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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慕寒千雪     天下末年txt下载     天下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21章 诸蔡

    蒯越与蔡瑁离去后,刘表盯着空荡荡的大殿,沉视良久。

    时而轻咳两声,时而吁嘘长叹。

    刘汉不复,已是不争事实,没有谁能够再把它从悬崖边缘给拉回来了。

    那所谓的汉家养士四百年,深入人心,也不过是句笑语罢了。所养士家,悉数为王或为诸侯,更兼主上年幼,难持大局。

    而王允,或许他尚忠汉室,但未必就没有借此机,扩大太原王氏之望。

    自己身为汉室宗亲,雄据荆襄,又有何用?北面袁术阻路,时而犯境。境内诸士林、宗族,皆有异心。

    能够维持着荆州仍从天子旗下,已是大不易。将兵北伐,匡扶河山,却是毫无可能。荆北世家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袁氏相抗衡。更别说,蔡瑁还与袁术、袁绍等人相交莫逆,与高诚也将有姻亲之联。

    不过,这一切并非没有转机。

    随后,刘表便唤人传来刘琦。

    身在福中别院的刘琦,很快就来到大殿内,面见阿翁。

    “孩儿拜见阿翁!”

    刘琦躬身见礼,待得刘表示意后,才起身来。

    刘表看着这位曾经的爱子,依稀间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身长八尺,面容俊秀,举止端行,仪礼想从,可谓风度翩然。

    只是,刘表心底暗叹一声,言道:“琦儿,过些时日,汝去长安吧!”

    微微颔首的刘琦,猛然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向父亲。

    唇齿微动片刻,刘琦还是没有问出来了。阿翁既如此做,那定然有其道理。心中不明,也只怪自己愚笨,不能读解阿翁之意。

    “孩儿谨遵阿翁教诲!”

    刘琦伏地行之大礼,心中颇有悲戚,含泪相言:“阿翁,孩儿此去长安,恐久不能侍奉阿翁。阿翁年岁已高,日后还请万勿操劳过重,居养为要。此外,孩儿斗胆,为阿翁绘之尊容,相携于身。长安幽幽数十载,亦有为之所念!”

    “可!”

    刘表咬着牙,紧束的眼眶,哽咽一子。心里也定下心来,琦儿此去长安一行,若布筹得当,比使其承之。

    不错,长子刘琦确实不如其弟刘琮才学非凡,也不如磐而勇武善战。但其之仁孝,素闻荆襄。

    纵是眼下蔡氏威盛,琮儿得以厚资,襄阳城内,仍有贤才为之驱使,且有壮士为之效死。

    得到父亲的允许,刘琦很快便取来了笔墨纸砚。

    纾清文坊四宝!

    之后,刘琦似乎很是擅长画道,端坐于刘表身前,细笔柳丝般描绘出其轮廓。

    方正肃容,丹眉秀目,竖额挺鼻,须胡然然,似随风而动。

    接着是那伟岸身躯,锦绣华衫,冠玉珠带,金丝玉缕……

    时间消逝,刘表时而品茶会饮,坐候长子的杰作。时而抚额颔首,心思难定。

    三子之中,琦儿最长,有风范,待人仁厚,可谓是自己最佳的继承人。但是,蔡氏却不愿奉琦儿为主。

    原因嘛,刘表也很清楚。

    蔡氏想要执掌荆州,待北方群雄决出胜者,携荆襄七郡献之,为家族牟利。

    琦儿颇具英姿,又为襄阳诸学子所附,蔡瑁担心日后难以控制他。

    嗨,可自己也一样束手无策。

    承蔡、蒯二氏之力,轻易平定荆州诸宗贼,手握一州权柄,又岂能不与之厚利。现在,随着自己年岁愈高,反噬也就来的越快。

    所以,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效仿文公故事,乃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日后,只要自己谋划得当,琦儿掌控荆州,未尝不可!

    沉思之间,刘表竟未察觉刘琦已经肃身而起,捏着那半人高的画纸,吹着上面的墨迹。

    “阿翁,孩儿已毕,请阿翁一阅!”

    刘琦上前几步,双手端画,近前躬身作请。

    听到呼声,刘表这才缓过神来,接过刘琦递到眼前的画纸。

    当下便愣住了,只见画中人略微垂首,手持简牍,作思忖状。身前桌案、身侧熏炉、身后屏风,皆在其上。

    细观之下,其人与己有七分身死,条理依稀可见。

    “吾儿大才!哈哈哈……”

    刘表不禁心中悦喜,亦不吝啬夸赞之语。随即又言道:“有此尚且不足,待为父锦上添花!”

    说完,刘表执笔直书。

    大汉征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表!

    思索了片刻,刘表还是自留名讳,随即举印章之。

    “嗨,为父也无甚送于汝,且去吧。待得良时,汝必鲤跃龙门!”

    刘琦接过话,三拜:“此行千里,孩儿会照顾好自己,阿翁万勿担忧。孩儿告退!”

    “去吧,去吧~”

    ……

    此后三日,刘琦再未去拜见自己的父亲,以免平添忧愁。

    第四日,蔡中派来的使者将周王纳蔡玑一事,报回蔡府。

    蔡府上下,立马张鼓布锣,上下相庆。

    蔡玑是蔡瑁的女儿,蔡氏的嫡长女!如此大事,自然是要好好备筹一番。

    没两日功夫,所有生活在襄阳的人才真正见识到诸蔡之盛。

    襄阳城内,自蔡府而出,至北门止,十余里大道,皆悬红绸,费者不计其数。

    蔡氏往长安一行人,何止千人,车驾八百余辆,多置珍品金银。

    而这仅是小头,真正的大头仍在城外。

    汉江之中,千船塞道,悬披红绸,鼓锣震天,其势之盛,两岸皆惊。

    襄樊二城百姓,多有出城瞻慕,岸边十余里,人群弥漫。

    或是氛围不足,自港口之间,转出近千人,手拎木箱,沿途洒钱。围观之民,纷抢哄喝,奋振如虹。

    早已在此维持秩序的荆州兵马,也不得不苦笑连连,尽力维持,以免践踏。

    随后,千船纷让,入目之状,惊煞众人。

    八艘楼船,驶入众人眼目,所望及者皆肃穆而敬,痴呆万分。

    六艘三层楼船,横侧两岸相护,高八丈余,宛若江河中楼。其间所环两艘,更是高耸入云,止十余丈,五层庐阁。

    旌旗甲具,重弩硬盾,尽设之有。

    所有人都认为蔡瑁将整个荆州水师的主力都拉了过来,不然何有眼前盛壮。

    但站在远处山坡上观望汉江的刘琦,却是无奈的长叹一声。

    这便是蔡氏实力的一部分,钱财人货,楼船舟舸。

    据自己所知,即便是去掉这八艘楼船,蔡氏仍然拥有十艘。比其掌握的荆州水师,只少了两艘。

    而整个荆州所有的楼船,就是这三十艘。相比之下,东面扬州仅有一十四艘楼船,西面益州仅有六艘。

    楼船的建造工艺已经成熟,荆州蔡氏、吴会顾氏、益州官坊、徐州麋氏、洛阳将作都有造楼船的匠户。所需巨木,也悉数自交趾而来。

    只可惜,这股庞大的势力,支持的是自己的弟弟!

第622章 墙式冲锋

    数日的好天气,让陷入战争的双方,再次展开一场攻防之事。

    落雪刚化,地面正值泥泞不堪,但并不能阻挡那数以万计的军队行进。

    万余匈奴扛着数之不尽的攻城器械,进抵谷口寨前,逐次进攻。寨上,段煨亲自坐镇,鼓舞军心,坚守不退。

    东侧山林外的谷中,约莫五千余骑匈奴兵,正踩着轰鸣的雷声,滚滚压来。

    他们行进路线的前方,一支周军骑兵,也已经列阵完毕。两千人,只有一个军阵,四百骑兵紧密相依,手持环首刀,严阵以待。

    阵前庞德一马当先,伫立全军军前,而后方中军却是华安坐镇。

    庞德心知自己不熟悉骁骑校作战之法,也不熟悉骁骑校的一众军吏、兵卒。让与他们关系更好的华安来指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来了!”

    眼前一条黑线压来,庞德眼睛一眯,紧握手中的九尺朴刀。

    身后军阵中,旗号立起,鼓声阵阵。

    “列阵!”

    “嚯!”

    两千汉儿齐齐高喝一声,来驱散那敲动心灵的马蹄声,壮己之气。

    胡骑驻于三里外,注视着对面列阵的骑兵。

    领军大将仍是呼延檀。

    呼延檀望着严阵以待的周骑,没有小觑,也不心急。先是派出斥候,打探周围情况,以免再中了埋伏,重蹈覆辙。

    要知道周骑身后,可是有着一座大营,谷道正为寨墙所塞。若是换成自己,坚守营寨即可,而后伺机遣精骑出击。

    但现在,周骑居然出来了,面对面要跟自己来一场较量,很不寻常啊!

    寒风凛冽了半个时辰,军中斥候赶回呼延檀身侧,报道:“大人,方圆二十里内,只有周军斥候,没有伏兵。”

    “可曾打探仔细?”

    “大人放心。”

    “好!”

    呼延檀点了下头,冲着身后号手言道:“传令下去,杀!”

    “呜呜~”

    一阵号角声响,五千匈奴骑兵立即一阵涌动,随即高喝一声,呜嚎乱叫,纵马直奔骁骑校军阵。

    “进!”

    匈奴大军一动,骁骑校也不甘示弱。两千骑士齐嚯一声,并驾前驱,逐步提速。

    “嗖……”

    一阵紧绷声后,千余弩矢洒向匈奴大军之中,射翻人马百余人。

    手弩,便是汉人骑兵对付北方胡骑的利器之一。

    随即距离愈近,手脚快的周兵,坐在高桥马鞍之上,脚踏张弩,临时再发一矢。

    “御!”

    临近百步,军中突然响起一阵高呼,在马蹄声震天的情况下,传遍四方。

    甚至都不需要军吏来下令,进入百步内,所有的骑士皆伏身马背。

    紧接着,对面匈奴骑兵之中,进入射程的千余张骑弓发出一阵嘣嘣的声响。一片箭矢,闻声而至。

    发完一矢之后,这短距离之内没有机会再发第二矢。两军所有的骑士,皆握刀直面对方,喊杀声骤起。

    周骑阵密,胡骑松散,万马驰骋,呼啸相触。

    “杀!”

    刚一短兵相接,数之不尽的士卒人马尽翻。错马交替之间,胡骑成片倒下。尤其是正面周骑阵线匈奴骑兵,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周人的阵型怎么这么紧密,兵刃未交,自己便被二三人围攻。而身旁的其余人,也悉是如此。

    细观之下,才发现周军骑兵如墙行进,似乎要推到前方一切阻碍。再加上本就心有默契,相互援应。而自己等人,却是阵型松散,原本一骑的空档,反而要面对对面冲来的二三骑周人。

    如此也就罢了,众人皆是各自为战,顾之不暇。

    两军阵型,融洽一处,一排排周骑,仿佛似一根巨大无比的檑木,滚滚向前,席卷了所有挡在身前的匈奴骑兵。

    呼延檀自然也是发现了战局的不利,周骑直入己军阵型之中,所过之处,披靡无敌。

    两侧大量的部落勇士,呼啸而过,却无法穿过身旁友军,攻击阵型中央的周骑。

    “传令下去,左右两翼骑兵,立即合围!”

    “是!”

    呼延檀从小到大,也打过不少仗了,一眼便看出其中关键。周骑的阵型太紧密了,导致己方骑兵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出来。大量的骑兵只能看着周骑凿入阵型,无奈之下继续向前奔驰。

    如此,纵是交合后,大军还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反倒不如直接围堵周骑,大家拼肉搏战。

    然而,让呼延檀没想到的是,军队溃败的如此之快。

    不等两侧的骑兵回围,周骑便又前进了数百步,沿途无人能当。

    近两千周骑,接连屠戮之下,数以百计的匈奴骑兵开始溃逃。溃兵突然回马逃散,一口气将后面奔行来的袍泽也给冲散了。

    而周骑马不停蹄,更借此良机,息进三五步,彻底冲溃挡在眼前的匈奴骑兵。

    千余匈奴骑兵调转马头,纷涌后撤,根本不想面对那如墙如壁的周骑阵线。

    居于后方土丘观战的呼延檀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麾下众骑,居然被周骑一个冲锋给击溃了。

    他们可是部族的勇士啊,南征北战,东伐西讨,历战无数,久经沙场。

    这……

    怎么会?

    “传令,两翼立即支援。阿古扎,率亲卫队督战,务必挽住溃败之势!”

    “是!”

    呼延檀身旁一员壮汉,当即纵马,扬长下丘,领着附近三百余骑,直奔溃败的骑兵之后,高呼不断。

    而呼延檀则凝重的注视着战局,两翼还不知道中部骑兵已经开始溃败,一切还都有希望。

    随着阿古扎率卫队镇杀于后,不少匈奴骑兵皆回头再战。只可惜,面对墙式冲锋战术的周军骑兵,匈奴人显然抵挡不住。

    或者说,任何传统骑兵,都会在墙式冲锋战术前,撞个头破血流。

    回头的溃兵本就士气不高,再战一番,更折损无数,当下自溃。甚至,连带着两翼不少匈奴骑兵,都发现了部队溃败的情况。

    溃兵头也不回的绕过阿古扎率领的卫队,卫队成员哪怕是用弓箭射杀,都不能阻拦溃势。

    很快,周骑杀到呼延檀卫队面前,对于拦在身前的三四百骑,周军看都不看,直接撞了过去。

    一触即败。

    而后,继续追杀溃兵。

    山丘之上,呼延檀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自己的卫队居然瞬间凐灭在周骑身前。

    这究竟是怎么了?什么时候,汉人的骑兵这么厉害了?这还是当年被檀石槐大人轻易消灭数万骑之多的汉人骑兵吗?

    “大人,快撤吧!”

    呼延檀不知所措的任由身旁亲卫,扯着缰绳,带离山丘。

    战场之上,溃败之势,已不可挽。

    两侧的匈奴骑兵,见中军已经溃败,也相继调马撤离战场。

    这时,华安也下令各军候,以屯为单位,掩杀撤退的匈奴骑兵。

第623章 奇兵

    一场交锋,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结束了。

    匈奴败兵逃入山林之后,庞德、华安也悉数收兵,统计斩首、缴获,汇报中尉。

    呼延檀在退入山林后,也当即收拢败卒。一两个时辰后,望着周围不过两千多骑,顿时欲哭无泪。

    这打的什么仗啊,怎么就给莫名其妙的败了!

    损折过半,伤亡惨重啊。

    嗨……

    一阵长叹后,呼延檀便率领败兵,退回大营。

    谷口寨外,也是横尸遍野,长梯残屑散乱不堪。寨中,周军的损失也不小,虽然杀伤胡人千余,可己方也伤折不下二百。

    段煨正在寨墙上,观阅着庞德送来的战报,古井无波。

    “俚儿,汝亲自去寻姜叙,着其使心腹,将骁骑校一战战果,告于张任。”

    “诺!”

    段俚应了一声,折身下寨。

    斩首一千四七十二级,无降俘,缴获战马三百余匹,刀棒弓矢不计。

    而骁骑校伤亡三百余,战力犹存!

    三百余伤亡,换了对方一千五百颗脑袋,绝对的大胜!

    这可还没算胡人的伤残呢。

    一汉当五胡,居然真的出现了!

    根据送信士卒所描述的战局,此战得意大胜最重要的便是那新的骑兵战术。

    墙式冲锋!

    依士卒所言,匈奴人被如墙如壁的骁骑校直接冲的溃不成军,由此才导致其大败。

    但以后肯定就没那么简单了,匈奴人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怎么可能不长记性。来日再战,其等或许就有了防范。

    新的战术,需要经历无数战事的考验,一次还不够!

    别说段煨了,高诚自己心中都没有十足的底气。毕竟,以前也只是听说墙式冲锋战术有多牛掰,可自己又没亲眼见过。

    史书所记,不论东西方,肯定都有夸大的成分。至于这里面掺了多少私货,那就要问作者了。

    在大周所有知道骑兵墙式冲锋战术的武将心中,它只是一种理论上的战术改革。如果这一次沙场历练,验证了骁骑校的强大,那一场关于骑兵的战术改革,势在必行。

    回到营寨的骁骑校上下将士,无不是心悦非常,与姜叙率领的羽林骑炫耀不已。毕竟,这可是大周第一次在与胡人骑兵交战中,切切实实打出高比例的战损。

    羽林骑还确实真就羡慕了起来,从骁骑校露面以来,国朝给予了最大的支持。不论是舆论宣传,还是装备甲具,都付之颇重。

    比如骑弩,他们羽林骑都没有全员配置呢!

    而且,骁骑校是朝廷对一种新型骑兵战术的试验。眼前这场大胜,必然载记周史。这等荣耀,可不是寻常战功所能比拟。

    放到哪支部队身上,都眼红不已啊!

    骁骑校的大胜,无疑让寨内步骑的士气,振了一番。

    得此佳时,段煨厚赏三军,又赐下酒肉,与卒共庆,鼓舞军心士气。

    谷口寨中,周国军卒欢呼雀跃。而北面甘泉宫中,残存的五千周兵,却是如丧考妣。

    第一师师帅梁宽,自甘泉宫北城外的山中,逃了回来。

    其帐下残兵败卒不足三百人,甲刃无己,士气全无。

    进宫城后,这才恢复了丁点生气。

    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赵衢失措,但其带回来的消息如雷霆击身。

    第三军副将梁兴确认阵亡,战死沙场。军将李堪,在郁郅城破之际,自杀谢国。第一师师帅梁宽,伤势颇重。副师帅阵亡,其下两名校尉,八名军候,阵亡。

    整个第三军军部及属下第一师万余人,十几员将校,仅存梁宽一人。各级军吏、兵卒死者、逃散者,百不存一。

    最关键的是,见到败军回来,宫城内的子弟兵士气骤降。也不知是想起战死的亲朋,还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整个宫城中,到处都是低泣之声。

    赵衢刚从安置梁宽养伤的殿室走出,沿途所见,愁眉不展。

    士气如此低迷,胡人又攻之甚急,该当如何是好啊!

    甘泉宫东侧群山之中,张任带着两万八千余骑兵,已经距离甘泉宫不足百里了。同时,也总算是走过了难行的山道。

    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入山之前,已经准备了不少,但谁也没想到居然下了这么大的雪。随军携带的近五万战马,死了一万两千多匹。

    冻死、摔死,甚至为了垫山路,也杀了数千匹。

    还有两万多匹受伤的战马,这些马以后是上不了战阵了,最多充当驮马。

    兵员的损失也极其惨重,两万八千余人,以及两千余民夫。死了三千多人,伤残五千余。

    一路上,张任不知道自己心底起了多少次退出去的打算。但每一次,都倍感不忿。伤亡如此之重,半途而废,那些死去的袍泽,不就白死了。

    靠着这个信念,张任带着两个军的将士,坚定不移的翻越着一个又一个山谷。沿途所镇杀逃兵不下三四百人,靠着杀气硬生生将部队扯了过来。

    第二骑兵军军将李式,也在这条死亡之路上,彻底拜服在张任之下。

    这位大王的心腹重将,看起来比自己也没大上多少,杀伐之果决,却是自己远远不能及。

    此外,对于第一军李式也是真的佩服。一声令下,无不从者,无有退者。

    别的不说,光是当初杀马填壑,自己帐下的人都迟疑不决,心有不忍。其次,沿途行军,将士多有怨言,逃兵也悉数出自己部。

    反观第一骑兵军,虽然也多有怨言,可没有一个人逃散。遇到险途开路时,更是争之为先,似乎死对于他们来说,一点也可怕。

    军纪之严,令人发指!

    “彝凌兄,吾等要不要先派出斥候去查探甘泉宫状况。顺便,联络一下谷口寨。”

    大军休整之际,李式来到张任面前。

    张任正靠着枯树干,闭目养息,闻言看向李式,摇了摇头,说道:“万万不可。这山中,肯定有胡人斥候。吾等数万精骑,消失了这么长时日,胡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做防范。若是派出信骑、斥候,只怕打草惊蛇,暴露吾等位置,于战不利!”

    “那彝凌兄打算怎么打这一仗?”

    “三日后,奇袭。”

    张任凛着眉目,看向西面,心中坚定。

    李式愣了一下,问道:“可若是奇袭的话,那吾等相距也太远了。而且,不遣斥候打探胡人情况,如何袭之?吾等只知道胡胡骑约莫十余万,余者何等情况,丝毫未知啊。甚至,现在甘泉宫,有没有被攻破都不一定。”

    李式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中埋伏是不会的,胡人斥候还没发现他们。只是,奇袭也得定分寸吧。他们连敌人扎营状况,兵力分布一概不知。难不成就这么一头冲过去,见人就杀完了?

    张任瞥了一眼李式,言道:“奇袭,重在一个袭字。胡人不擅安营,必然云聚。大军一到,蜂涌袭杀即可,何虑其多!”

    “……”

    还真是打算一股脑冲杀过去啊!

第624章 丧家之犬

    凉州,陇西狄道。

    坐镇于此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相如。

    得益于在陇西的郡的威望,李相如归降后,仍旧一直担任着陇西太守。数年如一日,安安稳稳的治理陇西郡。

    眼下,狄道能够依然坚挺的屹立于数万鲜卑大军重围之下,全仰仗十余年来李相如于陇西的恩泽。

    不得不说,李相如虽然能力不怎么样,还有过造反叛乱的前科,但属实是一位能干实事的地方官。

    整个陇西郡的百姓,深受其泽,境内氐人、杂胡,多有教化。

    但现在,面对城外的数万鲜卑兵马,李相如也是头疼不已。

    凉州这些年来,承受了不少的战乱,丁壮损失惨重。不过区区三五年的休整,元气没恢复两成。陇西也算是人口较多的郡了,六万余口,现在全聚在狄道城内。

    丁壮四千余人,还有些壮妇、老弱执兵相辅,仰仗城坚,才守了下来。

    也不知道鲜卑人是缺了哪根筋,死盯着陇西不放了。而且,昨日好像胡人又来了援兵。

    同样,城外的步度根也急啊!

    围了凉州首府冀城多日,强攻之下连城墙都上不去。城内的守军兵力充足,粮草丰沛,打下来的难度太大了。

    自己可不想重蹈羌人的覆辙,一座陇县埋了十余万羌人。看起来,冀城似乎也是一样,不丢个十来万人,想要打下来难如登天。

    于是,便转道至第二目标,狄道。

    对于周国凉州境内的情况,步度根打探的非常清楚。整个凉州,最重要的便是冀城、狄道、姑臧三城。

    冀城不多说,而狄道和姑臧,都储备着不少的粮草。自己率大军南下为了什么,还不是粮食。

    眼下除了几座坚城之外,整个凉州已经成了大鲜卑的跑马场。只是,掠夺的粮食不多,只够维持大军食用月余。

    野外掠光了,就只能把目光放到这几块难啃的骨头上。

    狄道作为周国河西军的屯田之地,粮草储备自是众多。百万石没有,可也不下二三十万石。

    还有遥远的姑臧……

    姑臧城早已戒严封城,许出不许入。

    每日,城门紧闭,守军严阵以待。民夫们加固城墙,准备各种守城物资。

    城内百姓也知晓大战已开,随时都有鲜卑人杀来,也是非常配合守军。

    除此之外,凉州守备军军部直属的亲卫曲,以及征募的千余善骑壮勇,也是游于境内。

    凡所见之胡部,皆纵兵杀之,老弱妇孺,悉数坑埋。牛羊马匹,赶回姑臧,充作军粮。

    短短十余日,整个凉州境内的大小胡部,几乎被屠戮一空。

    倒不是说那些胡人有多么废,而是因为张猛、王国二人心狠手辣。打着共抗鲜卑的名头,将监控下的十几个稍大点的胡部首领,叫到了姑臧。

    这些人本以为周人只是要敲诈一番,或是让大家各部出些丁壮,以为助力。却没想到,姑臧城内,等待他们皆是刀斧。

    没了首领,张猛又压着消息,派出精骑绞杀各部。

    一千余骑,一个接一个的将那些少则三五百,多则四五千的胡部,荡涤干净。

    与此同时,各县邑的百姓,也纷纷聚集到姑臧城内。

    张猛与王国二人,并不理会那些繁琐杂事,每日每刻都派出斥候,打探消息。不仅仅是东面鲜卑大军的动静,还有西面的张掖、酒泉及敦煌。

    “报~”

    殿外一声高呼,信使匆忙入殿。

    “启禀军将,张掖郡内杂胡悉数尽反,业已攻破觻得。”

    信使报完退去。

    王国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军将,吾等要不要派些兵马,先灭了张掖叛乱的诸胡?”

    “不妥~”

    张猛摇着头,看着身前與图,继续说道:“河西四郡内,独以张掖杂胡最众。大小部落数十,口数近万帐,其等骑兵少说也在八千之数。吾等出兵,怕轻易不能胜。且觻得已破,去之无用。”

    “若是如此,待其等日后与鲜卑汇合,那就更难解决了。”

    王国担忧的说道。

    张猛也没办法,这种情况你说怎么办嘛。明明知道鲜卑人肯定与各郡的杂胡、散胡,甚至马贼都有联络。但兵力不足,再多的想法也是白扯。

    “没办法,张掖诸胡一反,那想必酒泉、敦煌也皆是如此。看来,鲜卑兵马快要兵临城下了!”

    张猛说完,长叹吁嘘。王国也是暗叹几声,愁眉无解。

    “派人去敦煌那边请援吧,韩遂、马腾手里有万余骑,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长叹良久的张猛突然说了一句,王国点头应了一下:“好,只是这二人,能信任吗?”

    “没办法,吾等手中兵力不足,若无外援姑臧撑不了多久。马腾本将倒是很担心,其妻小皆在关中,但韩遂,说不准啊。希望马腾,能够不负大王厚恩吧!”

    “诺,末将这便派人去。”

    ……

    然而,张猛、王国二人付于厚望的马腾,此时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仓皇逃向玉门关。

    身旁韩遂也是如此,衣衫褴褛,周旁数将及十几名亲卫,皆如路边乞者。

    “文约兄,再有一日路程,就能到玉门关了!”

    马腾干咽一下,舔了舔裂开的嘴唇,沙哑说道。

    韩遂没有立即说话,转头问向身旁的成公英:“公英,还有没有水?”

    “主公……”

    成公英苦丧一声,哪里还有水啊。他们逃出来后,还是劫杀了一支商队,得了些淡水。现在,荒无人烟,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想再劫掠,也无从下手。

    “唉~”

    韩遂叹气一声,悲愤言道:“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吾韩文约,竟也如丧家之犬!”

    马腾白眼一翻,咋,先前被大王逼得只能投降,那时候就不是丧家之犬了?

    现在,还说那些破事有啥用,先想想怎么撑到玉门关吧。

    马腾心中正埋怨中,突然听到后面砰的一声,还未回头望去,便听到一声惊呼:“阳逵,阳逵!”

    只见韩遂手下大将田乐,匆忙下马,来到摔落马下的阳逵身前查视。

    其余人也悉数下马,围在周旁。

    韩遂与马腾二人来到近前,田乐悲叹一声:“主公,阳逵他……”

    “嗨!”

    韩遂懊恼的拍了一下腿肚,看着躺在田乐怀中,毫无动静的阳逵,不由愤懑怒吼:“边靖小儿,老夫势必杀汝!”

    马腾也是神色落寞,阳逵本就身负有伤,又接连奔波旬日,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了。

    不过,边靖这小儿,不杀难消此恨!

    自己和韩遂,也算是天下有名头的人物。韩遂当年威震西北,自己也有一阵称雄关中的时日。

    可偏偏着了这小子的道,搞得现在三军尽失,混如丧狗。

第625章 甘泉宫破

    韩遂、马腾回到玉门关,镇关都尉急忙便报于敦煌太守张恭。同时,派遣人手,护送二人前往敦煌。

    敦煌境内也是很不安份,鲜卑大军南下,引起了众多居住在河西的杂胡部落反叛。不过,好在张恭能力不俗,与周生烈一文一武,靖平郡县。

    马腾、韩遂、敦煌乃至整个河西的状况如何,高诚并不知晓,消息也传不到长安。

    谷口寨段煨命人送回的消息,或者说送回的马后炮吧,却是震惊朝野。

    昨天夜晚,甘泉宫火势通天!

    别说数十里外的谷口寨了,连长安这边都能看到北边烧红的天空。

    今日一大早,段煨就传回消息,甘泉宫被攻破了。

    目前,消息还在压着。

    京兆尹公布的消息,是山林大火,前方将士已经挡住了胡夷的进攻。只要各路大军合围,便能一战而定。

    这些话,只能骗骗那些盲目的普通百姓罢了,整个长安城内许多学子、文士、士族都明白。

    但没人会傻了呱唧的跳出来揭穿这层虚伪的纱布,因为大家都想活下去。

    在长安封城之后,除非打赢这场战争,否则都得窝死在长安城内。那么,制造恐慌,平白使胡夷得利,还要面临朝廷的刑罚,谁也不会做傻事。

    长安城,一如继往的卧在广泛的渭南平原上。

    高诚也不慌不忙的召来贾诩、郭嘉等人,商议着或许会出现的不利状况。

    张任的骑兵主力还不知道到了哪里,有没有走出大山。毕竟,那么大的雪,就算是张任退了回来,高诚也能理解。

    所以,决战仍不知在何时发生。

    那谷口寨,也不知道能够遮挡胡夷主力多久时长。

    “大王,前将军坐镇阳城,兵力充足,不如且先将第七军调回,协防长安。”

    兵临城下,贾诩和郭嘉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提议,先保住长安再说。

    作为周国都城,高诚也明白长安的重要性,点了下头,言道:“就依文和之言吧,另外也要准备征召壮勇,以备不时只需。”

    “大王放心,臣等稍后去办!”

    “对了,袁绍那边有动静了吗?还有河东的情况怎么样了?”

    “昨日调查司传回的消息,袁军尚没有动静,一直专注农耕,恐怕是想要等到春种之后了。吕布率领的汉朝步骑,顿兵于外,安邑当无恙。弘农那边的叛贼,士孙萌也轻易定之。”

    贾诩将最近的情况,尽数禀报。

    高诚暗叹一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何其多难哉!”

    郭嘉或许是看清了高诚的想法,拱手笑言道:“大王何必忧虑,正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纵观秦之始皇、汉之高祖,何不是历尽艰辛,方就大业!以嘉观来,大王乃天命之主,否则何其多难哉?”

    看着郭嘉嘴角扬起的笑容,高诚反倒是开心了笑了两声,指着郭嘉说道:“奉孝啊奉孝,没听过有汝这般劝慰人的。也罢,先贤圣言,必有其道。”

    “大王,文和兄,嘉以为,袁绍很快就该出兵了!”

    刚刚安慰了高诚一句的郭嘉,转头又道出一句。

    贾诩眉头一紧,忽然恍神,说道:“奉孝的意思是,袁绍意欲反其道而行之?”

    “当时如此,河北名士沮授、田丰,皆世之大贤,哪会轻易看不出王允的打算。如果说赵国动静颇大,只怕肯定不会出兵。而现在,专心农耕,让吾等以为赵军即便出兵也会等到春种后了。”

    “不过,王允奸滑老贼,未必看不出赵国的打算!”

    贾诩眯着眼睛,盯着郭嘉,想看看这小子后面还能说出什么来。

    郭嘉冲着贾诩白眼一翻,言道:“袁绍既然已经打算出兵,那吾等还管什么闲事。王允看透与罢,只要能打起来就行了。”

    “……”

    果然,没了劝进的机会,郭嘉老实的不得了。

    “袁术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南面的刘繇可谓是把袁术搞得头疼不已。楚国水师出战不利,折了数百艘大舰,导致沿江千里,漏洞频出。河南那地界,仅是处处设防,就牵连了楚国不少兵力。短时间内,楚国应该不会西望。”

    “那好,眼下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高诚悠悠的叹出一声,事到临头,似乎也没有那么担心了。养尊处优太久,当年久经沙场那份镇定,也散了不少。

    现在,好像又回到从前,什么千军万马,自己只要有兵,那就还能打!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谷口寨外的胡骑,也一片片的增加,直到一眼望不到头。

    段煨站在寨墙上,不禁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余万骑,数十万战马牛羊,比起虢亭之战时的臧洪大军,还要壮上倍余。

    其余人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了,那种大军云集给予的压力,委实让人喘不过来气。

    面对几万胡骑,他们仗着地形优势,守住不算太难。可面对十几万骑兵,仅凭他们四五千人,能坚持多久?

    夜色落下,谷口寨外仍旧如同白昼,数之不尽的火把、火盆放置在大军之中。

    所有的胡兵都仍处在攻破甘泉宫的喜悦下,他们牧马南下,为的便是杀入周人腹地,抢掠粮草钱货。

    周军重兵把手的郁郅、漆县直至甘泉宫,现在已经全都被破,只剩下眼前堵在谷道中的一座寨子……

    多少坚城要寨,被他们夺下,现在谷口寨也一样顷刻即下。

    到时候,就能一路驰骋直至长安城外,中原繁华之所,肆意索取。

    军心振奋!

    然而,在甘泉宫东面。

    潜藏于山中的张任大军,亲眼看着甘泉宫泛起熊熊大火,至今余烬未燃。

    “传令下去,今夜急行军,伏于敌侧。明夜,奇袭!”

    “诺!”

    张任的军令,并没有得到任何阻挡。哪怕是李式心有疑虑,也没有说出来。

    甘泉宫一破,谷口寨的压力骤增,他们再不出现,只怕守军撑不了两日功夫。

    所以,不论此战胜败与否,最少也要给长安争取足够的时间。

    鲜卑人的戒备心,明显随着攻破甘泉宫,直线下降。

    不仅仅是因为甘泉宫在最危急的时候,周人骑兵主力没有出现支援。更重要的是,甘泉宫卡在东面大山的出口处。

    两个重要的出口,一个正顶在甘泉宫东门,一个则在城南数里之外。这么近的距离,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守军都能够及时为大军示警。

    但是,除了第一、第二骑兵军外,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就藏在这距离甘泉宫百里之外的山中。

第626章 再战

    天色渐亮,晨曦未明。

    甘泉宫内的尘烟,仍在蹭蹭的往天上蹿,一队队的胡夷,骑着战马,巡视在宫城四周。

    在南方,十几万鲜卑及诸胡的大营,喧闹声吵,咂咂不绝。

    蔓延在南北二十里,尽塞谷中的胡夷大军,轰然涌动,人嘶马嚼,牛哞羊咩,嚣嚣入耳。

    谷口寨上,段煨亲自上寨楼督战。

    扶罗韩携大胜之威,必然想一鼓作气,拿下谷口寨,打破最后一道通往长安的阻隔。

    事关重大,段煨也不得不慎重行事。

    寨上两百余步卒,已经准备就绪,身后千余将士,也磨刀嚯嚯,时刻上寨援助。

    谷口东侧,即东面寨墙上,却无一兵一卒镇守。旁边唯一的哨塔上,伫立着三名士兵,正端望着前方蓄势待战的两军将士。

    寨墙外,骁骑校及羽林骑两千二百余精骑,站在战马旁边,手中握着缰绳,等待披甲上挂的号令。

    在他们对面,黑压压的匈奴骑兵,正如乌云一般缓缓压来,想要驱逐这最后的一片光明。

    一连两次在东侧的山谷平原地带失利,损兵折将四五千人。这对于撑犁孤涂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于是,昨夜越过山林,聚集在此的呼厨泉,领着南单于庭二十四长,及下三万精骑。

    欲于今日,一雪前耻。

    阵前姜叙、庞德皆是面色凝重,敌十倍于己啊!

    “令明,这一战务必速战速决。吾等要一鼓作气,冲垮三万胡骑,再创胜战!”

    姜叙紧咬着牙关,十指紧握。

    庞德也知晓形势严峻,这一口气,若是不能冲垮所有敌军,他们就难办了。

    “姜中郎放心,末将以死报王上之恩!”

    姜叙回头看了一眼庞德,拍了下其肩膀,言道:“哼,吾可不想见到唐姬提着刀子来找某。此战吾率羽林骑打先锋,汝率骁骑校,列阵随后。”

    “伯奕兄!还是由德率队冲阵,您坐镇后方。国朝可无德,万不可无兄。大王、世子皆寄厚望于兄,兄焉能陷之险地?”

    庞德立即一口回绝,让姜叙率队冲阵,那万一有个好歹,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要晓得,自己最大的靠山便是世子殿下。而姜伯奕,乃世子舅父。

    所以说,今个就算是自己死在这,也得保着姜叙,不能有毫发之伤。

    本来闻言大有不满的姜叙,认为庞德这小子明显小瞧了自己。可回头望去,却见其并未有任何不敬之色。

    转念一想,便理清了其中关键,顿时苦笑不已。

    “也罢,也罢。羽林骑便暂由令明统帅,骁骑校由华安统帅,本将亲自坐镇中军,督导三军!”

    “将军英明!”

    庞德松了一口气,真的担心姜叙硬来。

    很快,对面匈奴大军渐进,姜叙、庞德二人也躯马回阵。

    姜叙坐镇中军,竖起将旗,以为大纛。而随后,庞德来到羽林骑阵前,寻来羽林骑的几员军吏,道明姜叙坐镇中军之事。

    事实上,不用庞德亲自述说,羽林骑的众人,也看到了自家将军将旗悬于大纛旗杆。

    紧接着,姜叙开始排兵布阵。

    百余羽林骑,列阵于骁骑校主力之前,两侧各二百羽林骑,护卫骁骑校两翼。

    简单粗暴!

    这一次,周军想玩些花样,也玩不起来。十倍之敌,太多了,那就正面打爆他们吧!

    庞德更是一马当先,伫立于阵前的那百余羽林骑中。

    转即出列,气沉丹田,奋声大喝:“诸将士!”

    “在!”

    百余羽林骑奋力齐吼,后方的骁骑校等众人也不禁抬目,相随应声。

    “前日,吾等两千骑,溃敌五千。杀敌两千,自损不逾二百。今日,仍是吾等两千骑,当溃敌三万,以一当十,再竖吾大周王师天威!”

    庞德一阵阵高呼,自是备有骑士,沿阵高喝,传于三军。

    “誓死以报君上!”

    “誓死以报君上!”

    羽林骑、骁骑校,皆选自烈士子弟。他们的父兄,都为大王征战而死,都为大周血洒疆场。

    他们的灵魂,存于大周社稷之中。他们的尸骨,安息于陇县共葬墓之中。他们的名字,雕刻于各地的雄碑之上。

    今日,他们可能会步上父兄的命运,但纵死无悔。

    国朝对他们的厚待,足以使他们搏命相报。同样,他们战死沙场,自己的子弟,也将得到国朝的厚待,继续沿着先辈的足迹,征战沙场。

    甚至,昨日之时,他们在军务队的要求下,都已经写下遗书。

    现在,就是抱着必死之心,站在这里。

    “弟兄们,披甲!”

    庞德脖间,青筋暴起,面色涨红,混若洪钟。

    三军将士,皆应声高喝。

    “嚯!”

    随即,自副马之上,取下马甲,绑挂于上。接着,替身前袍泽穿上重甲,扶上战马。

    一排接着一排,接连披甲上马。

    顿时,数千具装甲骑,骤然印入庞德眼中。

    有此雄兵,大丈夫何愁不能建不世之勋?

    “来人,披甲!”

    作为先锋之一,庞德也冲着身旁的民夫唤到。

    内衬锦衣,另罩绸衣,再披札甲,后覆铁甲。

    冰凉的甲叶,在套在身上之后,感受着那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庞德情不自禁的挥舞了两下,正是合身。

    接着,不用民夫扶持,庞德阔步而行,身披重甲,宛若无物。

    来到已经戴上马甲的战马前,看着全身藏在札甲之内的马匹。庞德拍了一下马脖子,一脚蹬住马蹬,翻身上马。

    坐下战马混躯一阵,从未经历过这么高的负重,也是感觉不适。

    但好在不论是羽林骑,还是骁骑校,战马都是从上林苑中精挑细选出的优良战马。

    而对面徐徐而进的匈奴大军,仍不知道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何等战争机器。

    在呼厨泉、刘渊、去卑等人的眼中,就是周人骑兵刚刚披甲上阵,一片赤色军阵,艳丽无比。

    但再回头看看周围己方大军,那可怜的两千多人,怕是一吹即番啊!

    连着失利两次的呼延檀,也神色自若。那周骑战术虽然厉害,可毕竟也是人。上一回自己兵少,又大意了些,才让他们在两翼没来得及合围时,便冲垮了阵型。

    现在,不一样了!

    两千人,就算个个悍不畏死,也难以冲破三万大军。

    “走吧,周人都已经引颈受戮了,吾等还是快单解决了好。争取,十日之内,打破长安城。”

    “本单于,要替兄长报仇雪恨!”

    呼厨泉眯着眼睛,愤愤的眺望着南方。

    当年在离石,若非高诚此獠,步步紧逼,自家兄长,怎会命丧当场。

    哼!

    孪鞮氏尊严,不容受辱!

第627章 具装甲骑神威

    “杀!”

    相距越来越近,相距二里之余,两军不约而同,响起一阵喊杀之声。

    随即,原本漫步的座下战马,也逐渐提速。

    哒哒声,汇聚成轰鸣。

    庞德领着百余羽林骑,越行拉的越开,从原先的一人间距,逐渐扩大至六七步间距,甚至还在越拉越大。

    他们都明白自己的任务,此行有死无生。所为的便是冲乱这三五里宽的胡人战线,为身后的骁骑校打头阵。

    他们这百余人,没有任何指挥。只有一个军令,往前冲。但余寸息,冲锋不止。

    他们身后的骁骑校也在控制者节奏,战马多负了两套甲重,原先能保持的阵型,也出现了丁点漏洞。

    他们或提速或减速,来尽量保持阵型的完整,跟随在前面百余壮士身后。

    至于匈奴人,全无阵型可言,呼啸的一涌而至。甚至,不少骑术精湛的匈奴骑兵,是不是夹着马背,突然挺直身躯,狂吼着舞弄手中兵刃。

    不知是在嘲讽周军,还是在炫耀自己的骑术。

    但,显然周兵不吃这一套。

    所有人都有条不乱的行进着,直到短兵相接那一刻。

    冲锋在前的百余羽林骑,根本不作防守姿态,挥着手中刀刃就朝着匈奴人脑袋上砍去。

    而刚刚发现周军骑兵战马皆披马甲的匈奴兵,显然怔了下神。

    庞德也是一如他人,手中九尺朴刀,抬起斜劈。

    但是身上甲胄的重量突然增大,这速度居然慢了三分。倒是眼前的匈奴兵手中的弯刀,先砍在身上。

    “噹!”

    那匈奴兵感觉手腕都快震断了,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周人将领甲上的一条白印。

    这……

    具装甲骑?

    不等他回身,庞德的大刀已然落下,从脖颈斜着劈下,一刀两段。

    胸膛断骨、血肉,模糊不堪。

    百余羽林骑呼啸而入,手刃胡夷,身上铁甲遍及数道痕迹。所过之处,手起刀落,便是一条胡夷狗命。

    “是重骑兵!”

    匈奴人当然不知道具装甲骑这个周朝自己的称谓,但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这种类型骑兵的存在。

    大匈奴当年也是牧马西域、中亚的超级强国,对于西域独有的重骑兵更是知晓颇深。不过,西域那些小国,兵力规模不大,重骑兵更少,那或许仅是国王、大将的亲卫部曲。

    但现在,眼前的这百余周骑是重骑兵,那后面的两千余周骑呢?

    他们没打过重骑兵,只是听说过。

    “杀!”

    具装甲骑不是没有缺点,比如钝器就能很好的打击重甲之内的骑士。甚至,只要有人敢拼命,把骑士从马上扑下来。

    在数万匹战马奔驰的战场上,跌落战马,管你是不是具装甲骑,都能踏成肉酱。

    二三十息之间,百余羽林骑死了五六个,却一口气撞进匈奴兵大军四五十步,斩落者不计其数。

    而无视庞德等人,继续向前冲锋的匈奴主力,迎来了一面钢铁之墙。

    “挂索!”

    临战在前,骁骑校所有骑士,一把将挂在腰间的钩锁取下,套在战马脖颈马甲上专制的铁圈上。

    整个身躯,都被一条锁链于战马连为一体。

    遭受钝器攻击,对于具装甲骑问题并不大。他们靠的是超强的冲击力,骑士死了,只要还在马上,战马就会继续往前冲。

    而落下战马,才是具装甲骑损失最多的原因。只要没落下战马,战后说不定还能存活下来。

    所以,直接将骑士绑在战马再好不过。

    匈奴骑兵,一头撞在铁墙之上,顿时人仰马翻。反观骁骑校,巍然不动,座下战马将前面翻倒的人马,悉数踏成肉泥,踩着血肉继续向前冲撞而去。

    宛若推土机一般,横行数十步。身前所阻,皆一击击破,身后留下一条血肉通途。

    前沿的所有匈奴骑兵,都呆若木鸡,这是什么情况?

    骁骑校可不管敌人怎么想,珍惜着每一秒的时间,不断的冲击着匈奴人的心灵。

    两侧的羽林骑,只是简单的列成墙式冲锋战术,横扫了骁骑校两翼漏过的胡骑。

    但总有幸存下来的人。

    数百名匈奴骑兵,自两翼与骁骑的空档中,冲了出来。

    呆呆的调转马头,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切,浮屠炼狱,亦不过如此吧。

    数以千计的部落勇士、战马,杂乱的躺在周骑掠过之地。人尸、马尸,无一整者,残肢断臂,散落不堪。

    皮肉、肢躯之间,仅靠着那如同薄饼般的烂肉连在一起。更有甚者,一匹战马硬生生踏成了一堆肉泥,筋骨尽碎,全无战马模样。

    大军后方观战的呼厨泉,也是愣愣的看着那段被周骑平推了的区域。伫立着的人,寥寥无几,多已化为地上死尸。

    这就是呼延所说的周骑战术吗?

    如墙如壁,所向披靡?

    比起呼厨泉,呼延的都快惊掉了下巴。不应该啊,上回可没有这般惨状。

    上次交手,自己部下虽然转瞬击溃,可周骑绝对没有如此威力。

    “报!”

    不等他们做猜测,交锋的一万大军中,立马就有信使来报。

    “启禀单于,大事不妙。周国骑士,皆是重骑,左谷蠡王已经挡不住了!”

    “什么?”

    呼厨泉大惊失色。

    重骑兵?

    大周怎么会有重骑兵?

    从冒顿单于开始,直至现在。不论强悍如斯的大汉,还有中原各个州郡势力,都从来没有出现过重骑兵。

    那重骑兵,只有西域以及极西之地才会有啊!

    而且,西边那些小国,也就那百余个重骑而已。

    虽然个个以一当十,但数量那么少,也只能沦为箭下亡魂。

    可现在,你居然告诉我大周有两千多重骑兵?

    闹呢!

    这玩意,光是人甲、马甲下来,都够养个四五万步卒了。

    “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是左谷蠡王报来,那消息肯定不会差。毕竟,其也是单于庭高层,对重骑有所了解。

    “单于,周骑个个身披厚甲,刀矢不入。他们座下战马,都挂上甲胄。我们部族勇士,数十人方能拼掉一个敌军啊!”

    信使说到这,呼厨泉就确定了下来。

    人马具甲,的确是重骑兵。

    不过,还不是没得打。

    重骑兵跑的慢,而且人马披甲,这么重的载重,战马顶多跑三刻钟。

    现在,要先把交战的大军撤下来,与周骑拉开距离,消耗他们的体力。

第628章 当在今夜

    匈奴人想要拉开距离,并没有那么简单。

    后方撤退的号角一响,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匈奴骑兵,纷纷拔马后逃。

    只是,万余大军挤在一起,想要迅速与周骑脱战,换作谁来也做不到。

    敌军突然放弃抵抗,开始后逃,前进中的骁骑校与羽林骑不由猎喜,奋勇直进,掩杀着逐渐溃败的匈奴兵。

    后阵中的匈奴单于呼厨泉,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没一口老血给吐出来。

    自己是让前军与周骑拉开距离,可万万没想到左谷蠡王这么蠢。居然连阻挡周骑追击的断后兵马都不留,呼啸而逃。

    真是该死!

    “去卑、刘渊,汝二人率部立即散开空档,准拦住周骑。吾亲自率余下兵马押后,待整顿溃兵后,再决高下。”

    “是。”

    两人应声拨马,朝着自己本部兵马跑去。

    这个时候,也只能拿精锐将士顶上去了,其余部落的骑兵,只怕也是一触即溃。到时,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呼厨泉心中的恼火,匈奴左谷蠡王当然知晓。处于乱军之中,被疯狂后撤的败兵裹挟,左谷蠡王别说指挥兵马,连逃命都成了一大难题。

    自己也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啊,明明已经派人去指挥兵马断后了。可谁能想到,大军的士气居然已经消散无存。号角一响,全都开始往后跑。

    唉~

    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论是匈奴一族的伟大单于冒顿,还是鲜卑大人檀石槐,他们的能力都不比中原王朝那些明君霸主差劲。

    但由于种族的生活方式,导致北胡军纪近无的局面。

    漫无边际的草原,覆盖万里之遥。而如此广袤的土地上,生活的胡人不过区区二三百万人。游牧的居行方式,使的所有人都只能依托在部落的遮护之下。

    偏偏没有道路,相距又甚远,胡人王庭想要聚集所有的士兵,都需要小半年的时间。更别提,集中训练,加强军纪了。

    军纪松弛,士卒对战损比例的承受力也大大降低。

    本来,面对刀砍不入,矢发不穿的具装甲骑,匈奴骑兵就已经被打的处于崩溃边缘。军令不下,擅自撤退,也是一个死。因此,还能勉力支撑。

    但号角一响,退兵的军令一下,所有人都没了抵抗的心思。

    他们这是在遵从主将号令,失败的责任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事实上,这种情况才是大多数导致全军溃败的主要原因。带兵打过不少仗的主将,都知道要留下阻截部队。可士卒却未必意愿坦然赴死,别人都跑了,自己要留下送死,换谁来心里也不好受。

    不过,好在匈奴兵驭马之术普遍较好,再加上具装甲骑皆是重骑。仅是掩杀里把地,便开始追不上溃兵。

    同时,驱散溃卒,顶上来的刘豹、去卑帐下精锐,也已呼啸而至。

    周骑尝试着重整阵型,准备冲击新上来的匈奴骑兵。

    战场局势的复杂、拥挤,也迫使刘豹、去卑二人不得已率众直冲周骑主力。四周溃兵还在逃散,战场空间根本拉扯不出来,想要消耗周国重骑的体力,只能战斗。

    “杀!”

    刘豹、去卑两位贤王,都是匈奴部落中拥帐甚多的部族。帐下兵丁,也皆是常常训练。

    六千余骑,一声令下,无畏冲来。而且这些人手中的兵刃,也全部换成钉锤、木棒、狼牙椎等钝器。

    骁骑校前排阵型已经无法恢复,追击溃兵导致诸将士散乱四处。军候眼看无法重组阵型,呼唤着帐下将士,直接冲击上来的匈奴骑兵。为后面四个曲,整理队形争取时间。

    没有阵型的具装甲骑还是凶悍如斯,哪怕他们先前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可具装甲骑,仍然是具装甲骑。

    速度不是很快,比起刚刚参战的匈奴骑兵,要慢上近一半。但两军撞到一起后,重量的优势,仍旧不可相比。

    匈奴骑兵顿时倒下了数百人,同样骁骑校也少了数十人。手中钝器,对于重器起码有了不少的威胁。

    一榔锤下去,重甲安然无恙,其内的躯体,却是一阵沸腾,五脏晃荡。尤其是借着战马的冲击力,钝器的威力大增。

    很快,后续的骁骑校整队完毕后,再次如墙而进。直杀的匈奴兵左右顾之不及,一如前者,骑墙每进一步,都伴随着数十名匈奴骑兵倒下。

    两侧护持的数百名羽林骑,也自侧翼杀来。

    厮杀声震彻山谷,战马奔腾声不绝于耳,与谷口寨前的喊杀,交响呼应。

    一批又一批的杂胡,被填进狭窄的谷道。

    一支支巨大的弩矢,穿入人群,不能阻其前进之势。

    寨墙上,更是搭着数十架长梯,胡兵还在奋力的向上攀爬。不断落下的石块、檑木,砸翻一个又一个士兵。

    几名周兵奋力的用叉杆,将搭在寨上的长梯推了出去,轰然倒下。还有人直接拿着长戈,朝着下方乱扫,口中狂吼乱叫。

    寨门处,民夫们正扛着沙袋,往已经堆到半人高的沙袋掩体上,继续堆砌。外面一架粗糙的冲车正燃起着熊熊火焰,几十名胡兵正在尝试着将这冲车给拖走。

    后面不少胡兵,将前面路上的木梯碎屑以及尸体给清开,推动着一架新的冲车,缓缓靠近城门。

    酣战不过一个时辰,便已进入白热化。

    但真正让段煨担心的却不是这里,寨口处胡人的进攻虽然强烈,可一时半会也打不下来。唯独西面,两千多具装甲骑,对阵三万余匈奴骑兵,一点都不好打。

    毕竟,正面作战,匈奴兵不会与具装甲骑硬碰硬。他们不是傻子,骑兵如何作战,他们比大多数中原将领知道多。

    同样在关注战局的还有张任率领的骑兵军,斥候从山谷中翻山越岭,小心翼翼的避开胡人游骑,将几条消息送了回来。

    张任也不着急,只是安排斥候注意观察局势。随后,便安排众将士休息。

    今夜,才是重头戏。

    ……

    临泾城外,费劲千辛万苦,终于赶来的赵梁宽,也派出斥候,去打探城内守军的情况。

    这一路,可谓是艰难重重。短短百余里路,损兵折将数百人。

    冻死、冻伤仍居大多数,包括梁宽的副将,都已经躺在木板上,整个右腿小肢动弹不得。

    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为的就是今夜的出其不意。

    只要夺回临泾,前将军大军就可以安然通过那百余里山路。同时,抄了聚集在甘泉宫胡夷的后路。

第629章 谷口寨破

    整个战局的发展,慢慢开始清晰了起来。

    西部战场还是跟战争爆发时,没什么区别。步度根率领着西部鲜卑十余万骑,肆虐各地。苏则率领的周军,进攻不足,防守却绰绰有余。

    东部战场,在主战场从番须口转移到谷口时,战争的天平就开始慢慢倾斜。

    周国的战略计划依然没有发生变化,以扶罗韩率领的鲜卑、屠各、匈奴等胡夷大军为突破口。只不过,胡夷聚集到一起,让这场战充满了不少悬念。

    谁也说不好这场战斗,究竟谁会获胜。

    稳坐在庙堂之中的高诚等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张任的大军到了哪里,现在仍是迷。

    而徐荣那边刚送来的消息,也只是言道梁宽率众去突袭临泾。大军还在阳城附近徘徊,寸步不得进。

    可现在扶罗韩的大军已经攻破甘泉宫,正在全力以赴的进攻谷口寨。

    战场局势千变万化,而消息传递的速度,还远远跟不上变化。

    第七军主力已经回到雍城,正在往长安疾驰而来。弘农那边刚刚平定叛乱的士孙萌,也带着两千壮勇往潼关赶。

    蓝田大营内的教导总校以及新募的三千壮勇,及各官署守卫,计五千人,悉数开始加固城墙,准备守城物资。

    谷口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依照徐荣大军的速度,最起码还要旬日功夫,才能赶到甘泉宫附近。

    长安守备战,似乎势在必行。

    高诚也做好了继续等下去的准备,只是他可不知道张任已经决定在今夜,送给所有人一个惊喜,亦或者……惊吓?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渐落。

    黄昏的落幕,战争的压抑,让所有人心中都紧紧吊着。

    “报!”

    殿外突然响起一声高呼。

    “砰!”

    殿门被猛地推开,阎行阔步上前,言道:“大王,谷口寨丢了。”

    高诚眉头紧了一下,随即又松展开来,轻吐一口浊气,问道:“具体情况说一下。”

    “诺。大王,据信骑所报,今日早上胡夷大军强攻谷口。中尉率众,亲冒矢石,临阵督战。右寨则以骁骑校、羽林骑为主,皆披重甲,出营迎战三万余匈奴骑兵。”

    “战至午时,骁骑校、羽林骑力竭败退,姜中郎将领残余数百骑,退回寨中。随后,谷口寨正面被胡夷突破。中尉以余兵辅于甲士,在营内阻拦胡夷。但敌军众多,不敌败退。”

    阎行收起信报,口中委婉的将这场失败,说的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但高诚心里明白的很,要打一场长安守卫战了。同时,除了长安外,周围各县邑都要面临战乱的破坏。

    胡人大军只要杀到长安城外,别的不说,大周这两年是别想有什么动静了。

    说是伤筋动骨都不为过!

    “段公及诸将,可无恙?”

    既然战事已经发展到现在这地步,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能期望谷口之败,别折了自己帐下培养的将校。

    阎行呡了下嘴唇,迟疑道:“大王,信报上并未言有将校折损。只是说……”

    “说了什么?”

    “周瑜身受重伤!”

    “砰!”

    高诚拍案而起。

    我……

    要不要这么玩人,嘟嘟可是自己要着重培养的人才啊。

    老天爷,现在你给我来这么一出,专就看穿越者不爽是吧!

    “周瑜怎么去了谷口?速速派御医去池阳!所有御医都派去,告诉他们,周公瑾要是有什么差池,都别回来了!”

    高诚心急之下,啸声连连。

    阎行急忙应诺,转身退下。

    周瑜,不用自家大王说,阎行也知道其在大王心中的地位。或者说是周家,在大王心中的地位。

    没有周家,世子殿下能长至今岁?

    ……

    谷口寨南的山道之中,一行败兵,逶迤前行。

    段煨兜鍪已经不见了,束发杂乱,银丝垂额。身上血迹不少,不过自己倒没有受伤。

    可身旁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段俚胳膊上绑着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周围亲卫更是人人披伤,中尉府掾属也多有伤者。

    后面更是几张担架,抬着身受重伤的周瑜、庞德、成韶等人。

    姜叙及郝昭,也是挂彩不少,所幸无甚大碍。

    “中尉,胡夷没有追上来!”

    后面一人快步跑了过来,汇报说道。

    段煨大松一口气,环视周围众人一眼,与姜叙说道:“伯奕,让将士们停下休息片刻。”

    “诺!”

    “原地休整,一刻后起行。”

    闻令,疲惫不堪的众人,纷纷或躺或坐,喘着粗气。

    段煨几员将校,也是聚到一起。

    “伯奕,伯道,伤亡统计出来了吗?”

    “段公,现在全军上下仅余三百七十人,几近全军覆没!”

    姜叙暗叹一声,神色低落的回道。

    “唉,是老夫大意了!”

    闻言,段煨也不由自责的叹息。谷口一失,整个长安北部都再无屏障,胡骑将直抵长安城下,国之大罪!

    “段公,是末将无能,未击溃匈奴,才致使右寨失陷。末将……”

    “哎,伯奕,两千余骑,抗衡三万胡骑,本就非易事。更兼具装甲骑耗力颇大,血战两个时辰,羽林骑与骁骑校诸将士,皆已尽力。”

    段煨抬手止住姜叙的话语,而后接着说道:“先休息会吧,待回到长安,老夫自会向大王请罪。去休息吧!”

    “这……”

    姜叙不明就里,张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段煨也没再多说,靠在背后的石块上,微微闭目休憩。

    谷口,必失无疑。

    从甘泉宫被打破的那一刻起,谷口就已经守不住了。

    自己来谷口这一行,也是为国朝考虑。

    一来,可以给将士们鼓鼓心气。打赢了,自是不用多说,该有的赏赐都会有。

    二来,也是以防万一。防的就是现在的状况,甘泉宫失守,谷口被破,胡骑即将兵临长安。

    这个时候,肯定要有人来承担责任。而且,此人的地位还不能低了。

    毕竟,长安是国都啊!

    苏则在西面战场,徐荣又是刚降不久,唯一可以为大王担这个责任的,就只有自己和阎象了。

    大周换相不到大半年,要是再换相,难免会造成朝局动荡。

    所以,自己来到了谷口。

第630章 漫漫长夜

    “彝凌兄……”

    李式紧紧盯着张任,心中迟疑不定,夜袭真的能胜吗?

    谷口已经丢了,大周寄予厚望的骁骑校、羽林骑几近全军覆没。外面山谷内的胡夷数量,不下十万骑,这么庞大的兵力,他们区区两万人,能挽大夏将倾吗?

    李式不知道,但自己知道一旦失败,国朝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关键是,原定计划中的一切,全都没有。依计划,决战在甘泉宫。有着李堪的第三军、三个师的子弟兵、羽林骑、骁骑校相助,林林总总国朝兵马最起码在五万之数。

    而现在,除了他们,其余的部队,全都没了。唯一可能给他们援助的就是西面的前将军所部了,徐荣手下还有第二军、第五军精锐。

    然而,事到临头,没有时间再去等候徐将军所部了。

    张任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仿佛在尽量平缓心情。

    这是一场豪赌。

    不,应该是搏命。

    “传令诸将士,建功立业,正当今夜!国朝危难,万民安康,系于吾等一身。今夜,不破胡夷,誓不还家!”

    一段话,道出张任的决心。

    此战,要么大胜,驱逐胡虏。要么大败,身死沙场,以谢王恩。

    当年,从益州来到凉州之际,大王便对自己寄予厚望。多年征战,委以重任,赏赐有佳,可谓推心置腹,待己一如国士。

    今日,有负大王厚爱,坏了整个战略部署。

    若不能胜,还有何面目去见大王!

    张任深吸了一口气,率领骑兵主力与胡夷决战,无甚外援,非是良谋。

    但,大王有句话说的好,置之死地而后生。更兼,胡夷逼迫关中,将士妻小悉处刀兵之下,必能奋死无畏,以保家室。

    且胡夷攻破谷口,往长安一片坦途,也定是心生骄纵,失了戒备。

    “程银!”

    “末将在!”

    年近四十的程银,当即从张任身后转出,抱拳应声。

    “程兄,吾二人搭伙快十年了吧。”

    张任口气一转,让程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回忆了一下后,言道:“从中平四年,进讨羌胡,至今已有八载矣。”

    “吾那侄子今岁刚从的军吧?”

    听到张任如此问,程银心中便有些明白了。回头看了一眼其余人,李式、姜隐、段俚、李敬、胡封、李蒙。

    彼等年岁皆不过二十五六,子嗣未长,心下立断,言道:“得大王厚爱,谦儿于世子卫队中,充任军候。彝凌,有何安排,尽可道来。冲锋陷阵,不在话下。”

    “好!程兄,汝亲率第一校为先锋,只管冲杀,吾率余众,随后掩杀,纵火焚营。此战,一定要先打乱胡人,决不能让他们组织反击。否则,胜负不可明论。”

    “彝凌放心,老夫当年也耀武凉州,还有第一校这等精锐,且看老夫破敌!”

    “程兄豪勇!”

    张任赞上一句,又看向李式,问道:“飞熊军,为第二梯次。待第一校打开缺口,飞熊军务必将一切试图组织反击的敌军给冲垮,明白吗?”

    “将军放心,式亲自带飞熊军!”

    “好,吾等出山谷口,必然为甘泉宫胡人发现。到时,全速前进,临阵换马冲杀。此战,不计代价,不胜即死。”

    “诺!”

    众将纷纷应声。

    紧接着,一条条军令传达至每一个士兵的手中。

    士卒们丢下身上所有的东西,只留下一把环首刀和甲胄。牵着两匹战马,开始随着大军往山谷外出发。

    没有水,没有干粮,他们只剩下一博之命。

    大义凛言的话,张任也懒得说。

    一句话,要么大家伙拼死一战,击败胡夷。要么胡夷杀到长安,妻小惨遭屠戮,无他之选。

    说白了,就是拿自己的命,换一家老小的安全,干不干皆在一念之间。

    第一骑兵军上下,没有一人张口废话。当兵打仗为的啥?

    功名利禄?

    不是,他们没有背景,或许能博到那万分之一的机会,朝夕富贵。但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家里。

    当兵给的钱多,能让家里人的日子过得更好,儿女也能免费上学。

    就这么简单。

    有家有室的人为此想,孤独一身的人,则是为了身旁的兄弟。干仗嘛,死就死了,帮兄弟的妻小拼一把,没啥大不了。

    延绵数里长的队列中,除了那哒哒的马蹄声外,还有着不少窃窃私语。

    勾肩搭背,击掌拍胸。

    但这很快,也就陷入平静。

    第二骑兵军多是河东人士,想法不多。军令已下,不上也得上了。

    更何况,杀匈奴狗,岂能无我?

    黑黝黝的山坳里,一名名士兵从大纛下走过。

    张任看着掠过的一名名士兵,沉默不语。天亮之时,不知尚有几人可还?

    大军的行军速度并不快,距离出口近二十里的路程,一直到了子时才抵达。

    谷道出口,位于甘泉宫南侧数里外,从这里可以直击胡夷大军的后方。

    但是,那处于黑暗中的游骑,却是难以处理。

    “任何人不得出声,小心前进。”

    军令一下,所有人出谷,向南侧进军。斥候也全部散开,侦查着途中的一切。

    前军行不过三里,后军还在谷口处,张任便收到了斥候的消息。

    前面有胡人岗哨!

    ……

    与此同时,再摸清临泾城内讯息的赵昂所部,也走出山林,准备夜夺城池。

    敌军五千,自己手中可用之兵仅千六百人,不及敌军半数。

    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东面战况不知如何,再拖延下去,唯恐误事。

    所以,赵昂也打算搏上一搏。

    西面在阳城邑一直呆着的徐荣,也再度率领兵马,朝着临泾赶去。

    甘泉宫被破的消息,传了过来。哪怕一向持重的徐荣,也坐不住了。长安可没有多少兵马驻守,第七军才出发没两日,距离长安还有一段距离。

    再呆在阳城,空等赵昂的消息,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

    不过好在这几日功夫,军中征调了不少车驾,面对骑兵也有了一定的防备能力。

    周国与鲜卑及诸胡爆发大战,周遭的各个诸侯自然也是不肯安份下来。

    王允便不说了,吕布的数万步骑,在河东也呆了好几日功夫了。不过,想要拿下重兵把守的安邑坚城,没有那么容易。

    因此,只好劫掠百姓,来补充军需。

    赵王袁绍,仍旧沉寂不动,让王允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动作太明显了,被袁绍看出了端倪。

    曹操还在和袁谭明争暗斗,争夺着对青州的影响力。楚国大军主力,回到长江北岸后,与扬州兵马纠缠旬月,总算是稳住了局面。

    荆州前往长安的船队,沿水路缓缓进入汉中地界。窝在南郑平原的那群神鬼道士,若是明日看到这恢宏壮丽的一幕,还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诸蔡之盛,由今日开始,也将风传州郡矣。

第631章 劫营

    “全速前进,杀!”

    闻斥候报,山上有胡人哨岗,张任立即下令。

    既然有岗哨,那肯定遥相呼应,无法避过去。再说,也不用藏藏匿匿了。翻过这山丘,十里开外,便是胡夷后军营寨。

    甘泉宫至谷口,狭长谷道,南北四五十里,东西最宽处十二里,最窄处连八里都不到。

    这么大点地方,十一二万胡人,三十余万战马,少说也得连营二三十里。而且,前后狭长,首尾难顾。

    对于自己等人,既是难题,也是机会。

    军令一下,两万余人立即分出数百人,步行上山,先拔胡人岗哨。余者所部,或寻小道,或牵马翻山。

    其实,对于张任来说,大可直接南下,从谷口寨东部出击。但虽然坦途一片,可临到谷口时,却是山道蜿蜒盘旋。

    因此,数以万计的士卒战马,也不得不翻越眼前不过数百步的山丘。

    胡人岗哨当然不是瞎子,第一时间没有发现动静,但随着周兵越来越近,幽寂深夜中,哪能不晓得有人在靠近。

    “你们两个,去南边看看怎么回事,难道有马野了?”

    一名十夫长,指着侧边的两个小卒子说道。随后,疑惑的细听着隐约传到耳中的战马叫声。

    正如张任所料,攻破谷口,打通南抵长安的通道后。从上至下,所有的胡人都不由放松警惕。

    十夫长也不意外,只是以为有战马发野,从南边跑到山里了。毕竟,几十万匹战马,难免会照料不周的地方。

    两个胡兵提着弯刀,举着火把,大大咧咧的顺着战马叫声,往南边走去。

    等待了良机,十夫长却迟迟不见二人回来,也不知道这两人转到哪去了,连火把的亮光都看不见了。

    “不对!”

    十夫长低喃一声,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大吼道:“敌袭,快吹号!”

    哨塔上胡兵反应过来,拿起号角,正准备吹起来。

    顿时一阵箭矢如雨,洒了过来。

    七八个胡兵,立马被射翻了四五人,其中哨塔上的那胡兵更是倍受照顾。

    接着,黑夜之中,立即蹿出几十条黑影,飞速靠近,显露在哨塔周围火把的光亮之下。

    “杀!”

    胡兵不甘就死,奋武搏击,然终不敌人数之差。

    短短片刻后,拔了岗哨,数以百计的周兵继续向前。其后,越来越多的士卒牵着战马,走了出来。

    翻过山林,来到平原之上,三军整队。

    程银率第一校精骑于前,皆身着赤甲,肩挂披风,胄上面甲坠下,挺矛直视前方。

    其后越来越多的周骑上马,依部曲成制,连绵不绝。

    大战临前,张任也没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是生是死就看这一仗打的怎么样了。

    中军大纛微微前倾,三军遂动。

    “全速前进!”

    程银大喝一声,纵马前驱,仅十余息,两万余骑疾驰南下,声鸣震天。

    “呜呜呜~”

    刚行半刻,东侧山上号角声接连而起。

    周骑看都不看,只顾南行。

    山上肯定不止一处岗哨,意料之中。现在就算是传到胡夷大军营中,也无济于事矣。

    全速前进中的周骑,仅用了不到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飞奔了十余里路。

    眼前,三里开外,胡人大营灯火通明,人挤人攘。

    不用山上岗哨号角示警,当周骑在七八里开外奔驰的时候,胡人大营中就已经感受到那颤抖的大地,以及奔雷之音。

    他们可不同汉人,谙熟骑兵的胡人第一时间就知道有敌军骑兵来袭。

    只是,时间太过仓促。

    胡人兵马显然也没料到周骑居然是全速前进,十几分钟的时间够干什么?

    警惕心十足的人倒是能登上战马,拿起武器,准备作战。可毫无戒备的人,甚至还都在迷茫的看着混乱的大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再加上一时慌乱,不只是人在四处乱走,战马更是受惊狂奔,更是让混乱的大营雪上加霜。

    而这种混乱的局势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从后营往中军传播,接着是左右……

    “杀!”

    程银率第一校,迅速杀入营内。连栅栏都没有的军营,顿时沸腾了起来。

    数之不尽的周骑,丝毫不顾战马的疲倦,悉数冲入胡人军营,大杀四方。

    居于大军后寨的是鲜卑兵,他们都是各个部落的丁壮,不是各部大人本部的精锐。

    常时牧马,战时为兵。

    眼下突遭夜袭,整个后营都乱套了,有人想要挡住周骑的冲击,有的人则想着往后面跑。

    指挥体系几近全无,部落制的军事缺点,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周骑宛如狼入羊群,掩杀着露出溃败迹象的胡人,同时也摧毁一切负隅顽抗的敌军。

    如此也就罢了,越是往南,营内的胡人就越是混乱。营内战马比周军还要生猛,将胡人营内践踏成一片狼藉。顺带着引起更多失惊战马,发了疯的往南面中军冲了去。

    中军大营内,扶罗韩、泄归泥、呼厨泉、休屠各等各族首领,已经聚到一起。又招呼王帐精锐,列阵准备迎敌。

    “扶罗韩大人,当是那支周骑主力!”

    扶罗韩点了下头,没有说话。这还用说,大军打破谷口,距离长安不过咫尺,周骑主力要是还能再忍得住,那才是怪事。

    只是没想到,后营诸部居然被一冲即溃。

    “泄归泥,立即派人去前营。集合兵马,于中军汇合。呼厨泉单于、休屠各大人,左右两营的匈奴兵马以及屠各兵马,从两侧包过去。”

    说完,扶罗韩看着火势皱起的后营,冷哼一声,又言道:“哼,羊入狼穴,今夜歼灭周骑主力,明日吾等兵临长安城下,周国再无兵作阻。关中繁茂,任由吾等取拿,哈哈哈!”

    “大人英明!”

    周围一群鲜卑小部大人,立即附和。

    倒是呼厨泉总感觉不是很妙,扶罗韩未免也太轻敌了。周国骑兵的战斗力,可一点都不弱。

    昨日,与周国重骑一战,匈奴各部可谓是损失惨重。伤亡不下八千人,打了几个时辰,这才耗尽周骑体力,拿了下来。

    但周骑的那份韧性,举世罕见。

    数千重骑,战马倒了,便与之步战。整场大战下来,除了突围出去的百余骑外,悉数尽死,无一降者。

    怕就怕,现在袭营的周人,为了关中妻小的安危,搏命一击啊!

    人并不可怕,但心怀死志的人,却无比可怕。

第632章 战事酣酣

    甘泉宫外,本是依山傍水,沿途景色秀丽,山河甲第。

    冬季荒芜,枯色遍及,已是不复芳华。而现在,夜色悠远之间,却是火光连绵,狼烟藉起。

    张任率领着后续主力,不仅加剧了胡夷后营兵马溃败的速度,更是四处纵火,将这七八里宽的胡营悉数点燃。

    幸得今夜风势不大,加上胡营虽然帐篷无数,却无寨木、栅栏助燃。多是一顶顶皮帐,如同火炬一般,独自燃烧。

    而程银领着第一校及身后李式带领的飞熊军,仍旧在往南面冲杀。沿途溃卒,顺手所斩,逼迫着数之不尽的败兵,去冲击胡夷中军。

    只是,这一切,似乎并不需要了。

    扶罗韩看着奔腾而至的数万匹战马,发疯的冲入中军。刚刚集结完毕的王帐精锐,还没见到周骑的影子,便被惊马冲垮了阵型。

    将士们不论是刀砍矛刺,都阻拦不住数万战马的冲击。

    不,就算是把这些惊马当做数万骑兵来说,都不为过了。

    疯狂乱跑的马匹,冲散整个中军,便是王帐附近的扶罗韩,也是得亲卫护持,才没有受此牵连。

    至于王帐精锐,三万多骑,乱不成军。人拥马踏之下,不知伤亡多少人马。

    各千骑、万骑长,都在尽力的收拢本部兵马,尝试着恢复指挥体系。

    紧接着,败兵,再度给王帐精骑来了个当头棒喝。

    无数败兵跨过后营与中军相隔的二百余步空档,乱哄哄的涌进中军精骑阵中。

    一开始只是数百人,然后是千余人,数千人,数万人……

    直到张任率领周骑主力,追上被败兵拦住冲势的程银所部。胡夷后军所有存活下来的溃兵,悉数被驱赶着涌入中军。

    扶罗韩一口老血吐出,看着依旧混乱不堪的军营,心中怒火却无处可发。

    “都别乱,给本大人回身杀敌!杀敌~”

    一声声怒吼,根本无法挽回已经溃败的局面。而扶罗韩周围的诸部首领大人,也是无心再战,纷纷劝言撤军。

    可扶罗韩不甘心!

    这场战争打了一两个月了,自己费劲谋划,拿下郁郅、漆县、甘泉宫、谷口。那长安,只在百里之外,大军朝夕可至。

    而且,接连大战下,消灭了足足四五万的周军,整个关中空虚至极。

    眼下,却……

    此战若败,自己日后在西部鲜卑中,怕是再难与步度根抗衡了。

    “不能退!此时若退,必全军尽殁,不如奋死一博。周骑兵马不多,吾等尚有前军、左右两军六七万骑,何愁不胜?”

    呼厨泉愤声大喝一句,让旁边的扶罗韩如醍醐灌顶。

    “对对,吾等还有六七万骑,足以一战。呼厨泉单于、休屠各大人,汝二人立即回营整顿兵马,进攻周骑。待本大人整顿吾族勇士,定能破敌!”

    扶罗韩心气复燃,怀着一丝希望,紧紧盯着呼厨泉说道。

    呼厨泉点了下头,转身离去,休屠各也紧随同去。

    两人一走,扶罗韩也拔出金刀,邪眸盯着周围诸部大人,恶狠狠的说道:“都给本大人下去整军,谁敢擅自逃走,本大人绝不轻饶!”

    “是是,大人放心!”

    “对,大人放心,我等必竭尽全力!”

    “……”

    众人迟疑了一下后,接连断声应道,不敢当面违抗扶罗韩的话。

    但是局势不妙,任是诸多鲜卑大人奋力整顿部骑作战,也唯有徐徐后退,竭力为左右两营的屠各和匈奴兵马争取时间。

    至于前营的杂胡,已经彻底溃败了。数以万计的战马冲进营内,所有杂胡都以为北面十来万大军已经溃败,当即自溃。

    泄归泥带着亲卫部骑,也无法拦住这些杂胡。

    杂胡士气本就不高,更坑的是,昨日攻谷口,全都是杂胡冲锋在前。后方鲜卑大军威逼下,不计伤亡才拿下谷口,损失惨重。

    现在,大军都已经溃败了,还能指望他们?

    另外一边,呼厨泉快马奔回右营,见大军丝毫不乱,顿时大喜。

    “单于,怎么回事?鲜卑人怎么这么快就溃败了?”

    呼厨泉刚驻马,刘豹与去卑便上前询问。

    “哼,那帮子鲜卑人还真是无能。周兵击溃的他们后营,引起战马惊逃,冲了中军不说,又紧接着被溃兵裹挟,不败才怪。”

    呼厨泉对于陷入混乱的鲜卑人嗤之以鼻,随即便与刘豹、去卑二人说道:“去,速速整顿兵马,咱们从东面北上回去。”

    “啊?”

    刘豹一愣,疑惑问道:“单于,咱们不拉鲜卑人一手吗?此战,尚且可挽啊?”

    “豹儿!”

    听到刘豹所说,呼厨泉回首注视着刘豹:“记住,鲜卑人不过是吾大匈的一条狗。当年吾大匈失势,这帮狼崽子跟汉人围攻我们。汝为孪鞮氏宗种,这一点就是死也不能忘!”

    “叔父~如今中原势胜,纵是诸侯纷争,各侯王亦坐拥兵马数十万,治地千里。吾等北族,若互助互携,尚有可图中国之可。若互为仇杀,待中国帝王一并,必重蹈当年吾大匈之覆辙。”

    刘豹话说完,呼厨泉暗叹一声,说道:“豹儿,此言虽然有理。但汝却忘了,不论草原何族做大,终不容余族。吾大匈盛时,以鲜卑、乌桓为奴。鲜卑盛时,亦压迫各族甚急,所为者甚?”

    “所为者,谨防他族崛起,坏其基业罢了!”

    呼厨泉语重心长的为自己侄儿讲解,刘豹是匈奴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的,日后未必不能重现孪鞮氏的辉煌。

    “孩儿受教了!”

    在中原呆的时间长了,刘渊也是一如汉人名士般,礼节俱佳。

    “走吧,吾等归途,或许还可收拢了鲜卑残部,壮大己身!”

    呼厨泉凝着面色,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鲜卑的实力太强盛了,加上这次单于庭倾巢而出,损失惨重,所获甚少。若是不想法子弥补一下,那可就太亏了。

    “是!”

    刘豹与去卑同应一声,回身号召诸部撤离。

    西边的屠各部,却是不一样了。

    休屠各的心中,还一样抱有希望,整顿兵马后,立即向张任率领的周军进攻。

第633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杀!”

    周骑纵马扬刀,追杀着彻底溃败的鲜卑大军。

    扶罗韩还是没能等到屠各部与南匈奴的夹击,军心已经溃散。能拖延到这个时候才全面崩盘,也是不容易了。

    最起码,鲜卑各部大人确实尽力了。中军精锐先是被惊马冲散,又被败兵裹挟,哪还能组织起大规模的反击。至于后军的那些溃兵,更别提了,什么都不管,只顾一股脑的往南面跑。

    他们也不想想,南面谷口狭隘,几万人就算是到天亮也未必能跑过去。更何况,就算是通过了谷口,然后呢?

    不还是被堵在周国腹地出不来嘛!

    事实上,这些惊慌失措的溃兵也都不是傻子。很多败兵在脱离了周骑的追杀后,立马就朝两侧的山林中跑了。

    沟壑连横,逃跑的路线还是很多的。

    乱军之中,从来前营赶回来的泄归泥,很快就寻到了扶罗韩。

    “阿父,前军的杂胡悉数自溃,逃散了!吾等怎么办?”

    扶罗韩此时的状态很不好看,不仅丢了白旄大纛,身上披挂,也是不容直视。

    “什么!”

    听到泄归泥所报,扶罗韩不由大为恼怒,那帮杂胡居然自溃了?

    “到底怎么回事?两万杂胡而已,你手中千余精锐,都压不住?”

    扶罗韩疑惑问道,泄归泥嘴角一苦:“阿父,孩儿先前已经召集了杂胡诸部。可谁想惊马冲营之下,顷刻溃散。孩儿手中千余精锐,也都被溃兵裹挟,死伤不知几何!”

    “哼,就知道这帮杂胡靠不住。”

    听完儿子说完,扶罗韩也没了责怪之意。毕竟,自己都无法收拢溃兵,何况自己儿子呢。

    “阿父,吾等还是赶紧逃命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泄归泥苦言一劝。

    让扶罗韩拧起眉头,端目眺望战场,几乎是一面倒的局势。

    随即看向身旁几个鲜卑部落头领,问道:“匈奴人和屠各人呢,怎么还没到?”

    “大人,眼下大军溃败,说不定匈奴人和屠各人都已经跑了呢!”

    其中一人劝说一句,心中也是想着早点离开这混乱的战场。

    “是啊大人,咱们也快走吧。待回到漆县,收拢败兵,重整甲骑,或可再战!”

    周围众人再劝,扶罗韩此刻也撑不住了。先前还能靠着长久以来的威望压压一压,但现在……

    嗨!

    “撤!”

    扶罗韩艰难的吐出这个字,让旁边众人心下大松一口气。

    当即众人便拥护着扶罗韩,朝着西南方向撤去。

    这军令一下,整个大军算是彻底失去了指挥。数以万计的鲜卑人马,悉数放弃抵抗,开始朝着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逃去。

    而这一幕,却苦了刚刚跑过来的屠各大军!

    休屠王看着战场已经一面倒的局势,嘴角抽了几下,正想下令退兵。

    但周军可不会放过他们。

    姜隐率领的第二骑兵军将,正赶上屠各突然出现。当即回马杀来,至于南面的鲜卑大军,已经不足为虑了。

    休屠王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局面,打吧,鲜卑主力都已经溃败了。他们两万多骑再填进去,似乎也挽救不了局面。可若是不打,那肯定要被周骑追着杀。

    似乎,怎么选择都是亏啊!

    “撤!”

    休屠王想了一下,还是下令速撤。两相其害取其轻,跟士气如虹的周骑交战,太不明智了。

    屠各兵马一退,周骑更是如狼似虎,紧追不舍。

    他们是真没想到这场仗居然赢得这么轻松,胡夷十几万人马,愣是没有丁点有力的反抗。眼下,两万多胡骑,更是被吓得连交战都不敢,仓皇而逃。

    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张任的心情,比起任何将士,还要亢奋。今夜袭营,自己可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

    毕竟,先前即便是那些杂胡,临阵交战也是悍勇非常。否则,自己早就在高奴外击败胡兵了,又何必拖到这个时候。

    谁曾想,面对夜袭,胡夷居然毫无反手之力,被自己轻易击溃。

    总感觉好像一场梦啊!

    不过,今日之战,自己的名字必然载记青史!

    哈哈哈……

    “杀!”

    心中异常亢奋的张任,也大喝一声,亲率卫队,参加到这场屠杀溃兵的盛宴之中。

    周军将士,一个个宛若天神降世,肆意的砍杀着失去战斗意念的胡夷,无人可当。

    马力不济,那便下马再战!

    值此大胜,正当宜将剩勇追穷寇!

    甘泉以南,谷口以北,二三十里,皆是溃兵丛奔。周骑掩之于后,杀人盈野,尸横遍地。

    数不尽的溃兵朝着两侧的山上跑去,以躲避骑兵的追杀。这其中,也包括了鲜卑大人扶罗韩及其所属诸部首领。

    站在山丘上,端望着火光云集的战场,奔马声,凄厉声,不绝于耳。

    不少人闻声低泣,十几万部落勇士,在这一刻,悉成羔羊,任人宰杀。

    扶罗韩更是心情落寞,经此一败,全完了……

    功亏一篑啊!

    如果自己没有大意,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自己借此南下之机,兵临长安之望,力压步度根,横雄草原的梦想,亦随之破碎。

    高傲的头颅缓缓垂下,挺直的胸背,也佝偻了起来。满怀的雄心壮志,成了十余万人的墓地。

    悲愤?悲伤?

    唉……

    “走!”

    扶罗韩长叹一声,神色萎靡的与亲卫道了一声,戚戚前行。

    余者也相继而随,那些处于周人屠杀中的人,只能乞求苍天保佑了。

    苍天,不会平白眷顾一个人。

    它只会眷顾那些一心努力的人!

    正如张任、李式、程银……周军将士,他们创造出来的旷世之胜,既是苍天佑护,又是自发博强。

    伴随着天色渐亮,杀声也逐渐消失,这片屠杀场上的状况,也呈现在白日之下。

    从胡夷后营,直至谷口寨前,十几里间,一片狼藉。残肢断臂、马尸牛首、肉泥血浆、残兵破甲、余烬旗幡……

    谷口寨前,数万名跪在地上的胡兵,胆战心惊的望着在人群中巡走的周兵。

    这些杀神,在他们跪地投降后,仍是手中环首不休,砍了不少人的脑袋。直到被一员周军大将喝止,他们现在还能喘口粗气。

    几名周兵穿过胡兵,来到谷口寨门处。

    随即,便回去汇报情况。

    良久,程银回到中军。

    张任正坐在一张垫着丝绸,镶金嵌玉的石凳上。

    胡凳!

    中原现在也有不少。

    大大咧咧往上一座,一只脚踩在金鼎上,手中还把玩着一把金刀。

    听俘虏说,这些都是鲜卑大人扶罗韩的东西。

    嘁,还真是没啥品味。

    “把这些东西都整理一下,送往长安!”

    心情不错的张任,从金座上起身,扬着笑意,与亲卫说道。

    “将军,战果初步统计出来了!”

第634章 胡夷之争

    “将军,此战斩首一万四千六百余级,降俘三万八千余人。另外,缴获完好战马两万余匹,牛羊四万多头。还有一万多匹受伤战马,但充当驽马还是不成问题。”

    程银浑然不在意身上占满的血迹,兴奋的向张任汇报说道。

    张任疑惑了一下,问道:“怎么会俘获这么多?还有战马,不应该这么少啊。胡夷十余万人,少说也当有二十万匹呢!”

    “将军勿急,降俘如此之多,乃是因为谷口寨被堵住了。三万多胡夷败兵,被吾等堵在这里,进退不得。至于战马,应该是昨夜大战时,都惊跑了。过些时日,让长安那边派些人入山搜索,想来还能再得到不少。”

    “好吧,立即向长安传递战报,俘虏的话,派一校兵马,悉数献俘阙下。余者,整顿衣甲,吾等要乘胜追击。”

    此时的张任,充满了信心,什么十余万胡骑,什么滔天盖地之势,都不过是宵小之徒,插标卖首!

    “一校兵马,会不会太少,毕竟好歹有个三万多人呢!”

    程银还是担忧的问了一句。

    “嫌多,那就杀呗,杀到不嫌多就可以了。”

    张任随口回了一句,程银顿时眼前一亮,大声应下:“诺!”

    说完,转身便准备去安排。

    一万四千多颗脑袋,也就够手下弟兄一人一颗首级。

    这点东西够干什么?

    而且,那帮胡夷劫掠的钱货也不知道都放哪来,居然就搜出来丁点玩意。

    “老程,记得留点,还得献俘阙下呢!”

    ……

    不仅仅是谷口寨这地方,西北面的临泾城内,赵昂也在听候着手下将士汇报战果。

    不同于谷口,他们这边打的没有那么畅快淋漓。一千多人夜袭,杀了千余胡兵,然后那些胡人就悉数退至城外。

    同样,现在临泾城又被胡人给围上了。

    损失也不小的梁宽愁容遍布,城内百姓几乎被胡人杀了个一干二净,连帮忙准备守城物资的民夫都找不到。

    望着一夜过后,突然变的生龙活虎胡人骑兵,赵昂只感觉脑袋都大了几圈。夜袭混战,手下弟兄还真不虚这三千多人的胡骑。

    可守城,就麻烦大了。

    临泾乃安定郡治,城池高大坚固,但太大了。自己只剩下一千三百余的将士,守住四门都成了难题,更遑论城墙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前将军主力大军了。

    也不晓得他们何时能赶到。

    徐荣的速度也不慢,但顶不住胡夷日夜骚扰。眼下更是在临泾西南六十余里的谷道中被卡住了,约莫一万胡骑,聚集在这里。

    也不进攻,就盯着周军部队。

    事先备好的车驾列阵于前,弓弩手紧随其后。其余各部,皆列阵准备迎战。

    只是还未等周兵靠近,胡骑拨马边走,退出二三里,继续驻留。由分出半数人马,钻入左右谷壑之中。

    徐荣当下便陷入了纠结之中,胡骑的打算已经很明了了。

    可就是知道对方怎么想,偏偏自己还拿这帮胡夷没办法。

    打又不打,三军将士也不能这么一直维持阵型。就地扎营吧,无疑是遂了胡人的愿。

    “继续前进!”

    纠结了一下后,徐荣还是下令说道。

    梁宽那边不管有没有拿下临泾,自己都不能再继续陪着胡骑拖下去了。无论如何,也要尽早赶到甘泉宫,先卡住扶罗韩大军的退路再说。

    至于长安,只能爱莫能助,全凭朝堂诸公卿勉力了。

    鲜卑人也不着急,周军每前进百余步,他们便向后退个百步左右,一直与周兵保持着三里左右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上,周军步卒想要冲过来,需要不短时间。而他们,则可以随时提速,冲锋陷阵。

    徐荣也明白这一点,阵前的车驾一直不敢散去,弓弩手也紧紧跟在后面。大军后军,也是时刻注视着左右,以免鲜卑人从某个山旮旯里钻出来,打己方一个措手不及。

    前进不过十里,周兵便撑不住了。

    一直保持着高压的警戒,让所有将士都心里疲倦。维持阵型行军,所耗费的体力也比之往常多出倍余。

    最关键的是,鲜卑人绕后的数千精骑露面了,出现在大军后面。

    也就是说,两万多周军被鲜卑胡骑堵在了中间。

    不过,鲜卑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冲击严阵以待的周人。毕竟有车马作防,强弩为应。

    徐荣也号令三军停下脚步,原地驻扎。以车驾、长矛为营障,又责人临近砍伐树木,制作拒马。

    就地安营扎寨,养精蓄锐。

    如果明日鲜卑人还是如同进入这般,不敢冲阵,那么自己也可以再放开一些。

    谷口主战场上,张任带着一万三千余骑,直抵甘泉宫外。

    宫城内的胡夷早就已经跑了一干二净了,昨夜那么大的响动,想不知道都难。大军主力已败,他们甘泉宫内这数千人,也没办法撑起局面啊。

    收复了甘泉宫,留在山中都那些伤病员,也互相扶持出山,朝着南方谷口而去。

    与此同时,扶罗韩回到了漆县,收拢溃卒一日,仅两万余骑。至于屠各和匈奴,一个人都没见。

    事实上,扶罗韩也见不到了。

    呼厨泉站在山谷上,望着谷中数万大匈勇士,将地上一具具尸体悉数砍下脑袋。又瞥眼瞅了瞅尸首分离的休屠王,不由轻蔑一笑。

    “哼,一群屠各子,当年也敢妄眼单于之位!”

    鄙夷的冲着地上尸体唾了下口水,呼厨泉转身上马。

    去卑与刘豹也收拾行装,带着兵马以及降卒,一路北上。沿途收拢杂胡、鲜卑败兵,伺机扩充实力。

    漆县?

    这个时候,周人定然携大胜之威,收复失地。去漆县,只会自讨苦吃。

    再说了,大匈崛起在即,何必再与鲜卑人同气连枝。

    高奴北方广袤的胡夷聚居地,也是丁点不平静。

    刘去卑之弟刘潘六悉,率领呼厨泉留下的数千匈奴士兵,与汉朝大将魏续率领的三千狼骑,趁着鲜卑、屠各主力大军南下,横扫了整个屠各部。

    凡屠各所部,男子高出车轮者悉斩,妇女孺子皆纳为本部帐户。

    而这些,全都是呼厨泉的谋划。借此机与鲜卑等诸胡南下关中,后方伺机吞并屠各部。说起来这屠各人,也未免太大意了些。

    部族兵马悉数而出,还真是个淳朴的傻子啊!

第635章 举城大庆

    匈奴人的所作所为,扶罗韩并不知晓。

    但是在漆县等候一夜后,仍旧未见屠各人和匈奴人赶来汇合。此时扶罗韩再不明白两部是什么意思,那可真就白瞎了鲜卑大人的头号。

    “一群杂种!”

    恨恨的骂了一句后,扶罗韩立即带领鲜卑各部,开始向郁郅撤退。

    甘泉宫的人马撤了回来,那就说明周人要不了多久便会抵达漆县。麾下各部将士,皆是士气低糜,军心不振,这等状态跟携大胜之势的周骑交手,无疑是白给。

    还不如保存些实力,等回到河套,吞并了杂胡的帐落。如此,也省的步度根对自己下手的时候,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大军一撤,东面临泾的部队,也将很快收到信骑的消息。

    林林总总下来,扶罗韩这次虽然损失不小,但实力尚存,仍有近四万部骑。比起原先五六万大军,肯定孱弱三分。

    临泾城外,鲜卑聚众攻城,他们还不晓得大军已经溃败,正打算夺回临泾城,将功赎罪。

    徐荣等人也再度开拔,鲜卑骑兵一如徐荣所料,仍是未下定决心冲击己军阵型。趁其犹豫不决之际,仅是一个上午,大军距离临泾,再度拉近了十五里左右。

    随后,攻城数次的鲜卑兵马,也是停下节奏,向西面闹出来的大动静打探情况。

    紧接着,来自漆县的信骑,飞马直入军营。

    几名鲜卑千骑长,闻讯大惊失色,讶异的端望了东方片刻,面面相觑。

    十几万大军败了?

    怎么可能?

    那可是……

    罢了!

    几人一商量,当即就收拢兵马,向北方行进。毕竟,扶罗韩大人都已经向郁郅撤退了,他们就算是夺回临泾,也无关大局了。

    同时,仍在牵扯徐荣大军行进的鲜卑人马,亦是顷刻飞马离去。

    搞得徐荣目瞪口呆,出了什么事?这些鲜卑骑兵怎么忽然就跑了?

    出于谨慎,徐荣就地扎营,同时派人去临泾打探情况。

    与整个长安城比起来,徐荣的那点惊讶,真的算不上什么了。

    自昨夜大战后,信骑飞马直传长安。

    沿途在池阳遇到了在此休整的段煨等人,自段煨起,直至底层兵卒,听闻此讯,皆是不敢置信!

    就这么赢了?

    居然赢了?

    大胜的消息从池阳,继续向南传达,直至长安。

    消息,并非是由信骑直接传入宫中,而是城门都尉得知消息后,立马派人传报宫内,并未声扬。

    这等振奋人心之事,大半夜的传出来,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啊。所以,城门都尉耍了个小聪明,先是留住信骑,秘密报于高诚。

    高诚得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

    爷们裤子都脱了,就给俺看这个?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长安守卫战,未央宫内、中央官署、统战部、国相府、中尉府、九卿寺、乃至京兆尹衙门,从上到下几十万人忙活了半天。

    结果你告诉我,十几万敌军,来不了?

    这……

    还真是个惊喜啊!

    高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赞扬张任了,真是没想到啊,这种逆天翻盘的大胜,自己居然也能享受到。

    当夜,宫内喜气连天。

    今日,天色一亮,休息一夜的信骑,养好锐骑,备好战马,出城五里。

    随即,快马直奔长安城,身上羽骑飞扬。

    临近城门,高声大呼:“速开城门,谷口大胜!”

    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城门都尉立马命人开城,又派士卒进入闾里,为之助气。

    一骑八百里加急信骑,在长安城内飞奔,口中不断的呼喊着胜了,胜了!

    这一幕,自是引起城内众多百姓的注意,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时至正午,城内所有人都知道胡夷大军已经败了,根本不可能打到长安城下。

    正所谓,万民空巷,击鼓鸣金,举手相庆,莫过于此。

    数以万计的百姓聚集在宫外,或是京兆尹府衙外,等候着朝堂最后的布告。

    这种事情肯定有人不相信,毕竟十几万胡人呢,国朝先前接连与战,都损失了四五万大军。

    怎么突然间就大胜了?

    因此,许多人都眼巴巴的等候着朝廷的答复。如果是真的,那庆贺的布告很快就会贴出来。

    “快看快看,有人出来了!”

    未央宫前殿外,诸阶之下,亦是人群相拥,摩肩接踵。

    宫门顿开,数百名宫廷禁卫手持大戟、斧钺,在台阶上一一伫立,严防有人冲击宫门。

    紧接着,王撵轻出。

    身后王妃撵驾、世子撵驾,百官相随,甲士林立。

    “咚咚咚!”

    三声鼓罢。

    “静!”

    台阶上数百名宫廷禁卫顿喝齐吼,慑的数万百姓,皆不敢再言。

    不过,基本上也没人说话。

    大王王驾出现,很多人早已经闭上聒噪的嘴巴,紧紧注视着那华丽车驾。

    即便是最前面的上林学宫、太学院的士子们,也都敬畏的颔首作揖。

    “大王万安!”

    “大王万安!”

    不及山呼海啸,甚至都不如当年率军作战时,将士所喊呼声。但现在,高诚的心情与那些在下方静候的百姓一样。

    激动万分!

    挥手示意身旁的小宦官,宦官点了下头,挺身而出。

    其身形一动,禁卫再呼静,未央宫前鸦雀无声。

    “诸君,今吾朝镇北将军张任,率甲骑三万,大破胡骑数十万,举世罕见。奉大王命,值此大胜,赐牛羊十万,大酺三日,与民同庆。来日,献俘阙下,会宴未央!”

    “谢大王赐!”

    群下立即山呼恭谢。

    大酺三日,那看来胜利是准了,不然的话,怎么也可能如此大庆。

    京兆尹府衙内的衙役们,也于后在城中各闾里,张贴布告,示之万民。

    长安城仿佛在一瞬间,被点燃了起来,到处都是山呼海啸的喝彩声,起伏不断。

    城内酒家,更是大肆张业,往来购酒者,络绎不绝。百姓欢呼起舞,为免遭战事而感到无比开心。士族豪强,也弹冠相庆,为周朝的强大更感自豪。

    全城大庆!

    长安北部的战事,已经露出落幕的苗头。而凉州河西的战事,才刚刚开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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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末年介绍:
板盾蛮霍乱益州繁华;
黄巾军荡起八州波澜;
西羌复起惊扰凉州;
董卓入洛威慑朝堂;
诸侯起兵掀开乱世篇章...
高诚仗着手中剑,为帝王孤臣,为天下诸侯,为一世帝王。
这乱世太多、太久,终须有人去终结它!天下末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末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末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