷着眼睛,拱手一谢。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份帛布,言道:“陛下有诏,王服听命!”
王服眉头一皱,当即起身微躬。
“兹王氏日渐权重,横行朝堂,欺君罔上。今更欲谋大将军,意乱国朝,坏大汉社稷。着北军军将王服,立即将兵平乱,尽诛王氏。”
张军候念完,将帛书递到其面前,再言道:“王军将,看看真假与否。”
王服接过帛书,打开瞥了一眼下角,正盖着天子印,不再疑他。
而后,便陷入深思。
天子一封诏命,煞是简单,动动笔墨即可。
可给自己的任务,却是比登天还难啊!
“王将军,卑职已经暴露,典军校尉已死,王懋很快便会有所察觉。还望将军立下决断,以免误之国事。”
“汝是绣衣直指的人吧,老夫且问汝,军中还有多有绣衣使?”
“除去身在外州的探子,所有的绣衣使都在大营内。北军中有五百余人,皆听卑职号令。余者近千人,皆听命李直指,负责行营之事以及陛下安危。”
“尔等绣衣使如何安排的?”
“回将军,卑职已命诸部,准备行动。营中放火生乱,诛杀王氏子弟及其心腹。另外,还有数十人布置在东营门处,以便为大将军打开营门。只不过,原定时间乃明日子时,此刻生变,或许会出现意外。”
张军候有些担心,毕竟上面传下来的命令,现在起码还有半数的探子不知道。本来打算明天再暗中通知他们,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倒是王服,听完点了下头,大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准备,已经很不错了,起码还有几分胜算。
“这样,吾稍后传军令,让各部去攻打大将军营寨。汝立即派人告诉大将军,伺机袭营。”
“好,卑职稍后便安排人去。”
“现在就去,王懋很快就会察觉不对。另外,绣衣使探子扰乱军营后,立即去与李直指汇合,一定要护住陛下安全。”
“诺!”
张军候二话不说,应声转身离帐。
绣衣使一走,王服思忖了几息,与亲卫言道:“诸信骑中,可有信的过的人?”
“将军,有几人,足以为国士。”
“好,让他们分别传令左右后三营,赶往前营,汇合前营校尉攻打大将军营寨。再传令给前营校尉,着其引兵赶往后营,准备攻打陛下行宫。切记,告诉他们,是王副将的军令,明白吗?”
“明白,卑职这就去联系。”
“去吧。对了,让诸亲卫集结。旦见营内起火,立即给本将杀,一定要把中军搞炸营。”
“诺!”
.....
黑暗之中,王服亲卫在走动,绣衣使探子在走动,王氏密探也在奔走。
寂静大营之下,却是一点都不安静。
这边王晨带着王凌和王定,很快就来到东营门外。
“走吧,先去雁门关,走楼烦去离石,路上定要注意安全。”
“大兄!”
王凌不舍的注视着王晨。
王晨微微一笑,拍了下王凌的肩膀:“照顾好定弟。”
随即,又回头冲着几位跟随王凌一起的几名王氏家将,抱拳言道:“余弟,便拜托诸位了。”
“公子放心,吾等必护得二位小公子安然至离石。”
“拜托了。”
王晨再度一拜,几名家将亦是俯身回拜,随后翻身上马。
王凌与王定,冲着王晨行了一礼,不再多言,上马而走。
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王晨暗叹一声,随即回身往阿翁大帐走去。
“公子。”
听到帐外亲卫所唤,此时仍旧未眠的王懋,不禁抬起头,看向帐帘。
王晨掀开帐帘,看了父亲一眼,躬礼言道:“阿翁,凌弟跟定弟已经走了。”
“走了也好,吾等也能放开手了。”
王懋面色不改,口中语气彷佛全身都放松一般。可是,心中对幼子的溺爱和担忧,又怎会写在那沧桑的面庞间,唯在心中。
“晨儿,方才董承去了吕布的大营。”
“那看来,想要大将军交出兵权,没那么容易了。”
王晨也未有改色,早在意料之中。若是妻小便能限制住当朝大将军的话,那未免也太有些笑话了。
正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
王懋亦是抬起头,望着帐顶,感叹一声:“唉,陛下想要亲政,吾王氏恐怕难了。”
“大义虽然不在吾等,但军权悉在。只要稳住军心,冠之大将军谋逆之名,诛杀彼等不难。”
“嗯,汝稍后便回行营去,天子不能消失在汝的视线之中。”
“阿翁放心。不过,王服怎么解决,他在军中的声望也不低。”
“王服手中没有兵权,陛下手中亦无兵权,他们可以依靠的只有吕布那数千骑。以寡击众,最好的办法就是劫营。再加上那些无孔不入的绣衣使密探,哼~”
王懋冷哼一声,都不用怎么想,就知道那些老东西的打算。
王晨点了头,言道:“那要不要通知一下各营主将?”
“老夫已经让盖儿去告知诸将了,只是还不知道这些家伙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若,先下手为强?”
“不,敌在暗,吾在明,以静制动即可。”
王懋自信的说着。
王晨垂着头,有些担心。
而在天子行营左近,大汉天子的另外一名外舅伏完,也出现在司徒长史董昭的帐内。
“伏国舅,多谢了。”
“不用,老夫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国舅此行,昭已感激不尽。”
“唉~陛下,着实有些太宠溺董贵人了。”
“伏后,乃国之后,当统御内宫。”
“公仁所言甚是。”
“国舅所言甚是。”
两人目光交集,皆是会心一笑。
第851章 乱
黑暗之中,几个人正躲在一处帐篷侧面,目光盯着几十步外的王懋大帐。
“打探清楚了,王懋老贼周围只有二十多个人。”
“刚才进去的是谁?有人看清楚吗?”
“看不清。”
“准备。”
领头的一人低语一声,身旁几个人当即端起已经挂箭在弦的手弩,瞄着几十步外的中帐帐帘。
很快。
王晨与父亲讨论了一阵后,便要赶回行营,梳理宫卫,以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王懋亦是起身,中军与天子行营相距不远。可一旦打起来,谁也说不好什么。毕竟,刀剑无眼,它可不会管汝是不是高官贵胄。
帐帘掀开,王懋不禁抓住王晨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言道:“晨儿,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注意汝自身的安危。”
“阿翁~放.....”
话未说完,王晨眼角一瞥,似乎那夜色之中一道寒光仓促而过。
王晨来不及说话,当即一把将王懋往帐内推去,这才高喊一声:“小心,有死士!”
“嗖嗖~”
不等周围几名侍卫反应过来,几支弩矢从黑夜之中突然飞出。
“噗噗!”
王晨身子一顿,缓缓垂着头,看着胸膛上插着的几支弩矢。
“公子!”
“快,保护主君,公子!”
“......”
十几名侍卫当即簇拥在王晨身前,又有几人朝着弩矢飞来的放向冲去。
只可惜,刚冲至半途,又是几支弩矢飞出。一阵闷声后,几名侍卫便倒地不起。而后,夜色之中,随即冲出十来人,皆是北军打扮。唯独不同的便是没带胄,同时额间又绑着一条红带。
“杀!”
“快,你们几个,护着主君、公子,其余人随某御敌!”
亲卫统领当下立断,领头朝着死士对冲过去。而余下几人,匆匆将王晨扶入帐内。随后,取起帐内器架下放的盾牌,挡住王懋父子的身形。
王懋看着躺在自己怀中,不断呕血的长子,目光呆滞,口中喃呢道:“吾儿~”
“吾儿!”
“呃~呃....呕~”
王晨缓缓抬起已经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掌,想要抓住父亲的手臂。
“砰!”
抬了寸高的手臂,骤然甩到地上。
王懋面色一滞,咬着牙缓缓闭上眼睛.....
帐外的厮杀声,很快便停了下来。
十几名死士,拼掉了六名亲卫。
帐帘再度掀开,王懋已是穿好了甲胄,目光之中充斥着血红,阔步走了出来。
“主君。”
“集合亲卫营,传令前军,立即与中军汇合。左右两军,静待本将军令,擅动者杀。命令后军王承,立即赶往天子行营,接管宫卫,控制百官,诛杀董氏。”
“诺!”
“走水啦~!”
亲卫还未走,远处便传来一声惊呼。
一群人当即抬目望去,只见黑暗之中,躁动骤然而生。
“快去传令,再去寻王盖,告诉他给本将不惜一切手段,稳住军心。”
“诺!”
亲卫统领再不迟疑,当即寻来几名心腹,安排一番。随后,自己又快步朝南面的亲兵营走去。
时间过得很快,但王懋多么希望在这么一刻,让它慢下来。
短短片刻之间,营内就已经乱糟糟的一片,到处都有人在呼喊走水,也有人再喊着敌袭。
中军护军将军,仓促的跑到了王懋身前,身上连甲胄都没披挂,看的王懋杀意升腾。
“将军,将军~”
护军将军显然有些意外,军将怎么这么快就穿戴好了?
“哼,还不滚回去,稳定军心?”
“诺,诺诺...”
护军将军咽了口气,连滚带爬的又朝着来的方向跑去。
一瞬间,整个汉军军营都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有火光,有慌乱奔走的士兵!
身在左营的王盖,捂着挨了一箭的肩膀,看着周围的局势,喘着粗气。左军还算不错,虽然营内也有人防火,但早一步得到军令,校尉能力也算不差,稳住了军心。
很快,左军校尉来到王盖身前,抱拳言道:“长公子,营内宵小都已经诛杀干净了。”
王盖没有第一时间回左军校尉,而是谨慎的盯着四周,脑海飞速的旋转。
“张校尉,汝乃家父心腹,盖信的过汝。今夜有变,还望校尉尽心效力。”
“公子放心,卑职是司徒从死人堆里带出来的。王氏养了某二十五载,今夜纵是万死,亦保公子安全。”
“不是吾的安全,而是整个王氏。这里便交给汝了,吾要速速赶回行营,助晨弟一臂之力。切记,无盖叔父之令,谁来都不要信。”
王盖说完,便在亲卫的帮助下,上了战马。
“公子放心!”
左军校尉抱拳一应,而后又冲着身后的一人喊道:“速带斥候诸骑,护送公子。”
“诺!”
“走!”
王盖飞马便走。
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骑飞马奔来:“将军有令,大将军图谋作乱,理当尽诛。左右二军,速速赶往前营,准备进攻大将军营寨。”
左军校尉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人,又瞥了一眼已经没了踪影的公子。
“可有王副将令箭。”
“令箭在此!”
信骑从怀中当即抽出一支短箭,递给上前的一名士兵。
左军校尉拿起握着箭杆,仔细看了一下箭头,不由冷哼一声:“是王服将军命汝来的吧,杀了!”
“尔等怎敢?”
“噗!”
亲卫可不含糊,一矛便捅死了骑在马上的信骑。
左军校尉又言道:“速速去禀告王副将,今夜之乱,王服军将亦在其中。”
“诺!”
事实上,不等左军校尉来报,王懋已经领着数百亲卫,以及刚刚聚集的千余护军将士,将王服主帐所在,团团围住。
王服并没有走,而是在诸亲卫的团团环卫下,不断的听着亲卫汇报的情况,同时再下达军令。
当一群人围上来的时候,王服这才抽空看了一眼逐渐逼近的敌人。身旁亲卫也谨慎的盯着来敌,慢慢形成一个圆阵。
“王子由,汝以为尔等赢定了?”
“王氏国贼也,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王服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在这混乱的军营之中,想要让几十步外的王懋听到,简直异想天开,倒不如说是给身边的亲卫说着听。
王懋也懒得跟王服废话,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杀!”
“杀~”
整个北军大营在深夜之中,一片乱麻。
天子行营处,护卫大汉天子的三千宫卫,三名校尉望着混乱的中军,心底愈发不安。他们的主将王晨,正在中军其父那里。北军大营一乱,主将未归,他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西面的狼骑,也迅速集结。
吕布、赵云在密探中被魏续叫停,出帐望着西面的北军大营。
“不好,事情有变。传令下去,王懋图谋造反,奉天子诏命,诛杀国贼。”
“诺!”
而一直盯着汉军大营的鲜卑游骑,在发现这一乱象后,当即回奔。
最惨的莫过于牵招刚刚整编的赵军降卒了,数千军心涣散的败军,望着乱哄哄的北军,一脸迷茫。
牵招站在帐外,左顾右望,不知如何抉择。
作为一名降将,他更加不知道汉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刚投降没两天,就出了这档子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第852章 天子行营
“将军,打探到了。”
一名校尉,跑到牵招身前,汇报说道:“听那些乱兵说,是大将军要攻打北军,杀王氏众人。”
牵招眉头一皱,没想到汉军之间的权争如此严重。要晓得,现在大汉的局势可一点都不乐观,南面袁谭公子已经占据晋阳。韩猛将军虽然大败,可等回到幽州,再拉出五万军队,守住幽州不成问题。
大敌当前,犹有此乱,当真可笑。
“走,过滹沱河,咱们进山,回冀州。”
“啊?”
校尉愣了一下,有些没想到。
“啊什么啊,在大汉呆着可没有前途。若不是为了保存性命,谁去投汉军。”
“可咱们没有粮啊!”
“傻啊,北军都乱成什么样,咱们去后营抢了粮秣,然后在滹沱河边汇合。”
“如何渡河?”
“废话真多,快去传令。”
牵招恨不得一刀砍了眼前这厮,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屁话。
很快,几千收编的赵军当即在牵招的率领下,绕过北军右营,朝着后军赶去。
左军营外。
轰鸣声骤响,左军校尉看着沿着军营飞奔向南的骑兵,不由皱紧了眉头。
王副将的军令已经送到了军前,可是他们都是步卒,压根就追不上大将军的狼骑啊。
“走,去中军,与主君汇合。”
“诺!”
左营如此,右营也是在朝中军赶去。他们倒是看不到什么,而是先前接到军令,往前军集合,准备攻打吕布。
要去前军,肯定要往中军方向靠。
而后军大营内,王承一样砍了第一个信骑,他王氏的令箭可不一样。如今全营大乱,自己能听王服的军令?
笑话!
第二道信骑的军令验证一番无误后,王承这才开始率后军将士,朝着天子行营赶去。距离不过三百步,大军很快就涌入行营,身后的后营只留下一群慌乱的民夫。
一进入行营,王承便直接赶往宫卫营内,接管宫卫。
两军合并后,足有五千余众。
但此时此刻,已经发觉事泄的董承,召集了绣衣使及诸卿带来的家仆,分派兵甲,宫卫天子所在。
天子所在的军营也不小,毕竟有着庞大的官宦家属和宫廷奴仆。
聚集了不到两千人的董承,根本守不住这么大的军营,只能清空天子行帐周围,列阵护着天子作战。
只要等到大将军精骑杀来,就安全了。
此时此刻,董承也没有心思去管那些百官、家眷以及内官宫婢了。
可是,仍有两人,稳坐钓鱼台,看着乱糟糟的一切,相视一笑。
伏完看着左近护着自己的家仆,不由担心的问道:“公仁啊,有大将军和轲比能在,董承会死吗?”
“伏公安心便是,昭虽不及司徒公那般雄才伟略。但应付这等小局面,手到擒来。”
董昭不慌不忙的看着王氏掌控的兵马,逼近天子行帐,即将与董昭交战。
伏完皱起眉头,摇着头:“陛下龙体,万万不能伤之。”
“吾已经与李直指交代过了,陛下不会有恙。不过,董贵人很可能会中流矢,董公也会尽忠于陛下。”
董昭说完,扭头冲着伏完一笑。
伏完轻轻吸了一口冷气,压下心中的莫名跳动。这董公仁,看来并不怎么好相处啊,此事过后还是与其早早斩断关系为妙。
“打起来了!”
董昭突然一声,将陷入深思的伏完拉回到战场。目光望向战场,王氏私兵已经与董承召集的兵马厮杀在一起。
自此,整个大营都乱了起来。
.......
“杀!”
牵招带着数千赵兵,宛若猛虎一般,杀入后营。
早就慌乱不已的民夫,不及接站,便开始溃败,四散而逃。
驱散溃兵,牵招当即让手下弟兄抢粮。只要有了粮食,他们就能返回冀州。
只可惜,还没过一刻功夫,牵招便被东面的奔雷声引去目光。
“杀!~”
后营溃败的民夫,一头撞上了自东面饶营杀来的狼骑。
无数人被分割成两半,一部朝着北面的中军跑去,一部被狼骑驱赶着冲往天子行营。
但这还不够,吕布亲帅一千狼骑,也不管那些四处乱跑的民夫,朝着天子行营左侧杀去。而魏续领一千狼骑,继续驱赶民夫。
赵云率领的白马义从,则是调头北上,准备拦截王懋的主力大军。
看着瞬间混乱的后营,牵招愣了一下片刻,当即拢住部曲,免得有人四处乱跑。而后冲着一直跟在身后的校尉:“看到没,那是白马义从,去报赵将军,吾等助大将军攻打行营。”
“啊~将军,咱们不是要跑吗?”
“不行,狼骑来的太快了,跑不及了。”
“那.....”
“快,让弟兄们随吾杀向行营,说不定吾等弟兄还能捞笔大的。到时候,尔等三人,怎么着也能升将军。要是能砍了几个王氏子弟,封侯都可能!”
牵招眼一红,心中的欲望迸发。
手底下的三个校尉,也是一样,鼓动着喉结,显然被牵招的话勾起了野心。
“吾等谨遵将军令!”
“好,杀!”
“杀!”
一彪狼骑和白马义从都没在意的部队,悍然朝着天子行营杀去。
路过的赵云,疑惑的看了一眼那支部队,但并没有介意。后军嘛,都是不是什么精锐部队。再说了,裹挟着那些民夫,这数千人也是被狼骑一冲即散的货色。
自己,还是将目光放在王懋主力身上。
北军中军,轻易解决了王服后,王懋便在中军等待着各部的集结。
一颗苍首高悬大纛之上,特别显目。
先行赶到中军的左军校尉,第一时间就将狼骑饶营的情况报给了王懋。
王懋没有在意,步卒追不上狼骑。若是贸然派兵去追,说不定还会被狼骑逐个击破。雁门关一战,对于狼骑的战斗力,他可是清楚的很。
甚至,聚集了中军和左军近四千人后,仍没有动,稳妥的等待着前军与右军赶来。
前军无疑是最后一批到达的部队,因为他们误信了王服的信骑,跑出了营外两里,又被喊了回去。
至此,王懋总算是聚集了军中尚存的将士,但兵力只剩下六千余人。加上已经去支援宫卫的后军,也不过区区八千人而已。
乱了不到半个时辰,没了两千兵力,这让王懋不禁有些恼火。
望着那些四散而逃的民夫,以及那一直游离在侧的白马义从,王懋冷哼了一声:“传令下去,结阵行进,驰援行营。左右两翼,时刻注意白马冲阵。有乱兵冲阵者,一律射杀。”
“诺!”
经历了一场大乱,幸亏王懋及时命各军诸将小心谨慎,这才没有炸营。但北军上下,也不能说士气多高。
毕竟,任谁在睡觉的时候,被这么一诈糊,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平复心情。
第853章 四面楚歌
北军上下虽有动荡,但在王懋的组织下,保持着阵型,朝着天子行营压去。
一群刚刚经历了雁门关大战的新丁,居然有了一丝的精锐的模样。这不得不归公于王氏的掌控力,众多王氏子弟以及心腹,充当军吏,为维持大军稳定贡献出了无比大的作用。
若非如此,经这一番闹腾,早就炸营了。
只可惜成也如此,败也如此。
有宗族子弟掌控三军,作为家族目前最有话语权的王懋对于各部兵马,可谓是如臂挥指。
但对于王承来说,就不一样了。
军中不仅仅只有王氏的威望,还有主将长久以来积累的威望。
王晨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名将,但绝对是一个好的将军。身为王氏子弟的他,从来都不会缺那点钱,也不至于从手底下那群苦了吧唧的兵卒腰包里捞。
不过,他手下的三位心腹校尉,就不一样了。
没有王氏一族的背景,也没有王晨的家境,想要往上爬,总缺不了钱财来铺路。
而当校尉来钱最快的莫过于喝兵血了。
莫说只有后世有,后世喝兵血的手段,也不过是从历史中慢慢遗传下来罢了。当大汉的兵,尤其是东汉末年的兵,绝对是要多苦有多苦。
作为宫卫,没机会上战场,也就没了捞钱就快的劫掠。可偏偏,整个朝廷的人都知道宫卫是王氏的人,连想收点贿赂的机会都没有。
王氏为了收拢军心,撒的钱不少,但绝对不会落到他们这最底层的兵卒手上。也许,上面的官长,一时大发善心,他们也能荣幸的享受到王氏的恩泽。
然而,作为日夜守卫天子安危的宫卫,除了王氏,多的是人来收买人心。
就在这边王承的北军所属后军与董承的大军交战之际,后面的宫卫却莫名其妙的乱了起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处都是谣言在军中传播。
王氏安插的军吏,已经有些弹压不住了。
毕竟,夜色之间,乱了这么久,不论是谁心中的压力都非常大。莫说一句流言,很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这些将士紧绷的那根弦给扯断。
王承身处两军之中,由于没有见到王晨,他只能将宫卫安排到后面,防止的就是这些没有主心骨的部队,突然兵乱。
只是,千想万想,还是没有想到各方势力插手的宫卫,还是出现了混乱。
看着身后,王承只能让军中的三名校尉,去稳定自己的本部将士。而后,使后军将士加大进攻力度,打破董承的阻挡,夺回天子。
北军虽然不是精锐部队,可好歹也经过了雁门关大战的洗礼,战斗力绝对不是一群仓仓促组织,缺兵少甲的世家家仆能抵挡的。
即便是绣衣使,也不行。
善于行走于黑暗之间的绣衣使,可从来没有经受过军中训练。
面对盾矛结合的北军军阵,董承唯有不断的后退,来尽量拖延时间。
北军步步紧逼,胜券在握。
王承也不禁面色一松,好在没出啥大毛病。
而就在此刻,后面宫卫的混乱,却是愈演愈烈。夜色之中,纵有火光相衬,也无法遍观全局。
耳边听着那后面连绵不绝的仓惶奔走声,王承不由皱起眉头。
可千万别在这关键时刻出事啊!
“将军,不好了!后面,吾等营内的溃民已经冲了过来。卑职虽然组织诸将士格杀民夫,但拦不住了。”
宫卫中一名校尉,突然跑到王承面前,带来了一条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
王承猛吸一口气,疑惑问道:“发生了何事?中军兵马未乱,何故民夫先乱?”
“不太清楚,不过有人说是骑兵踏营,也有人说约莫万余步军,杀入后营,故而溃之。”
“骑兵?莫非~”
王承低吟一声,目光看向周围的黑暗之中,可并没有发现异常。
至于之前,那么乱的情景下,耳边塞满的哀嚎和惊呼声,将骑兵的动静遮挡的一干二净,鬼才能察觉的到。
“报~”
“将军,中军有令,吕布狼骑已冲破后军,望汝部小心行事。”
王承眉目一瞪:“何时之事?缘何方方来报?”
“后营太乱,又有白马义从作阻,小的已是第六批来传于将军。”
信骑不傻,看到王承的表情,便已经猜到了先前几支信骑的下场,不由更是悲戚。
再观王承,已经傻眼了。
也就是说,现在报来的狼骑动向,少说也是两刻钟之前的了?
两刻钟前狼骑冲烂了后营的民夫,而今民夫已经裹入宫卫部曲,狼骑呢?
他们没道理会比溃民还要慢,早就来了~呵呵!
王承摇晃了一下脑袋,不得不承认,自己临阵指挥能力,确实不如几位兄长,因此掌管后军。但没有人是傻子,吕布准备了这么久,出现的那一刻,自己必败无疑。
尤其是现在宫卫眼看着就要被溃民裹挟而去,应该就是这个机会吧!
“杀!”
没有突如其来的骑兵动静,反倒是身后的宫卫各部中,骤然响起一阵厮杀声。
“奉天子诏,诛杀王氏叛贼。”
“王懋已死,降者不杀!”
一阵高呼声,伴随着宫卫的瞬间溃败,显的是那么让人无能为力。
崩了半天了弦,最终因为一句话而散了。
自己知道中军还在,可宫卫各部不知道,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将在哪?
“杀!”
就在这时,骑兵那熟悉的奔雷声,也终于响起。
自南侧,黑夜之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呼啸而至。来者口中,皆是高呼奉天子诏,诛杀叛贼。又或者是,王懋已死,降者不杀。
也许,苍天看王承还不够惨。
随着骑兵的出动,东北侧又是一阵喊杀声,不知敌军几何。
此时此刻,王承在无奈的叹息,周围诸校,莫不是面露慌色,不敢置信突然出现的敌军。不应该啊,吕布哪来的这么多兵马?
冲杀宫卫的听声音应该不下千人,正在奔来的骑兵具体不太清楚,但去掉白马义从,吕布最起码有两千以上的精骑。东北侧,听声势,约莫近万人,难不成天子当真通神意,撒豆成兵?
“将军!”
一名校尉不甘的看向王承。
不错,黑夜之中,他们不知道来敌多少。甚至,宫卫已经出现溃败的迹象,再想夺回天子已成妄想。
但他们不甘心!
吕布已经喊出了奉天子诏诛杀叛贼的话,也就是说,王氏一败,他们这些王氏心腹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想活,就只能拼命!
王承狠狠的吐了一气,看向四面杀来的敌军,大喝一声:“整军!传告各部,王军将尚在,各部徐徐北退,与中军汇合。”
“那宫卫呢?”
“已经溃了,拦不住了,莫要再管他们!”
“诺!”
失了先机,就要承担后果。
慢了一步,王承只能权且保存实力,与叔父汇合后,再做计较。
第854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王承还算幸运,带着余下的千人残兵,退回了中军主阵。
三千宫卫,在溃败后最大的作用就是吸引了吕布的目光。面对后撤的王承,仅有数百狼骑追杀了一阵。其余人以及牵招带领的兵马,全都奔着溃兵和天子行营而去。
即便如此,王承还是丢了半数人马,后军的战斗力真的不行。
欺负下董承拉出来的散兵游勇还行,面对狼骑当真是被追着砍,几无还手之力。
随着王承的退回,王懋也号令各部停止前进。因为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突然多出来的近万兵马,让王懋心底直犯凉。
“那支兵马到底来自何方?”
“侄儿不知,夜太黑,根本看不清旗号。”
王承沮丧的与王懋言道。
王懋暗叹一声,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丢了天子,又折了三千宫卫,自己手上只剩下眼巴前的九千多兵力。面对狼骑和白马义从,都尚有些难办,更别提吕布还有近万步卒相助,局势太不利了。
“退回营内。速速派人去北面看看,鲜卑人怎么还没到。”
王懋果断下令,同时将希望寄予到轲比能的身上。现在,想要扭转局势,也只能依靠轲比能手中的三万鲜卑精骑了。
“诺!”
北军逐步后退,吕布也没有妄自追击。
毕竟,王懋这贼厮的军阵还没散架,冲击步兵军阵,可不是狼骑能够做到的。
很快,狼入羊群的狼骑以及牵招率领的步卒,稳住了天子行营的局面。三千宫卫死的死,伤的伤,降者尚不足两千人。
驱赶的溃败民夫,也都悉数都收拢起来,赶到行营南面看押。
董承召集的诸家家仆以及部分绣衣使,可谓是损失惨重。倒是天子刘协,虽然受到了些惊吓,但毫发无伤。
北军退回其营寨,可以说这场政变,天子刘协以及吕布这一方,已经完全占据上风。
即便是李用没有成功,有着万余步卒,数千精骑的行营,鲜卑人来了,也未必不能一战。
唯一的坏消息,就是董承身受重伤,濒临之际。
吕布甲胄未卸,带着弥漫的血气,来到董承身前。
董承正躺在一张木板之上,奄奄一息。一支利箭,从口中横穿而过。胸膛前,还中了两支箭。这般情况,纵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吕布没有说话,长叹一声,言道:“速速报于陛下,让医匠全力救治!”
“诺!”
董承重伤,话不能言,整个行营内,最有话语权的除了天子,便是大将军吕布。
吕布话音一落,几人便抬着董承,朝着天子御帐而去。
随后,吕布招来了牵招。
随意在地上摆下桌案,吕布看着围在身旁的几员大将,夜色渐渐稀松。
牵招阔步而来,满是喜意。
护驾之功,这可是百年难遇啊!
论头功肯定数不上自己,但现在,整个行营内自己的兵力最多。看在这八千将士的面子上,怎么要也能混个重号将军啊。
“末将拜见大将军!”
牵招来到吕布身前,拱手拜礼。
趁着火把余光,吕布注视着眼前这位降将。真是没有想到啊,改变局势的居然是一个刚刚投降的敌将~
“子经不必多礼,从今日起汝便是卫将军,位比三公!”
吕布一开口,就让牵招大吃一惊。
迷愣了下眼睛,有点不知该如何决定。
大将军、太尉、骠骑将军、卫将军,可是大汉朝军制中的四巨头。大将军与三公同尊,骠骑将军、卫将军皆是比三公位。
眼下,大将军是吕布,骠骑将军是张杨,但目前生死不知。领军去冀州的太尉,相隔千里。而自己,一眨眼就能与这三位名扬天下的人等位?
高处不胜寒啊~
更何况,这是大将军的一人直言。卫将军,国之重器,不得天子敕,怎么着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或许是看出牵招的犹豫,吕布嘴角一笑,又言道:“子经,汝虽岁轻,然果决勇略,悉胜军中诸将。现在,汝只要点下头,卫将军跑不了。本将,有这个信心!”
回视着吕布那邪魅的眼神,牵招要是还不明白大将军的话里话,那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短短片刻之间,六斤半的脑袋里,牵招不知道转了多少遍。
“大将军提携之恩,招没齿难忘。”
牵招顿然伏地,行之大礼。
吕布面色一喜,腾然而起,快步来到牵招前,将其扶起。
“子经太过俗礼,来来,吾二人同案而饮。”
吕布抓着牵招的手臂,两人回到桌案前,俯首相请,同案而席。
看到这一幕,吕布麾下诸亲信,无不是心中大喜。
唯独赵云,宛若雷击一般,茫然的扫了眼诸将,心气遂颓。
大将军和牵招同案,狼骑与那八千降卒已是一体。天子行营周下,已尽是大将军部曲。或许,只有自己的白马义从,忠于陛下了。
董承部曲?
呵呵.....
“子经,为兄麾下,皆是精骑,那些降卒溃兵,收之于吾无用。稍后,贤弟安排几位将校,把那些散兵游勇悉数编入营内。”
吕布大手一挥,毫不客气的将宫卫降卒、董承残兵、溃败民夫划给了牵招。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再说了,就算是给了牵子经又能如何?
他呀,注定只有那八千赵军降卒可以信任!
牵招知道吕布的心思,也不多将就,言道:“大将军,区区散兵游勇,收纳自是简单。只是,小弟本部部曲尚无足用校尉、军候。再编余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贤弟这是何意?”
吕布眼角一抬,试图从牵招的神态中,索出其内心之意。
只可惜,他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反倒是牵招继续说道:“末将听闻大将军帐下有一骁勇之将,善使骑兵,又将步卒,勇略非凡。何不以其为将,再择狼骑精锐,充为军吏,旬月可成军也!”
吕布嘴巴一咂,疑惑问道:“子经所言,莫非子龙?”
说完,吕布看向赵云。自己帐下能算的上勇略非凡,又精通步骑的只有两人。
赵云和高顺。
眼下高顺还在冀州,牵招都未曾与其谋面。那么其所指,应该就是子龙了。
赵云眉头只是蹙了一下,沉默不语,正浸于日后的考虑之中。
“赵将军一手白马义从,如臂挥指,招甚是敬佩。然正如大将军于狼骑一般,没有赵将军的白马义从,难显其威。”
“那究竟是何人?”
吕布歪了下脑袋,凝视着牵招。
“张辽,张文远是也!”
牵招说完,扭头便看向众将之中,丁点不显眼的张辽。
而其本人,一脸错愕~
第855章 天尚未亮
“嗨!若非贤弟提醒,本将几忘某麾下贤才也!”
吕布匆匆与牵招一语,随即起身,直奔张辽。
“大将军,卑职~”
“文远莫要多说,这重任,本将只问汝能否担起来。”
吕布身高极大,站在八尺长的张辽面前,犹胜数分,威严甚是。
张辽摒气凝目,躬身行礼,言道:“卑职,必不负大将军厚望!”
“好!”
吕布喝彩一声,又言道:“即日起,汝便是大将军府长史,兼领公车司令!”
闻言,张辽猛然抬头。
但见吕布目光如矩,两人对视片刻后,张辽即拱手言道:“职下领命!”
“望君,不负布之望也!”
“职下本寥寥校尉,不值一提,今为大将军长史,必万死以报将军之恩。”
吕布冲着张辽点了点头,随后一一扫过进入眼间的各部将校,轻语言道:“诸君,天色一亮,三万鲜卑大军就会来。若是轲比能伏于天恩,自是最好不过。然,吾等不能不妨,骤时纵是身死沙场,布与诸君共进退。生亦同生,死以同死。得天之幸,必与诸君,同享富贵!”
“吾等谨遵大将军令!”
魏续等人,不由异口同声道。
“好,都下去吧。天,马上就亮了~”
吕布抬头仰视,看着稀松的夜色,那隐匿在后的黎明,终将来临。
而一直都未动身形的董昭和伏完,依旧坐在那车架之上,桌案前的茶水,已换了几茬。心中的波动,也终将随着那道曙光,而平静下来。
一名仆人,仓促跑来,与董昭低语一句,而后退去。
伏完倾目看了董昭的一眼,其嘴角挂着的笑意,似乎说明这是一个好消息。
“董承,死了~”
“噢?唉~可惜了,忠耿国士啊!”
“是啊!”
只言片语间,国朝忠臣的身死,就这样被被略了过去。
谈完董承,伏完也放下心中的石头,将两人的谈话,转到鲜卑人的身上。
“公仁以为,李用能否劝动轲比能?”
“十之八九也!”
“缘何?”
见董昭信心十足,伏完有些意外。
不可否认,轲比能与呼厨泉合兵后,控弦之士何止十万骑。手中握着如此天下瞩目的兵力,轲比能完全可以不把王氏一族放在心上。
再加上王氏能给他的,陛下一样能给,而且可以给的更多。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李用,拥有十成的把握。
因为,轲比能手中既然握着强大的兵力,为何还要一味的低声下气?
再兼此时此刻,大汉天下群雄并起,朝廷内部又生祸乱,掳去天子,什么都能得的到。
“轲比能,不敢犯天下之大不韪!”
董昭一句话,让伏完陷入沉思。
片刻后,伏完才摇着头说道:“老夫不着看,袁绍手中一样有天子。楚国、周国皆叛逆尔,天底下少了一个天子,对他们来说,头上的铁箍又松了大半。”
“不~伏公似乎忘了周国与步度根的关系!”
“掠了大汉天子,轲比能在幕南幕北的声望的确会倍增。步度根不会坐视轲比能壮大,无非就是结好周国,将目光转向幕南。也许,不用结好周国,天下皆知,周王的心思在巴蜀。”
伏完说完,看向董昭,想要看看这位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会如何反驳自己的话。
董昭也看向伏完,彷佛知道伏完在想什么,言道:“是吗?伏公当真如此以为?”
伏完当然不会被董昭这小子轻易诈出话来,说道:“公仁,无言乎?”
“哈哈~焉能如此。与伏公坐谈,岂能使公不尽兴哉!”
“洗耳恭听!”
“周王不会允许任何一个胡虏,手握大汉天子,哪怕这天子是死是活!”
董昭目光转向东南,轻松的说道。
伏完皱起眉,同样目视东南,说:“公仁的意思是说,高子明担心轲比能或者步度根,挟天子以令诸侯?”
“也许听起来,似于笑言,但确实如此。关中虽同有四塞之险,同称天府之国。但比之益州,差之千里。不说其他,胡虏若借天子之名南下,对于周国来说,非常麻烦。”
“周王早就叛逆,如今更是更之年号。大汉四百年恩泽,关中无几。”
伏完颔首回言。
“益州呢?刘焉可是汉室宗亲呢,前有合众抗强,今在连横以图存,周王想取益州,又要被拖上几年。天下之人,很多人都乐意看到这一幕,甚至不惜插手。”
董昭再度回驳。
伏完沉默了,确实有道理。
天子名义,看似很轻,尤其是没有权力的天子,更是任人把玩的木偶。但是,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的话,能给其他人是否带来利益。
“嘶~”
伏完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看向董昭,冷目问道:“周兵?在何处?”
董昭一愣,看向伏完,不由暗叹一声,真是年老成精。
随即,摇头苦笑,指了一下东面。
“雁门关吗?那轲比能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这是当然。”
“是司徒之计,还是公仁之计?”
“有何区别吗?”
“有,区别太大了。”
“哈哈~昭才华平庸,不足为伏公道也。”
“放心,老夫看的很清楚,也无甚所求。”
“该有还是要有的,陛下还未立后,也是时候了。”
“烦劳公仁了。”
........
雁门关,地势狭隘,关处险要。
但此时此刻,守关的雁门郡兵,无所事事的望着山脚下扎营的周军。
漫山遍野,几个山头之间,全是周兵。
当然,还有一支汉兵。
当朝骠骑将军张扬,镇东将军张燕,及其所属的近万汉军将士。
小小的雁门关外,足足聚集了两万五千余兵马,四下驻之。
而南军统帅,卫尉王隗,却不见了身影。
关下营内。
中帐之中,大周都督苏则,正与张扬、张燕坐而论道。
帐内,还有几名穿着破烂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难以想象,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盛开、夏侯兰、王歧三人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是时间赶得太好,也许是命运所瞩。
抱着相同的心思,在十余日的时间交错间,三人居然同时到了雁门关。
盛开是有苦说不出,手中没粮,又赶上赵军派别部去取汾阳。自己虽然先行一步,但也要沿汾水北上,临近汾阳后才有道路转道向南。这是翻越龙山去离石的唯一途径,可还没到汾阳,就被赵兵堵住了南去的路。
没办法,只能继续北上,到了楼烦,居然又幸运的碰到了从离石赶来的周军。
幸甚!
王歧还算好些,跑的比盛开快,但途中闻讯说周军北上,便又追了上来。
至于夏侯兰,万万没想到,过了南山口寨,没跑多远,一头撞上了苏则大军。
第856章 三士
苏则、张杨二人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三人。
盛开,张杨倒是感觉有两分印象,但委实记不起是何人。王歧?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夏侯兰,倒是有所耳闻,是白马义从的副将。
苏则没有直接问向三人,而是看向张杨。
显然,这三人来投,唯一的可能就是晋汉的人。毕竟,大汉局势不利,更丢了晋阳,肯定有人另谋出路。
张杨看着苏则的目光,莞尔一笑,指着夏侯兰言道:“夏侯兰,老夫倒是曾有耳闻,乃是白马义从的副将。有勇有谋,可为良将。”
苏则点了下头,转头看向夏侯兰,言道:“白马义从?莫非君与燕侯相识?”
白马义从,熟悉的很。
这段时日来,与公孙续共事,也没少了解曾经天下闻名的精骑。本以为在幽州,白马义从已经没了,没想到汉室居然藏的这么严。
夏侯兰拱手一礼,言道:“回禀大都督,卑职正是见故主书信,前来相投。”
“嗯,好。这样吧,今日好生休息,待明日本都督遣人送汝往燕侯那里去。”
“多谢大都督!”
夏侯兰显然很是开心,虽然苏则在周国的地位,比世子要高的高,但毕竟不熟悉。人家帐下,也都是西凉人,还是随着世子好。
与夏侯兰言罢,苏则看向盛开,感觉面相似乎有那么丁点熟悉,可又说不上来。
盛开也不等苏则开口发问,直言道:“三河精骑校尉盛开,败军之将,前来相投。”
盛开的心情算不上很好,原因自是在这帐内。苏则,自己认识,也知道。周王义兄,平羌之战,功不可没。张杨,大汉骠骑将军,两人为何共处一帐,关不着自己什么事。
但是,帐内其余几员将校的面容,让盛开很是陌生,不禁暗叹。
第四军主力,听闻乃是当年平羌将士组成。可现在,没几张熟悉的面孔。
苏则本不在意,轻吟一声,随即便是一怔,皱眉注视着盛开,沉声问道:“三河精骑,汝与盛珨,是何关系?”
“正是在下先父!”
盛开鼻头一酸,没想到苏都督还能记得自己阿翁的名讳。
果然~
苏则身形一顿,先父?
也就是说,盛珨死了?
“唉~汝父千里奔驰,传讯于吾。后吾二人,将步骑东进,河西四郡,上下军民,莫有不敬者。过姑臧,如陇右,经三辅,战丰镐,转战何止三千里,何等气魄!”
或是心有所感,苏则长言久辞后,慕然回身,端起酒樽,目向南方,高举齐眉:“盛兄,河南之人,北剿黄巾,西平羌乱,东讨群逆,大丈夫莫如君也!”
言毕,苏则恭恭敬敬的将手中酒樽,轻轻微斜。
浑浊的黄酒,洒入厚土,魂所归兮。
帐内西凉诸将,皆是神情凝重的注视着这一幕。如姚琼、孔信等人,皆未曾参与平羌之战的关键战役。他们都是在大王三军出冀城,剿灭羌人残余之际,加入的征西将军幕府。对于盛珨,耳闻甚少。
但到了现在,谁都知道当年苏都督能及时与大王合兵,战于三辅的关键就是那支奔走千里的精锐之师。
只是,他们只有一个精锐之师的名号。
除了国朝高层外,没几个人知道那就是三河精骑。而三河精骑的统领,就更没几人知道了。
马腾倒是知道三河精骑,在三辅转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他同样也不知道三河精骑的统领,叫盛珨。
至于盛开,抽了下鼻头,强颜看向苏则,躬身大礼:“小子,代先父,谢过大都督!”
这是他父亲离世后,唯一获得的一句好评。其他的,要么言父亲不忠不义之贼,要么就是首鼠两端之徒。
若非还有三河诸将士鼎力支持,自己也许早就死在了那所谓的天下正统之下。
苏则放下酒樽,度步来到盛开面前,亲手将其扶起,看着这位年轻人,笑着说道:“观汝年岁不轻?”
“在下今岁二十有四,比之都督,尚弱数载。”
“二十有四?那则便尊大,唤汝一声贤侄如何?”
苏则目光中的清澈,让盛开不疑有他,更何况,自己目前唯一拥有的也只是区区数百残兵。而身为大周唯一都督的苏则,又有甚图之?
“侄儿,拜见叔父!”
盛开撤身两步,再躬身礼拜。
“好好好!起来,今日起,为吾亲卫统领。”
“都督,开深知大周军纪,无尺寸之功,焉能破之而骤升。开无所求,但请为轻兵死士,自谋功名,方不负叔父期望!”
盛开果断的拒绝了苏则的好意,大周军法森严,带来的就是阶级观念极强。尤其是军中,作为什长,在其什,必为兵卒所敬。因为,人家有首级,名副其实。
大周国内,也一样有贵胄子弟,入则为军候、校尉者。
但,自己跟人家不能比。
那些大周子弟或许没什么功劳,但他们的父辈必然是战功赫赫。士卒会敬重他们的父辈,从而敬重他们。
这个时代,虎父无犬子更加能够说明世代之间密切的联系。
那些子弟的父亲,要么战功赫赫,要么战死沙场。他们享受着父辈带来的利益的同时,也一并承担起了维护父辈荣耀的责任。
承担不起这份责任的话,为天下所指的可不是他们自己,连他们的父辈也一样会名誉尽失。
所以,这个时代的军中子弟,该拼命的时候,也一样悍不畏死。
自己不一样,败军来投之将,骤居高位,只会为他人所道。
苏则紧绷着嘴唇,对盛开的回言,非常满意!
接连点头后,这才言道:“稍后某著书一封,汝率本部部曲,前往长安,觐见大王,代某转之。三河精骑,不能散了!”
盛开这一次没有拒绝,自己想要三河精骑,重复往日威名,只能仰仗大王开之金口。
“多谢大都督!”
“哎~此时虽在军中,但非典校之时,唤吾叔父即可。吾大周,军法虽严,但没有严到这种地步,无需拘束。”
“诺,叔父!”
“汝父威猛,犹在吾目,莫要负之。”
“开不敢忘!”
拍了下盛开的肩膀,苏则挪步二三,来到王歧面前。
“壮士来投,本都督甚感欣慰!”
“败军之卒,不敢言勇。”
王歧要低调的多,他没有夏侯兰和盛开的背景,更不与他二人相识。自己唯一能够说的出的,恐怕也只有出身凉州这一点了。
“君先前任何职?”
“回大都督,随魏王入河东时,于飞熊军任屯长。随魏王入洛阳后,军中扩之,调任河东军军候。魏王相王后,任军中司马,于牛辅将军帐下听命。安邑之变后,至晋阳,任城门校尉,直至今日。”
王歧一番话,倒是让苏则眉目一开。
本想着没人识得此人,当是无名之辈,却不想也有此般经历。
“飞熊军,从来都只有凉州人。纵是河洛大战后,飞熊军损失惨重,也是魏王遣其弟,与陇西故里征募壮勇。”
“在下凉州陇西狄道人士。”
“好,经战数十载,居校尉之职,必是战功累累。汝随吾侄一同往长安走一遭,何如?”
王歧面色一怔,这惊喜来的有些突然。
“多谢大都督厚爱,卑职愿往!”
第857章 交易
安排好三人的去处之后,苏则也开始对于各部行动的部署安排。
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了。
大周只是不想让汉庭败的那么快罢了,最起码也要再拖袁绍的后退,哪怕一天都成。
集全国之力的战争,每打上一天,最起码需要十天的时间来恢复。从赵军大举进攻开始,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不论是在哪出战场上,赵军的损失都不算小。尤其是雁门关外的一战,韩猛七万大军损失殆尽。不可否认赵国很强,吞并了冀州,夺取了青州后,人口已经超过千万。
但韩猛一战,起码丢了幽州两成的青壮。朱儁又杀入冀州腹地,大肆劫掠,百姓流亡者甚多。青州损兵折将,还没有保住。
若不是拿了晋阳,王允又死了,赵国再僵持下去,损失只会更大。
仅看目前,袁谭大军身在晋阳,迟迟不北上雁门,就能知道赵军后方已经颇是紧凑。从邺城到长子,很近,壶关一道,还算可以,十几万民夫,足够供应大军的粮草运送。
但从长子到晋阳这一段,几乎将上党郡的青壮男子抽了个精光,来补充民夫队伍,仍旧不足。
偏偏晋阳还穷的跟鬼似的,仓皇而逃的大汉朝廷,丢下府库。结果,里面都能跑老鼠了。
民间百姓肯定有存粮,但为了名声,为了世子之位,袁谭也不敢再肆无忌惮的纵兵劫掠。由此,导致几万大军,只能干等着粮草上来。
不屯积两个月的粮食,根本无法北上。
而自己率领的周军,并不是防范赵国,而是防范鲜卑。免得轲比能这厮,坏了整体布略,让赵国轻而易举的灭了晋汉。
“诸君,斥候已经发现了鲜卑游骑,想必轲比能也知道吾等已至雁门关。明日各部再行二十里,屯营下寨即可。不过,没有本将军令,谁也不能越过南山口,明白吗?”
“吾等遵命!”
说完,苏则看向张杨,言道:“稚叔兄,如此可安心否?”
“哎哎~文师说笑了,吾等同心协力,为兄信的过贤弟!”
张杨一副笑脸,摆手表示没有意见。
苏则顺应点了下头,又言道:“那便好啊,稍后某遣信骑,传告燕侯。鲜卑无异动即可,若有异动,当会全力相助。”
“多谢文师了,周王仁义,杨定禀于天子,为周王请功!”
对于张杨的废话,苏则没有接,一笑而过。
随后,使诸将皆退。
毕竟,有些事,让手底下的将领有个大概的明白即可,不需要详细尽知。
待诸将退走,苏则与张杨几乎同一时间甩去了笑意。
“稚叔兄,董昭与汝的谋划,则费尽苦心,劝的大王成全。现在,吾家大王所需,稚叔兄还要多久能开口?”
苏则拧着眉头,轻呡着樽中浊酒。
张杨蠕动了嘴唇,两只手搓了几下,言道:“文师啊,为兄如今还未得到陛下授意,不能断言。不过文师放心,也就在这一两日了。”
“呵~吾等的起,就怕轲比能等不起啊!”
苏则嗤之以鼻。
这话说的张杨顿时尴尬了起来,朝廷也是,这还有什么舍不得。再重要,能比陛下的安危重要吗?
“可惜了曹公啊,为全胸中忠耿,不惜与袁绍决裂。为了汉室安危,更是举兵相助。如今,匡世忠臣,连个王位都得不到,可惜啊!”
苏则彷佛自言自语一般,为曹孟德唉惜连连。
一通话,直听的张杨面红耳赤。
说起来,他张杨在并冀兖三州,以及河洛地区,也算是小有名望。可现在,言既定之,久不能兑,委实让人恼火。
“还有刘使君,汉室宗亲,国之梁栋,一个长沙王久求而不能.....”
“文则,莫要说了,莫要说了。为兄稍后再启奏陛下,可好?”
“非是信不过稚叔兄,只是吾等于离石便已商定,至今半月已过。莫非,从广武至雁门关,有半月路程?兄等如此行事,则如何与吾家大王交代。”
说完这些,苏则突然又转口,继续说道:“对了,还有益州刘璋,弑父杀兄,任用奸佞,横征暴敛,可谓是天怒人怨。此等之人,焉能为一州牧宰,涂炭生灵?那万民请命书,想必稚叔兄也已看过,不知可呈于天子乎?”
“陛下已责绣衣使,往益州,体察民情,收集罪证。待其归,当即断刘璋之罪行!”
“这还有甚要查?莫非陛下不信任吾王?不信任天下百姓?”
苏则眼珠子一瞪,冲着张杨就把话给驳了回去。
张杨嘴角一抽,端起酒樽,不想和他苏文师说话,一点都不想。
旁边的张燕,早就把目光放在帐顶,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只是,帐篷就这么大,耳朵又没聋,怎么听不见。
董昭和张杨的具体谋划,他也知道不少。
大家等的就是王允死的那一刻,王允不死,谁也不敢动心思。但他死了,那就足够了。
早在端氏的时候,董昭就派人传讯,王允已经病重,熬不过两个月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群人就已经在密谋了。从河东借粮,而后未直接去晋阳,反而拐道离石。为的就是与苏则密探此事,然后杀王隗。
早在张既派往信骑往长安时,一同带过去的就还有此消息。
而打到了雁门后,韩猛大军已败。
现在,最新的消息就是,王懋打算动手杀吕布了。自己和张杨的主要目的就是联合周军,预防鲜卑人搅入乱局。
帐内突然陷入沉静,天色也逐渐从漆黑一片,变成暗淡之色,黎明将近。
“报~”
帐外一声高呼,三人刚抬头转目,便见帐帘掀起。
“启禀,启禀.....大都督。汉营那,那边已经乱了!”
信骑大口的喘息,断断续续的说道。
闻言,三人当即起身,一同出帐。
没过一刻钟,又有信骑本来。
“报~大都督!汉北军营内,四处起火,多有厮杀之声。”
“报~北军彻底大乱,狼骑出营。”
“报~汉天子行营生乱,厮杀甚酣。”
“报~汉狼骑击败北军,北军退守营垒。”
一道道信骑,飞奔而来,又疾驰而去。
张杨的面色很是凝重,没想到这么快王懋就动手了。
苏则倒不担心,反而是望向东北,等待着最重要的消息。
“报!鲜卑三万精骑出营,往汉营而去。”
“报!公孙军将已率本军兵马,紧随鲜卑骑兵而去。另外,公孙军将尚有一言。”
“说!”
“公孙军将言,若事有急,其自决断。”
“好,回去告诉燕侯,前线事宜,悉由其定。”
“诺!”
第858章 大汉风骨
天色既亮。
王懋站在中军营门楼上,眺望着相距甚近的天子行营。
中军营垒,保存的还算完整,不似后营,被狼骑一冲,不足堪用。如此,也导致了现在中军,却直接面对敌军。
近千名士兵正在残破的后营内,拆毁一片片营墙,将营木悉数拉回中军,加固营垒。或是就地构筑拒马,作为阻拦敌军进攻的路障。
左右两营没有什么动静,各置千余将士驻守。前营倒是如同后营一般,大规模拆除不必要的营垒,同时与中军北门连起,多设拒马,分置部曲。
看着营内热火朝天的动作,王懋心中好歹安了两分。
下面,就要看柯比能了!
至于天子行营那里,牵招与张辽配合下,轻松收编了营内的杂兵。甚至,还硬是从各士族仆从中,又拉了不少壮勇,分配兵甲。
初经混乱,面对那些杀人如麻的大兵,一应世家中人,皆敢怒不敢言。毕竟,谁也不想不明不白的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更何况,一些仆从,没了就没有,算不上大事。
短短一夜功夫,牵招很识趣的紧握着手中的八千将士。而张辽聚集了一堆散兵游勇后,兵力也骤然达到了五千之数。
最关键的是,张辽与领着千余狼骑的曹性,转头便控制了天子御帐。三公九卿,各寺诸要,皆在吕布心腹的眼皮子之下。
接着,牵招顺理成章的坐上了大汉卫将军的位置。
政变的两位主角,在一夜之间,就颠倒了过来。
面对手中兵力已逾自己的吕布,王懋也只能暂避锋芒。
“叔父,快看!”
王景指尖一向,惹得众人纷纷目视身后。
只见远处,一条黑线出现在地平线处,众人耳边也初闻那大军行进中的隆隆轰鸣声。不比昨夜,喧闹甚重。
此时此刻,莫说北军营垒,便是天子行营内的众人,也不禁上望楼眺望。
少了那喧嚣声,愈加显得来者声势之众!
黑线逐渐变成黑影,再演变成人海,眺望过去,比起前几日赵军七万大军,不相上下。
王懋慢慢眯起眼睛,鲜卑人的兵力,绝对不止三万人。
三万骑,就算是拉开阵线,也远达不到韩猛七万步骑的声势。
仔细揣摩了一番,王懋心下不禁低沉起来。轲比能带这么多大军过来,恐怕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区区鲜卑王了。
而天子行营内,吕布、牵招以及身后诸将,也已下了望楼,纷纷纵马出营,观摩鲜卑人大军。
一行人奔上一处略高的山丘,远远望去。
吕布阴沉着脸不说话,沉默中却让人感觉寒气瘆人,胸口的起伏,更是表明大将军的心中,并非波澜不惊。
牵招也没说话,转目看向吕布。他并不知道整个事情的具体计划,纯属半路入伙。现在鲜卑人出动这么多兵力,显然不是自己的友军。
赵云暗叹一声,与吕布言道:“大将军,观胡虏之势,绝不下于五万骑,甚至更多。也有可能,那十几万骑兵都来了!”
吕布明白赵云话里的意思,不急不忙的说道:“子龙,汝率白马义从,汇合文远。先护着陛下及诸卿,向雁门关后撤。”
赵云一愣,不解的瞥了眼吕布,思忖片刻,言道:“大将军,末将愿率白马义从阻敌!”
“莫要多言,速退。雁门关有周国大军,再不济,也能保雁门不失,可容陛下落脚。”
“周国大军?”
“?”
诸将皆是一惊,谁都没有想到大将军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子经,汝率本部兵马,驻守南山口。”
“诺!”
“其余诸将,率狼骑各部,随本将出营!”
“诺!”
身后诸将,各自接令,纷纷归营。
不过一刻钟,天子行营内迅速热闹起来。
牵招话传到张辽手中,二人当即率步军,护着天子及诸公卿,朝着南山口而去。至于那些家眷、百姓、辎货,谁也没那个心思再去管了。
其余人也都纷纷跟随着步军主力,朝着西面而去。
魏续、曹性等狼骑将校,业集结部曲,出营列阵。
董昭与伏完乘于一驾,望着北面那滔滔将近的人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胡虏之人,果而无信!”
董昭摇头叹声说道,心中颇感乏力。
轲比能既然率大军而至,必然就不是自己友军了。那么,想要将战略布局继续下去,只能仰仗周兵了。
而周王的要求,也必须得兑现了。
伏完神色倒是不慌不忙,见过的多了,自然不会再对背信弃义这种人间常态而动气。
胡酋可不都是傻子,甚至胡酋中出现雄才伟略的人,比之中原也没少多少。草原上的权利争夺,犹胜中原,诞生的君主,无不是经历了无数厮杀。
若非其地,不似中原那般地大物博。其礼,不如华夏那般渊远流长。说不定,夷夏之间,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当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没有那贫瘠苦寒的天地,北虏也未必就有这般凶悍的精骑。
唉~不过时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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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来,吕布看着身后严阵以待的狼骑将士。
千八百骑!
与北面的鲜卑人一比,不过沧海一粟。
但是,他们没有人怯懦。
因为,最熟悉的大将军,还是那位威震天下的飞将。
飞将尚在,胡何以猖獗!
吕布也不说话,驭着胯下骏马,一一走过将士身前。
走了一遍后,吕布再度回到阵前中央,缓缓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朝前一倾,口中高呼:“进!”
“进!”
千八百骑,迅速而动,快马疾驰。
王懋站在门楼上,看着那一小撮骑兵。对,就是一小撮。
跟那铺天盖地的鲜卑大军相比,可不就是那一小撮吗?
然而,就这么区区不到两千人的骑兵,居然径直朝着鲜卑大军奔去。
“叔父~”
王景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唤这么一声。
现在的状况,谁都看的明明白白,尤其自己也知道叔父最后的仰仗就是鲜卑骑兵。但现在,鲜卑人远不止轲比能所言的三万骑。
那胡酋或许早就做好了打算,想要来借先前与赵军大战的机会,一举灭了大汉朝廷。
也就是说,他们北军,再没有胜算。
唯一剩下的选择就是,要么死在胡虏的刀下,要么卑躬屈膝的去夏入夷。
他不想,从小接受的仁、礼、忠、孝......
告诉他,不能低头!
“景儿,汝父有没有教过汝夷夏大防?”
“孔子曰:裔不谋夏,夷不乱华!”
王景没有任何迟钝,脱口而出。
王懋微微一笑,满意的点点头,言道:“不错,区区胡夷,也胆敢染指华夏公器,何其嚣逆!吾大汉,虽历十年兵乱,无一寸土安庭。然,风骨犹在,纵万死而不折也!”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哈哈哈~不错,不错。如今,凌儿、定儿皆已安走,吾等无后顾之忧也!”
“侄儿不才,愿随叔父,血洒夏土!”
王景咬着牙,眉目却是喜色上涌。
王懋也是老脸一扬,言道:“既然如此,那便下去准备吧。告诉诸将士,他们是北军,是大汉帝国最精锐的军队,也是御外侮于国门的死士。不愿战者,悉向西去,陛下不会怪罪他们!”
“再派人启奏陛下,王氏上下,皆乃国之忠士,无心倾于朝野。今,上不能荡涤天下,重安社稷。下,必能御胡虏于外,万死无悔。”
“诺!”
王景面色涨红,大喝一声,随即而去。
第859章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狼骑与鲜卑大军隔三里而驻。
位于大军中央帅車上的轲比能,注视着对面的那小小一团的骑兵,不禁轻蔑一笑。
并州狼骑?
曾经让北塞都闻风丧胆的狼骑,今日也避免不了落寞的下场了。
区区千余骑,如何与百倍之敌相抗衡!
稍微回了下头,身后一望无际,左顾右盼,亦是如此。
十余里宽的道路,硬生生被十三万胡骑塞满,车马皆不得过。如此,带来的便是那惊天动地的威势。
身旁各部鲜卑大人阙居、阿最、阙机、素利、慕容、弥加,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左贤王刘豹、右贤王去卑,位列左右。
“阙机大人、单于,观之若何?”
轲比能目光转向众人中威望颇重的阙机、呼厨泉二人。
“大王军威,盛于檀石槐大人啊!”
呼厨泉恭维一句,毕竟现在的南匈奴,还要看轲比能的眼色。
唉~若非汉人要将雁门割给鲜卑,匈奴各部又岂会转而投向曾经的奴仆?
雁门为中、东部鲜卑所据,河套为西部鲜卑所据,周国又占据河西,赵国据有太原,夹在中间的匈奴单于庭,不得不选一个。
呼厨泉的恭顺,让轲比能不由扬起胸膛。但还是谦虚的说道:“哎,单于严重了,能焉敢与檀石槐大人比肩。若有朝一日,并有步度根、蒲头大人,一统鲜卑,南据河上,能之愿也!”
“大王雄心壮志,泉不及也!”
见到轲比能用汉话来说事,呼厨泉也不含糊,继续给轲比能上蜜糖。
倒是旁边的阙机,有些看不下去了,摇摇头言道:“大王,汉人最重信义,今既失信,后再无人信大王也!”
“哼~若能请汉天子,居王庭之内,号令悉出弹汗,何人敢言孤无信也!”
轲比能冷哼一声,话语间尽是嚣张跋扈。但此时,不得不承认,轲比能有那个嚣张的资本。更何况,以现下之状,汉人无可当之力。
“哈哈....”
阙机大笑了两声,言道:“大王莫非忘了游骑所报?”
“寥寥万五千骑,不过尔尔!”
轲比能气势不减,面凝笑意,紧视阙机。
阙机不为所惧,继而言道:“大王岂不闻汉人常言,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
“周军若是举国之兵,孤自会退避三舍。然区区一军之骑,孤坐拥一十三万控弦之士。若闻之即退,岂不为天下笑哉!”
“若重蹈扶罗韩大人之旧事,岂止区区一笑?”
“孤之伟略,扶罗韩能比焉?”
.....
在两人的言语对峙之中,其余人根本不敢插话。
呼厨泉更是看的脑门冒线,这还没打起来呢,就闹成如此模样?
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担忧,照这样下去,将帅不和,诸部离心,与当年甘泉宫外的大军,有何区别。
不过,轲比能确实比那扶罗韩强多了,应该不会重演旧事。
否则,这大鲜卑还有啥面子。
诸部皆被周国,以弱胜强,大溃三军。传出去,鲜卑人干脆也别入塞内了,省的见到的人嘲笑。
嗯?
心中冷嘲热讽的呼厨泉,忽然看到北军营寨的动作,不禁一怔。
只见,一队队汉兵接连出寨,就地组阵。
“大王,且观北军营垒!”
呼厨泉一句话,将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给分开。
轲比能冷哼一声,一边在心中暗骂不已,一边看向北军营垒的方向。
阙机亦是瞥了一眼,随即轻而言道:“不出所料啊!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汉人用了近千年,怎么可能一朝弃之!”
轲比能没有反驳,而是面色凝重的盯着北军的一举一动。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大打出手的北军和狼骑协同作战,当然无法扭转战局。即便加上周国的精骑,也拦不住十几万骑兵的狂奔。
但是,今日周汉能联合一起对抗自己。那就说明,日后整个汉人的所有势力,都有可能尽弃前嫌。
这一点,轲比能并不会怀疑。
因为此时汉土之上,除去周国外,基本上都世家掌权。那些存在了数百年乃至千年的汉人家族,对于华夷之防的理念,甚是追崇。
比如赵国对待乌桓,看似好吃好喝的供着乌桓兵,但危急时刻,卖起他们来一点都不含糊。在这些世家人的眼中,所谓的胡虏,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奴仆罢了。
虽然周国不一样,但那周王对胡虏的仇视,比之那燕王公孙瓒,犹有胜之。
“汉人最好颜面,观南朝大势,纵有不奉汉天子者,亦不敢擅自称尊。若是掠汉天子入王庭,只怕汉人会尽出雄师,扫荡南幕啊!”
阙机又是一语,换来的依旧是轲比能的沉默。
其余人也都相继沉默下来,都在思忖着阙机的话语。这种可能非常小,但即便是万分之一,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险。
当年檀石槐大人确实带领他们,大败汉军。但谁都知道,那杀的大多数都是匈奴人和乌桓人,真正的汉骑也不过数千人而已。
而此时,周国那边不说,起码四万骑。赵国也有两万骑左右,其余中原各势力,约莫万余骑。
仅论骑兵数量,已经与他们相差无几。若再算上数目庞大的步军,那简直就是灾难。
颜面?
汉人看的非常重!
莫说中国天子被掳去北原,就算是鲜卑三位首领轲比能、步度根、蒲头中的任何一位,被掳去中国,扪心自问,他们也感觉丢脸。
怎么办?
打还是不打?
轲比能在纠结,其余人也都在纠结。
唯独汉人一方,依旧进行着自己的布置。
吕布看着眼前的信骑,又望向逐渐向自己右翼靠近的北军,不由心中生叹。
虽有瑕疵,不掩其骨!
“传令下去,各部向右翼移动,掩护北军弟兄侧翼。”
“诺!”
狼骑的动作,也一丝不落的落入王懋的眼中,落在北军将士的眼中。
“驻!”
“吼!”
一声数千人的齐声顿喝,近万人的北军将士纷纷驻足,转身北望,立盾挺矛。
狼骑飞奔直至北军左翼,遮蔽其翼。
不只是如此,行至中途,见胡虏不敢犯天子驾,赵云留下数百义从继续遮护。而后,领余骑,飞奔赶往战场,列于狼骑之右。
同时,姗姗来迟的周国第二骑兵军,亦是接踵而来。
比起鲜卑大军的声势,自是差了数筹。但随之其后,周骑与汉军一南一北,将十几万胡虏,堵在中间。
夹击之势,虽是脆弱的不可一击,但对于汉军来说,无疑是一支强心剂。
数百持着大周旗帜的骑兵,越滹沱河,出现在北军右侧的河对岸。
悉为白马,尽为银袍。
大纛书周字,军旗书第二骑兵军,将旗书公孙二字。
很多北军将士都疑惑的看着这支白马义从,心中生奇,周军怎么也有白马义从。
消息四散而出,直至王懋、吕布、赵云等人耳中。
王懋虽疑,但更多的是感慨。没想到,吕布一区区武夫,居然比自己还多算了几步。
吕布没有异样,公孙续当年出走去周,自己也知道。作为公孙瓒的儿子,又岂会放弃白马义从这支独特的精骑。
赵云嘴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尽在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