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调查司署
再次见到周使后,张鲁的态度明显要比昨日好上许多,亲切非凡。
“不知周王有何安排,孤必然奋尽全力赴之!”
接过外使唱完的制书,毫无迟疑的表达忠耿之心。
周使也知如今张鲁刚姑且归附,不宜过多插手汉中之务。于是言道:“王上宽心,大王仅有一个要求,即汉中屯大兵于钖县,威胁南阳武当,避楚之腹地。”
“嗯,没问题,汉中有兵卒五万余人,必能牵扯楚军不少兵力。只是,这何时相约而攻?关中距离汉中,委实遥远。战局一瞬即便,唯恐联络不及!”
张鲁问及,周使立即回道:“王上不用着急,今袁绍雄据幽冀兖青四州,威盛势昌。吾军仍与楚寇对峙之中,待到大战一起,汉中兵马只需牵制楚军偏师即可。若战事顺利,吾大周武关锐师,必出南阳。骤时,汉中兵马再出钖县不迟!”
“如此也好,孤稍后聚集幕僚群属将校,定下此事。”
闻张鲁所言,周使随即躬身拜礼,谢道:“职下拜谢王上相助!”
“无需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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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既已毕,大周使节也没在南郑多做停留,出城南转之下,往巴郡而去。
巴郡北部县邑已为汉中张鲁所据,唯独南部县邑仍是益州刘焉所有,尤其是巴郡州治江州。
江州即今重庆,扼守长江要道,沿长江一线县邑,皆以其为屏障。同时又是涪水、西汉水、潜水相汇之所。水道通便,益州舟师,皆聚以此。
使得汉中兵马,想要攻打江州,为其坚城深壕所阻。想要西征、东进,却又要担心江州兵马夺垫江,塞大军之后。
而垫江之重,亦不下于江州,三水交汇南入长江,也是汉中张鲁重兵把守要塞。
周使一行人行米仓道入潜水,顺水过汉昌、宕渠,折道西南下垫江。
至垫江,已是十余日后了。
一如城,周使便直奔城内调查司之所在。
垫江调查司,是第二个立有官署的分部,第一个是总部,在冀城。
汉中张鲁对调查司也不以为意,毕竟与周国是同盟,再加上调查司早就对汉中了如指掌。反倒不如借助调查司的力量,来获取益州刘焉的情报。
事实,调查司确实为汉中提供了不少的军情,以及一些密事。
进入署衙,其内空旷无人。
转了半晌,周使等人来到署衙后面的院落,才发现有一个看门的老丈。
“老丈,在下自长安来,求见杜指挥使,还望引之!”
周使来到老丈面前,恭恭敬敬的见了个礼,而后客气说道。
唉,谁让这是调查司的大门呢,那可不好进。
话说调查司自建立至今,已有数年之久。在贾诩这位调查司都指挥使的指导下,更是发展迅猛,威震大周。
其中调查司下分十三部,子部司司隶,由都指挥使贾诩亲自掌控,代行指挥使之权。余者一十二部,各司外十二州,置指挥使一人,左右副指各一,丞令各一,掾吏三十六人,密探不计。
各指挥使下又分多部,汇所司之州其下各郡,置提举使,丞令各一,密探不计。
调查司总署置于凉州冀城,由都指长史坐镇,筛选、分析情报,而后送抵长安。其下又有都指挥使丞、令各一,各曹七人,掾属百九十人。
整个调查司至去年典录名册,自都指挥使一下,在册者五千八百六十余人,司隶一州就有千余人。而这还未将数量更加庞大的外围人员记录在内,仅是一应官吏、密探而已。
像那些县邑间调查司密探发展的地痞流氓、市井小販等人,悉数不属调查司调度。
当然,调查司也并非无往不利。像凉州、关中、益州这些地方,有自家势力威慑,发展也要顺便许多。再者便是豫州、冀州、徐州、幽州、荆州各势力尚未组建较为缜密的情报机构,发展也不成问题呢。
唯独并州、兖州、青州以及扬州、交趾,最是难办。尤其是并州和扬州,调查司的人简直不敢露面,每旬都要向总部请求支援。
交趾是由排名最低的亥部负责,至今为止亥部人员还不满编。地形复杂,即便是调查司也有很多人遭中。尤其是北方人到了交趾更是不适应,导致整个亥部连指挥使都更换三茬了,皆是意外亡故。
兖、青二地,还算可以,寅部、辰部在这两州跟曹操帐下的中书典校事斗的不可开交。虽然中书典校事占据本土优势,可寅部也有这豫州、徐州的帮手。再加上中书典校事刚成立不到一年,能够不被调查司把青兖二州渗透彻底已经算是不错了。
扬州那地方,比之交趾有过之而无不及。倒不是因为地理环境,而是江东士族。戌部指挥使从来没想到扬州居然如此恐怖,面对江东士族那无孔不入的掌控力,都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江东士族几乎控制着江左所有宗族势力,引以为用,结之以好。偏偏江左又是宗族繁盛,调查司的人走到哪,都躲不过江左宗族的眼睛,搞得戌部只能老老实实的不闹事。
至于并州的丑部,实力仅次于子部,又有着子部、卯部、申部相助,仍不能压制绣衣使。如今,与调查司的暗中争斗更是涉及到了整个北方地区。
而绣衣使,也成了调查司的头号大敌。同样,调查司亦是绣衣使的眼中钉。
李用,这位绣衣使曾经在调查司刚成立不久,便打入其中的绣衣使。眼下已经成为了大汉绣衣使的统领,与各部调查司缠斗经年,各有胜负之算。
在与绣衣使这位前辈频频交手下,调查司对于反间的业务,也更加娴熟。争夺河东一战中,调查司亦出力不小。尤其是遮蔽绣衣探子,更是做到了完美。
同样,暂压绣衣使一筹的调查司,在大周各地也是威名渐增。
好在调查司对于大周内部,只有监督、奏禀之权,而无拿人、定罪、下狱之职。
可调查司的职责,就注定不会得到朝官的好感。武将还好,本来就没那么多小心思。毕竟大周日益昌盛,未必没有并天下之力。骤时,建功立业,做一开国勋贵,福被子孙不香吗?
唯有大多出身士族的文职官员,多俱调查司。凡世家大族,哪家哪户没点龌蹉事,又脑子灵活,总喜欢搞些对自己有利的小手段。
这等事放在平常,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可若是为他人所用,引之攻己,可谓是正中要害。
周使虽不是出身大族,但也难免有些畏惧调查司。以前当个地方小官吏,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自是无甚感觉。
可现在升了官,自己于家中夜半之时,就已经遇到两次调查司临门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调查仅是问责示警。
纵是如此,周使仍被吓得不轻。那可是在自个家里啊,调查司都能直来直去,毫无仆人察觉。
唉~也得亏自己只是个比千石的曹事,调查司要忙的事很多,没事只是瞥自个一眼而已。
然而,周使却从来不知晓,这只是调查司惯用的手段。
尤其是在长安,但凡从地方升职入京的官吏,调查司都会从别部引其案料,警告两句。让其知道调查司的厉害,没事别乱添麻烦。
毕竟,大周有那么多的官,调查司就这么点人,哪有心思天天盯着一个比千石小官。
第578章 益南
老丈悠哉悠哉的坐在石墩上,闭着老目,吸吐自若,全然不顾静候半刻的周使。
周使这就尴尬了,无奈只好命副使取来旌节,再言道:“老丈,吾乃大周使节,还请杜指挥使,速速前来奉听大王制命!”
这时,老丈才缓缓睁开双眸,看了旌节一眼,冷哼言道:“哼,这才方不失吾大周使节之威凛!”
老丈语毕,周使面上不由青白。要不是看在调查司的面子上,肚子里的怒气早就喷这老者一脸了。
“使者且入署稍候,指挥使正值午憩,莫要打扰。”
周使二话不说,抬步边走,真不想再与这老者多纠缠半句。
余者随从,也正欲入内,却突然被拦下了。
老丈横臂阻于众人前,言道:“除副使外,余者一应不得入内。稍后,调查司会遣人送诸君往城内官驿!”
嘶……
被拦下的一众使从,顿时不乐意,咬牙切齿的看着这老者。
都是大周的人,同为大王效力,怎么能如此怠慢吾等!
副使也是嘴角一抽,不过想想调查司的地位,还是不愿相争。
于是,转身面朝诸使从,言道:“诸君勿噪,且侯片刻。待调查司掾属领诸位于官驿作歇,某等稍后便回。”
主使入了署衙,副使也发话了,余者使从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伫身静候。
一入其内,所见到的状况,跟周使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像调查司这种行走于黑暗之中的夜枭,老巢不应该也是幽深寂静,处其境而心生惧吗?
但眼前算什么……
十一月的天,即便是垫江这边,也是寒气凛凛,万物衰败。
署衙内的草木亦是如此,苍枯无色,生机不复。只是这树枝上挂着的一个个鸟笼,算什么?
里面鸟儿见有人到来,立马就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周使嘴角不禁抽了一下,这是冬日,真不知春夏之际,又会是什么骇人场面。
绕过这一片院景,很快就来到署衙主厅。四下无人,更无甚摆设,空荡荡的看起来煞是冷清。
“呜呜呜……主人,有客来访!”
突然一声清脆的呼声,把周使及副使二人吓了一大跳。左右观望,却并未发现一人,心中凉意上涌,寒毛林立。
“啊呜~”
就在两人以为遇见什么不可言诉的东西,胆战心惊之际。一人打着哈欠,从大厅后室里走了出来。
“主人,有客来访!”
那未知的声音,又唤了一句。
“行了行了,吾已见,莫要呼唤了!”
杜畿冲着大厅左侧的一座火盆说道,更是让周使目瞪口呆,只以为这位大名鼎鼎的杜府君有通幽冥之能。
“职下拜见杜府君,府君之能,果非凡辈可拟!”
周使上前几步,拱手敬拜。
杜畿心中略是一想,便知大王使节怕是误会了,于是言道:“使节误会了,畿亦是常人。方才所唤者,乃一神异飞禽也,能言人语!”
“噢~竟有此神物?”
周使大感惊异,顺着杜畿所指,果然是一只鸟儿伫立在鸟笼外,紧紧贴着火盆。
“真神物也!”
周使见此鸟颜色艳丽,又是忍不住一叹。
旁边的杜畿却是暗叹一声,没有说话。这鸟儿是调查司专门从交趾一带带回,会言人语。本来调查司还打算培养一番,用来传递信息。
结果倒好,自己这边的十来只鸟全都死了,还是冻死的,仅余眼前一根独苗。指不定啊,哪天也就熬不住了。
“不知大王有何要言,专遣使节奔波千里而来啊!”
杜畿问及主题,周使也顾不得在欣赏这鸟儿,言道:“杜府君,大王让职下给府君带个话。此次楚寇犯境,非寻常之事,所谋甚大。益州刘焉未必安稳,其出陇右,国内或有不支。具体如何行事,大王言皆授与君,持节行事。”
使者说道这顿了一下,正准备将大王授予杜畿的旌节命人取来,才突然想起自己随行,皆被阻于署外。
只好说道:“杜府君,职下随行及旌节,皆在署外,还请府君遣人迎之。”
杜畿?
已经愣住了!
这两年,自己的日子过得确实还不错。起码,比在左冯诩要享受不少。调查司的事,自有下面专业密探来办,报上来的消息自己只需要分析处理一下即可。
每天养个鸟,逗逗趣,再睡他个天色通明,日至晌午,甚至悠闲。
但杜畿不想如此啊,正值青春年华,几年不见妻小,为的不还是在巴蜀这边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嘛。
谁知道,原先国朝定下的先伐益州,却没有丁点动静,反而率先并了魏国。贾龙、李权、王咸、任岐等人已经急不可耐了,多番询问自己。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大军不到,想建功立业也没个法子啊。
现在,苦苦等了两年,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
而且,数年远离朝堂,本以为王上恩宠已失。谁曾想,大王竟如此看重畿,授予节杖。
“杜府君?杜府君!”
周使唤了两声,杜畿这才缓过神来,转身面北,伏地跪礼,高呼:“臣杜畿,叩谢大王厚爱!畿不才,必为大王取巴蜀之地,以兹国朝所用,不负大王圣恩!”
三拜而后起。
“杜府君忠君为国,吾等拜服!”
周使与副使也当即作了番姿态,免得尴尬。
杜畿起身后,看向使节,言道:“使节过赞了,旌节之事,畿稍后便遣人取来。二位远来奔波,劳苦疲倦,畿已备下酒宴,烦请二位一聚!”
对于带来这么一个好消息的使节,杜畿的态度也是转了个圈,亲切不已。使节亦是顺竿上爬,言道:“多谢府君之请,职下焉敢不从!”
眼前这位,可是大周国独一号!
相当年大水漫冯诩,群臣同劾,革职贬为庶民。但是没死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好吗,谁都知道大王对杜畿煞是偏爱。
随后,在大周诸卿定下先取巴蜀之策后,杜畿眨眼就成了益州调查司的指挥使。负责联络益州向心之士,全权处理益州事务。
这时,谁都知晓其恩宠仍在。不过,两年时间,确实容易让很多人都遗忘这位天宠之人,尤其是攻取巴蜀的国策,一拖再拖。
现在,不一样了!
这位杜府君,要不了多久时间,就会回到朝堂。到时,谁都不能再无视此人矣!
第579章 赵盛
十一月中旬。
洛阳城外,在此已经对峙月余的周楚两国大军,彻底骑虎难下了。
高诚已经离开长安,坐镇弘农,统筹全局。长安也正在往前线输送大量的冬衣,保证士卒的战斗力。
楚军也是一样,冬衣的更换比周军还要快。而且南面庐江舒县终于被张勋攻破,扬州江北二郡,全归袁术所有。
只是,陆康的身死,也让江东陆氏一族,彻底恨上了袁术。
占据扬州二郡,袁术便任命惠衢为扬州刺史,治理二郡。又以孙策为大将,率军一万,屯驻于舒县,防范仍在江东的刘繇趁此反攻。同时,又派使者联络迟迟未被刘繇剿灭的会稽王朗、严白虎等人,以牵制刘繇。
荆州刘表那边,袁术也没放弃。联络了交趾刺史朱符,许之以利,使其攻打荆南。
荆南地区一直都是荆州的弱点,朱符这位交趾刺史,虽然治理地方不怎么样,颇是残暴。但其带兵打仗,也算的上一把好手。
更兼交趾蛮兵、越兵掺杂,不习战阵,却破谙熟厮斗。放在荆南那连绵不断的山林中,战斗力也没差到哪去。
除此之外,不仅仅是朱符,武陵蛮、南蛮、山越、宗贼等亦是一同举兵。一时间,荆南数郡,四面楚歌。
刘表侄子刘磐,带着两万多荆州兵,先后胜了几阵。只是,贼军甚众,也只好退守汉寿以及临湘两座重要城邑,等待荆北大军来援。
原本也准备伺机夺回南阳郡的刘表,闻荆南急报,立即调派黄祖帅师南下,平定诸贼。
荆北大军一去,袁术再无担忧,立即抽调张勋率领的三万精锐汇合鲁阳大营兵马,出轩辕关,自东而西攻。
楚国几乎所有的兵力,全都出动,十五六万兵马,声势大盛。
还未进入十二月份,张勋大军一路高歌猛进,所向披靡的军情,便传到弘农。楚军自轩辕关入内后,立即派兵一万占据了虎牢关,来减轻袁绍势力对战局的威胁。
而后,余下三万人马,攻城拔邑,直抵洛阳城外。
原先周朝派出的几十名官员长吏,也悉数逃回洛阳。所幸这次河南尹诸县占据的时间不长,高诚也没计较这些人的失地之责,只是口头训诫一番。
倒是楚军兵力骤然大增,让老高有点顶不住了。
这袁术是疯了吗?
干嘛死活要怼自己,大周国最近两年也没招惹这贼厮啊!
扩军的事情一直摆在案头,前线总揽洛阳战局的徐荣,也多次请求增派援兵。可是大周兵力根本不够用了,想要增援前线就只有扩军。
思虑了两日后,高诚放弃了。
大周国现有兵力,已经超过十五万之众。河东之地还没消化下来,要是再增加兵力,军费都不够使。
别忘了,大周可还在进行着以工代赈的工程,那可是吃钱大户。还有学校,数万学子全都是朝廷在养着。
要不是加大了商税,大周国的财政早就撑不下去了。
不增兵,也就只能硬撑着了。反正楚军是进攻的一方,兵力又多,粮草消耗更大。周军据有坚城,慢慢耗!
徐荣按兵不动,楚军大将刘勋也是心急。待到张勋一至,立即进行攻城。
攻城主力正是新到的张勋所部精锐,刘勋派遣了三万余人协助攻打南城。其余人马,则是看着洛北周营的敌军主力,以防其袭击攻城部队侧翼。
洛阳城内兵力不多,只有区区数千人。徐荣抽调一军兵力,进驻洛阳。余者兵马,出营列阵,作侧击之势。
一日猛攻之下,洛阳东城、南城堆积了数千具尸身,楚军退回大营。
洛阳坚城,并非是说说而已。援军一至,加上征召的壮勇,楚军连城头都没上去。反倒是伤亡了五六千人,损坏器械不下百架。
一场攻城战,让两军再度安静了下来。
张勋这位楚国大将军,也是束手无策,颇感棘手。
没有内应,想要打下洛阳城,楚国这十余万人大半得堆在城下。损失惨重之下,正合了北面袁绍的心思。万一其众趁势大举南下,这洛阳城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
身在后方的袁术也不着急,心知周国实力不弱,更明白洛阳城由多坚固。只是,愈是如此,愈加愤恨司马防和潘勖这两个蠢货。
不是这二人愚笨,大楚又怎么会成现在这局面。
……
拿下幽州全境的赵王袁绍,坐镇在邺城,端望着南面两大势力的碰撞,心喜溢于颜表。
大将军府中。
由于袁绍封王时间不久,筹建的魏王宫尚未完毕,只好先以昔日的大将军府来继续充当势力中枢。
袁绍正与帐下几位谋士,继续探讨着一些密事。
“子远,刘备那边怎么样了?”
袁绍一问,许攸便来了兴致,喜色洋溢的答道:“回大王,刘备与刘和正欲作乱,已向王允遣使求救。”
“好!哈哈……吾大赵正当趁此机会,夺取并州,以成形盛!”
袁绍立即喝彩言道,面上煞是欣喜。
旁边的田丰暗叹一声,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言道:“大王,吾军与燕军交战数载有余。今虽灭燕,然兵卒疲倦,冀州各郡,府库去之泰半。此时,正当休养生息,坐候天时,而后南下。”
“中原旦定,并州王允以一疲弊之州,何以抗衡王师。如此方是稳成之策,步步为营,势压诸雄,其等皆无力作阻。而今,兵行险策,稍有不利,幽州非吾大赵所复有也!”
田丰一番话,顿时让袁绍大感不悦,目光看向许攸。身为一国之主,袁绍好事知道自己不能轻易下场。否则,很可能会北上屏蔽言路的不利影响。
许攸立即顶向田丰,言道:“国相所言差矣,吾大赵方立,士民同欢,人心所向。三军将士,披甲戴胄,武功赫赫,无不为大王相贺,为社稷相贺。文武诸君,皆欲借此立国之时,建功立业,拜求将相。大赵上下,幽冀青兖,千万之民,无不趋之若鹜!”
“燕代十万锐士,青兖八万豪杰,塞外五万胡仆,兵精粮足,甲胄俱应。携灭燕之势,士气如虹。更兼伪汉权臣当道,无君无父之辈塞之庙堂。其民饱受纷乱之苦,其卒新尝河东之溃。其内商贾不行,布帛不通,粮秣不生。”
“相卿官吏淫于权斗,将校兵卒匪盗充斥,士族黔首愤懑填胸。伪汉之庭,荒芜暴虐,文不能治一州之地,武不能遮鲜卑之害。大王英明神武,应受天命,率膏腴四土,带甲士百万,正当奉天子制诏,为士民相请,荡涤伪朝,明律清政,安其郡县,泽被其民。”
“王师旦至,伪汉必人心惶恐,朝臣纠于纳走,将校怯于兵事。士民之望,一如婴儿盼父母,久旱盼甘霖。王师所过,必是箪食壶浆塞于道野,摧城拔寨如扫秋叶。区区伪庭,何以阻吾王师!”
畅言数语,许攸更是拂袖拜请:“臣请大王,将师伐之,肃正朝纲。攸不才,智不能定奇策破贼,武不能率王师讨逆。唯愿以残败之躯,为大王马前之卒,牵马坠蹬。”
“嗨~子远快快请起!”
袁绍当即起身,扶起许攸,亲切言道:“子远心切,孤尽晓矣。”
第580章 谋划
见大王与许攸之相,田丰黯然颔首,不再言语。
大王决心既下,怕是多言无益,如此不如更之以期,为军民缓。
“大王既已决心伐伪汉,臣等必竭尽全力,以正乾坤。然今天色寒凛,将卒多无冬衣,于战不利。更兼太行山险,大雪以降,足以塞通径,三军难行。不若待至明岁,春耕过后,再将讨之!”
田丰言之利害,也让袁绍放下了刚才的芥蒂,转而笑与田丰言:“元皓所言,忠恳之语,孤焉能不受!”
袁绍也知道春耕之重,冀州富庶是不假,可也经不住连续两三年的征战。新纳幽州,更是残败不堪,也急需休养。
只是,天机不可不取。
若非此次周楚大军相峙,想要取并州只怕更难。
而且,这并州还不能不取。王允的实力并不算差,兵卒近十万。当年仅是区区数万黑山贼,就把冀州扰的干宁不休。现有王允在侧,威胁腹地,赵军何以南下并中原,夺两淮!
“若去并州,当需结以外援,以制逆周、伪汉。如此,方能事半功倍!”
郭图在侧,亦是言道。
袁绍点了点头,与其说道:“公则,前些时日细作不是言鲜卑、屠各、匈奴,亦是聚于河南,将欲南下吗?”
“回大王,确实如此。不过,具体原因,犹未可知,或是应楚国之邀,以图逆周。”
赵国确实没有成立专门的情报机构,但不代表人家就没有情报获取来源。商贾、细作、使节以及遍及天下各地的士族,或多或少也能得到不少情报。
郭图如今负责的正是这一部分,同时也开始筹建情报机构。毕竟,大赵的附庸实力曹操都建立了中书典校事来监察诸官、探取情报,大赵岂能落于人后。
袁绍点了下头,如果真是公路所为,那高诚还真是要首尾难顾了。不妥不妥,绝对不能让公路拿下关中,否则大赵南取中原的势头,可就被扼制住了。
“周国若败,楚国是否会成为吾大赵之劲敌?”
心有所想,袁绍也委婉点明题意。
郭图轻拧了下眉,转而嘴角一扬,言道:“此为必然,周国如今虽吞并魏国,合二国之力,颇为强势。但先前河东一场大战,河南尹又半数为楚国占据,周国形势大为不利。”
“如果鲜卑、匈奴胡夷,再大举南下,只怕周国凉州、关中,悉数不宁。大军聚于前,而后所生事,将卒必无奋战之心。骤时,只怕楚国将会驱兵千里,直入关中。”
“关中经周国数年之治,甚是膏腴。楚国又有豫州、南阳、两淮之富庶,不出三年,必胜于吾国!何况,洛阳为楚军占据,吾大赵南下,其等偏居于侧,虎视眈眈,尤为不妥!”
殿内其余人也无不是点头附应,即便是沮授、田丰也不例外。
天下之争,可无兄弟!
更何况大赵、大楚皆已立国,宗庙、社稷旬之以祀。两国之间,只能决一胜负出来。
袁绍见手底下的人对这种事情都无异议,不过还是扭捏了一番,言道:“唉,孤与楚王根出一源,又身为长兄,自当照顾幼弟,否则天下人何以道孤。”
“……”
“大王仁厚!”
众人咋舌两下,齐齐躬身敬之。
而后,才继续说起后话。一直未曾发言的沮授站了出来,执礼言道:“凡一宗之族,孝悌礼义俱到。父慈子孝,兄谦弟恭,无有不盛者。大王忠孝之名,扬于四海。又为长兄,待弟谦厚,闻者盛赞。”
“然大王肃行谦恭,可楚王却屡屡不受,多有逆叛。如今更不顾天下疾苦,擅动刀兵,为大王匡扶汉室,振兴袁氏作阻,大不智也!臣请大王,秉持公义,安宗训弟,以江山社稷计,以天下黎民计!”
“臣等附议!”
沮授说完,殿内众人皆是躬身附和,全无先前朝臣争权夺利相持之象。
其内者,谁都明白袁术才是大赵最大的敌人,而别人都算不上。袁术身为袁氏一族嫡子,在袁氏门第故吏中的威望,比之大王还要强盛。
这是根基的争夺,必须要极度重视!
袁术夺取了关中,那对于赵国境内的袁氏附庸的影响力就太大了。造成一定的动荡都是轻的,怕就怕那些人认为袁术有着定鼎江山的能力,转而投之。
其次,自家大王与袁术的恩怨就不用提了。一旦没争过楚国,殿堂内所有人都没有机会再行走于仕途了。
所以,必须要阻止袁术的势力扩张!
袁绍心中比手下人更明白这一点,略作谦虚后,也说道:“既然如此,那诸位可有何良策应之?”
“回大王,臣以为吾大赵当遣使者,许之步度根、轲比能以厚礼,使其等反助吾大赵取并州。如此,楚国无步度根相助,必然顿兵坚城险关之下,寸步不得入关中。而吾大赵,取并州也易如反掌也!”
郭图不假思索的便答了上来,方才袁绍一点明其意的时候,自己明白大王想要做什么。思忖了片刻后,也唯独此法最妙,一举三得啊。
不仅使得楚国难入关中,还可使大赵取并州再易三分,更是能让大王保全兄谦的名声。毕竟,此计一成,背叛楚国的是鲜卑!
袁绍颔首沉吟了两句,心中感觉非常不错。但还是转头看向了田丰。
不是郭图不行,而是田丰代表着冀州士族,自己不能顾其不顾彼。
田丰点了下头,示意袁绍此计可行。
如此,袁绍便知冀州士族的态度,拍案而言:“好,此计甚合孤之心意。公则,这件事便交由汝来办,务必不得有失!另外,刘备和刘和那边也要盯紧!”
“大王放心,臣必不辱命!”
郭图拜礼接令。
随后,袁绍又看向田丰,言道:“元皓,听闻那太原郭缊,甚是不服王允,或可有番作为。不知冀州士林,可有与其劝言者?”
“回大王,博陵崔氏子弟崔烈,正仕于伪汉,其与郭全相交甚密,多有怨允也。其子崔均,时年方正,多才善智,唇齿厚利,可为密使!”
田丰想了一想,发现与太原郭氏一族有交连的还真只有博陵崔氏一族。而崔烈的名声,确实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也只能将就着了。
“博陵崔氏,唔,也可。那便加崔均大鸿胪大行令,使其密出雁门。”
“诺!”
第581章 御驾亲征
鲜卑在幕南、河套一带的大动静,引起凉、并二州的格外注意。
不论是大周调查司还是大汉的绣衣使,都在全力以赴的打探着任何一条讯息。
而这些讯息,也紧随着向各自势力传回。
与此同时,身处邺城的袁绍,与袁术通了封书信。以训弟的口气,要求袁术立即退兵。那把袁术气的,可谓是怒气冲天。
不仅亲手砍了赵国送信使者,更是聚集境内郡县守卒两万人于平舆。随后,袁术行舆出汝南,亲军及那两万郡国兵相随左右,直奔洛阳而来。
洛阳前线,也再度开打。
楚军汇营城南,不再攻打洛阳坚城,而是欲先行拔掉城外的周军大营。然后,再考虑攻城之事。
短短十余日,两军相约阵战七场,互有胜负。
趁此时间,楚军也是大肆打造渡河舟筏,似乎随时都想要发起总攻一般。
身在弘农的高诚,在迟迟得不到北方鲜卑的欲意后,也不得不率王驾前抵函谷,以督洛阳战事。
与楚国的这一战必须要在来年四月前结束,否则可就赶不上春耕了。
大周连年作战,靠的便是能及时春耕秋收,保证粮草充足。而眼下这场战争,也是大周建国以来,动用兵力最多,民夫最多的一场战事。
洛阳兵马近六万,上郡防范胡夷三万五千余,南面武关近两万人,十几万大军严阵以待。身后负责辎重运输的民夫,更是有二十余万。
大周各地仓廪中原本屯的满满的粮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甚至,长安府库中已经不在向洛阳输送粮草,改由安邑原魏国府库输送。
要是过了春耕,这场仗还没决出胜负,那麻烦可就大了。今岁谷、豆、栗、麦等税粮入库,比之去岁多了足足一倍,高达一千二百万石。
听着很不少,可比之魏周两国去岁的总税粮少了数百万石。而这,仅仅是去岁几个月内的河东之乱造成的。
征召的二十余万民夫以及十几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食就有三万石。看起来似乎维持一年的战争没问题,但不可能!
每天三万石算的只是人的口粮,军中战马、牛马牲畜,这些也是耗粮大户。大周目前军中战马有八万余,上林苑圈养三万匹,每年消耗的粮草就高达二三百万石。
而且大周各级官员、长吏几近万人,仅是俸禄发放所需也不下四五百万石。
除此之外,还有那一直持续的以工代赈。不仅要消耗大量的通宝钱,还要管那十几万壮丁、壮妇的一日两餐,又是几百万石的花销。
就这,学校的供应需要的几十万石都不算入在内。
即便如此,还要预留一部分出来,用于因战争导致的粮价上涨,平衡市场。
一千二百万石,真正能供给三军作战的也就不到半数。维持半年不成问题,但再长的话,就顶不住了。
而四月份,就是高诚的底线。绝对不能耽误春耕,喝西北风的日子,自己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打得赢,那战事基本上也就结束了。打不赢,就只能放弃洛阳,抽调些兵力守住函谷关、武关。
至于楚国的粮秣储备,高诚不清楚,但袁术肯定也挨不了一年。
要知道,大家这两年虽然都打了不少的仗了,但压力不算太大,能保证春耕秋收。可若是说不管明岁谷粮,硬生生打个一年半载,没一家势力扛得住。
赵国眼下号称天下第一势力,不还是拿人命硬生生把一场攻城战给压缩到几个月。别看袁绍现在光彩非凡,实际上冀州的家底不知道空了多少。
高诚还不知道袁术已经在赶往洛阳的路上了,心中还在想着如何在几个月内结束战事。
寒冷的大雪降下,对于粮草辎重的运送来说,平白添了几分困难。
在亲卫的护持下,走在陕县至黾池这段崤函北道中,高诚不由感慨良多。
这段路程是崤函北道中最狭窄的通道,山势纵横。如今大雪一降,更是皑皑不见山径。
前面一支辎重队,也是艰难的在山道中穿行,速度比往常也慢了非常多。
刚至函谷关,高诚便得知了袁术亲自抵达伊阙的消息。弘农郡东南角陆浑关派出的斥候,发现了楚王王驾。
如同雷霆霹雳!
高诚抽着嘴角,看着身前的徐荣几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中总有三个字想要狠狠的骂出来,尼玛批!
这袁公路是吃了哪门子错药了,两年来自己都没往南面看上一眼。怎么这孙子就盯上自个了,还玩起御驾亲征。咋,不拼个两个俱伤心里不乐意是吧?
靠!
老子的大周,也算是易守难攻。有着函谷、陆浑、武关三关在手,楚国把丁壮都拼光,也未必能打进关中。
啃小爷这个硬骨头,是不是脑子有泡!
东面曹操的兖州、青州不香吗?
人口多,地势一览无遗。而且曹操的兵可是比大周少一半,捏软柿子才是正理好不!
心中吐槽半天,高诚最终暗叹一声,坐了下来。
“文良,能一战解决了楚军不?”
闻言,徐荣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高诚,有点不敢相信。征战沙场多年的大王,怎么问了这么白痴的问题。
“回大王,如果袁术、刘勋不犯失误的话,不能!眼下楚军在洛阳一带,兵力近十五万,悉数为其精锐。末将手中只有不到五万人,想要击败楚军,难!”
高诚有点灰心丧气的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打仗嘛,如果寄希望于对方出大失误,那就已经败了。徐荣如此说,看来也是没有什么好法子破敌。
自己,就更没有了。
再说,洛阳这一带的地形,也让人无计可施啊。
硬碰硬,楚军兵力优势太大了,胜算太小。到时候损兵折将,还未必能保住洛阳。既然如此,干嘛非要死保洛阳城。
洛阳,对于大周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拿下河南尹,还会让周国疆域变得极其狭长。
而只要掌握函谷关,洛阳逮着机会就拿下了,何必与楚军苦苦纠缠。
就是,退兵是他娘的有点丢份!自己不考虑脸面,但不能不考虑大周的颜面。
“罢了,文良先回大营坐镇吧。这一战,孤既然交给了汝,那便不要有任何顾忌。打与退,皆由汝一言而决。”
高诚盯着徐荣,明里暗里透露着一些别意。随后,又坚定的说道:“作战所需,孤鼎力支持!”
第582章 营城
徐荣带着一应诸将,回到了雒水北岸的大营。
此时的大营较之先前,不知加固了多少了。营墙连绵数里,仿佛更像是洛阳城旁边的一个小老弟,默默守护着这座雄都。
营寨之内,五脏俱全。箭楼、哨塔更是多不胜数,其下沟壑纵横,以车桥为路。甬道连绵数里,沟通营中。
营外雒水河畔,数以千计的拒马塞之于前,堵塞了数里河段。其后,一道土墙凸起,横在当前。墙后便是数道宽达一丈有余的壕沟,接着又是一道土墙……
自河畔,直至军营,足有十己道土墙,其中沟壑更是达数十道之多。中间有掺杂拒马、铁蒺藜,如同刺猬一般,安安静静的卧在大营之前。
左右比之南面看起来要松懈不少,并没有那一道又一道的障碍。但有着洛阳城和河南城为呼应,倒也确实不需要做太多。
从函谷关回来后,徐荣并没有直接回营,而是与帐下几位军将,再度来到前沿阵地,视察防务。
望着那接二连三的土墙沟壑,徐荣仍是忍不住再度暗中感慨。
每次看到营前的防御工事,都是这般情不自禁的作叹。责以民夫二三万,深挖沟壑,以土筑墙。余土在堆积于两壑之间,更是使得沟壑加深,毫无浪费。
而楚军,面对的则是人为的天险。
有此作障,楚军不丢下个万把人命,都别想摸到大营营墙。
一行人踏着垫在壕沟上的木板,直抵河畔前。在这里,负责今日防务的三千弓弩手,正了无兴趣的望着河对岸的楚军。
几个弓弩曲的军候,在拜见徐荣等人后,便随着其等观望楚军。
站在土墙后,徐荣眯着眼睛,盯着又一次增多的楚军舟筏。
数以千计的舟筏,正安安静静的绑在岸边,沿河数里,一望无际。而楚军大营,更是威势浩荡。
东抵洛阳城南,西邻甘城邑,连绵五六十里,遮天蔽日,四塞于野。
楚军大营之中,已经抵达军前的袁术,亦是领以公卿、大将,临雒水观周军之势。
旁边大将张勋和刘勋,不断的将斥候所探,悉数报于王上,可袁术却听不进去。
“孤只想知道,何时得以入住洛阳群宫!”
袁术狠狠瞥了一眼刘勋,心中很是不满,继续说道:“孤之锐师,十有四万,皆在于此。其后民夫数十万,车马辎重延绵数百里。今岁秋收已是耽误不少,可不是为了和高诚匹夫在此对望!”
刘勋挨了一顿批,二话不说就伏地请罪,言道:“臣知罪,还请大王责罚!”
袁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刘勋就尴尬了,抬首看了一眼。
“大王,此战末将非是不愿进之。而是那司马防与潘勖无能,数万人马旬日为周逆所破。吾大楚兵临洛阳之际,周逆早已做好准备。吾军攻城数日,损失惨重。更兼周逆援军到达,拒河而守,皆易守难攻!”
刘勋解释了一下,袁术也就放过了其。自己只不过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罢了,怎么可能临阵而擅罚将帅。
“哼,起来吧!”
“多谢大王不罪之恩,臣必誓死以报王恩!”
刘勋赶紧表上一番忠心,才起身恭立在袁术身后。
观望良久,袁术回身看向带在身旁的头号谋士袁涣,问道:“曜卿可有破敌之计?”
袁涣紧紧盯着对岸,摇着头说道:“大王,若真如刘镇北所言,周军遍布土墙沟壑于营前,那吾等最好还是罢兵南还为好!”
“曜卿,还是莫要再言罢兵一事!”
袁涣话音刚落,袁术便杀气腾腾的斥喝一声。
如今袁绍庶子声势大阵,几乎所有人都在劝谏自己全力拿下扬州、荆州,以两淮为屏,以长江为防,养息江南,伺机岀中原。
但是,若是任由袁绍轻松拿下整个北方,那怎么能行!
再说,大楚也不是没有机会先与袁绍庶子一步,夺取中原。
只要夺下这其中关键的洛阳,那便足以将袁绍势力封锁在大河以北。
至于兖州?
拿下洛阳后,大楚与大齐三面包围曹操,何愁不能轻易而定。
上回是大河泛滥,才导致兵败。如此之事,又怎会发生第二次。
“大王,若不退兵,便只能强攻。早日拿下洛阳,也能做更多的准备。”
袁涣仍是平静的说道,心中早已对大楚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先前司马防联络大楚,献之河南尹的时候,派遣一部精锐,轻兵直入洛阳即可。偏偏楚王还想要借此机会,一举杀入关中。
这怎么可能?
别的不说,光是调集大军与征募民夫,如此大的动静,大周的调查司会察觉不到?
而司马防兵败,洛阳为周军所拒。这时,理应退兵,再打下去没有什么益处。
楚王还是不愿,因为伊阙关相继被刘勋攻下,洛阳门户洞开。
袁绍灭燕国之时,亦是退兵的契机,而楚王却为了一气之怨,倾全国之兵。
唉~
就算是能够攻破周军大营,又能如何?袁绍岂会坐视楚国占据洛阳,阻塞其南下之径?
骤时,楚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而赵军整修完毕,携灭燕之胜,举兵南下。
二袁大打出手,只会给予其他枭雄更多的机会啊。
比如高诚、曹操?
甚至,现在袁涣担心的都不是能否攻下洛阳,而是周王诚退兵关中。
“那便强攻!”
袁术恶狠狠的定下心来,为了楚国大势,也只能如此了。
偏安江南,非己所志!
“大将军,渡河舟筏可准备充足?”
闻袁术询问,张勋立即答道:“回大王,再有三日时间,吾军可备下舟筏千八百艘,足以!”
“好!”
袁术喝了一声,取下腰间佩剑,交向张勋,再言道:“三日后,大军渡河攻打周营。孤以汝为主将,授之佩剑。三军将校军卒,旦有不从者,皆可临阵杀之。”
“孤,只要洛阳城!”
张勋咬了下牙,也是狰狞了下面色,大声喝应:“臣必不负大王所望!”
接过王剑,张勋心情迟迟不能平复,立于袁术之侧,再不发一言。
每人比自己清楚强攻的代价有多大,哪怕是袁涣察觉到周营的坚固,也远远不知着究竟会有多难!
第583章 边将权重
徐荣等人回了唐聚大营,而杨懿、射坚、庞淯等人未回洛阳,仍在函谷关内,听候大王训诫。
“司马防,其宗族可都有擒来?”
高诚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书,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抓捕来的司马一族成员。
“回大王,司马一族唯司马防其长子朗、次子懿、三子孚、幼子敏外,悉数缉拿在案!”
杨懿拱手作礼回道,心中却是轻松了甚多。先前所欲请之事,现在看来完全不用了。
“噢~”
高诚故作讶意,盯着杨懿说道:“居然跑了四人!杨中丞,汝为吾大周御史,当严正不苛。如今叛贼司马防之嫡亲,四人逃夭,可知罪否?”
闻言,杨懿顿时大惊失色,匆忙伏身请罪:“臣之罪,此皆乃……”
“嗯,知罪就好,那便迁为侍御史,另罚俸三年!”
高诚不等杨懿解释,便定下罪名,敕下责罚。
杨懿伏身在地,便明白大王之用意,由是感怀敬言:“臣谢大王开恩!”
“嗯,不过河东郡邑,仍需巡视。值此大战之际,更易之间,难免有人心生浮躁。汝便以侍御史,继巡察之责。切勿,再有先前之事发生!”
“臣领命,谢大王!”
杨懿的事,就这样一语带过,处罚不轻不重,警告的寓意要大于实际意义。
随后,高诚在与射坚、庞淯询问了一番河南尹的状况后,也是感慨良多。
数年前,洛阳还是全世界最繁华、最庞大的城市。而区区几岁时间,便沦落至此。
眼下,虽然人口仍然不少,但恐怕还比不上长安、安邑二城。
趁此机会,射坚也提了一句佃户的事情。其等主家洛阳士族,皆以悉数迁至长安,这些人便再度成为了自由民。
然,附从司马防等人作乱的兵卒,多为佃户丁壮,不能不罚。
高诚敲着桌案思索起来,拿捏不定。
迁到长安不妥,毕竟是有过造反前科的人,而且其原主家便在长安。若是再度有所勾结,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迁到凉州,恐怕还是会引起动荡。
“这样,文固汝等且先归去,待孤决议之后,依敕令而行!”
“诺,臣等告退!”
杨懿、射坚、庞淯三人拜礼后,退身出室。
几人离去没多久,郭嘉便自长安归来。
“怎么样,长安民情如何?”
郭嘉一进来,刚落座,还没喘上两口气,高诚便问及。
喝了口茶水,郭嘉深吐两口,言道:“大王放心,后方倒无异样。楚寇犯境,吾大周士民一心,多欲从军入伍,以报国恩。只是……”
说到这,郭嘉不由顿住,似乎也在考虑到底当不当讲出来。
高诚眉头一皱,问道:“只是什么?”
迟疑了一下,郭嘉拱手言道:“大王,臣有一言,还请大王纳之。苏都督,未免职权过重!”
高诚眼睛一眯,盯着郭嘉:“奉孝,继续说下去!”
“大王,阎相言,自先前鲜卑、匈奴胡夷齐聚,大王责以苏都督许募兵丁,擅权处理凉州军政后。凉州汉阳、安定、北地、武都、陇西诸郡长吏,多为苏都督置换,插以心腹。又征召诸郡丁壮,分发兵甲,集于郡治。兵马众多,权势颇重!”
高诚不由嗤笑一声,说道:“是不是阎相等公卿,担心孤之义兄作乱?笑话!”
一声促然斥喝,让郭嘉都心中不禁一颤,寒毛林立。
“大王,阎相等公卿,心忧国政,为大王社稷计,非是出于私心!”
“怎么,奉孝也如此认为?”
郭嘉刚为阎象等人说了句话,高诚便冷言逼至,又愤然说道:“哼,先前便有人弹劾孤义兄连结河西大族,图谋不轨。结果,义兄二话不说,将河西大族悉数迁至长安。如今,却要再寻苗头以制之,真以为孤不知道他们什么打算吗?”
郭嘉默然不语,打算自然是有。而且,这其中关联不小,有兵权之争,有军政之争,有朝堂与地方之争,有相权与王权之争。
苏则一身,可谓是牵扯甚多。
首先苏则身为河西都督,授命总揽凉州军事,镇守凉州。地方上无管辖之权,唯有听命之时。而总参部,也一样无权管辖河西军,即第四军,真正有能力管辖的只有那大将军府和大王。
大王引其为心腹,更是用其来压制百官,鼎镇王权。朝臣公卿,对其全无所制,盖因大将军至今未有司职。
眼下,大王前不久又授其征募兵丁之权,松其禁锢。同时,又在总揽凉州军事中加了个政字,让相府不由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总揽凉州军政事,也就是说凉州发生任何事,苏则都可以插手。甚至,私自决定,然后给相府回个话。
而相府,只能听之任之,全无制其之法。
沉默良久,郭嘉再度开口:“大王,臣亦知大王与苏都督八拜之义,苏都督也必然忠于大王。然名与器不可轻受,日后若有人效此之法,行割据之实,于国朝大不利。此忌,万不可开啊!”
郭嘉说完,高诚也不由皱了眉头,郭嘉考虑的是百年之后的事。只是眼下,非此法而不可行啊!
武威距长安便有千余里,敦煌更是相距数千里。路途之远,非旬月可至。而河西又是关中屏障,大周之重。
必须是威望、忠心并有的人,才可以固守此地。苏则身为自己义兄,又历经沙场,在朝中威望甚重。治军治政,皆兼具有。先前还是敦煌郡守,于河西威望无人能及。
有其坐镇凉州,自己才能专心虎目东视,盖因心中所安。
此外,凉州偏远,必须要给予一定的自治权利。否则战事一生,其无专治之权,等报到凉州黄花菜都不只是凉了,而是枯了。
当年凉州羌乱,不就是因为如此。凉州刺史无募兵之权,只能聚以郡兵作阻,一战而失全地。消息到了洛阳,整个凉州都快没了。
若其有募兵之权,凉州悍勇以十万计,挡住羌族部骑,固守郡县,轻而易举。
只是,正如奉孝所言,此口一开,以后肯定扎不住。
“奉孝,此事且日后再论吧,还有什么消息?”
第584章 战起
见大王转开话题,郭嘉也知道这件事只能拖到日后再解决了。
于是,也不多做纠缠,言道:“启禀大王,幽并两部调查司传来消息,王允与刘备、刘和往来甚密!”
高诚眼前一亮:“袁绍有麻烦了?”
“或许。”
郭嘉点了下头,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刘和与塌顿等人先前攻破蓟县后,乌桓人大肆劫掠,两人起了冲突。而且,刘和报于袁绍,袁绍也未做什么处理。”
“哼,这般胡夷,就该赶尽杀绝!”
高诚突然一句,让郭嘉猝不及防。什么啊,重点是这个吗?
“大王,鲜卑那边的最新消息也传回来了。步度根已经聚集了十万部骑,加上屠各和匈奴人,近十五万骑兵。此外,其等部落民众悉数聚集与河套一带,多达八十余万众,不知其因。”
“嘶~奉孝的意思是说,步度根不仅聚集了大军,连那些胡民,也都来了?”
高诚疑惑的问道,不应该啊。往年胡夷南掠,最多带个万把胡民,驱赶牛羊随军。这一次,怎么会有这么多胡民。以举族南下相言,亦不为过啊!
“探子传回的消息确实如此,整个河套方圆数百里,皆是牛马牲畜。仅是胡民,便不下二十万帐。臣担心的是,胡民都已悉数南下,那么步度根手下另外五六万骑去了哪里?”
“西域!”
高诚肯定的说道,甚至心中有些猜测到了这其中原因。
“那吾等要不要召回韩遂、马腾,使其回援。吾朝骑兵二军,加上苏都督所部,骑兵仍不逾四万之数。面对近十五万胡骑,怕是不好打!”
“也好,这两人在西域呆了也快一年了,也得见见面,省的此二人忘了君臣之仪!”
“大王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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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楚军列阵与雒水南岸,延绵数十里,齐齐而动。
雒水之中,准备好的近两千舟筏,也纷纷涌上士卒。同时,还有数万人马,威逼洛阳南城,似乎打算一块将洛阳城和周军营寨给收拾了。
营内徐荣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营门附近的望楼之上,端目远处恢宏的楚军大部。口中也在不断的下达军令,来面对这次如山如潮的进攻。
营寨内六千余弓弩手,尽数出营,赶往第一道土墙附近。左右各相随五千刀兵卒,负责掩护弓弩。
营内兵卒也纷纷登上两丈高的营墙,准备守城物资以及器械。同时打开水闸,将流经洛阳城内的雒水,分至营寨外面的护城河中。
洛阳城内,傅燮作为守将,也正调度兵马,聚集壮勇,登城准备防守。
楚军兵马很快登上舟筏,开始渡河,缓缓行向唐聚。洛阳南城以及东城,数以万计的楚军,亦是推动着攻城器械,滚滚而来。
雒水很宽,足有两里之遥,但在周军将士看来,似乎很近。
那密密麻麻延绵数里的楚军舟筏,几乎遮住了整个雒水水面。其前锋已至河中,而后军尚在登舟。
水面上渡河楚军愤慨嘶吼,更是响彻天地,扰人耳目。
“咚咚咚!”
战鼓声一响,所有在河面上的楚军,立即加快渡河速度。
土墙后面的弓弩手不禁咽了下口水,握紧手中的弓弩。
眼看楚军只余二百步,军吏当即高呼:“引火矢!”
四千弓兵立即取出一支箭矢,朝着身后的火盆中一滑,裹着油布的箭矢当即燃起。
“准备!”
所有弓弩兵纷纷搭上箭矢,瞄向渡河的楚军。
刚至百步。
“放!”
军令一下,数千箭矢飞奔而出。几千根燃烧的火矢,宛若流星一般滑过,正坠入最前面的一批楚军舟筏。
河面之上随即响起一阵惨叫声,更有几艘舟筏被点燃。
“放!”
当弓弩兵再度挂上箭矢,军吏连看都不看,再度高吼一声。
六千弓弩手,十个弓兵曲,五个弩兵曲,各有其号。发矢之间,更是一曲盯着一块区域。急速射之下,河面上千舟竞渡的楚军舟筏,损失了数十艘舟筏,伤亡近千人。
一近河畔,数十艘舟船突然轰隆一震,上面的楚军士卒身形直晃,更有人直接被甩入河中。
“怎么回事?”
“出了何事?”
“……”
不仅仅是士卒惊慌,军吏也是心慌意乱,接连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河畔有倒木刺,船要沉了!”
很快,楚军就搞清楚到底出了何事。原来,河畔之边,斜插了不计其数削尖的粗木。别说舟筏了,便是艨艟这等战船,也顶不住这下撞击。
也亏得这里临近河畔,许多楚军士卒在舟筏散落或是刺穿个大洞后,直接跳入水中,硬生生游至岸边。溺水而死者,不过数十人罢了。
但是这些被毁舟筏,却是耽搁了楚军后面兵力的停岸。尤其是渡河范围如此之广,左右楚军舟筏也纷纷撞上倒木刺,折损舟筏无数。也使得整个渡河大军的势头,为之一顿。
得趁此间,周军又是发了几轮箭矢,射杀射伤无数。
数不尽的楚军舟筏,不再耽误时间,再向前靠近之后,便使军卒下去,度水登岸。而后,调转方向,继续输送大军渡河。
周军弓弩手也调整目标,不再盯着楚军舟筏,而是专注于那些搬挪拒马的楚军士兵。
距离不过三四十步,弓弩手也纷纷自由发矢,箭矢掠过,必有人或死或伤。
为了搬开这以绳索扎在一起的拒马,沿线楚军伤亡惨重。近一刻钟的时间,都成了周军随意射杀的猎物。
等到楚军打开缺口,弓弩兵在万余兵卒的掩护下,纷纷后撤。临行前,又将那些以便通行的木板,纷纷抽掉,扔到布满倒刺的沟壕中。
弓弩手至第二道土墙后,再度严阵以待。而护持左右的步军,亦是立在其左右,刀盾戈矛相间,稍作休憩。
楚军翻过土墙,望着那两丈宽的沟壑,不由身形顿下。招呼着后面的袍泽,运上来长梯。或是拿长戈,试图把周军丢在沟壕中的垫板勾上来。
这个距离,周军弓兵自然是够不到。而且,先前他们已经发了十几矢了,胳臂乏力,继续休息。
然弩兵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远超弓箭的射程,足以让他们站在土墙后,射到河畔附近。
楚军不得越过沟壕,几乎所有人都直挺挺的伫立那里。一片弩矢射去,顿时倒下一片。
挨了一阵乱矢,楚军似乎才知道,周军弓弩手并没有退去,他们也并不安全。
只有三步宽的立足之地,数以千计的楚军立即大乱,纷纷往后面土墙挤去。匆忙之下,更有不少倒霉蛋,被挤入沟壕,扎成窟窿。
弩兵第二波的弩矢,就没有方才那可观的杀伤力了。
多数楚军都已躲在土墙之后,或是伏于地上,大大减小了伤亡。
只是,不能前进一步,那渡河的意义又在何处?
第585章 惨烈如斯
雒水河畔,挤满了楚军士兵,后方的舟筏甚至都已停止输送兵力。
处于后方的袁术、张勋也很快得知前方发生了何事,立即抽调木梯、踏板送去对岸。以便大军迅速进攻,取得方便。
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给浪费在区区一道沟壕面前。原本威势忷忷,想要一口作气,直杀到周军营前的楚军,也纷纷气竭。
楚军亦不是没有对策,毕竟渡河的地方不止这么一处。东面有洛阳城作阻,但西面只有一座河南城,周军部署的兵力不多。
只是由大将陈纪率领的两万楚军,奔波数里后,刚刚才传回消息正在渡河。
东面洛阳城的进攻,比想象中要好上不少。南、东两面城墙,皆有万余楚军进攻,配合着数之不尽的攻城重器,楚军已经登上城头一次,却被打了下来。
但这就是个好兆头,短短一个时辰内,能登上城头一次。那今天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更多。
木梯和踏板一送到雒水北岸,忍耐良久的楚军迅速开始突进。每条壕沟上铺上数十架梯子以及木板,也足够大部队越过了。
一连翻越八道壕沟,楚军来到第二道土墙前。万余周军,倚墙列阵,近两丈长的戈矛,纷纷顶起。盾牌遮蔽上面以及前面,使得楚军弓弩手的杀伤大大降低。
周军弓手在休息了足够长的时间后,也再度发矢,不断射杀着踩着木板跨过壕沟的敌军。
四五矢过后,弓弩兵再度后退,至第三道土墙前方数十步的两道壕沟之中。以强弩弓箭,继续攻击靠近第二道土墙的楚军,偏偏这个距离,楚军弓弩手根本摸不到。
几百名楚军扛着木梯、木板,搭在土墙前的壕沟上。却突然发现,那土墙前预留的地方顶多供一人立脚。
“杀!”
迟疑片刻,楚军还是硬着头皮,冲上前去。
周军戈矛乱刺,踩在壕沟半中的楚军纷纷被捅杀,掉入沟壕中。
在这道土墙前,楚军铺放了最多数量的木板,希冀能够将兵力优势发挥出来。
只是,面对那躲在近一人高后面的周军,根本不给楚军靠近的机会。一排排戈矛,正杵在壕沟上,想要踩着木板越过这密密麻麻的戈矛,几乎不可能。
而楚军戈矛兵,站在两壕之中,却始终无法够到土墙。只能尽量拨打周军戈矛,来为突阵的轻兵作掩护。
后面弓弩手就更没办法了,那周军盾牌之上,都不知道钉了多少根箭矢了。零零散散射杀些许周兵,对战局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批批楚军士兵奋勇上前,接踵倒在那矛阵下,尸身堆在土墙脚下,或是填塞着沟壕。
损失惨重之下,楚军不是没有想过其他办法。比如将木板直接搭到土墙上,只要能冲过去,那就可以杀入周军战阵。
只可惜,还是冲不过去。
除非他们携带的木板能够一口气将这延绵数里的壕沟全给铺上,又或者用尸体把壕沟塞满!
酣战大半个时辰,楚军暂停进攻。
两军士卒皆是望着土墙前的壕沟,深有丈余的壕沟,已经被尸体塞满了大半。
数里之长……
谁也不知道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究竟有多少楚军死在这道沟壕之前。
周军只知道,酣战如此之久,全军损折不过千人左右。
“退!”
眼看楚军不再进攻,周军也伺时后撤。主力兵马先退,两千余人防备楚军掩杀。
可楚军似乎被吓傻了,只是眼睁睁看着周军后退,却不作追杀。
随后,两军士卒,再度隔之一墙,百步对视。
楚军之中,充为前锋的几员偏将及下属校尉,商议一番后,决定不再继续进攻。
两万多楚军就呆在这河畔前原地休整,同时收敛伤员以及战死袍泽的尸身。
主攻周军大营的兵马,突然不再上前,洛水南岸的袁术以及张勋,都是疑惑不已。
眼下鼓声继响,金锣未明,何以数万人停滞不前?
“去,传令雷薄,再不向前,孤砍了他们脑袋!”
在击鼓示意后,袁术见渡河兵马,竟无视鼓号,顿时大怒!
“诺!”
传令兵立即奔下望台,前往河边,准备渡河传令。
反倒是张勋,皱着眉头望向周军大营的方向。雷薄带兵的能力虽然不怎么行,但勇力飞凡,常为先登。
之前凡有大战,其必为先登,故而自己才命其率领渡河部队,以求仗其勇,而破敌众。
事非寻常!
良久,雷薄亲自自河对岸而归,直入望台。拄着一根断矛,腰腹、左臂、腿肢遍缠伤布,鲜血抑抑渗出。
一上望台,雷薄环视其间十几员楚国大将,愤恨之色,布于颜表。
“雷薄,何故滞兵不前!”
袁术看其亲自归来,身披创伤数处。心中怒气稍去三分,但还是厉声斥问。
闻鼓而进,闻金则退。
哪怕是袁术没上过几次战阵,也知晓其间道理。
“末将~不敢再向前矣。”
雷薄咬着牙,愤懑道出一句,不等袁术发怒,又长叹言道:“大王以末将悍勇,引为先锋,率部渡河而攻。末将不能以死相报,深负王恩。然,末将不得不如此行事!”
“三万余锐士,渡河不过两个时辰,损折近半。末将帐下,左右偏将二人,一死一伤。校尉一十六人,七死三伤。余者司马、军候、屯将等军吏,死者不下百余人。一众精卒,战死七千余人,伤及五千。诸将校、军吏、兵卒,知死而后继,不可谓不勇哉!”
此言一出,台上众人悉数面面相觑,不敢置信这些数据是真的。
但,再观雷薄之形,似乎并无作假之样。身为前军统帅,以悍勇著称的雷薄,都身披数创,可见战事之惨烈。
“纵是汝部损失惨重,大纛金鸣未起,擅自顿兵,该当何罪!”
袁术依然斥声相问,使得雷薄面色骤然苍白,无奈苦笑言道:“末将深知罪责之重,还请大王斩薄之首级,示众三军阵前!”
雷薄突然丢掉手中拄着的断矛,轰然跪向袁术。腿腹之间,伤口迸裂,鲜血横流。而其面无俱色,伏身叩请。
“哼~拖下去,枭首示众!”
袁术心下一狠,大手一挥,斥声于周旁卫士言道。
雷薄起身,直视张勋,却拱手以向袁术,愤怒吼道:“末将不惧一死,唯恨庸碌之徒,仍居高位!”
“此战末将之不利,大将军亦何以避之!”
第586章 临阵大忌
“雷薄,汝何意?”
闻言,袁术不禁回头,看向雷薄,又扭头注视了一眼张勋,面露迟色。
别的势力有内斗,大楚又怎么可能躲的过。
不过,相比起来,大楚的政堂无疑要好上不少了。楚国要职,几乎皆是袁氏子弟以及两淮士士族精英担当,大家都是围绕着袁氏这棵大树转,自然没有那么多的矛盾。
但军中情况,却是大为不同,矛盾几不可化。张勋是袁氏旧将,能力不俗,不过一直以来都声名不显。
再加上其原本就掌握着豫州大半兵力,楚国未建之时,军中将校匮乏,其更是深受自己倚重。同样,也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威望太过。
当年周、魏、晋三国兵马攻打南阳,军中半数兵力,几乎都为其心腹所掌。而后,才有江淮士族推出刘勋来分其势。
为了避免两人闹得太过,亦或是张勋、刘勋分掌重权,使自己陷入尴尬地步。自己也迫不得已,用袁胤来做中和,同时增强自己手中的权势。
张勋不会反,这一点袁术比谁都清楚。但,权利争斗就是如此。它不会因为一个人忠心耿耿,就专倚其。一如周国的苏则,皆非君之所意。甚至,苏则做的比张勋还过,让整个周国朝堂都为之颤颤。
现在,雷薄突然将矛头,直转张勋。袁术也不得不考量这其中的意味,最起码张勋现在还不能失权,因为袁胤还没到能够代替张勋的地步。
张勋默不作声,也不观望雷薄,心中只是更恨杨弘、刘勋一分。
贼厮,还真是不依不饶啊!
“大王,卫将军统帅大军时,斥候早已探的周军营寨,沟壑密布,便准备度壕梯木万余。然末将帐下悉聚北岸,梯木却迟迟不至。侯之良久,至者却不过数百,不及十一。末将等人,被逼无奈,只得仗勇而进,惨遭周军屠戮。大将军失责之罪,岂能轻逃!”
雷薄说完,再伏身恭请。
然而,其却没见到袁术面上已是一片寒霜。台上周围诸将,张勋心腹者无不是愤色云布,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梯木虽至之不多,但这能够成为闻鼓不进,无金擅退的理由?
传承已久数百年的军中号令,岂能因区区梯木不俱而擅更!
至于刘勋部将,那就难看的多了!
这种事,能随便诣指?
张勋更是心中暗自嗤笑,还真是悍勇之辈啊,真是没脑子。
说的好像自己不知道周军营前沟壕密布,不知道军中储备梯木无数似的。
只可惜,自己虽然名义上为此战主帅,但大王身居望台,哪里轮得到自己做主。最多也就是提提意见、部署罢了,真正做主、下令的是大王啊!
啧啧,这么以悍勇著称,居然没死在战场上。
说起来,一开始张勋也确实为战局考虑。面对周军深沟坚营,必有要有悍将来带动军卒奋勇,雷薄当此之职也大无不可。
再说,如果胜了,那雷薄就是头功。为了缓和军中的关系,自己让步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看来,倒是无巧不成书。若稍后刘勋知此事,只怕要火冒三丈,恨不得砍了雷薄这厮喽!
张勋心里舒坦了片刻,也未忘记作些表面功夫,拱手向袁术言道:“大王,臣帅战不利,致使前军将卒损失惨重,折吾大楚军威,还请大王责罚!”
听到张勋顶下这口黑锅,袁术脸上才缓和一些,点着头言道:“那便责大将军迁右骠骑将军,代理大将军之权。”
说完,袁术冷哼一声,看向雷薄,心中恨不得立即砍了这蠢货。只是,眼下众将在此,雷薄又勇悍披伤,杀了其难免会影响自己的威望。
“哼,雷薄不遵鼓号,擅自顿兵。然观其悍勇,忠报国恩,罚以降职三等,戴罪立功,以赎其罪!”
“末将多谢大王厚恩!”
雷薄还不明所以,以为自己所诣成了,毕竟张勋委实暂时丢掉了大将军的贵位。心中含喜,兴冲谢恩。
只是,袁术留下一道背影,来让雷薄谢恩。
张勋见袁术离去,立即率众将恭送:“臣等恭送大王!”
而后,瞥了一眼雷薄,讥言:“雷将军,还是速速回去养伤吧。这前军之事,不劳将军费心了!”
雷薄知道自己这次是恶了张勋,随意拱手一下,径直退下。
今天这仗打到这里,已经没法再继续打下去了。
主攻部队顿步,牵连了整条战线上的所有进攻。尤其是辛辛苦苦跑到周营西侧的陈纪,本想借此立功,却发现局面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周营西侧,没有那么多土墙沟壕,只有两道防线而已。但是,正面的主力部队,却根本看不见人影,甚至连厮杀声都没了。
陈纪也没有擅自进攻,而是派人联络了一下南边的正面战场,得到的消息不尽人意。正面主攻部队休整,顿兵不前,自己一部兵马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能原地驻下安营。
东面进攻洛阳城的刘勋所部,在登上三次城头,皆被赶下后,军心士气也不复先前之盛。加上西面似乎已经停下进攻,洛阳城这边也稍作休整,同时询问大纛发生了何事。
很快,中军大纛鸣金收兵。楚军各部,皆就地驻扎。尤其是北岸的数万楚军,更是一点都不含糊。他们可是与大部队脱离了,没有营寨,心里也不踏实。
接着,张勋调派数万民夫渡河,将已经拿下的几道周军沟壑,尽数填平,为明日的进攻做下准备。
徐荣在大营内,惋惜的叹了一声。
楚军汹涌而来,本打算仗着那几道土墙,消耗一下其兵力。但现在其等居然鸣金收兵,不进攻了。
如此一来,西面受到一部楚军的威胁,这中间好几道防线都要放弃,以免被敌所趁。
余下拱卫大营的两道土墙,恐怕也将大打折扣。
等到前面布防的兵马回到最后两道防线,率领周军的大将杨儒、李桓二人回营,向徐荣禀报战局经过及战果。
徐荣这才知道楚军到底吃了多大的苦头,这比起半渡而击之的效果还要强上三分啊。
楚军竟无还手之力!
哈哈哈……
第587章 青州
次日一早,张勋、陈纪各率兵马集结,发起进攻。
周军放弃了外围的大多数沟壕,退守到靠近大营的两道沟壕。
也得益如此,楚军一口气推进了数里长。数万人经过整整一天的时间,将所有占据的沟壕全部填了回去。
然而,一整天的时间,又被周军拖了过去。
楚军眼看夜幕将落,也只好并军一处加固营寨,同时搭建浮桥连接身后南岸的大营。
身在函谷关的高诚,也在时刻关注着洛阳的战局。自从数日前徐荣离去后,自己只收到其一封书信,上面也只有一个字。
杀!
字法算不上多么漂亮,但那横挺矫健的笔画中,却透露着腾腾杀气。
既然徐荣要打,那说明大周有机会打赢这场仗。只是,到底如何操作,实属未知。
为了徐荣能够打赢这场仗,高诚也是日夜兼程派人调来第二骑兵军,以及第一军、第三军各一师人马。
河东以及武关现在的压力都不大,抽调出半数兵力,绰绰有余。
入夜。
昨日战报,方才传至高诚面前。
楚军斥候密布洛阳西面,直至函谷,遮掩了河南、谷城等地。否则,这短短几十里路,怎么着也不会用上快一日半的功夫。
或许,信骑是从洛阳北面邙山中绕至函谷关前。
战报的描述,也让高诚心中大喜。
楚军损失惨重,才拿下两道壕墙,看来这战壕在防守战中,优势还是非常大啊。
热兵器时代,战壕成为了改变作战方式的导火索。将以排队枪毙的战争方式,悉数更为散兵线作战。
同样,在冷兵器时代,一样有着非常大的作用。热兵器时代战壕不够宽,足以让人奋力越过去,那再挖宽些不就不可以了。
阵而后战,跟排队枪毙没多大区别,都是以阵型为要。可面对宽度不可逾越的壕沟,进攻的一方,就必须要以木板搭路,散开阵型,来冲击严阵以待的守军阵型。
说白了,就是强迫对方无法列阵。
当然,也就防守的时候能派上用场,其他时候还碍着己军追杀或者退兵呢!
捏着这封战报,越看越是喜欢,楚军毫无反抗的被杀伤数千人。这无疑对处于劣势兵力的周军,打了一阵强心剂啊。
最起码,士气肯定有所提升。
不过,看了两遍之后,高诚突然发现这封战报,另有问题。
字里行间,怎么会有这么多……
唔,也算不上错别字,更像是一些没用的字。
先前阅读习惯下,使得眼睛不自主的略过了那些杂字,现在观来,肯定没那么简单。
军中书录战报的文书,再不济也不可能连写字都能掺私货啊!
取出笔墨,高诚一行行的阅读,将那些杂字慢慢的扣索了一遍,重录纸上。
“出陆浑,袭伊阙,待……”
高诚默念出前面六个字,后面的几个字却没有念出来,而是仔细盯量。
心中也再思索……
这倒不失一妙计!
“来人!”
……
洛阳风云际会,河北赵国也是不甘寂静。
赵王袁绍命长子为前将军,率众三万,随青州刺史臧洪赶往平原。
而平原,此刻是在曹操手中,亦或者说大半个青州,几乎都在曹操手中。只有北海、东莱二郡国,在齐国大将臧霸手中。
所以说,这不仅是一场简单的上任。袁绍也明白其中关键,毫不犹豫的派遣长子率军随行。
得知消息的兖州牧曹操,坐在平原县郡府中,与得利智囊戏志才、程昱、毛玠、万潜、娄圭以及边让数人聚在一起,商议此事。
这些人都是老曹这几年收拢的不少人才,能够参与机要,自是非常与人。戏志才与程昱便不多说了,两人自诸侯讨董时便相随,纳为心腹。
娄圭、毛玠是后来才加入了,也算是心腹之一。万潜,则是刘岱死后,与张邈共举自己代兖州牧之职。不能说是心腹,但也绝对是曹操势力中的关键人物。
而边让就有些特殊了,天下名士。
由此,也是很看不起曹操的出身,但袁家看不上他。赵王招呼了冀兖青幽一大堆名士,甚是还有郑玄,就是没找他。
所以,为了涨身价,边让来到了曹操身旁。
今日,曹操也打算试试边让的心思。毕竟其是兖州名士,若加入自己阵营,无疑益处良多。
“赵王此举,不知诸君以为,操该如何处之?”
曹操眯着眼睛,试探一言,同时观察着室内几人的神色。
“那还用说,臧子源天下名士,文武兼备。今奉朝廷诏命,出为一州牧守,吾等自当迎之,以诣阙门,忠耿之心!”
边让话从口出,似乎根本没考虑这室内众人的,干脆利落。
直说的曹操一阵咬牙,其余人也皆是面面相觑。
不过,老曹没有生气,心中暗恨,可表面上仍是笑语言道:“边公所言甚是,只是这青州之内,尚有燕贼余孽,齐国兵马作乱。操无意作阻,实乃遵大将军之命,肃清宵小。今匪寇未绝,操深负大将军之望啊!”
“使君有此心,最好不过!”
边让盯着老曹的眼睛,似是认可,似是警告。
老曹也不甘示弱,直视边让,定声说道:“边公放心,操忠于汉室,誓死不更!”
边让眉头稍蹙,不再言语,只是摇着了两下头,不明其意。
而从边让的话语中,曹操得到了一条很重要的讯息,那就是这兖州,有太多人心顺袁氏了。
“主公,赵王英明神武,有匡扶社稷之能,吾等自当竭力辅佐,共拱汉室江山。”
戏志才突然站出来说了一句,随后看向边让,继续说道:“不若主公隔日率军东进,代臧使君及袁公子,荡涤群宵,肃安州郡。”
戏志才说完,座下的程昱、毛玠、万潜皆是神色一明,未尝不失一条好计。
兖州身处四战之地,倚仗着袁绍庞大的势力,曹操这几年来,才能安稳的渡过。
但现在赵王旬日之间,自大将军,直至赵王、加九锡、假节钺、录尚书事。如此作为,其欲代汉室而立,不言已明。
所以,兖州也要作些准备,以作殊死之争。
曹操点了下头,没有回答戏志才,而是注视着侧眼别处的边让,言道:“边公以为如何?”
“使君何不向赵王去书一封相询,想来赵王自有安排!”
边让一句话,让曹操陷入两难。
询问边让,自是别有用意。借其名声,以代兖州士族。其若中计,自己大可高举兖州士族的名头,来行此之事。
但现在其完全撇开,自己却是失了名义。
该当若何?
第588章 结外
边让老儿不中计,曹操也无可奈何,只得且先散众。
回到书房,立即便召回程昱、戏志才二人,再度思议。
“如今袁绍势纳三州之地,带甲数十万,吾兖州怕是只能甘于其下了!”
曹操颇是有些丧气的说道,倒非怨天尤人,而是兖州委实不具备与袁绍争锋的实力。论地势,兖州与冀州大河相间,或可作为天险。
但渡过大河的道路,并非只有东郡。大河正流经青州平原郡,也正因为如此,曹操如今才赖在平原一直没动。
大河自古以来,改道频多。兖州东郡、青州平原国半数县邑现在处于大河北岸,但在以前并非如此。
汉武时期,大河重归复道时,东郡全境皆在大河南岸。平原国则是以大河与支流颊河,与冀州定下周界。至新朝时,大河再度改道,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只要与袁绍开战,那东郡大半县邑都让拱手让与其,依靠大河设防。然后还要屯重兵于泰山郡,来阻隔青州方向的进攻。
偏偏袁术的国都在汝南,距离兖州腹地昌邑咫尺之间。更兼坦坦原野,无险可守。
很明显,此时与袁绍开战,基本上没赢得可能。
不比历史之上,曹操拥有徐州以及豫州大半的疆土,还把袁术打的没两口气了,苟延残喘在荒野城邑之间。南阳张绣也投靠曹操,挡住了刘表北上的途径。
只有刘备在徐州叛乱,也先行被绞杀。整个周围,只剩下孙策虎视眈眈,却又有占据庐江的刘勋挡路。
官渡大战进入激热化时,曹操全无后顾之忧,再加上战略纵深扩大,回旋的余地多上不少,信心自然也有那么几分。
可现在,就区区一个兖州,兵疲民乏。屁股后面还有袁术、陶谦伺机报仇雪恨,这种情况即便重现官渡之战,也无法挽回败局。
“袁本初势力雄厚,兼得灭燕之威,兵势大振,不可阻也。志才之策,也不过婉转拖延,只可为一时之计。”
程昱捏着山羊胡,面色严峻的说来。先前戏忠所出谋划,确实不错,能争取不少时间。顺带着,还能收拢一番青州民心,或可为转机。
但终不是定鼎之计!
“仲德可有良策?”
曹操凛着眼眸,看向程昱。旁边的戏忠,也是相望。既然反驳了自己的计谋,那其若是道不出一二来,可就笑话大了。
“依昱短见,当引赵军他往!”
程昱心中早已思量好了,曹操问起,立即答道。
“仲德,继续说下去!”
“主公,袁绍定幽州之际,引以乌桓,劫掠颇多,必失人心。且中书典校事得探,刘备、刘和皆对袁绍愤懑于心。并州王允,奉天子而令天下,又岂会坐视袁绍另立天子?再者袁绍势力之雄厚,王允忧心更重。”
“还有袁术,此獠忽聚大军,与高诚争夺洛阳,为的亦是防范袁绍以及主公。主公何不密蜡去之,引其所峙。而吾等则伺机而定,先夺徐州!”
程昱说完,戏志才不禁摇头暗叹,自己就的格局,小了三分啊!
随后,拱手言道:“主公,仲德兄所言,乃上上之策。袁谭既要来青州,那便使其入之。而吾等则暗中持之臧霸、管亥,扰乱其心。时日一久,必有转机。另外,孔融未尝不可争取一番!”
曹操眼前一亮,低吟一句:“孔融,孔文举?”
皱起眉头,曹操陷入沉思。这数年来,自己与孔融打的交道也不少了。但是观其所为,凡袁氏之命,其必倾力为之,恐怕……
“志才,那孔融心向袁氏,怕是不成啊!”
程昱在侧说了一句,曹操也赞同的点了下头,再看向戏忠。
“未必,孔氏声望于青州无人能及。褒尊侯,若是复为褒成宣尼公,言之忠义,其必附心汉室!”
戏忠说完。
曹操和程昱愣了一下,转而便是恍然大悟。
这还要从平帝时说起,话说儒家自从武帝大尊儒术开始,便日益昌盛,孔子自然也因此得授追谥。平帝追谥其为褒成宣尼公,宣尼是尊号,褒成则是封国。
虽然只是侯国,但孔氏一族世代承褒成侯爵位。
但是,到了和帝时,褒成宣尼公被降为褒尊侯。老祖宗从公爵降为侯爵,子孙后嗣自然也得降爵,成了褒尊亭侯。
儿孙后辈爵位降了,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连所谓的封国也没了,都不是大事。
大事是宣尼公迁为了褒尊侯,这下连尊号都成了虚设。对于孔氏一族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所以,这一切似乎很有转机。
三人对视良久,皆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拉拢了孔融,何愁青州不附!
“志才妙计!哈哈哈……”
曹操得意的大笑几声,果真天无绝人之路!
“唯独不知袁术与高诚的这一战,何时能够终了~”
戏志才幽幽道出一句。
曹操欣喜的笑容立下作僵,平复下心情后,言道:“高子明世之名将,那徐荣更是名不虚实,有此二人坐镇,袁术想要夺下洛阳,怕是没那么容易。”
“不!主公此言差矣,以昱观之,不出旬月,胜负必分。”
程昱的态度很是肯定,面色间也凝重非常,继续说道:“周国取之洛阳,犹如鸡肋。据之得益甚少,弃之尚有怜惜。如今,与袁术雄兵相峙,也不过是不想在国势上,落了下乘。”
“毕竟,两国社稷皆立之不久,互为倾国交战。何人退避,其国民气必沮。大争之世,四下群狼环绕,两人皆不敢轻易放弃。但相持间久,胜负愈难高下,两国若不想战至明岁春耕,今岁必然定音!”
“依仲德所言,看来这封王立国,也并非善事啊!”
曹操轻吐一句,神色自若。
“战乱之世,凡称王建制,必竖国威。此行袁谭率军将至,所为者不过其二。一逼主公,肃赵王之威。二讨臧霸、管亥,立赵国隆望。”
程昱话音刚落,戏忠也续言说道:“以威刑奠国基,以征伐固国势,无外如是也!”
“然,何其急哉!”
第589章 汉中事
随着楚国大军在雒水北岸占住脚跟,周军的防守压力,也骤然加大。
外围余下的两道防线,也在三天之内,被楚军拿下。
防线的作用也蓦然减少了大半,楚军以民夫填壕,死伤近万余人,硬生生填平了十几道沟壕。也使得周军被迫退入营内,稳固营城防御。
进抵周军大营护城河前,楚军略作休整,安抚军心。
先前拿人命填壕,随军的五万余民夫,死伤惨重,心气低迷。如果再马不停蹄的再让他们去填护城河,只怕哗变都有可能。
而且,填护城河与填壕所面临的压力可大不相同。填壕之际,周军仅是以强弩作阻。但填护城河,那面对的可是周军所有的弓弩手,以及营寨内的床弩等重器。
所以,张勋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休整一下。顺便把这些民夫给调换一下,派上来些没经受过周军毒打的民夫来干。
至于洛阳城,自打楚军第一日攻城气盛,连登城头三次后。几日下来,一天比一天差。前天还登上一次,可这两天连城头都摸不到,便退了回来。
这不仅仅与士气关联甚重,更是与雷薄的那番话有关。
雷薄是隶属于卫将军刘勋的部将,其所说的话,自然是要由刘勋来承担。
再加上大王初到前线时,便是一顿猛批,现在刘勋感觉自己这场仗是什么都捞不着了。
连续两次惹火了大王,仅凭一场仗的功劳能抵回来?
笑话,要不是自己身后还有着杨弘、江淮士族,只怕不死也得丢官去职了。
对于惹是生非的雷薄,刘勋更是气急。
而老对头张勋,却是志得意满,大王退居南岸大营,不再亲临战阵。其名义上的统帅,自然也名副其实了。
由是,刘勋对于攻打洛阳城的欲望,也是大幅度降低。加上士气确实越来越低,攻城的力度自然日渐削弱。
五日后,楚军新的民夫赶到。
楚军大举填河,数以万计的民夫,扛着沙袋,冒着周军箭雨,以及那横扫一切的床弩,艰难的挺进。
一日功夫下来,民夫伤亡三千余人,截断二三里护城河。但,周军营寨四周皆有护城河,想要填完,不知需几日功夫。
次日,楚军将周营南面护城河悉数塞平。引自流经洛阳城的雒水,绕过南营,绕余下三面,汇之西去。
此时,坐镇函谷关的高诚,也收到了各部援兵的抵达的消息。
第二骑兵军一万六千余人,与第三军第二师一同前来。镇守河东的第一军派遣第一师南下,与之相汇崤函。
两万六千人马,加上函谷关外的数万大军,周军在兵力上的劣势,大幅度缩小。
李式、赵衢、杨秋三人,各统其部,很快便入关城,面见高诚。
“如今洛阳战局如佘,孤便不多叙言了。”
几员大将一到,高诚立即开始安排谋划,下令道:“赵衢、杨秋汝率本部兵马支援陆浑关,出楚军之侧,袭新城。此地乃是楚军屯粮之所,尔二人可明其要?”
杨秋与赵衢齐齐上前,端望着高诚手指所指的新城。随后,抬首端礼,应道:“大王放心,末将等必不负大王厚望!”
两人现在完全明白自己任务的关键,一如大周,楚国征调兵马近十五万,民夫数十万,粮草必然囤积如山。若是一把火焚个干净,楚军必败无疑。
“好!此战关键,便在汝二人之身!”
高诚凝视着两人,激励一句后,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紧接着,再看向李式,言道:“李式,汝率本部精骑,前往宜阳,直袭伊阙,断楚军救援新城之道。”
“末将遵命!”
李式拱手应下。
“尔等且先赶往其地,听候孤之将令,无令不得擅动!”
“末将遵命!”
几人再度拱手应诺,随后纷纷退去,安排三军驻营一事。
次日,李式、赵衢、杨秋三人各率本部兵马,赶往宜阳县及陆浑关。
从崤函北道前往崤函南道,只有一条山路,沿途百余里更无一村落。说起来,这条道路根本不适合大军通行。
路窄林密,险峻非常。
只是,李式、赵衢等人来援时,便是行的崤函北道。总不可能让他们再折回弘农,改为南道吧。如此的话,浪费的时间,委实太多。
说起来,崤函南道才是整个崤函古道使用频率最高的道路。因为雒水直抵卢氏,再折之北上,便可到达弘农郡治弘农县。
沿途道路比起崤函北道,要好上许多。
但偏偏伊阙关丢了,楚军进抵洛阳脚下,兵临雒水。兵马再从崤函南道走,那就去直挺挺的跑到楚军大营外,岂不是送上门让人家撸。
历史上潼关的建立,也是因为如此。函谷关扼守崤函北道,而崤函南道却只有一个伊阙关在侧遮掩。陆浑关的作用则是阻挡敌军,自东南北入崤函南道。
当然,关是关,隘是隘。
崤函南道无法建立大型关城扼守通道,但沿途依旧如函谷、武关等道一样,拥有不少险隘。只是不能囤积大量兵马,作用显得聊胜于无。
李式等人步上行途,当天夜间,自函谷关发往洛阳数名信骑。同时,还有信骑前去追赶李式。
唯独没有快骑,去往赵衢、杨秋军中。
去往洛阳的信使,也是绕道邙山,欲避开楚军斥候,进入洛阳城内。
汉中,南郑。
自巴郡调来的两万賨兵,即板楯蛮兵。进入钖县城外,与早已抵达的汉中各地兵马,同驻一营。
汉中王张鲁之弟张卫,以镇东将军职,统帅三军,督汉中战事。讨逆将军杨昂、讨寇将军杨任、扬威将军杨柏、振威将军昌奇四员汉中大将,悉数听命于张卫帐下。
除此之外,便是賨人统领朴胡、杜濩二人。不过,由于板楯蛮十年前大败于周王手中,两人并未授有周国官职。而是接受的汉中王张鲁官职,一为抚蛮校尉,以为安蛮校尉。
接受周国官员,这一点汉中上下几乎无人反对。毕竟自家老大都接下周王的封王敕诏,他们也只能随之大流。
好在周王给的报酬很好,汉中一应官员几乎无有异议。在加上周王也未要求汉中兵马更以军制,自是还可以再享受几年。
想那魏国并入周国时,军中一应大将,不也都与他们一样,封个杂号将军嘛。但人家质量,可就比汉中这帮人强太多了。
汉中大将也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过多要求。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张鲁的汉中王,以及张卫的镇东将军。
有此为依靠,日后汉中并入大周,众人起码也能再升个一官半职。
汉中兵马云集的消息,也快马从南阳宛城,向洛阳传递。
第590章 疲兵之计?反受其害也!
周军营寨南面的护城河被填塞,次日楚军便发动大举进攻。
为了拿下这个让己方损失惨重的周军大营,张勋更是从南岸运来无数攻城重械。其中不乏床弩、吕公车以及冲车等物。
周军的防守也异常坚决,尤其是准备了这么久的时间,哪能轻易让楚军杀进营内。
营城高二尺三寸,比之旁边雄阔的洛阳城,周军营寨不知小了多少倍。但正所谓大城难守,小城难拔。
周军营寨不大,军队支援的速度必然充足。同时营墙的窄小,也迫使楚军发挥不出其优势兵力。
更兼那沿着营墙,处于营内的一排排箭塔以及置于高台上的床弩,具备着大周军营独特的个性。
一场攻城大战下来,楚军并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损折兵马也不算太重。起码,比起冲击沟壕少了许多,仅有两千余人的伤亡。
而周军作为防守一方,伤亡人数也高达一千余人。楚军的床弩以及吕公车,对周军造成的伤亡更胜余者数筹。
尤其是吕公车立于顶部的弓弩手,在于周军箭塔的对射中,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因为楚军盾兵的保护,箭塔上的弓手根本没射杀多少敌军弓手,自身反倒是损失惨重。
大战方休,两军试探一番,各有伤亡。
时间也迈入初平五年的最后十日,天气也是愈加的寒冷刺骨。两军大营内的火盆,都有些摇摇曳曳,仿佛会随时熄灭。
呆在哨塔上盯梢的士卒,更是紧紧的将身旁的草被又往身上裹了两下,吹嘘着冰凉僵硬的手指,一对眼眸看着营寨外面。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鼓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如若惊雷,骤然响起。
“敌袭!”
周军哨兵匆忙大喊一声,一把扫开裹在身上的草被,拿起身边的号角,鼓足劲吹了起来。
这时,哨兵也发现了远处忽然出现的火把,密密麻麻,不知其数。
喊杀声,也幽幽传来,骇人心神。
周军营内初闻敌袭,乱哄一片,无数兵卒随意裹上衣襟,拿起兵刃便冲出帐外。
随着各级军吏的指挥,越来越多的士卒聚集在一起,赶至营门前。
一队队兵马迅速登上营墙,准备好箭矢、滚木、雷石等防御物资,紧紧盯着营外的火把。
只是,过了良久,却发现那些火把似乎还在原地,丝毫没有近前。就连喊杀声,也一直是在远处响起。
诡异的一幕让众多士卒、军吏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楚军再搞什么名头。
徐荣也很快带着一应将校,登上营门楼,端望营南。
“哼,疲兵之计!”
徐荣冷哼一声,一眼便看出张勋再搞什么把戏。
旁边的李桓却是摇了摇头,言道:“张勋此计,却是正中吾军下怀啊!”
其余将校,也都纷纷拧起眉头。
徐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南面,思考着应对之策。
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多置备夜间防守人员,以免张勋再来个虚实相间。其余人则是继续休息,准备明日的大战。
只是,如此一来,也未免太过被动了。
别的不说,楚军只要多布鼓号,时而击之,以大声势骚扰,军中有几个士兵能够睡得着?
他们都是士兵,天天在刀尖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更兼此时正值大战,己军还处于劣势,谁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下来,心中郁气必然深重。
真要被楚军扰上一夜,不炸营都算好的了。至于明日,估计都得疲倦不堪。
“姜叙!”
徐荣想了片刻,还是朝着身后姜叙唤了一声。
姜叙立即出列,拱手言道:“末将在!”
“吾营中,独汝部两千锐骑,贼夜施疲计,企图扰吾将士作息,着实可恨。汝明白吗?”
徐荣恨恨的与姜叙说道,后者点了下头,再度拱手言道:“徐将军放心,今日末将所部休整一日。观诸将士浴血奋战,早已心中难耐。三军可安心作休,羽林骑必逐平四周,骚扰楚营!”
“好!”
徐荣道了一声彩,又继续说道:“伯奕切记,汝部乃大王禁卫,三军心气所系,万不可有失。”
姜叙面色凝重了一下,注视着徐荣,片刻后才说道:“徐将军放心,末将晓得!”
……
很快,营内两千羽林骑便集结完毕,自北门飞奔而出。
随后,姜叙使副将姜承,率领五百骑,去袭楚军鼓号。而后,侦查大营四周,严防楚军以假乱真。
其余人马,则是绕道西面,欲径直劫楚军北岸营寨。
羽林骑一出,徐荣也下令诸将校,安排兵马回去继续休息,留待余力,明日奋战杀敌。
周营之内,很快再度响起喧闹,其间夹杂着数不尽的叫骂声。任谁大半夜熟睡之中,被人搞醒,都是一件很不爽的事。
当周营重归寂静后,营外却是一场厮杀酣斗。
数百楚军围绕着鼓号以及火把周围,无所事事的躺了一地。
“都快起来,周兵又回去休息了,给乃翁击鼓,吵醒他们!”
一名军候拳打脚踢的把昏昏欲睡的手下都给唤醒,想要继续作扰。
只是,这鼓声还未响起,一应楚兵却是听到一阵轰鸣!
“骑兵!是骑兵!快,列阵!”
军候是员老军伍了,以前南阳大战时,那魏晋周三国精骑数以万计,连绵数十里的威势,仍历历在目。
此刻,再听到那熟悉的马蹄声,更是心中焦急。
“杀!”
不等楚兵反应过来,姜承率领数百铁骑,蜂蛹直入。
没有任何防备的楚军,转瞬间便崩溃四散,丁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只想着朝大营飞奔,希冀夺得一条活命。
数百骑兵左右横冲,短短片刻便将三百余人的楚军扰兵,杀的七零八落。割下脑袋后,将鼓号悉数烧毁,分成什伍,巡哨四周。
而在南面。
姜叙领着千五百骑,飞奔直向楚军大营。
寒凛之季,草木皆枯。平坦之地,一览无余。
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是错的,只有迅速,才是正确。
也确实如此!
姜叙率兵马距离楚军大营,只有二三里时,出营之内才响起鼓号。
迷迷糊糊的楚军士兵,比起周军更是不堪。尤其是明知晓自家人马去扰乱周军作休,己方大营的防备反倒是更加松懈了。
无数兵卒,乱哄哄的走出大营,迷茫不知所措。
幸得楚军中精锐老卒更多,稍微愣了会,便发现事情不对。
真的有敌军来袭!
马蹄声呼啸而至,姜叙搭弓放矢,一箭将哨塔上吹号的楚兵射翻。
随后拔刀拨马,随着前面弟兄撞开营门,一并杀入其内。
第591章 密谋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就是张勋现在最真实的写照。
疲兵之计凭白折了几百人马,没起到丁点作用。反倒是周军一支精骑,径直杀入营内,直接冲个了对穿!
在这场夜袭之下,死伤两千余人。
张勋是真没想到,这徐荣胆子如此之大。在知道自己是疲兵之计后,居然派出人马,反其道而行,关键还成功了!
徐荣成功了,那就代表自己失败了~
奇耻大辱!
天色一亮,张勋整顿了下大营后,立即调派营中三万之众。推着攻城器械,列阵逼近周军大营。
二话不说,大战一触即发!
心中愤恨的张勋,没那么多心思跟徐荣闹。正面主攻南营的约莫万余人,其余两万人马,则分别聚于东营、西营。又抽调民夫,填两面营墙外的护城河。
同时,禀报雒水南岸大营,请袁术派来了军中少有的五千精骑。列于大营之西,防范着周营内的骑兵再度冲出,以及西面河南县城的周军骤然杀出,掩护大军攻城。
徐荣不慌不忙的抽调兵马应对,昨日大军虽然休息的不怎么样,但有一点很不错。
那就是楚军的疲兵之计,让三军将士皆是愤懑于胸。眼下楚寇在外,诸将士更是奋勇杀敌。
己军士气如虹,而楚军昨夜遭受劫营,士气略有低落。
一相作较下,挡住今日楚军的攻势,不成问题。
楚军连续两个时辰的强攻,正如徐荣所猜测的一般。敌军士气越来越低下,还不如昨日试探之时高昂。
这种状态,士无奋死之心,将无先登之意,想要攻破营城,难上加难。
张勋自然也是发现了手下各部士气低迷的状况,心知事不可为后,也在正午未至前,罢兵回营。
两军再作休整!
战事方休,徐荣便收到了来自北面邙山钻出来的几名信骑,也得到了大王的密信。
粗略看了一眼后,便尽知所有。
而后,趁此闲暇之际,召集诸将,安排一番。当夜又责斥候出营,告之防守河南县城的贾逵、王方二人。
贾逵两人自然明白徐荣的一番谋划,如今得到斥候秘密送来的消息,更是知晓具体时日。于是,大发城内兵卒,将所准备的舟筏悉数聚集到西城附近。
同时,洛阳城内的傅燮、士孙萌等人,也得到消息,兴奋不已。
而在崤函南道的宜阳,迎来了李式亲率的一万六千余精骑。赵衢及杨秋,则继续率领一万余将士,向南面三十里外的陆浑关而去。
赵衢、杨秋刚离去不到一个时辰,于后追赶李式的信使,将高诚密信交到了李式手中。另外几名信骑,则是继续南追杨秋、赵衢两人。
看着书中所署,李式面色凝重不已,抬目望了眼南面,不由叹气两声。
赵衢、杨秋二人,这自弘农以来,自己与两人并行十余日,刚刚建立了不错的关系。
杨秋是周国宿将,打大王西讨羌乱时,便追随王上,披荆斩棘,征战破敌。可谓是战功赫赫,于军中威望也是不低。
而赵衢只比自己大了三岁,与其共同话语更多,关系也要好一分。没打过多少仗,或者说他们第三军从建立开始,就没怎么上过战阵。
唯一的一次就是南阳大战后期,结果到了穰县,第二军早已围城。第三军也跟着围城一阵,再之后周楚暂和,休兵罢战。
这一回,还是第三军上下第一次作战呢。所以赶往宜阳的途间,赵衢显得格外兴奋。
现在,怕是他们两人还不知晓这一切的布局吧!
嗨~
李式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只是替二人惋惜了一番。
毕竟,王令以下,自己若是因为十几日的交情,就坏了大王与徐荣的这场谋划,那可就罪责深重了。
阿翁成了魏国中尉,身在安邑,手无丁点实权。这一生,可能都要呆在安邑了。
李式一族的荣盛,还需要自己去支撑,决不能因私情而误大事!
于此同时,正在休憩的张勋也被唤醒。
几名士卒押着两个周军士兵,来到中军大帐外。
“大将军,斥候捉到了周军信使!”
亲卫统领入帐禀报,张勋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接过亲卫递来的湿巾,擦拭了一番面颊,清醒清醒。
随后,才言道:“带进来!”
“诺!”
两名周军士兵被押入帐内,神色萎靡,身上也有几道伤痕,鲜血淋淋而下。
张勋长吐一口气,盯着这两个周军信使,问道:“实话道来,本将尚可绕汝二人一条活命。如若不然,想来尔等也知是何下场!”
两名信使心中惶恐,对视了两眼后,仍旧迟疑不决。
张勋也不着急,就慢慢的等候着。
时间愈久,信使的压力也愈加的大,直到感觉快喘不过气的时候。
一人才咬着牙说道:“将军,小的们知道的不多。这次去往河南县送信,奉的是徐将军之命。信中所言,小的并不知晓。”
随后,信使抬头看向身旁押着自己的楚兵,又继续说道:“密信,在札甲夹层内!”
楚兵一愣,看了眼亲军统领。
那张勋亲兵挥手示意士卒松开,取下信使身上札甲。
用短匕割开札甲后,果然有一封密信,正在其中。信封已被短匕划裂,但并不影响查阅。
取出信封,上面封泥尚未动过。
张勋打开一观,发现其中所言,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信息。只写着三日之后,观火而发几个字。
“汝呢?”
张勋看向另外一名信使,那信使苦笑一声,言道:“小的二人皆是去河南县城送信的,信中所言,无甚区别。密信,也在札甲夹层。”
几名楚军立马剥下信使札甲,如法炮制,取出密信,交于张勋。
悉数阅完,两封密信所言,一模一样,毫无差异。
得不到最重要的讯息,张勋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继续询问着两名信使:“尔等既为信使,那想必周军讯信往来,皆有听闻。这两日,可有别的消息?”
两名信使顿了一下,才有一人答道:“今日午后,有几名从函谷关来的信使。刚一入夜,吾等便被派往河南送信。别的,倒没有什么了,好像有人传言说这场仗要赢了。”
“嗯?”
闻言,张勋眉头一紧,盯着这两个人,眯了半响。
“送他们回去吧!”
张勋突然一句,让帐内所有人都呆住了。
两名信使大惊失色,匆忙说道:“将军,将军,可不能送吾等回去啊。小的是南阳人,小的回乡或者加入大楚都行!”
张勋没有说话,只是摆了下手,随之折入后帐。
亲卫统领冷哼一声,冲着几名楚军喊道:“把此二人丢出大营!”
“诺!”
两名信使亦是面色苍白一片,也不再作反抗,任由楚兵拖出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