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骁骑校尉
统战部。
没有别的用意,唯一的作用便是将周国国力,全力以赴的用到这场御外战争中。
大周自上而下,官员掾吏,几近万人。诸寺、诸司、诸曹、掾属、吏员等等,一条命令下达到郡国,可谓是条理清晰。
但要走的程序太多了,战争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成为转机。
事实上,在中国每个朝代中,战事一生,决策圈子只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人。其余人,更多的是充当战争机器中的一个齿轮罢了。
如何转,转向哪里,才是最关键。
统帅部的建立,就是将这个决策圈子摆到明面上。同时,再给那些齿轮们都抹上润滑油,让他们转的更快一些。
当天成立了统帅部,第二日便从各寺署抽调人员,拟出大概框架。
贾诩、郭嘉、段煨、阎象四人,再度召集诸将,彻底定下整个战略部署。
制令,也随即而下。
加河西都督、持节、督凉州军政事、安西将军、第四军军将苏则,为镇西将军,都督凉州诸事。
加左将军、大阳侯、第五军军将徐荣,为前将军,持节,节制本部、第一军严颜部、第二军傅燮部、第三军李堪部、第七军张济部及五师子弟兵、诸壮勇、民夫。
加安北将军、第一骑兵军军将张任,为镇北将军,假节,节制本部、第二骑兵军李式部、骁骑校尉,总司诸骑兵事。
加魏相卫觊,假节,督河东战事。
加世子亲卫统领庞德,为骁骑校尉。
另,诏镇东将军张卫,率汉中军两万,驰援冀县,听候镇西将军调派。
持节、假节,在大汉一朝,更多的是为使者所有。出则赐,归则还。
使武将持节还是晋朝运用更加广泛,最大的好处就是军事长官拥有绝对的指挥权。不管军中或是地方,皆有生杀大权。
至于后果,高诚并不介意。既然开打了,那还能有不使出全力的?
狮子博图,尚用全力,更何况鲜卑哪是兔子可比的……
再说了,统帅部都是暂设机构,战后要裁撤。由其发出的任命,日后处理起来,有足够的回旋余地。
统战部军令既下,身在长安的各支部队也纷纷开拔。
第二军、第五军由徐荣亲率,赶往番须口,徐荣亦将前将军本署设在雍县。
雍县乃秦旧都,如今亦是右扶风重镇。此地距离漆县、汧县都不算太远,作为指挥中心,更有利于都督整个关中西部战局。
第六军则是在樊稠的率领下,当即赶往河东。胡骑南下之际,原驻守河东的第一军严颜部,率余下兵马进驻高奴,扼守要道。
整个河东只剩下一些郡兵防守,继续兵力支援。
赵衢所部与杨秋所部,则是各自回归本军所驻地。一往郁郅,一往高奴。
骁骑校尉庞德,也整备甲戈,静候着属于自己那部精骑赶来长安。
得知自己突然成为骁骑校尉的消息时,庞德自己都愣了半天,没想到在此大战之际,自己居然真有机会上阵建功。
从统战部回来后,神情又变得不一样了,凝重非常。
蔡府之中。
在此等候庞德归来的一应众人,正群情激愤的嚎嗓着胡夷蛮儿,必为王师所戮。
尤其是杨修与法正,两人意气风发,围着木板上画的战事图,指点江山。颇有视胡夷为草芥,破之甚易的少年豪气。
旁边正好今日休沐的鲁肃、李义,以及新入团伙的射援、贾穆、傅允、傅干,几人也都围在周旁,时而插上一两句,言道着些许不合实际之处。
贾穆、傅允、傅干三人都是王上心腹的子弟,世子常来蔡府,他们三人自然也要向着世子靠近。
射援是傅干拉来的,尤其是傅干得知其兄乃是阿翁义兄苏则好友时,更是毫不迟疑的拽了过来。
一群人正值年少轻狂,聚在一起自是吟诗作赋,校武竞才,欢饮畅谈……
一时间,连蔡府的主人,蔡邕都感觉自家变了富模样。
这哪里是蔡府啊,分明成了世子东宫好吧~
不过蔡邕倒也闲来得趣,没事教导下这群人中龙凤,颇是怡情洽意。
好吧,实际上委实是这阵子御史台没甚事。
经过御史中丞杨懿在洛阳直接搞没了温县司马氏一族上下数百人,河东诸士族立马改了颜色。
而关中诸郡,也由于大战兴起,所有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搞事。
作为最喜欢整活的御史台,也不得不喘口气,全都得闲下来!
尤其是身为御史大夫,自己居然被王上请着休沐了三个月……
嘁,老夫岂是不顾全大局之人?
老蔡与另外一位老者马日磾对视而坐,两人看着院中热闹的场面,也是时有唏嘘,感叹着时光岁月。
马上六岁的大周世子殿下高龑,正与一群小伙伴们在鲁肃等人周围奔跑不休。
很快,庞德一入院落,立即引起了众人的瞩目。
“令明兄,可是领职征伐,上阵讨贼?”
最跳跃的杨修,当即便放弃了与法正的探讨,来到庞德面前,匆匆相问。
其余人也皆是正身相视,无疑都想知道庞德究竟得了什么职位。
庞德庞令明,原本只是一个名声不显得小人物。甚至在庞柔出仕大周前,很多人都不知道还有庞德这个人。
但百骑救主后,一战扬名!
一员猛将显于世人眼中,视万军如无物,披伤数十处,保得世子安然入长安,不世之功!
大王对其也是恩宠有加,其伤势一好,便为世子亲军副统领。
可想而知,待世子登贵位,其必显赫!
眼下,统帅部刚立,庞德便被召去,委以职位。虽不知是何职,但众人无不慕之。
庞德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也收起凝重的面色,大笑一声。
“哈哈哈……”
“德不才,大王厚爱,委以骁骑校尉职,率一部精骑,上阵杀贼!”
说话间,庞德不禁虎目怔瞪,睥睨群英,杀气腾散。
比其小了两岁,十有八岁的杨修,不由面色胀红,胸腔之间,仿佛一股豪气冲霄。紧咬牙关,顿喝一声:“彩!令明兄不愧是世之虎将,来日上阵杀敌,必张吾大周儿郎勇武豪气,慑敌万军之魄!”
“恭贺令明!得授骁骑,名之所副啊!”
旁边鲁肃也是附言称赞,余者众人,皆相道贺。
心中,也是愈加羡慕。
本以为大王用其,司一闲职,于战场之上,行走一番。归来时,加官进爵,为世子铺路。
没想到,却是委以陷阵之要。
骁骑校尉,统帅一校精骑!
大周上下,拢共不到四万骑兵。校尉近二十人,独以其号曰骁骑。
可见一斑!
第607章 失郁郅
十天后,徐荣率军抵达雍县,中军停驻,余者悉往番须口而去。
高诚坐镇在长安城内,总署百官,为前沿大军尽力做好后勤保障。
军粮缺口不大,维持五个月不成问题。而胡骑也不可能与大周纠缠数月之久,他们要是不回到原本的牧场,那些地方可就被其他胡夷给占去了。
鲜卑北面并非安然无事,丁零、坚昆,都与鲜卑人并不对付。每年南下过冬,丁零和坚昆总会抢占鲜卑一些牧场。因为他们那里更冷,也想往温暖的南边靠。
此外,中部鲜卑的轲比能,可是带着东部鲜卑诸部,虎视眈眈。西部鲜卑大军回去的晚了,那可比大周要损失的多。
第六军已经进入河东境内,汉军并没有南下河东的任何动静。东面函谷、陆浑二关也传来消息,楚军主力南下,已无力西望。
凉州的苏则,在昨日送来了一封战报,让大周朝堂诸公卿,了解了最新的战局情况。
除了冀城、上邽二地外,余者悉数断绝消息。高平县被攻破,守军死伤惨重。百姓多数为胡骑所掠,唯有几个北地豪族得以逃入萧关。
萧关尚在己军手中,但三面被围,日益艰难。冀城以西,业已全部放弃,狄道仗坚城、地势尚可坚持。
河西那边的情况,就完全不知道了。
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可以预见,好不容易休养生息数年,恢复了不少生气的凉州。经此一战后,必是更逾羌乱。
说起来,等这一战过后,也要想办法徙民实边了。陇右、陇西自古以来就是兵马必争之地,尤其是对于关中来说。
拿下陇地,南可望巴蜀,以图两川。西可拓河西,钳制北方胡夷。同时,维护丝路,数略西域。
而巴蜀、河西亦或者胡夷,占据此地,便坐拥形盛。大可东进中原,以争天下。
现在大周的实力还是不够强大,难以全面控制凉州,否则压根就轮不到鲜卑在面前猖獗。
宣室侧旁的高阁之上,高诚暗叹一声,走出来阁间,来到外面。
倚着漆红木栏,眺望整个长安城,一览无余。
诺大的长安城内,比起往日看起来似乎蒙上的一层灰色的雾沙,昏昏暗暗……
“大王……外面风凉,还要注意身体!”
姜纾从身后显出,托着一条貂绒披风,搭在高诚肩头。
高诚自觉的紧了下这披风,多年来养尊处优,身上皮肉多了,似乎对冬季的寒冷也多了几分抵抗力。
回首溺爱的端视着姜纾,心中不由暗叹,这时间过得还真是飞快。
初平六年,也就是公元192年了。一眨眼,自己都二十九岁了……
“纾儿,再过几日,吾二人便已相携走过八年的日子了。怎么样,想要些什么?”
高诚一手抚着姜纾披在肩上的秀发,一边宠爱及问。
姜纾却是短哼了一声,倾身高诚怀间,幽幽言道:“当年妾身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能就以妃位。更未曾敢想过,日夜居住于未央阔丽之间。有郎君如此,妾身又何敢多求什么!”
“哈哈……今日之势,也是来之不易。为夫征战多年,威震天下,攒了这么份基业。没想到,仍是宵小群生,诸侯环伺,诸事繁多啊。不知这天下何日能定,若是早些,为夫也能多抽出点时间,陪着汝了。”
高诚揽紧怀中佳人,亦是感言而出。
姜纾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感受着这安静的片刻。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啊!
良久,高诚才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纾儿,汝看那建章宫的神明台!”
姜纾闻声望去,相隔甚远,视之不晰。
但模糊之间,仍能看到那巨大的台身,以及屹立于上的仙人金像。
曾多次观摩过神明台的姜纾,自然是知晓那仙人之壮观。仅是一只手掌,便有七围之大。其所托承露盘,更是方圆二十七丈。
而神明台之旁,便是井干楼。只可惜,神明台未毁,昔日雄壮尚在,而井干楼之华丽,悄然已逝。
“大王缘何提及神明台,莫非亦有求仙问道之意?”
姜纾蹙了了秀眉,疑惑相问。先前周国为了将汉中纳入,听闻大王许了张鲁汉中王位,更是欲崇正一道。
只是那仙道之途,何以渺茫?
纵是武帝英姿,亦多求而不得!
眼下大周虽盛,但尚未能并一天下。若大王一心求仙问道,荒废了国政……
不会,自己的郎君,又岂是如此不堪之人!
“求仙问道?”
高诚怪异的瞅了一眼姜纾,随后轻笑摇头,言道:“纾儿,若这世间真有仙人,有那长生不老之药,孤定会为汝取来,存汝芳华。”
“大王万万不可!若因妾身一己之故,使大王废驰朝政,穷尽天下,妾身纵是万死,亦难抵天下悠悠众口。”
看到姜纾骤然慌了神的可爱模样,高诚不由嘴角一扬,安慰说道:“嘁,孤与汝作笑呢,怎地当了真。孤可不愿汝,一如世人评之妲己、褒姒!不过,那井干楼,日后若有闲暇,必为汝作阁阙。吾夫妇二人,同死于此!”
姜纾蓦然愣住,抬首注视着高诚垂下的面庞,久久不语。
“大王!”
阁内突然一声惊呼,打断了夫妇二人的温情。
姜纾匆然正身,打理衣襟冠容。
高诚也肃身回阁,见是阎行,不由皱眉问道:“何事?”
阎行面色凝重,观望了一眼阁内颔首不语的的内臣侍妾。
高诚当即变了脸色,挥手示意阁内众人退去。
稍后,阎行方近身低语言道:“大王,李堪兵败,郁郅已失。胡骑已趁势攻破漆县,兵锋直抵甘泉宫!”
“什么……”
高诚眉目一怔,回过神来,更是苍白一片。
随后,急忙问道:“怎么回事,郁郅兵精粮足,李堪是怎么打的这仗?”
话语间戾气颇重,怒火中烧。
阎行暗叹一声,继续报来:“情况未明,赵衢率部未及漆县,便遭遇散兵溃卒。幸得沿途遍洒斥候,及时得到消息。但仍损失了千余人,如今已退至甘泉宫。密使不敢张扬,直抵统战部,密奏国相、中尉。现国相、中尉、祭酒、总参四人已在宣室静候,还请大王速速移驾!”
高诚烦躁的摆了下手,言道:“彦明,且退下吧,孤稍后便往!”
“诺!”
阎行当即退出阁间。
高诚急忙起身再度来到姜纾身前,怒气压在心底,静静的凝视着姜纾。
“大王?出了何事?”
见高诚迟迟不语,且面色难看,姜纾不由担心的问道。
“无事,安心!”
高诚沉思了良久,只留下一句安抚的话,转身离去。
第608章 庙算
匆匆回到宣室,大周四名重臣已经恭候良久。
高诚冷着脸色,来到正座,看着眼前四人,也皆是遍布愁容。
“大王,赵衢从溃兵那得来的消息,已经送过来了。李军将……”
“到底怎么回事?李堪久经沙场,手下兵精粮足,郁郅怎么丢的!”
不等段煨将话说完,高诚便气恼的吼了一句。
旁边的阎象暗叹一声,言道:“大王,且息怒,先听中尉道来!”
经阎象劝来,高诚也心中方才自己太着急了,失了常态,而后点头向段煨示意。
“大王,溃卒言数日前,数千胡骑越过临泾,杀到郁郅后方。李堪使梁兴率第三军三千余人,汇合三个师的子弟兵与战。欲驱逐胡骑,但胡骑另有别部袭于军后,大军死伤殆尽。而后,胡人攻五柞亭,围郁郅,数日强攻,皆失!”
段煨刚说完,高诚就疑惑问道:“不对啊,郁郅城外胡骑约莫四万,又要分兵攻打五柞亭……”
说到这,高诚没再往下说,看向段煨。
段煨随即点了点头,言道:“应当是高奴的胡骑攻的五柞亭。另外,番须口的鲜卑大军肯定也派兵增援了!”
高诚喘了两口粗气,冷哼了一声,讽言道:“那帮胡夷,也玩起了声东击西的把戏了啊~哼!”
“唉~”
阎象叹了一声,吁嘘道:“但这次,却是吾等大意了……”
“臣失责,还请大王责罚!”
贾诩前出两步,躬身请罪。
作为调查司的都指挥使,在安定郡内,胡骑大规模的调动,调查司居然没有任何发现,导致了现在局势突变,于大周极为不利。
“待此战过后,孤再另行处责!现在,调查司务必竭尽全力配合军队,打赢这一仗!明白吗?”
“大王放心!”
贾诩应下。
而后,高诚才向四人询问破敌之策。
甘泉宫,距离长安太近了。胡骑甚至都大可不管甘泉宫,直逼谷口,长驱南下。
“大王,原本吾等便欲与胡骑正面交战,现在也不过提前了一阵罢了。骁骑校现在已至甘泉宫,谷口那边臣也派遣一校人马支援,现在就看张任何时能到了!”
段煨说完,屏气凝神,微眯着眼睛,在脑海中模拟这一战的爆发。
“长安城内,臣等会做好安抚工作,大军可全心作战!”
阎象也毫不迟疑的立下军令状,说起来胡骑抵达甘泉宫,最大的威胁就是动摇长安民心。
不管一个势力有多么强大,当有敌人长驱直入,兵至都城不过区区百余里时,所有隐匿在强大下的黑暗,都会爆发出来。
“阎象,有何需要孤出面的事情,尽可报来。长安,万万不能有所动摇!”
高诚也顺势定下要求,兵临长安,只要城内不出事。前方将士,必能尽奋豪勇,为之博战。
“臣以为大王还是坐镇军前为好!”
郭嘉皱着眉头,略带着担忧的说了一句。
旁边钟繇立即摇头反驳:“不可,此战非比寻常,局势不明,焉能置大王于险地乎?只要有大王坐镇长安,纵是一时兵败,尚有前将军大军可回防长安,以应万全!”
“按先前计划,骁骑校将会与第二骑兵军共同迎战胡骑主力。为张军将绕其于后争取时间。”
郭嘉忧心忡忡的继续说道:“而现在,骁骑校面对兵力增长近倍的胡骑,臣担心未必能撑到张军将与李军将主力赶至!”
“那何不如待彝凌将近,再开战呢?”
钟繇有些不太明白,既然张任未至,那为何要提早打这一仗?
“胡夷一旦发现张军将靠近,其等必然避战。骤时,吾等求战不得,只能任由胡骑在甘泉宫外放肆。甚至,如果迁延日久,鲜卑主力杀到,那就未必能胜了!”
郭嘉为钟繇解释了一下这其中的关键,只是钟繇未曾经过战阵,仍是不能理解。
高诚沉默了半响,这就是大周必须打这一仗的关键。胡骑自己分兵多路入侵,给予了大周各个击破的机会。但是,郁郅、漆县一失,胡骑逼近甘泉宫。
凉州的步度根很可能率主力杀到,甚至不需要全部赶来。只要派出半数兵力驰援,另外一半兵马堵在番须口,那大周就首尾难顾了!
番须口的兵马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而且胡夷皆轻骑,移动速度快。苏则接替徐荣防守番须口,也根本来来不及。
“彝凌到哪了?有消息了吗?”
高诚询问了一句,高奴附近的胡骑的突然改便进攻方向,那呆在高奴的张任也必然抵进。
段位摇了下头,言道:“还没有消息,不过想来也应该快了!”
“好,这样,把羽林骑立即派往谷口,与庞德汇合。另外,武库内的千副铁甲、马甲,悉数调出,配予两军。用上林苑的战马运,务必保证最快速度送到谷口,以防胡骑骤进!”
这回,是真的将所有底牌给放出去了。千余套具装铁甲,可是大周攒了好几年的家底。
本来还想着留给日后的袁绍、曹操呢,现在只能放出去了。
“诺,臣这就去安排,还请大王遣人通报羽林中郎将!”
阎象应声躬礼,武库归国相府管,而羽林骑只有大王能调动。
闻言,高诚看向身后的阎行,措声言道:“彦明,汝亲自传孤口命!告诉姜叙,给孤打赢这场仗!”
“诺!”
阎行转身欲退下,反倒是阎象,纠结了一下,还是说道:“大王,姜中郎乃是姜氏独子,唯一生子又继于魏王……”
“无妨!”
高诚立声打断阎象的话,说道:“他身为羽林中郎将,哪有部下阵前效死,主将居于长安之说!”
“诺!臣先行告退!”
高诚都这么说了,阎象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应诺请退。
“大王,臣也先告退,安排调查司行动!”
贾诩随即也请退。
高诚点了下头,轻嗯一声。
两人一走,宣室中就剩下高诚、郭嘉、段煨三人。
“嗨,现在就等彝凌的消息了,希望别距离太远。”
段煨突然感慨一声,高诚与郭嘉都默不作声。
现在,只能等待。
他们距离前些还是太远,甚至都不知道甘泉宫现在的局势到底如何了!
不知道胡骑有没有攻打谷口,有没有攻打甘泉宫……
第609章 甘泉宫
甘泉宫。
地处于左冯诩云阳县东南二十里外,背倚关中北山西南麓。
地势算不上易守难攻,但却是极其重要的位置。其牢牢卡在了从北前往谷口通途的右侧,结合两侧的山峦,只要兵力充足,完全可以截断胡骑南下的道路。
只是,兵力不足,成了最大的难题。
第三军一万余人,三个师的子弟兵一万五千余人。再加上赵衢本部的五千将士,近三万兵马驻守在郁郅、漆县、甘泉宫一线。
而现在,就剩下区区八千余人。三千本部,以及五千败兵。
具体战况,赵衢也搞清楚了。
那所为的数千胡骑,不过是个诱饵,为的便是骗出大军主力。真正胡骑的数目,却有两三万之多。
如此情况下,梁副将兵败也是意料之中了。三个师的子弟兵,本来就没经历过战阵。坚守营寨尚可,与胡骑阵战,不败才怪。
现在这逃回甘泉宫的五千子弟兵,更是骤逢大败,军心低迷到了极点。
手中真正堪用之卒,只剩下三千老部下。这点人别说依甘泉宫下寨了,只怕守城都是难题。
甘泉宫不大,周长十二里,八千余人几乎将整个甘泉宫给塞的满满的。地形所限,也导致宫城修不了太高,只有两丈而已。
倒是宫内残破殿宇楼阁无数,或许尚能利用一番。
站在南城城楼上,眺望城外密集的胡骑,赵衢头都大了几圈。
南城是胡骑主要进攻的方向,城外敌军少说也有两万余人。东城与西城有五千余人,而在更远处,还有数以万计的胡骑在兼程赶来。
这一仗,赵衢都不知道还在怎么打下去。
梁副将一败,最关键的不是丢了各地营寨、城邑,而是损失了大量的兵力。
前将军已经率主力大军赶往番须口,樊军将也去了河东,整个长安城内都没有多余的兵力了。
高奴严军将的第一军,想要赶回来,没有旬月时间,根本不可能。
而只靠骑兵,真的能战胜日益渐增的胡骑大军?
赵衢陷入了忧虑,不过该做的守城准备还是要做。毕竟,城破了,遭殃的是自个!
次日一早。
赵衢听闻帐下汇报,立即赶到南城楼,这望眼一观,惊神失色。
城外的胡骑兵力看起来比昨日增了一倍不止,关键是还有赵衢正好看到数以万计的胡骑,正朝着南面移动。
不用说,这些胡骑肯定是杀去谷口了。
赵衢心中不由为庞德担心起来,骁骑校并没有驻扎在甘泉宫。不仅仅是因为甘泉宫没有足够的地方,来多容纳这两千骑兵。
而是谷口那边只有区区数百人驻扎,必须要有充足的兵力,来守住长安最后的屏障。
隆隆的马蹄声,在甘泉宫外连绵不断。胡夷大军的人嘶马嚼,也搅的宫城内所有人都烦躁不已。
不用赵衢传递讯息,身在谷口的庞德,便已经得知有胡骑南下,直冲自己而来。
相比起甘泉宫那边,谷口好歹有骑兵能够打探胡骑动向。
庞德虽是方经大战,然而长久以来,跟随世子殿下,在蔡府之中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军事方面,孙子、尉缭子、吴子、司马法等兵书著作,皆有熟阅。
放在从前,庞德想都不敢想自己居然有机会接触到这么多的古籍。一次豪赌,确实给自己博来了锦绣前程。
大王看重自己的勇武以及对世子的忠心,视己为国士。不然,仅凭世子亲卫统领这武官,想要得到蔡师的青睐,根本不可能。
这其中,必然有大王的授意。
现在,恩宠于身,正是誓死以报君恩之时!
年方二九的庞德,已经开始蓄起胡须,一只手搓着下巴上的短须,鼻间冷哼了一声。
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滚滚烟尘,仿佛视若无物……
营寨之上,两百多守卒,挤满了整个营墙,感受着颤抖的大地,皆是心中嚇嚇。
没错,谷口其实就是一座寨子。
它甚至都不是军寨,而是民寨!
一里余点的寨墙,将左右两侧的山林给连在一起,封死了这条由甘泉宫南下的道路。
弯弯曲曲的官道,绕过一个个山洼、山坡,从远处的平原延伸到寨门处。后方一个村子里,早已没了原先的模样,成了一片废墟。
两千精骑,在此处停驻,纷纷上马,穿戴甲胄,随时准备一战。
胡骑在平原处停驻,领头的胡人似乎也发现了这条道路的险峻。两侧的山林并不算高,战马越过或许费劲,但人就没那么的顾忌了。
一部胡人跳下战马,正欲翻过山林,却见到寨门突然打开。
庞德一骑飞马直出,立于官道之中,手中长矛,遥指胡骑。
奋声大喝:“某乃大周骁骑校尉庞德是也,胡夷蛮子,可敢与某家一战!”
胡人阵中,狼头大纛之下。
刘豹不由轻蔑一笑,讽言道:“徒仗勇力!传令,发矢射杀!”
“左贤王,这不妥吧。周人不过一骑,阵前邀战,吾等若发矢射杀,难免折了心气。”
帐下一员万夫长,突然说道。
闻言,刘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这万夫长,说道:“须仆楼且,周将胆敢孤骑叫阵,必持之豪勇,汝帐下有擅斗勇将?”
“左贤王,我部族中,正有勇士一名,力有千金,定能取周人首级,进献于王,充作酒器!”
须仆楼且信誓旦旦的言道,这让刘豹不禁松了口。
若有勇士斩了这周人,那此关,只需一冲即破。如此,也能省下不少麻烦!
“也好!”
刘豹点了下头,准许其部勇士出战。
须仆楼且立即冲着身后唤了一声:“混偍奴!”
须仆楼且话音一落,一人便从阵中驭马而出。
刘豹看去,不由深感诧异。只见此人足有八尺之余,魁梧雄壮,凛寒之际,赤膊上身,筋肉隆起,伤疤密布。坐下一骑老马,摇摇欲坠,似乎不足以负其重。
“主人,奴在!”
混偍奴声若洪钟,震耳发聩。
须仆楼且满意的笑了一下,八尺身高,放在各匈部中,煞是罕见。
“混偍奴,看见那路中的周人了吗?你若能将他的脑袋砍下来,献给左贤王。我便赐你自由之身,再赏你二十头羊!”
听闻须仆楼且许下的赏赐,那混偍奴不由神色一彩,高喝:“主人放心!”
而后,正欲出阵。
旁边的刘豹却言道:“须仆楼且,这勇士倒是生的魁梧。只是观其战马不支,手无利刃啊~”
“左贤王说的是,来人!”
转眼间,混偍奴便换了一身行头,坐下战马神骏,手中更是握着一根看起来及其恐怖的狼牙钉锤。
但也正因没有合身甲胄,那混偍奴此时狰狞面庞,看起来更是宛若恶神降世!
第610章 斩将
混偍奴纵马上前,身后的刘豹及须仆楼且,等人,也纷纷上前,以便观战。
拐过官道的一个转弯,前面百余步外便是周军营寨。
而这百余步坦平一片,更适合二将交锋。
混偍奴不慌不忙的来到庞德身前十步左右,手中狼牙钉锤倒提,毫无敌意。
庞德看着来战之敌,仍被混偍奴的气势给唬了一大跳。主要是那一根九尺长的狼牙钉锤,相比起来,再看看手中细溜溜的长矛……
不行,下回一定要换个霸气点的兵刃来。否则,这也太掉面了!
“我要砍了你的脑袋!”
庞德正欲说点壮士气的话,没想到却被对方给抢先一步。
然后……
然后,他就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庞德愣神了几息,什么鬼?
不过也容不得庞德多想,对方已经回到数十步外,虎视眈眈。
“哼!”
庞德冷哼一声,甩了下长矛,纵马后退十步,与混偍奴隔七十余步相望。
“杀!”
混偍奴突然一声大喝,别说庞德了,便是其身后的刘豹都吓了一跳,耳中还有些嗡嗡作响声。
庞德虎目一怔,手中长矛一紧,平提纵马迎上。
两人及近,混偍奴高举狼牙钉锤,照着庞德砸去。
年轻气盛的庞德,自持臂力过人,也不示弱,持矛扫去。
“噹~”
两件兵刃碰撞之际,那一瞬间,庞德只感觉手臂似乎都没了知觉。
而混偍奴也是身形一晃,不禁诧异这周将的力气,居然犹胜自己一分。
错马回身。
庞德不禁甩了两下酥麻的手臂,这胡将,力气还真是不小啊!
不过,咱可没蠢到跟你这莽夫拼力气。
再纵马抵进,这回庞德先攻,直戳混偍奴面庞。
混偍奴不慌不忙的提起狼牙钉锤,便欲扫开刺来的长矛。
却不想,庞德晃了一下矛杆,在那棒矛碰撞之际,抽退三分,绕过狼牙钉锤,再度刺向混偍奴面庞。
混偍奴大惊失色,腕力尽发,用狼牙钉锤的尾端撞了一下矛尖。同时,偏开头颅,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只是,脸颊上,仍留下一道血痕。
刚错马。
混偍奴正心感庆幸,真是大意了。若不是反应够快,只怕刚才……。
“嗤!”
“嘶~”
混偍奴背后一疼,倒吸一口凉气,回头望去,只见那周将背仰的身躯,骤然而起。
两马错开十余步,混偍奴庞大的身躯,突然翻身落马。
这一矛,由后背正中心口。
不过一合之敌~
庞德回头冲着观战的刘豹等人,扬了下长矛,高声嘲讽道:“这便是尔等匈奴部族的勇士?哈哈哈……”
猖獗的笑声传入刘豹的眼中,但刘豹仍未回过神来,就这么给一矛戳死了?
回身望去的时候,庞德已经用佩刀砍了混偍奴的脑袋,插在矛尖上。
来回纵马,耀武扬威!
“可恨!”
刘豹恨恨的拍了下大腿,冲着身旁的须仆楼且瞪了一眼,斥道:“看什么看,还不放箭!”
“啊……啊,是是!放箭,给我杀了周将!”
须仆楼且高呼一声,身后数十骑纷纷提弓搭箭。
听到须仆楼且那一声高呼后,庞德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肯定是匈奴人恼羞成怒了。
于是,二话不说,当即纵马朝着敞开的营寨大门跑去。
跑回营寨后,守卒立马紧闭寨门。
顺便,又帮助庞德把扎在背后的一根箭矢,以及战马屁股上的三根箭矢,尽数削断。
庞德大松了一口气,跳下战马,也没感觉到背后的疼痛。由亲卫取下甲衣,才发现这跟铜箭,只在甲衣内露出来一点青光,连内衬的丝绸都没扎破。
就是这战马有点惨了,三根箭矢,直没箭杆其二。
这……
看着血流不止的战马,庞德不由感叹了一声,下回不能如此了。
这可是临行前,世子殿下亲赐的战马,结果头一天上阵,就给没了。
不过,庞德的冒险,也得到了应有的汇报。
寨内诸将士,见自家将军轻而易举的砍下胡夷大将的脑袋,无不是欢呼雀跃,士气高涨。
寨外的刘豹,恼羞成怒下,也是派须仆楼且率千余人,尝试正面攻寨。
比起刘豹,须仆楼且更加愤怒。自己信誓旦旦找来的勇士,居然不是周将的一合之敌。众目睽睽下,面子丢的老大了!
刘豹等人退后百余步,临阵观战,千余匈奴骑兵,呼啸而过,涌入那官道之上。
“放!”
“砰!”
寨墙后面土台上,一声高喝,一阵紧绷声。
五支弩箭,瞬间飞出,冲进百余步外那密集的匈奴骑兵中。
弩矢入阵,顿时人仰马翻,匈奴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射穿了十几人。
周遭幸存的士兵,无不是恐惧的瞥了一眼那一地碎烂的人尸、马尸,心中惊嚇。
汉人床弩、弓弩、重器,闻名天下,他们自是知晓。可也很多人一生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床弩、投石车、吕公车等等这些战争重器到底长什么样子。
对付轻骑众多的胡夷,这些重器基本不会投入战场。而被胡夷经常掠夺的地方,也压根不设置这些军国利器。一来是主力兵马赶不到,凭借着床弩、投石车也守不住城池。二来,如果被胡骑掠了去,那就麻烦大了。
胡人那边的汉人少吗?
一点都不少,尤其是现在鲜卑强盛的时期。几次南下掠夺,都得到不少人口。这其中普通的汉人自是沦落为奴隶,而工匠则是特殊对待。
不仅仅是汉人工匠,还有西域各族工匠。
眼下限制胡人工艺发展的就是技术以及原材料,而有了样本,依葫芦画瓢造出来的玩意,也足以让胡人的战争实力提升一个档次。
所以,委实是第一次见到床弩恐怖的杀伤力时,别说胡骑了,寨墙上的周兵都没想到。
他们也是第一次摆弄这玩意吧,从长安运来才四五天。先前倒是试了几次,只知道射程超远,威力骇人。
“都愣着干啥,快装矢!”
伺候床弩的几十名士兵,立即匆忙的开始上矢。
而寨墙上二百余弓弩手,也纷纷开始发矢,射杀愈来愈近的匈奴胡骑。
比起床弩,弓弩是没有那动不动撕碎人体马身的杀伤力,但胜在数量众多。
一阵箭矢落下,倒了近百骑。
官道的狭窄,也让胡人骑兵大为施展不开。冲的最快的十几名胡骑,一进入七十步,当即弯弓搭建,展现汉人羡慕不已的骑射技术。
然而,作用并不大!
寥寥十余根箭矢,全都钉在寨墙或者落入寨后的空地上。
第611章 张猛、王国
寨上箭矢不断落下,床弩也时不时发出怒吼,朝着寨子靠近的胡骑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付出二三百人的代价,胡骑终于抵达寨墙前面的拒马,中间一条狭窄的空档,倒是闪出直攻寨门的通途。
胡骑并没有上当,从这条看似便捷的空道进攻,而是甩出钩锁,将拦在前面的拒马,悉数给拽开。
寨上箭矢不断,胡骑也毫不怯懦,拼着巨大的伤亡,硬生生把大多数拒马给清到一旁。
而后,纷纷退去!
刘豹满意的点了下头,这带队的千夫长还不错啊。方才怒火中烧,明显中了敌将之计。
眼下大军没有准备任何的攻城器械,想要拿下这座营寨,几乎没有太大的可能。因为,自己也没有派遣别部,从东侧山林绕击。
“传令下去,就地休整,再派人去准备长梯!明日,必须一战拿下此处!”
“是!”
刘豹下完军令,回马往后方退去。旁边的须仆楼且看着那寨墙之上,恨恨的吐了口唾沫。
明日,不把汝的脑袋砍下来,怎消我心头之恨~
城上庞德看着胡骑稍退,皱着眉头,遍布愁容。
胡骑不慌不忙的清掉拒马,看来胡人将领也并非有勇无谋之辈,如此怕是有点不好办了啊!
随即,庞德便将目光转向右侧的山林,那里就是谷口最大的突破口。
甚至谷口老寨的建立,原本就是防范敌人从右侧山林绕过,断绝甘泉宫后退。而并非防范从北面甘泉宫处,杀来的敌军。
也不晓得现在甘泉宫那边怎么样了,匈奴骑兵看起来不下万余骑,那赵衢面对的敌人只怕数倍于此。
匈奴人只顾打造长梯以及一些简单的攻城装备,庞德也四下安排着防务,尤其是右侧山林,所有的斥候都给撒了进去。
而长安城内数百羽林骑,也等到了稍后赶至的辎重大队,通过中渭桥,朝着北面的谷口奔去。
西面坐镇在雍县的徐荣,自然也得到大股胡骑突破郁郅、漆县一线,直抵甘泉宫的消息。
与帐下一众将校参略一番后,徐荣还是决定暂且不派兵马回援长安,而是命第二军及第五军出番须口,夺取阳城。
阳城距离番须口不到二十里,属于前沿要邑。鲜卑大军突然南下,主力未至的张济也不敢冒险守阳城邑。
而是保守的退守番须口,事实证明张济做出了非常正确的抉择。鲜卑人有一部兵马,从临泾方向绕来,轻易跨过阳城。
现在,扶罗韩派军赶往甘泉宫,就是大周夺回阳城的最佳时机。
只要拿下阳城,就能与街亭取得联系,大周能做的布略也更加广泛。
凉州州治冀城内,苏则也在眺望着远方的步度根大军,五万鲜卑铁骑堵在冀城外。其余的数万鲜卑人,则是分掠各地。
第四军一师人马,以及数千壮勇进驻街亭。余者悉数在冀城,上邽那里只有万余壮勇守城。
凉州的局势,比长安方面想象的还要困难。各个城邑间,连互相联络都成了一大难题。
不过,坚守倒是绰绰有余。
尤其是冀城,身为大周龙兴之地,以及整个凉州的支柱。城内甲具箭矢,皆准备充足。粮草更是无忧,仅第四军三年屯田之余,就足够全城食用半年之久。
因此,苏则虽然有些心忧,可也依旧神情自若,一如往日。
河西重镇武威姑臧,就没有冀城来的安稳了。
值此之际,可谓是争执不休。
张猛从去岁由武威郡吏调为凉州守备军军将,治军颇有其父张奂之风,深得民心。
武威郡守黄安,虽然才华不济,但也算勤勤恳恳。且有着守备军坐镇姑臧,此时也丝毫未显得惊慌失措。
姑臧郡守府主殿之内,黄安、张猛、王国三人正在议事。
三人之中,黄安基本上就没插嘴几句,军事上的部署,自己确实不懂。若是说了什么不恰之语,徒惹他人轻笑。
而张猛与王国则是陷入激烈的争执之中,是退是守,成为焦点。
偏偏两者所言,皆有理据,旁听的黄安也都感觉难以决策。
“不行,武威乃河西重镇,一旦轻弃,张掖、酒泉、敦煌数千里之地,皆无险可据。如此,河西便不复为吾大周所有。”
张猛再度驳回了王国的建议,可王国仍不罢休,愤愤言道:“张将军,姑臧虽城坚,然内有杂胡无数。鲜卑大军一至,必有人往为内应,吾等防的了一时,却防不了一世啊!”
“当年为平羌乱,大王布诏杀胡令,吾河西四郡与诸多胡部,皆有深仇大恨。数年时间,旬月必有胡乱。先前,无外敌之忧,吾等从容可平。然鲜卑大军,已肆虐凉州陇右,定然聚众来攻河西四郡。且西域尚有乌孙、北匈奴为其羽翼,如何防之?”
张猛拧着眉头,暗叹一声,无奈说道:“但是,河西要道,为国之血络。丝路之利,方铸国朝之盛。弃之,再想夺回,千难万难!”
“将军,张掖县处深山之中,路险途艰。胡骑若来,大可据地利守之,其不能破。有吾等在,胡骑便不敢轻而视之!且河西四郡兵马,不足万数,壮勇更无,何以守御?”
王国反问一句,让张猛也是长叹不语。
这便是河西面临的难题,凉州守备军上下一万两千余人。而在河西的只有七千兵马,却要顾忌四郡之地,及诸关要。
仅是阳关、玉门关、昆仑塞便布置了一校兵马,余者皆由郡县自募壮勇守之。姑臧作为河西重镇,也是兵力最多,有近五千人。
但这丁点兵力,放到数以十万计的鲜卑大军面前,何其苍白无力。
河西走廊很重要,丝路的畅通也极其重要,姑臧作为东面门户就更不用多言了。
“不能放,胡骑虽众,然不能久持。姑臧,只需要坚守到关中击退胡夷主力,河西自安!”
踌躇了半响,张猛还是拍案定下言论。
见张猛如此坚持,王国作为副将也不想再作无用的纠缠,遂言道:“也罢,末将便遵将军命,大不了一死报国朝、君上之恩!”
张猛注视着愤慨而言的王国,亦是定声言道:“好,吾等大将有必死之心。所率之卒,亦必无贪生之念!黄府君,还请征募壮勇,筹备物资。鲜卑狗贼,想必不远矣!”
“二位将军放心!”
黄安执礼恭之,全然无惧死之心。
黄氏一族早已迁往关中,只有些许子弟身在河西。王上原先便对黄氏把控河西四郡有些下手的意味,好在家主以全族为质,得以幸免。自己是万万不能给黄氏招灾,作为郡守连降敌都不行。
随后,张猛又冲着王国说道:“王副将,尽杀城内胡种何如?”
王国面色一变,沉思了片刻,言道:“也可,不过要先将吾等周民悉数迁入城内,以免胡种报复。不仅如此,还可借此机会,召来各胡部头领,尽杀之,戮其部众。反正,鲜卑兵马一到,这些胡种必为乱!”
“本将亦有此意,既退无可退,那便一往无前!”
张猛狰狞着面庞,浑身杀气四散……
第612章 攻守
第二日一早。
匈奴大军备好四五十百副木梯,再次来到谷口寨前。
刘豹坐镇中军,调度各部兵马。
“须仆楼且,汝督帅本部兵马,正面强攻,务必一战拿下敌寨!”
须仆楼且抱拳大喝一声:“左贤王放心!”
随即,号召下马步战的两千余须仆部将士,向前压去。
而后刘豹又冲着身旁一名年轻人言道:“呼延,汝率呼延部勇士,从东侧山林进攻。切记,周人必然有所防备,万不可掉以轻心!”
“姊夫放心,小弟明白!”
呼延调马东去,不一会儿,匈奴军阵左侧的三四千骑兵齐齐涌动。
庞德站在寨墙上,观望着对面匈奴人的阵势,以及对方兵力的部署。
果不出所料,数千骑兵径直东走,看来是想要翻越山林,直击关口心腹。
“子平兄,汝擅用骁骑,右侧山林突进之寇,便交由汝了!”
庞德冲着身旁比自己大上两岁的华安说道,华安默声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下寨墙。
庞德看着华安的背影,心中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此人乃是国朝已故大将华雄之子,华雄于陇县有救主之功,只可惜战死于孟津一战。
其子华安本是负责骁骑的校尉,只因先前一直未曾定下军号,不显于朝。可现在,骁骑校身负大任,得大王亲赐骁骑之名,其却不得骁骑校尉之职。屈居己下,为军中司马!
一直以来,庞德都感觉自己占了华安的位置,甚至还可能占其功劳。
现在,也只能尽力去弥补一番了。另外,自己也确实不熟悉骁骑校及其作战之法,交由华安能更好的发挥骁骑校战力。
华安想的从来都没有那么多,不同于父亲,粗犷豪壮,言辞颇多。从大王平定关中后,自己就随阿母来到了长安,也因为阿翁的救主之功,成为第一批功勋子弟。
接着,便是阿翁战死孟津,雷霆骤降!
自己从来没想到过阿翁居然亡故沙场,他一身勇武,可敌百人。国朝之中,唯有大王亲卫阎行能胜阿翁。
结果……
在太学学了两年,华安便参军入伍。然后直接就来到现在的骁骑校,在蓝田谷中作训。两年后,慢慢走到了校尉的职位。
如今大战一起,庞德成了骁骑校尉,自己成了司马。但华安不介意,自己从军入伍,最大的目的并非高职贵位。
而是,希望有一天国朝东出时,自己能上阵杀贼,为阿翁报仇!
沉默着走到已经聚集完毕的老部下前,华安看着迎上来的张辅、成韶二人,言道:“佐车、伯乐,有一部匈奴从右侧山林欲入,汝二人率三曲击之,余者留镇此处,支援寨上。”
“嗯!”
两人点着头应下,而后张辅却是多言一句:“子平兄,咱们就这么听庞德的?”
华安眼一瞪,斥声道:“说什么呢,校尉是吾等官长,汝还敢违背军令不成?”
“……”
张辅顿时语塞。
旁边成韶为其解言道:“子平兄,佐车非是此意,而是那庞德何以居吾等之上?”
华安沉默了片刻,这便是骁骑校,军中所有兵员、军吏皆是烈士子弟。因此,很多人都对庞德抢占自己的骁骑校尉而感到不悦。
“嗨,庞德有救世子之功,吾等何以比之。况且,王上用意,不过为其著功,予世子养士。同为王上、世子效命,何多异言!”
华安带着训斥的语气劝戒二人,两人想了想,也不再反驳多言。
事实就是这个道理,他们都是烈士子弟,与王上禁卫、羽林骑、虎贲郎一样,乃是大王心腹部队,与高氏休戚与共。
而庞德,是世子亲卫,日后地位必然不低,他们确实比之不及……
很快,两千多胡兵带着几十副长梯,冒着箭雨弩矢,抵进寨下。
长梯一搭,便开始蚁附攀登。
周军也有条不乱的进行着防守,一里多点的寨强,最多也就容纳两百来人防守。寨后尚且还有二三百人,充作后备,随时都可上来支援。
除此之外,胡人还从阵中拉出一辆粗糙的冲车,在盘旋的官道中,艰难的行进。
厮杀骤起,酣战淋漓。
只可惜,仅凭借着长梯,就想攻破营寨,确实异想天开。
不到半个时辰,粗糙的冲车被床弩射散。蚁附攀登的胡兵,也因伤亡惨重,仓皇退去。
第一波进攻,轻而易举的被周兵挡了下来。
居于阵后的刘豹,看着这狭窄的谷口,也不禁感慨。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短短里余的空旷,根本不足以让己军展开兵力,大多数人都堵塞于道,不得近前,多为弓弩射杀。
不过,好在周人没有在此筑关城,一个营寨,还是能打下来!
再攻!
刘豹帐下兵力众多,一部败退,立即另择一部兵卒上阵。
准备的木梯也有数百副,支撑起十几次进攻没问题。
寨上周军物资储备也非常充足,与甘泉宫、长安都距离甚近,自不会少不了。
真正决定能否守住的关键是右侧的山林……
山势很窄,区区不过数百步,要不是山势险峻,路途难行,胡兵早就杀到了。
而现在,正面战场三次进攻都未有成果的情况下,数千呼延部士卒,终于出了山。
只是与臆想中的大不一样,山路的难行,使得呼延部众人被迫放弃了战马,充作步卒。
结果,当头遇见早已蓄势待发的一千二百余骁骑校精骑。
没有任何阵型的呼延部大军,面对数以千计的骑兵冲杀过来,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骁骑校一如既往的使用墙式战术,挡在眼前的所有胡兵,皆为其所戮。
若有战马,呼延部或许还能酣战一番。可既无战马,又无长兵,数千人仅抵抗了片刻不到,便悉数尽溃。
呼延檀得部落勇士护持,堪堪逃入山林。
等回到大军处,年纪轻轻的呼延檀已是涕流满面。
刘豹见呼延部去时数千人,归时却仅有这不足百余人,更是大惊失色。
匆忙询问呼延檀:“呼延,怎么回事?”
“姊夫,寨内有周国精骑。小弟率部族勇士,刚一出山林,便遭其冲击。吾等不擅汉人战阵之法,几乎一触即溃!可怜吾呼延部数千壮儿,竟尽折于此……”
“嘶~”
刘豹倒吸一口凉气,真没想到周军居然还有一支精骑在此?
那……
“不好!”
刘豹惊呼一声,急忙冲着身旁人言道:“速速传令须仆退兵!”
不等令骑出发,关口寨门骤然打开,数百精骑呼啸而出……
第613章 大战前夕
匈奴大军再度退回谷外驻地,谷口寨外堆积着一片尸体,连那弯曲狭窄的官道中,都横尸不少。
回到大帐之内,刘豹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愤怒,对于手下几个部落的头领,也没有训斥。
这场攻坚战失败的原因,不在于他们。而是自己没有预料到,谷口中的周军居然还藏着一支骑兵。
否则,今日怎么着也不至于损失如此惨重!
“左贤王,伤亡统计出来,死了三千多人。呼延部从山林里逃回来不少,我须仆部折损了约千余人。”
须仆楼且苦丧着脸,满是灰心。
他们一万多骑浩浩荡荡的从甘泉宫奔袭而来,本以为只有数百周兵防守的谷口,完全可以一战拿下。
谁能想到现在居然被打的损失惨重,余下能够继续作战的只怕不足六千人。而且,士气低迷啊~
听到须仆楼且所报,刘豹身旁的呼延檀明显松了一口气。还好,呼延部没有尽殁在山林之中,不然自己都没脸回去了。
刘豹皱着眉头,嗯嗯哼哼的片刻,才长叹一声,决定说道:“派人向单于求援吧,谷口寨内部骑两千人,只凭吾等残兵,怕是破不了!”
“那,如何跟单于说?”
须仆楼且担忧的问了一句。
今日惨败,那可是伤亡了四五千族人,这对于全部丁壮只有六万余人的南匈奴二部来说,可谓是伤筋动骨!
“照实汇报吧,稍后吾自会向单于请罪!”
“左贤王……”
“都下去休息吧,好好安抚军心。吾等待援军抵达,再与那周人,决一雌雄!撑犁孤涂的子民,可没有那么容易被击败!”
“是!”
经刘豹这么一说,大帐内所有的部落头领及军中大将,皆抚胸执礼,齐声大喝,心气稍振。
比起匈奴营内的哀鸿一片,周营内却是热闹非凡。
鉴于首战大胜,庞德毫不犹豫的将储备的酒肉取出,分予诸将士,犒劳军卒。
值此之胜,又兼酒肉助兴,周兵士气再上一层楼。
当然,庞德也没忘记派人严加防范,以免胡人趁夜袭之。尤其是右侧山林,入夜之后,更有利于胡人偷越。
一夜相安无事后,次日天色一亮,匈奴人全然没有进攻的欲望,仍呆在营中,静候援军抵达。
临近午时,自北南下的匈奴援军,纷涌而至。响彻山谷的隆隆声,庞德呆在寨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胡骑援军怕是有两三万之众!”
一同与庞德上了寨墙观望的华安,忧心忡忡的感叹一句。
胡人兵力大增,接下肯定是一场恶战。到时候寨上危急之时,骁骑校肯定得上阵。
只是,骁骑校若是损失过大的话,日后大战中,肯定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庞德亦是神色凝重,口中言道:“也不知道吾等援军到了哪里了?”
“唉~郁郅、漆县一失,统战部所有的布略,全都被打断。现在,长安兵力只有区区数千人,这一仗不好打了啊……”
华安的担心无疑比庞德重的多,毕竟国朝损失惨重的话,不知何时才能东出。自己的报仇之愿,亦不知何时能达。
“无需担忧,贾总参、郭祭酒皆是谋略出众,吾大周更是兵精粮足,这些胡夷翻不了天!”
“也是,校尉,吾先下去安排一下,省的匈奴人突然进攻。”
“好,就依昨日安排即可。右侧的山林,仍是防范要地。”
“职下明白!”
……
长安第一批援军,距离谷口已经很近了,只剩下不到三十里的路程。
领兵大将郝昭,带着两千部下,正奔行于山道之中。
行至一空旷地,郝昭立马安排部下休息片刻。同时洒出斥候,打探整支军队周围情况。
约莫两刻钟后,全军再度起行,继续向谷口赶路。
刚行没多久,后方便有斥候追了上来汇报。
“噢~羽林骑来的这么快?”
对于羽林骑的行军速度,郝昭还是诧异了一下。要知道自己可比他们早出发了近一日功夫,毕竟他们可不需要等待物资辎重。
“校尉,姜中郎将言军中辎重多有拖累,所以请吾等留下些许人马,稍后保护辎重,他们羽林骑打算先行赶往谷口。”
郝昭思忖了一下,言道:“好,去告诉张军候,原地驻留,待辎重队上来,保护辎重!”
“诺!”
很快,数百士卒顿下,于山道侧休息,派出岗哨,其余人马继续行进。
姜叙率领的数百羽林骑,也很快追上了郝昭所部,距离谷口的距离越来越近。
而在西侧周军主力大军处,徐荣亲自率领两军将士,进抵阳城外。
阳城中有数千鲜卑兵驻守,外野亦有万余骑环伺左右。不过,周军严阵以待,扎营之际,仍紧紧盯着那虎视眈眈的鲜卑骑兵。让其等只能干瞪眼看着周兵,一点点将营寨树立起来。
中军所在,徐荣也在听着各部斥候所探得的消息。
不出所料,鲜卑人的主力,已不在此。阳城一带,只有那万余骑兵以及城内守军。
也是,东面的临泾一带,比萧关道径可要富庶的多。临泾被破,扶罗韩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
番须口数万大军聚集,几万胡骑想要打进关中,可谓是千难万难。而甘泉宫不同,主力尽在他处,无兵可用。
“南容,再派人去传唤后方,尽快将准备的攻城器械运送上来。吾等须得早日破了阳城,驰援甘泉宫。”
“将军放心,末将这就去!”
第二日,天色大亮,周军出营。
三万六千余将士,分阵一十二,六阵直指阳城,余者两翼各三阵。阵中空档,一架架组装好的攻城重器,由士卒推动,随着军阵缓慢前进。
阳城内的鲜卑兵纷纷登城防守,游离于外的铁骑,也聚集在城西,随时准备干扰周兵攻城。
说起来也是鲜卑人大意了,他们没想到扶罗韩大人刚率大军离去,周兵数万人马,便直抵阳城。
徐荣大军抵达阳城外时,鲜卑各部骑兵,才纷纷从各处聚集到一起,已经来不及阻止周军扎营。
“南容,汝部主攻城池,务必一战给本将拿下!”
“末将得令!”
“李暹、李利,汝二人亲自督各自军阵,胡骑若来,给本将誓死挡住,万不可使胡骑干扰南容攻城!”
“末将得令!”
二人出列应诺。
“李桓,军中弓弩、床弩可以准备就绪?”
“回将军,皆已妥当。”
“好,严防胡骑冲阵!”
“诺。”
“余者各部,可否准备妥当?”
徐荣顿声高喝,眼眸扫过周围众将。
“妥!”
诸将尽拱手应声。
“击鼓,攻城!”
第614章 下阳城
谷口。
姜叙率羽林骑匆忙赶到,未见胡人进攻,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同时,姜叙的抵达以及郝昭所部及近的消息,让庞德、华安二人一样放下心来。
只要援军一到,匈奴人想要攻破谷口,也就没那么简单了。
或许是得知了关口内有周国援兵抵达,也或许匈奴人在准备攻城器械。总之,当天匈奴人并未发起任何进攻。
反倒是阳城那边,杀声震天。
坐拥攻城重器的周军,以及熟练的攻城经验,使得防守的鲜卑人差点没被周兵给一口气打下来。
一个时辰的进攻,第二军并没有登上城头。鲜卑人虽然不擅攻守城池,但箭术却非常了得。尤其是己军中弓弩手要保存体力,防止胡骑冲击左右两翼阵型。
得不到太多远程火力支援的第二军将士,损失颇是不小。
中场休息吃食,第二军再度发起猛攻。
这一次进攻,比起上午的时候要好上不少。数以万计的将士们,蚁附攀城,奋勇争先。三辆幸存的吕公车,也再次搭上城头,一队队的周兵将士,聚于其上,于城头上的鲜卑兵展开厮斗。
一时间,两里长的城头上,厮杀不休。
一面南城,成为了两军士卒的绞肉机,不论是鲜卑人还是周兵,都悍勇非常。
或许是感觉城内难支,城外万余胡骑,出动两三千骑,打算袭扰周人攻城部队。
不过徐荣也急忙派遣左右军阵移动,逼迫胡骑位置,让其等不敢擅自冲击攻城大军。
迫不得已,鲜卑骑兵尝试冲击左右军阵。
不过,早已的静候良久的四千弓弩手,接连攒射。布于阵中的十架床弩,更是冲着鲜卑骑兵后队发矢。
弩矢所过之处,人马具裂。
军阵之中,众将士齐喝一声,竖盾挺戈,矛林密集。
鲜卑骑兵撞阵一刻,即是人仰马翻,戈矛遂断。
一波波的骑兵冲击下,周军军阵却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被踏破的迹象。
每有一人阵亡,身后兵卒,当即顶上。短短两刻时间,左翼三个军阵,都被削薄了三四层。
而阵前,鲜卑骑兵的尸体,也遍及四下。失去冲击力的骑兵,面对密集的步兵军阵,也就只余居高临下的优势了。
周军弓弩手也全力以赴的与鲜卑弓骑展开对射,压制其远程火力。一发发弩矢,呼啸着越过短兵相接的两军将士,迸入鲜卑骑兵后阵。
不到两刻时间,鲜卑骑兵便匆匆脱战,退至周兵弓弩之外,默默的舔着伤口。
周军军阵也立即整补,撤下伤员,依旧严阵以待,防范着胡骑冲击。
骑兵冲击未果,落在守军眼中,无疑是让他们雪上加霜。整个城头上的鲜卑兵士气为之一沉,抵抗的力度也减弱三分。
而周军则不然,诸部将校再知晓两翼拦住了胡骑后,立即鼓舞军心,全力攻城。更有甚者,放弃指挥,身先士卒,竞争先登。
一消一涨之下,第二军众将士当即便纷纷上了城头。这早上登不上城头的主要缘故,还是城外骑兵的威胁。
连徐荣都有些许担忧,更遑论那些攀城的士卒了。心有所顾,自是无法全心全力的攻城。
但现在没有了……
几十名周兵,在吕公车踏板之上,总算是逮着鲜卑兵的空档,突破其阻拦,跳到城头,与其展开近身肉搏。
吕公车两侧的云梯之上,周兵也奋勇攀爬,配合周围袍泽,慢慢占据了一段十来步的城头。
鲜卑人立马就派出生力军,打算将周兵驱赶下城。只是,周军的支援速度也没慢到哪里去。
越来越多的周军将士登上城头,逐渐向两侧扩大占领区,以便容纳更多的袍泽上城。
位于阵中的徐荣的大松了一口气,只要在城头上打开缺口,论步战,鲜卑人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精锐的己军士兵。
第二军是大周成名已久的老牌军,战斗力仅次于第一军。而第五军虽然改编只有半年时间,但悉数乃原魏军精兵组成。
鲜卑人虽然悍勇斗狠,但失去战马沦为步兵时,打起来毫无配合可言。反观周军,多是五人成组,各有照应。
两军在城头上填了数千人命后,最终还是鲜卑人不敌而退。汉军随即追击掩杀,直入城中。
鲜卑人也丝毫不恋战,留下部分兵力拖延汉军进攻后,余者皆乘马出城。
与周人步战,实在是太亏了。
城外的鲜卑骑兵也知协助守城无望,从容退至北城,接应城内兵马出逃,向东面撤退。
待徐荣入城后,天色已经近昏暗。
阳城城小,容不下三万余人皆驻于城内,由是徐荣使酣战一日的第二军将士入城休憩,第五军仍退回大营。
当夜,鲜卑骑兵夜袭城外军营。
幸得第三军守备还算严禁,反应迅速,才没有被鲜卑骑兵给踏碎大营。只是伤亡两三千人,对士气的打击不小。
次日一早,徐荣便召集诸将,安排下一步的行事。留下四千人驻守阳城,其余两万五千余人,向东杀奔临泾,轻重伤员一律送回番须口。
谷口外,两万余匈奴兵马再聚,一如昨日,正面攻寨,侧面自山林袭之。
不过,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后,匈奴人显然小心了许多。不仅派出众多斥候打探可行道路,还责以数千人开山辟路,供战马通行。
速度很慢,但匈奴人显然也不着急。反正兵力充足,正面也由于地形限制,一时间都上不去。
匈奴狼骑大纛下,刘豹正恭恭敬敬的与一位约莫四十余岁的粗犷汉子讲述着已得知的关口情况。
呼厨泉,孪鞮氏宗种,现任匈奴单于,持至尸逐侯单于于扶罗之弟。
自从三国离石会盟,杀于扶罗之后,呼厨泉便被丁原推到了匈奴单于的位置。不过,一开始呼厨泉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任人摆弄得玩偶,却不想晋国突然没了……
接着大汉朝再次正式封自己为单于,同时两部匈奴再次联合到一起。
左贤王去卑、右贤王刘豹,左右谷蠡王等二十四长皆在于此。可以说南匈奴王庭重要头脑基本都来了。
不过,谷口寨上,早已准备充分。
郝昭帐下的步兵一到,防守的压力大大减轻。尤其是骁骑校也可以全心全意的盯着右侧山林,不用担心步卒因兵力不足,而造成正面扛不住。
战斗,随着一阵号角声,再度拉起!
第615章 无题
谷口寨附近的独特地形,使的匈奴人不可能从正面打开局面。
而侧面的山林中,多有陡壁,战马难行,需要搭桥开路,也注定不是一件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事情。
此外,谷口寨内的周军兵力,也并非匈奴人所认为的两千余人。强攻一日下,除了丢下千余具死尸外,徒劳无功。
倒是寨内在防守压力缩小后,于东侧山谷中,也依地势建起寨墙,将整个防御圈设置的更加完备。
若非周围土地多是沙石,很难掘以深壕,不然匈奴人就会面对周兵自以为傲的埑壕拒马阵。
匈奴人也没有轻易放弃,仍然堵在谷口,于北面数里外的空旷地区安营扎寨。
同时,甘泉宫外也是战火连天。
赵衢的压力比起谷口那边大的多,这两日功夫下来,胡骑的数量几乎翻了一倍。即便是匈奴人多数南下谷口,可宫城外的敌军,仍是周军的数倍。
鲜卑大军、杂胡、屠各、匈奴,加在一起足有近十万骑聚集在甘泉宫外。
当然,这也只是赵衢的猜测,毕竟站在门楼上,朝外望去,除了大山就是成群的牛羊、战马以及胡人。
没有营寨,就是皮帐随意的扎在一起,密密麻麻,遍及方圆二三十里。
也得亏甘泉宫这一带是北山中的谷地,否则近十万骑兵以及几十万牛羊、战马,散在平原上,只怕人都要给吓傻了。
西侧山峦那边,肯定还有着更多的胡人,否则甘泉宫外可没足够大的地方容纳这么多人马。
胡人的攻势,来的非常猛烈。
虽然没有什么重型攻城器械,但木梯却多不胜数。周围十几里地的树木全被砍伐一空,成为胡人脚下的长梯。
再加上人数的优势,以及甘泉宫外宽敞的地形,赵衢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三瓣,放在东西南三门。
自己就是一个师帅,一直以来也就管着五千来人部下。现在却不一样了,只多了三千人,却多了四个编制。
三个子弟师的残兵败将,以及第三军另外一个师的败卒。偏偏都是一群低级军吏和士卒,连个校尉都没见人影。
这他娘的!
先前那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难不成高级将领全都殁于沙场了,可也有不少败兵说逃出好几个将军以及校尉啊!
自己坐镇的南门还无虞,毕竟指挥的过来。而东西两处城门,帐下两员校尉,颇有些力不从心。
勉勉强强,撑到了日暮落下。
赵衢大松了一口气,看着城外堆积的尸体,以及城内不断传来的哀嚎……
困守孤城,莫过于此!
欲从阳城前往临泾的徐荣所部,也不得不再度退回阳城左近。
行军不过半日功夫,万余鲜卑胡骑便接连袭扰,偏偏军中骑士甚少。区区数百骑,赶走一部袭扰的鲜卑骑兵后,其余鲜卑人马又来。
搞得徐荣自己都有些头大,从阳城到临泾的路程约百五十里。大军以最快的速度也得四天功夫,沿途又皆是山道,防范鲜卑骑兵的难度无疑又大大增加。
因此,徐荣在思忖了一阵后,便决定先退回阳城,再做计较。
最起码,要准备多足够的车驾,用来临时组阵,保证大军安全。
整个局势对于大周来说,要比前两日好上丁点。谷口不失,胡骑一时半刻还杀不到长安城下。
城内的高诚等人,也可以从容布局,来引导战争的走势。
仍是宣室之内,屏退众人。
高诚、阎象、钟繇、段煨、贾诩、郭嘉六人,聚集在殿内,讨论着战局。
“今日刚刚送到的消息,前将军打算出兵阳城,与街亭打通联系。羽林骑与郝昭所部,也抵达谷口,想来谷口那边当是无虞。”
段煨将汇集的战报整理一番后,与殿内众人讲明,又继续说道:“另外,彝凌率领的人马,也赶到了祋栩北部,打算翻越巀嶭山,直抵甘泉宫。”
高诚点了下头,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让人紧张的时刻。
“番须口、阳城那边,如何行事,全权交由徐荣。甘泉宫这里,便交给段公了。到时候,恐怕还要段公辛苦走一遭,去往阵前,节制诸将。”
段煨拱手一礼,言道:“大王放心,稍后布略一定,臣便前往谷口。”
“嗯……”
高诚轻嗯一声,又问道:“对了,彝凌何时能抵达甘泉宫。甘泉宫都是些残兵败将,孤有些担心啊!”
段煨回道:“少说也要六七日功夫,巀嶭(jie
nie)山通往甘泉宫没有一条路,皆是些山道,艰阻难行。不出意料,彝凌应该是要沿着沮河行军。而且战马众多,速度只会更慢!”
旁边的郭嘉,也接着言道:“大王,甘泉宫和谷口未必能撑这么久的时间。而且,胡人也不可能不防范张军将。毕竟,杂胡从高奴赶来都十余日了,张军将迟迟不现身影,扶罗韩必然起疑。”
“不错,留给吾等的时间,不多了。胡兵势众,只要狠下心来,甘泉宫及谷口,必然有恙!”
贾诩附和一句。
这时,高诚目光转向阎象与钟繇:“阎相,关中可还能再征募丁壮,务必要保证谷口不失。”
“大王,维持前将军所部数万兵马辎重,便已召用民夫十余万。关中各地,只有河东和弘农还能抽调出壮勇。不过,河东只有第六军,要防范王允。弘农新迁的民众,心思未定,怕是不足堪用。”
阎象说完,高诚皱起眉头,心中琢磨着其中得失。随即言道:“再募集五千壮勇,发往谷口。此战关系吾大周兴衰,不可有失。”
“砰砰砰!”
几声扣门声,立即引起殿内六人的瞩目。
“进!”
高诚带着疑惑,冲着殿门外唤了一声。
阎行守在殿外,若非是要事,绝不可能打扰他们。
果然,殿门一开,阎行阔步走了进来。
“大王,调查司刚刚送来消息,汉朝大将军吕布,已率步骑五万南下。另外,河东临汾、皮氏、解县俱反,声应吕布。还有弘农陕县洛阳赵谙亦率众反,裹挟迁民,直逼弘农!”
话音一落,殿内众人无不是多有失色。
这么多县邑,偏偏在这个节点叛乱……
王允还真是要往死里整大周啊!
“吕布兵马不必担忧,王允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动手。否则,袁绍趁机西进……”
贾诩刚自信的说完半句话,就顿了下来,一对眼眸,渐渐眯了起来。
事情,还真没这么简单啊!
旁边郭嘉冷哼了一声,讥讽言道:“欲擒故纵,请君入瓮。王允老儿,还真是打的一手好棋!”
“……”
高诚稀里糊涂的听了两句话,却怎么也没想通透。
第616章 无题
“文和,尔等的意思是……王允醉翁之意不在酒?”
经两位谋士解惑,高诚吁嘘了两下,感慨说道:“这王允,打着南下攻吾之名,诱使袁绍出兵。唔~可若是袁绍不中计呢?那王允只怕要假戏真做了!”
“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河东有卫觊、李傕以及张济的第六军在,再加上其等于河东根基不薄。守住安邑,不成问题。”
贾诩脱口而出,似乎并不担心汉军的威胁。
旁边的郭嘉接着便摇头言道:“不必如此,吾等何不推波助澜,使袁绍中计呢?”
周围几人皆目视于其,钟繇反问一句:“这可不好拿捏。袁绍实力强盛,削弱也可,繇反倒是担心王允做大。幽州之民,与冀州大战连年,死伤无数。如今刚被赵军占据不过半年,其民心不稳。更兼王允执秉汉室正统,身被大义,幽州只怕可传檄而定。骤时,王允坐居并幽,连以鲜卑,对吾大周之掣肘,定胜以往!”
“未必,冀青二州,名士百出,皆附袁绍,千万之民,亦从赵室。况且,袁绍手中还握着刘辩,大义之言,足以与王允抗衡。纵是有所失利,凭借冀州根本,王允难并幽州。”
段煨持之己见,道了一句。
高诚未曾多虑,不管是王允还是袁绍,让他俩打起来才是正事。现在想的太多,只会畏手畏脚。
“奉孝,还是说说汝打算如何让袁绍自己跳进这个火坑?”
“回大王,臣以为吾大周眼下烽烟四起,兵民俱疲。又有汉室卧北相要,当引以外援,以破困局!”
高诚面色肃重,敲着身前的桌案,咯嗒作响。片刻后,言道:“孤却不知,袁绍是否愿意啊?”
“那就要看大王能够付出什么代价了?”
郭嘉沉稳中道出一句,却让高诚陷入纠结。自己好像还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来打动袁绍啊。
钱是不可能的,大周虽然钱不少,可花销也大。再说,依冀州的富庶,袁绍会缺钱花?
粮食的话,全天下都缺,大周自个的日子都挺难过的,地主家也没余粮。
而大周,也不可能给予赵国地盘,不论是河东还是关中、凉州,对于周国都是不可或缺。
剩下的没有什么东西了吧……
“依奉孝的意思,吾大周何以动赵国君臣之心?”
高诚注视着郭嘉,奉孝既然如此说话,心中肯定已经有了打算。
再观郭嘉,突然扭扭捏捏了起来,咂吧了两下嘴,说道:“大王,臣将之言,恐有违臣道,还望大王恕罪!”
“奉孝这是何话,孤又岂是非不分?尽可道来。”
“诺!”
郭嘉缓了下心思,鼓足勇气说道:“袁绍素来虚妄自大,大王可尊其为帝,许以赵兵南下之际,为之虎翼荡平天下。”
“郭奉孝,怎么献此穷策?”
郭嘉话音刚落,钟繇便斥声质问。天下社稷之重,唯名与器不可擅让。
更何况,大王一向自诩诚恳信义,如此行事,一如自毁长城。
其余人皆是盯视郭嘉,这想法,确实不可行。大周的实力并不差,因此大王自身的意愿,未必能代表整个周国的意志。
关凉世家等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再度拥有与关东世家抗衡的实力,甚至还有希望力压关东,再次并有天下。
彼等岂会自缚而降?再不济,也得打过一场,一较高下。
而只要一开战,大王的一直积累的威望必然急转而下,乃至崩塌。
甚至,或许都不需要这么麻烦。今日郭奉孝的话,一传出去,整个前线都有可能转瞬溃败。关凉世家,也会考虑另外一个主公,或者世子……
高诚自个都差点傻眼了,以自己后世人的眼光来看,无非就是虚与委蛇,谋求最大的利益。可在大汉生活了近三十年,耳濡目染之下,品性早已定格。
仁厚诚恳、信义为先。
这便是自己的长久以来所塑造的人设,帐下这么一群名将才士为己所用,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势力的逐渐扩大。
一旦自己失信,这些年所建立的人设,就将面对崩塌的危险。但是,争霸天下本就是最残酷的事情,失败者多是家族破灭。
所以,为了成为那唯一的胜者,必须要抱着无所不用其极的心态,去面对现实。
不过,这话从奉孝口中说出来,确实失了君臣之礼。只看看旁边几人的神色,就能知道。
历史上,孙权也曾经向曹操称臣过,但那是为了让孙权的职位更高一些。不仅可以让孙权名正言顺的执掌六郡,也能顺便给下边的人升升官。
可现在自己贵为王位,尊袁绍可对整个周国几乎没啥眼前的利益,只是为了让袁绍掉坑里,削弱赵国的实力。
所以其余人难免有些不乐意,毕竟日后名义上就就得袁绍的号令。跟袁氏干了好几场大仗了,心中极为别扭。
“诸君,嘉也就说说而已,说说而已。吾等并非要如此做啊!”
郭嘉也受不了几人的目光,连忙拱手作求饶状。
高诚此时也替郭嘉说道:“此事孤再思忖一阵,且观王允如何行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甘泉宫一战。段公,此战孤全权交由卿身!”
“大王放心,臣稍后出宫,安排完毕后,便赶往谷口。当年吾等能灭二十万羌众,今日也能灭二十万胡夷!”
感受到大王如此信任自己,段煨也毫不迟疑的许下海口。
灭二十万鲜卑大军自然是不可能,但总得给大王,给自己,还有其余袍泽鼓鼓士气不是。
反正,赢了功成名就。输了,自己估计也没那个脸面再面对周国上下数百万人了!
“彩,段公豪气。孤,便静候爱卿佳音了!”
高诚没有吝啬言语,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拆段煨的台。哪怕知道说的是大话,但只要能打赢这仗就好。
稍后,又与其余几人言道:“诸卿,鲜卑未灭,吾等尚需共勉!”
“大王放心,臣等定竭心尽力,共赴国难!”
第617章 无题
谷口寨附近的独特地形,使的匈奴人不可能从正面打开局面。
而侧面的山林中,多有陡壁,战马难行,需要搭桥开路,也注定不是一件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事情。
此外,谷口寨内的周军兵力,也并非匈奴人所认为的两千余人。强攻一日下,除了丢下千余具死尸外,徒劳无功。
倒是寨内在防守压力缩小后,于东侧山谷中,也依地势建起寨墙,将整个防御圈设置的更加完备。
若非周围土地多是沙石,很难掘以深壕,不然匈奴人就会面对周兵自以为傲的埑壕拒马阵。
匈奴人也没有轻易放弃,仍然堵在谷口,于北面数里外的空旷地区安营扎寨。
同时,甘泉宫外也是战火连天。
赵衢的压力比起谷口那边大的多,这两日功夫下来,胡骑的数量几乎翻了一倍。即便是匈奴人多数南下谷口,可宫城外的敌军,仍是周军的数倍。
鲜卑大军、杂胡、屠各、匈奴,加在一起足有近十万骑聚集在甘泉宫外。
当然,这也只是赵衢的猜测,毕竟站在门楼上,朝外望去,除了大山就是成群的牛羊、战马以及胡人。
没有营寨,就是皮帐随意的扎在一起,密密麻麻,遍及方圆二三十里。
也得亏甘泉宫这一带是北山中的谷地,否则近十万骑兵以及几十万牛羊、战马,散在平原上,只怕人都要给吓傻了。
西侧山峦那边,肯定还有着更多的胡人,否则甘泉宫外可没足够大的地方容纳这么多人马。
胡人的攻势,来的非常猛烈。
虽然没有什么重型攻城器械,但木梯却多不胜数。周围十几里地的树木全被砍伐一空,成为胡人脚下的长梯。
再加上人数的优势,以及甘泉宫外宽敞的地形,赵衢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三瓣,放在东西南三门。
自己就是一个师帅,一直以来也就管着五千来人部下。现在却不一样了,只多了三千人,却多了四个编制。
三个子弟师的残兵败将,以及第三军另外一个师的败卒。偏偏都是一群低级军吏和士卒,连个校尉都没见人影。
这他娘的!
先前那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难不成高级将领全都殁于沙场了,可也有不少败兵说逃出好几个将军以及校尉啊!
自己坐镇的南门还无虞,毕竟指挥的过来。而东西两处城门,帐下两员校尉,颇有些力不从心。
勉勉强强,撑到了日暮落下。
赵衢大松了一口气,看着城外堆积的尸体,以及城内不断传来的哀嚎……
困守孤城,莫过于此!
欲从阳城前往临泾的徐荣所部,也不得不再度退回阳城左近。
行军不过半日功夫,万余鲜卑胡骑便接连袭扰,偏偏军中骑士甚少。区区数百骑,赶走一部袭扰的鲜卑骑兵后,其余鲜卑人马又来。
搞得徐荣自己都有些头大,从阳城到临泾的路程约百五十里。大军以最快的速度也得四天功夫,沿途又皆是山道,防范鲜卑骑兵的难度无疑又大大增加。
因此,徐荣在思忖了一阵后,便决定先退回阳城,再做计较。
最起码,要准备多足够的车驾,用来临时组阵,保证大军安全。
整个局势对于大周来说,要比前两日好上丁点。谷口不失,胡骑一时半刻还杀不到长安城下。
城内的高诚等人,也可以从容布局,来引导战争的走势。
仍是宣室之内,屏退众人。
高诚、阎象、钟繇、段煨、贾诩、郭嘉六人,聚集在殿内,讨论着战局。
“今日刚刚送到的消息,前将军打算出兵阳城,与街亭打通联系。羽林骑与郝昭所部,也抵达谷口,想来谷口那边当是无虞。”
段煨将汇集的战报整理一番后,与殿内众人讲明,又继续说道:“另外,彝凌率领的人马,也赶到了祋栩北部,打算翻越巀嶭山,直抵甘泉宫。”
高诚点了下头,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让人紧张的时刻。
“番须口、阳城那边,如何行事,全权交由徐荣。甘泉宫这里,便交给段公了。到时候,恐怕还要段公辛苦走一遭,去往阵前,节制诸将。”
段煨拱手一礼,言道:“大王放心,稍后布略一定,臣便前往谷口。”
“嗯……”
高诚轻嗯一声,又问道:“对了,彝凌何时能抵达甘泉宫。甘泉宫都是些残兵败将,孤有些担心啊!”
段煨回道:“少说也要六七日功夫,巀嶭(jienie)山通往甘泉宫没有一条路,皆是些山道,艰阻难行。不出意料,彝凌应该是要沿着沮河行军。而且战马众多,速度只会更慢!”
旁边的郭嘉,也接着言道:“大王,甘泉宫和谷口未必能撑这么久的时间。而且,胡人也不可能不防范张军将。毕竟,杂胡从高奴赶来都十余日了,张军将迟迟不现身影,扶罗韩必然起疑。”
“不错,留给吾等的时间,不多了。胡兵势众,只要狠下心来,甘泉宫及谷口,必然有恙!”
贾诩附和一句。
这时,高诚目光转向阎象与钟繇:“阎相,关中可还能再征募丁壮,务必要保证谷口不失。”
“大王,维持前将军所部数万兵马辎重,便已召用民夫十余万。关中各地,只有河东和弘农还能抽调出壮勇。不过,河东只有第六军,要防范王允。弘农新迁的民众,心思未定,怕是不足堪用。”
阎象说完,高诚皱起眉头,心中琢磨着其中得失。随即言道:“再募集五千壮勇,发往谷口。此战关系吾大周兴衰,不可有失。”
“砰砰砰!”
几声扣门声,立即引起殿内六人的瞩目。
“进!”
高诚带着疑惑,冲着殿门外唤了一声。
阎行守在殿外,若非是要事,绝不可能打扰他们。
果然,殿门一开,阎行阔步走了进来。
“大王,调查司刚刚送来消息,汉朝大将军吕布,已率步骑五万南下。另外,河东临汾、皮氏、解县俱反,声应吕布。还有弘农陕县洛阳赵谙亦率众反,裹挟迁民,直逼弘农!”
话音一落,殿内众人无不是多有失色。
这么多县邑,偏偏在这个节点叛乱……
王允还真是要往死里整大周啊!
“吕布兵马不必担忧,王允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动手。否则,袁绍趁机西进……”
贾诩刚自信的说完半句话,就顿了下来,一对眼眸,渐渐眯了起来。
事情,还真没这么简单啊!
旁边郭嘉冷哼了一声,讥讽言道:“欲擒故纵,请君入瓮。王允老儿,还真是打的一手好棋!”
“……”
高诚稀里糊涂的听了两句话,却怎么也没想通透。
第618章 大雪纷飞
今日,初平六年,冬,二月初七。
谷口寨外,数以万计的匈奴兵马,刚刚出营不久,整队待发。
见势,寨上姜叙、庞德、郝昭三人也安排诸事,静候敌军攻寨。
骁骑校及羽林骑两千精骑,也再次赶往右侧山谷的平坦大地上,派遣斥候,查探匈奴动向。
而就在这时,天空中渐渐落下一片片雪花,从细小颗粒,逐渐长大,如柳絮大小。
骤降大雪,无疑打断了呼厨泉的计划。今日,本将会是匈奴自攻谷口以来,最强力的一次进攻。
右侧山林道路已然打通,甚至刘豹已经率领五千铁骑,准备进山,与那周骑较量一番。但是,居然下雪了……
而且,看这架势,只怕不是一场小雪啊!
果不其然,柳絮大小的雪花,似乎并不满足天意。仅不过半个时辰,每片雪花的个头,又足足倍增,如若鹅卵。
大雪缤纷,遮人耳目。
站在寨墙上的姜叙几员大将,也皆是皱起眉头。雪势太大,使人几乎看不清百步之外,而这个距离还在逐渐缩短。
周兵如此,匈奴人也是一样。
先初,雪势不大的时候,刘豹率数千骑入山林。眼下,也不得不匆匆退回。即是如此,仍然失散了百余人。
“单于,或可趁雪势而攻,必能破寨!”
呼厨泉身旁的去卑,建言一句。
只是,似乎呼厨泉的心思并不在这里,让去卑等了很长时间,才得到一句:“退兵回营!”
嗯?
“单于!”
“退兵,如此大雪,进攻不便。而且,周人又怎可能不作防范?”
呼厨泉说完,转身纵马离去,奔向军营。
匈奴各部悉数归营后,立即便有数十骑,自营中发出,径直北上。
甘泉宫这里都已是大雪纷飞,那北面的雪势,岂不是更大?
刚刚进入山道的段煨一行数百人,也被这突然降下的大雪给逼停。目不能视,不可行。
西面在阳城内想了整整一天的徐荣,见此大雪,不由惊喜万分。
随即便唤来诸将议事,待众人至,徐荣直言说道:“今日雪势颇大,乃偷袭临泾绝好时机。吾欲率一部人马虚布鼓号,小心行进。另遣上将,率一部精锐,偃旗息鼓,奔袭临泾。不知诸位,何人敢为之?”
傅燮看了眼徐荣,难道又想重演当年巴蜀故事,雪夜白衣破城?
“吾等愿往!”
室内几员大将,齐齐前出大喝。
“好!”
徐荣对于诸将的奋勇之心,还是感到非常满意,言道:“此次袭临泾,危机十足。其一,吾等不知大雪何时而停,又何时溶之。其二,后无外援,内无接应。其三,本将并不知晓临泾城内有多少胡兵。或许没有,亦或许以万计。所以,领军之将,需当有勇有谋,临阵机变,缺一不可!”
话至于此,室内诸将也纷纷陷入沉思。自己有多大的本领,自己最清楚。
李桓、杨儒两个副军将,也不吭声。他们年岁不小了,冒险不是他们的强项。而且,夺城之功再大,也不可能让他们的职位、爵位升上一级。
除非是军队扩编,他们副军将才有机会去新军中担任军将。爵位,目前大周有食邑的勋贵少的可怜,一只手都能掰过来。
徐荣也明白两人的想法,直接跳过二人,看向四员军中师帅。
李暹、李利、郭援、赵昂。
李暹、李利不行,让此二人指挥骑兵还行。郭援也不行,它是尚书令钟繇的外甥,如果出了差池,自己可不好跟钟繇交代。
剩下的就只有赵昂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徐荣的目光,一向沉默不多言辞的赵昂主动站了出来,拱手请战:“将军,末将愿往。”
“好,伟璋善谋,本将早有听闻。此次出奇,险峻异常,汝可尽心往去,家中之事,无需忧虑!”
“多谢将军!但昂尚有一请,还望将军允下!”
“尽可道来。”
徐荣注视着赵昂,其既为军犯险,置生死于外,自己自是要尽力满足要求。
赵昂说道:“望将军准许末将,于三军之中,挑选敢死之士。其次,甲衣、弓弩、箭矢皆需多备。”
徐荣目光不由一亮,看向赵昂的眼神也充满欣赏之意,挥手间说道:“本将准了,伟璋为国朝奋勇,王上必不亏待!”
“多谢将军,不知何日启程?”
“走,吾等这便为汝赵伟璋,尽选锐士,越早出发越好!”
……
仅仅两个时辰不到,赵昂便得到了两千锐士,皆是凶悍之徒。家中无所忧,不惜一命,博以富贵之人。
徐荣也极为大方,不仅当场赏下钱帛,更是许诺加官进爵,以安诸将士之心。
时间至傍晚,雪势稍渐。
随后,傅燮引兵一万,大张旗鼓,率先出阳城,奔临泾而去。
紧接着,赵昂率两千人,食足酒肉,备齐物资,身披白衣,趁夜色出城。
下了一天的大雪,阳城附近平坦地区还好,仅是没过脚踝些许。
但一入山中,立马就不一样了。
连绵不绝的北山,成为了白色世界,一眼望去,不见余色。
与行走在大道中的傅燮所部不同,赵昂带领人马,行走于南侧山谷之中。北侧山谷地势要好上不少,鲜卑骑兵的主力也聚集于此。
为了避过胡骑游哨,也只能取险途进军。
两千多人,在山中那不过一两步宽的山路上延绵出数里之遥。前后军卒,皆以绳索相连,以免出现意外。
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问题,还是大雪造成的难辨道路。
尤其是雪势太大,浅处没以脚踝,深入更是直没膝盖。而且,有些坑洼的地方,也因为大雪遮盖,难以发现。
一夜行约二十里,众人寻了个山谷,部下岗哨,开始休憩。
同时,行军在阳城通往临泾主道的傅燮大军,也停下脚步。在不过四里宽的山谷中,以戈矛为栅,刀盾为墙,安营扎寨。
全军斥候,倾巢而出,散于四方。
不过,这一切都暴露在鲜卑游骑的目光下。守城不是骑兵的强项,可在野外,面对一万步卒他们只需要三千精骑,就能把周兵溜的头晕转向。
所以,鲜卑人并没有着急,而是在观望。
查探后面是不是还有周兵,以免中了周人的奸计。
第619章 襄阳
夜间,雪势骤大。
傅燮没有预料到,鲜卑骑兵也一样没有预料到。
天色刚亮,傅燮率部徐徐退回阳城。
鲜卑游骑将消息报给万骑长时,已经是临近中午了。大雪塞道,对战马的影响力比人还要大。
鲜卑万骑长也没有那个闲心思去追杀回去的周兵,而是忙着照顾战马。
冬季,本就是战马掉膘最严重的时候。没有草料,没有大豆、鸡蛋等补充,从南下至今,本部一万三千余骑,近三万战马,全无一雄壮者。
而且,昨夜大雪突降,不少战马都病倒了,甚至冻死。
因此,也只能放任周兵回去,略布斥候,继续盯着阳城,时刻注意周兵的动静。
……
谷口寨。
寨墙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数百名士兵正在清理积雪,备上物资。
哨塔之上,几名周兵裹着干草编成的斗篷,遮蔽丁点风雪,瑟瑟发抖的盯着外面。
寨内,数千名周兵同样在清理积雪。骑士们也都休闲了下来,在搭建的马棚中,给战马喂食。
姜叙、庞德、郝昭三个主官也躲在帐内,烤着火盆,吃着热食,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闲暇之际。
相比起来,甘泉宫内的赵衢,日子过得也是不错。前两日,差点就被胡人给打进来。结果,苍天佑吾大周,这大雪一落,胡人的战斗力急剧下降。
甚至,城外已经见不到胡人的踪影了,全都躲进背风处,避避寒风。
他们可没有殿室作掩,遮风挡雪,破旧的皮帐,面对风雪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最关键的是,牛羊的成片冻死,也让胡人后继乏力。
扶罗韩与呼厨泉在帐内,面对天变,也无能为力。只希望这场大雪早日停下来,要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南方山中谷道,段煨一行人,拄着木杖,艰难的在风雪中前行。
放弃战马,成了此刻最好的选择。
再向南的长安,又是不一样。
城内府衙衙役、闾里丁壮,都是纷纷出动,救助受困的邻里。
积雪压倒了不少房屋,尤其是外城区的百姓居所,倒塌甚众。
这场晚来的大雪,在人们的期盼中,却骤然变得汹涌可怕。一场雪灾可以预见,毕竟再差的房屋,那也比地里的庄稼耐抗。
因此,整个关中数不尽的百姓走出家门,冒着风雪来到田地里,查看谷苗,照顾庄稼。
高诚也登上阁台,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巍峨壮阔丽的长安雪景,也引不起心中丁点波动。
倒是不禁连连暗叹,真是多事之秋。这边鲜卑还没击退,又要担心今岁秋收的产量。
回到宫内,正见不用去蔡府学习的高龑以及几个小伙伴,在雪天中欢快的奔逐。
姜纾与蔡玑在旁侧亭中闲聊,两人看起来还不错,笑声连连,全无常时的严谨庄重。
“臣妾拜见大王!”
高诚仍隔二三十步,两女便从亭中出身相迎见礼。
高诚扬起点笑意,冲着两人点了下头,坐到亭中。
“孤看汝二人方才聊的很是畅心嘛,这会怎么拘谨了起来!”
姜纾和蔡玑坐下后,便不再说话,正身端坐,看的高诚略皱了眉头。
这是时代的常态,礼节的拘束,可这让深匿心底好热闹的心思,总是感觉没了那份家人该有的亲和。
有些陌生,有些害怕……
不等二人答话,高诚就甩了两下脑袋,自己是怎么了?
最近总是烦这烦那,也时不时对别人起疑心,又或者对一些事感到非常不满。
很奇怪,难道是因为胡夷的进犯?
疑惑心下,高诚面色百变,看的姜纾和蔡玑面面相觑。
“大王,何事忧虑?”
姜纾担心的问了一句。
高诚摇着头,言道:“没事,没事。”
“嗨,国事艰难,全仗大王居中坐指。还请大王着重贵体,万勿使臣妾、使百官心中恐惶!”
“纾儿宽心,孤无恙。”
高诚说完,转头看向蔡玑,又言道:“玑儿,今岁大战连绵不休,汝入宫一事,也只能从简了。孤与国相交代了,过几天择一良辰,接汝入宫。”
突然要入宫的消息,砸的蔡玑愣了半晌,一时间未曾回过神来。心中胡思杂念不断,也不知是猎喜之意,还是惆怅满怀。
高诚与姜纾也不说话,就慢慢的等待着蔡玑回神。
姜纾明白蔡玑的心理,嫁人为妇这种事情,哪怕是提前知道,也总是难免感到茫然。既有对未来的担心,也有对未来的希冀。
良久,蔡玑方才回神,匆忙起身致歉:“王上,玑失礼,还请大王责罚!”
“无妨,此事汝兄蔡中郎将,孤已责人知会。”
“多谢王上!”
……
结姻蔡氏,是既定策略,自然要将此事利用一下。
眼下大周时局动荡,战事不明,用纳妾一事,来稳定人心,最好不过。
也不仅是针对周国内部,同样也包括其他势力。蔡瑁在荆州的能量有多大,天底下没几个人不清楚。
甚是袁氏,也一清二楚。
荆州,一直以来都是士族与宗族并存的局面。其间士族,多是以往在中原成事不果后,避于襄樊。
而宗族,才是荆州原本的地头蛇。也正是因为如此,荆北士族始终不能扩至荆南。但对于中原势力来说,眼下力压荆南宗族的荆北几大世家,反倒成为地头蛇。
尤其是蔡、蒯二族,更是昌盛,直接控制的实力就有荆州近半兵马。最关键的是,蔡瑁、蒯越两人,可以间接影响刘表的决策。
大周与蔡氏联姻,与荆州结盟无样。蔡氏与刘表,绝不会让大周轻易灭亡。
襄阳,本先只是南郡中的一座重镇,在南阳郡中远不及郡治江陵繁华。但自从刘表入襄后,为了摆脱荆南宗贼的掣肘,将州治迁至襄阳。
汉寿的存在,是大汉王朝为了控制南方蛮族,其繁华程度远远不及江北诸郡治。治所的迁徙,也代表着荆州的执政重心从南方诸蛮向北方中原靠拢。
只是天下大乱之际,整个荆北地区,着实没有什么既安全又繁华的城邑来作为州治。最终,刘表还是选择了襄阳,因为此地扼守入荆通途。
此时的襄阳城,无大雪纷飞的景色,只是南方的湿寒,更加彻骨。
刘表寻来自己的军师将军蔡瑁,以及南郡太守蒯越二人,密议。
第620章 刘表
巍峨皇丽的大殿之中,灯火通明,周围皆是火墙供暖。
但即便如此,刘表端坐案前,身侧仍旧摆了一具熏炉。淡淡的檀香气味,充斥殿中。
荆州牧、持节、征南将军刘表,一对浊目,正观阅着手中的奏报。
这是斥候传来的最新消息,讲诉的便是北方诸侯的时局。
“禀使君,军师将军及南郡蒯府君,已经到了!”
征南将军府内,一名仆役,进入殿内汇报。
刘表抬首,摆手示意。
那仆役当即退下。
稍后,蔡瑁与蒯越联手入殿。
“职下拜见使君!”
两人见礼过后,刘表便收起手中的奏疏,与二人言道:“德珪、异度,坐!”
“谢使君!”
两人落座。
随即,便听刘表说道:“德珪,听闻汝之爱女,已侍周王。这等喜庆之事,缘何遮遮掩掩,还怕老夫不置薄礼乎,哈哈哈……”
刘表带着开玩笑的语气,突兀的讲出这件密事,让蔡瑁心中一噔。
不过,比起年有五十的刘表,三十来岁的蔡瑁,也是丝毫不差。
“使君说笑了,小女仰慕周王雄武,故而去寻其从叔。至于说侍奉周王,唔~”
蔡瑁顿了一下,莞尔笑道:“倒也不错!”
说完,看向刘表,观察着其一举一态。
“异度,汝看看,德珪这厮,竟的如此小气。”
刘表面上笑意十足,与蒯越道来一句。不等蒯越附喝,便又与蔡瑁言道:“德珪,此为喜事,焉能不庆。这样,来日某让琦儿,置备厚礼,亲往长安走一遭。不过,这还需蔡家引之啊。”
话至于此,蔡瑁那还能不明白刘表意思。使君这是想要与大周结好啊,不过又为何如此呢?
要知道先前使君接下了朝廷的赏赐,这征南将军、节杖都是朝廷所赐。而朝廷与大周有夺河东之仇,王允更是愤恨三王已久。
先诛晋王,魏王又悲愤病薨,其对周王只怕是欲杀之为后快啊。
使君明目张胆的派嫡长子往长安,难道不怕得罪王允?
那王允奉天子,以讨不臣。别的不说,以此事为由除了刘表的宗亲之名,轻而易举。
“使君,职下担心朝廷那边,恐有非议啊!”
蔡瑁颇是为刘表考虑,轻问一句。
刘表似乎有所明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德珪不必担心,周王再不济也是陛下亲诏封王,吾等臣子之间,相交往来,世之常俗!”
“那职下,便多谢了!”
试探不出什么,蔡瑁也不心急,拱手谢礼。同时,也应了下让刘琦随蔡氏去长安。
旁边的蒯越也出声言道:“使君且置了一份厚礼,那蒯氏也不能落下啊。来日,越责子侄亲至兄府上,何如?”
“异度,何须如此多礼。”
蔡瑁此时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蒯越的举动太过于明显了。
两家相交莫逆不假,但同是为荆北大族,又俱与刘表、周王关联重重。玑儿入长安这件事,蒯异度知晓啊!
刘表坐在上首,注视了蒯越一眼,心中也有些担忧。莫非,异度看出什么来了?
不过,老滑成精的刘表,可不会将这一切,摆在明面上。而是与蔡瑁继续说道:“德珪,汝阿姊近来甚是思念,待抽得闲时,便归家访亲。”
归家访亲?
蔡瑁眼睛一眯,摸不准刘表这句话是真意还是假意。
“夫人回府探望家父,瑁身为弟子,必扫径相迎!”
“嗯,好。异度,过些时日,祺儿便要与诸葛家长女结亲。来日,老夫定亲临蒯府。”
刘表忽然转与蒯越言,蒯越也没想到,便先行应了下来。
而后,论些各郡军政。
等蒯越与蔡瑁出了征南将军府后,便同入一车。
乘于车辆之中,蔡瑁问及蒯越:“异度,汝说使君究竟再搞什么名堂?派刘琦去长安,他真不怕王允除了他宗亲之名?”
“不会,王允肯定不会这么做。”
蒯越此时也是皱起眉头,不复在刘表府上的轻松面容,肃重说道:“眼下天下大乱,王允大封刘焉、刘表、刘繇三位宗亲,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为大汉张扯些余望,振振心气而已。三刘只要不公然自立,王允也不会深究。”
“怕只怕,使君另有谋算啊!越不及长兄,不能急辨!”
蒯越摇着头,长叹一声。
蔡瑁也不禁怀念起故去的蒯良,比起子柔,异度虽是不差,可那份年龄上给人带来的安心感,却是全无。
只可惜,天妒英才,使子柔早去。
“异度,诸葛、庞氏、习氏、马氏、黄氏几家可有异动?”
“诸葛氏、庞氏、黄氏皆是吾二家姻亲,也未听闻他们有所获。习氏、马氏,也无动作,德珪兄怀疑使君欲联此二家,弱吾四族之势?”
蒯越疑惑的问道。
蔡瑁摇摇头,说道:“应该不止如此,习氏也就习祯可用。至于马氏,尚无人能堪大局,使君不会借此二家之力,吾担心的是诸葛氏与庞、黄。”
说到这,蒯越眼色一诲,随即言道:“不会,诸葛玄虽与使君相交甚密,又任豫章太守,但其势孤。而庞氏,庞德公威望甚重,然不好名利,其子弟也皆与家修习,这个时候庞氏不会有太大的动静。黄氏……”
蔡瑁若有若无的看了蒯越一眼,接着他的话说道:“黄祖为江夏太守,手握重兵,且更练水师。”
“不错,荆州水师素为贤兄所执,使君之意不言而明。大将王威,又受重用,引兵屯樊。”
蒯越没有继续说下去,刘使君已经忌惮起蔡家的势力了。现在,要开始削之。
荆北诸蔡,其盛如林。
别看蒯、黄、庞三家与蔡氏其名,但真正论起来,全都屈居于蔡氏之下。
因为兵权。
蔡氏手中掌握的步卒很少,不足万人。但整个荆州的水师,都在蔡瑁手中。蔡氏,也是荆州造船行首。
江汉多是水湖、江河,水师的作用举足轻重。没有水师,刘表连荆南都过不去。而这,也是蔡氏之盛的主要原因。
现在,黄祖居然开始造船,挑逗蔡氏的权威,意义可是非同凡响。
蔡瑁也不接话,两人乘于车架中,皆静默不语。
事情,只怕比蒯异度说的还要差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