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丰镐大捷
一日一夜之间,关中局势顺变。
叛军二十七万大军,朝夕败亡。数万人战死沙场,几十万大兵溃逃。
余下不足六万的汉军将士,狂追百里,及近武功方止。
三日之后,各军各部这才回归镐邑大军营寨。
中军大帐之中,高诚与一应诸将,依旧在畅饮庆功。此情此景,已有三日之余。全营之中,也莫不过如此。
自长安发送来的酒肉,分发诸营,数万大军同贺。
这一战,足以让帐内所有的将军,名列青史!
征讨黄巾以来,以少胜多,对于汉军来说如同家常便饭。皇甫嵩南征北讨,所破黄巾之众,几近百万,斩首更高达数十万级。
可,照样比不得此战辉煌。
七万精骑,将叛军狠狠的拔了好几个档次。二十万黄巾贼,也不过是在此之上锦上添花罢了。
会宴毕了。
高诚刚回到内帐,便有人前来汇报战果。这一战参战人数很高,也使得统计战功、缴获,更加费劲。
“启禀君侯,吾军斩获已粗略统计出来,还请君侯一观!”
后勤官上前,取出竹简,便欲交付阎行手中。
“罢了,本将酒醉,不如由汝亲颂闻之,可否?”
高诚一副慵懒的模样,醉酒?那倒还不至于,好歹自己身为三军主帅,不想喝的话,没人敢灌自己。
“能与君侯颂功,卑职荣幸之至!”
后勤官表现的比高诚想象的还要激动,仿佛中了几百万大奖似的,掐媚之色溢于言表。
高诚也微笑点头示意。
“回禀君侯,丰镐一战,叛军聚众二十七万,更兼七万精骑。吾军将兵九万,阵而战之。得天子庇佑,君侯才溢,一战决胜负,溃兵百里。”
“三军将士,奋勇杀贼,斩级八万八千级,俘获近十三万众,又得精壮战马六万匹,兵戈甲胄钱货无数,威震天下,兵凌四方。”
后勤官一言一语,听得高诚是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家伙挺会说的啊。
竹简上肯定不会如此写,毕竟那是公文,日后要交递洛阳。怎么可能允许有如此夸耀之语,不过,送给陛下的战报倒是可以这样写。
唔~现在正好缺个书记官,只是不晓得这家伙字写的怎么样!
“贼势浩荡,战马十余万,勇士如云。然终不及吾汉军忠士,良谋勇将,明君贤帅。这才得以三万忠魂,取贼之覆灭。”
“国士如此,实乃吾大汉之幸甚!”
最终,一句结束语,给这次华丽的汇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后勤官很满意自己刚才的口舌之利,面色略带些喜意。想必,君侯定然会高看自己一眼吧。
果不其然,高诚一开口,便直接了当问道:“言论不俗,汝为何人?”
“回禀君侯,在下五原李肃,字伟恭!”
嗯?
李肃?
莫不是那个劝说吕布弑父的李肃?
高诚仔细的看了一眼李肃,又问道:“诚见伟恭文采着实不凡,不知家世何如?”
李肃愣了一下,神色莫名暗淡起来,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短短片刻之间,就心灰意冷起来。
“回君侯,卑职家世贫寒,能习字学礼,亦是受二老天恩。”
家世!
一想到家世,李肃就满不甘心。自己刻苦吗,刻苦!
不说满腹经纶,可行军布阵,诗经子集,杂家九言,自己尽皆涉及。
可偏偏因为家世不行,总是为他人后!
“唔~原来如此,好!”
听闻李肃所言,高诚这才明白,原来李肃并非飞将军李广之后。也是,若是其为飞将军李广之后,又焉能出身区区一个后勤官~
不言其他,仅仅是李广之后的名头,都足以让人待为上宾矣。
“本将幕府,尚未置从事中郎,不知伟恭可愿屈身事之?”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李肃有些反应不过来。方才君侯问及家世,自己还以为君侯亦是常人。却不想,转眼间,君侯便欲征辟自己为从事中郎。
即汉制,将军开府,下辖司马、长史各一人。长史下又设从事中郎二人,左右掾属二十九人,令史御属三十一人。
而司马则主管幕府护军、将校,二者职位不高,却无不是幕府主将信任之人。
自己方至,便辟为从事中郎,得天之幸啊!
“肃何德何能,使君侯如此厚爱!”
“哎,伟恭所言何话,君胸有才华,本将亦是求贤若渴,还望伟恭莫要嫌弃从事中郎一职,位卑职轻啊!”
“君侯此言差矣,肃出身卑微,安敢窥视高位。肃不才,稍有勇力,愿为君侯牵马坠蹬!”
李肃深躬鞠礼,颇是诚心。
“哈哈,言及勇力,军中华雄、阎行皆万夫不当。然诚用兵,稳重矣,好将兵,勇将有则美矣无则也罢。”
“唯独这三军将校,治兵者亦有苏则、傅燮、夏育、张任等良将,独缺为诚处理繁物之人啊!”
说到底,高诚还是想要李肃转为文官。李肃口才善辩,文采亦有。只要多加宠照,忠于己心,日后也方便自己控制凉州。
如今,凉州各郡县主官,几乎尽为世家中人。偏偏自己手下治政人才稀缺,插不进手,心中实在不安。
“君侯大恩,肃没齿难忘!”
李肃没有再推脱,抱拳应声大喝,铿锵有力。从事中郎完全是与幕府主将绑在一起,君侯飞黄腾达,自己亦会水涨船高。
“好,伟恭快快请起,此时正有一事,需伟恭相助啊。”
“君侯旦言无妨,职下定全力以赴!”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高诚笑了一下,略作玩作,继续说道:“此丰镐一战,如何报于洛阳,还要多多劳烦伟恭了。”
李肃眉头轻舒,看了高诚一眼,拱手言道:“君侯所命,职下这就去办。骤时,若有不妥,还望君侯多多训诫!”
“不急不急,这几日来统计军中斩获,伟恭想必也劳累不堪。且先下去好生安歇,明日再言此事无妨!”
“多谢君侯!职下告退!”
李肃退走后,高诚便携着醉意渐渐睡去。
一连六七日功夫,数万大军一直呆在镐邑军营。
送往洛阳的战报已经发去,快骑之下,想必也快要抵达洛阳了。
李肃的文采还是不错的,起码这一份战报写的都比自己强太多了。
虚报战功是不会的,高诚已经是天下名将,又岂会如此自辱名声。反倒是那多达十几万的降伏,高诚想请刘宏同意自己的看法。
洛阳城,广阳门。
一快骑,通过城桓,一路穿梭亭里,直抵内城。
“速速闪开,长安急报!”
此时,正值晌午,城门人流不息。快骑扬鞭纵马,速度丝毫不减。
一应黔首、富贵人家,或是闪开身形,或是拉走车架,让出道路。便是城门守军部曲,也出门驱散周边百姓,维持城门。
快骑穿马过城,直奔南宫而去。
行至宫门,依旧大声高喝,羽林郎未曾作阻,放其入内。
第204章 传报
“启禀陛下,长安传来急报!”
崇德殿内,刘宏正与一应朝堂官员,商论天下局势,亦或者说是在做交易。
四方贼众起事,背后必然有世家大族的影子。要不然,那帮宵小贼寇,又焉能做到同时响应。
对于世家所求,刘宏心中还是有点数。为的就是那些战场军功,来提携家族子弟,用老了的手段,哼!
这场交易,从天色未亮,直至此时,仍未罢休。
难以纠缠的点,就在于军中将校一级。
世家想予家族子弟谋些不差的位置,而刘宏不想让出这些手握兵权的将校职位。
放到黄巾起义前,大汉帝国的军队,掌握实权者便是校尉、都尉一级。黄巾乱后,这才出现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位实权四镇将军以及高诚的安西将军。
眼前,世家想利用此次机会,组建私自部曲,然后再求得官职,转变为正规军。之后,这些军队,只会听从世家号令,而不遵朝廷政令。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所抛出的砖石,用来引玉罢了。不过,自己可不会上当。
正当难解难分之际,一名在殿外候着的羽林郎将,躬身入殿,高声汇报。
“有何要事?”
刘宏眯着眼睛,轻言一句,回荡殿内。
“启禀陛下,长安战报,言安西将军于镐邑大溃边章三十万兵马!”
“什么!”
刘宏闻言,当即拍案惊起,喜色洋溢于表,不敢置信,直言问道:“此事当真?”
“回禀陛下,当真。长安来人,已送来安西将军奏报!”
“速速呈上!哈哈哈~”
刘宏心中高兴,不自禁大笑起来,再望向殿下群臣,更是得意起来。
尔等诸卿,心中所期,无非便是边章大军得势,方可行那诡计。如今,高子明击溃边章,朕观汝等,还有何言可说。
哈哈哈~
一名宦官阔步出殿,自信骑手中接过奏报,重返殿内。
“陛下,此便是安西将军奏报!”
刘宏没有说话,讥讽的瞥了一眼殿内诸卿,这才安坐下来,接过奏报。
奏报所言,尽是言及丰镐一战,辞藻华美,气势喜人啊。
“好好好!”
阅毕,刘宏喝彩三声,合上奏疏。
冲着殿下诸人,高声言道:“诸卿,数日前,安西将军于丰镐之间,决战边章。那边章逆贼,举精骑七万,步卒二十万,却不想为安西将军一战所溃。”
“斩首八万余级,降俘无数,值此大胜,当与诸卿同贺!”
“天佑吾大汉矣~”
杨赐拖着病体,老态龙钟,缓缓上前,由心而颂。
见杨赐出言,殿内诸人也只好苦着脸色,躬身行礼山呼:“天佑大汉!”
杨赐出身弘农杨氏,亦是四世三公之族。与当代世家中,声望极高。同时又博才多学,精通史集,名闻海内。
不过,其一心忠汉,皇室与世家僵持十余年,而不生大乱,杨赐可谓功不可没。
刘宏带着感激,端视着这位老太傅。今日朝会,本没有知会其人。毕竟,夹在中间,委实左右两难。再则,老太傅身着伤病,宜需静养。
“杨爱卿,快快起身!”
刘宏急忙虚扶杨赐,示意其回案端坐。
“陛下,安西将军如此大胜,解吾大汉之忧,不可不嘉啊!”
杨赐不知抱着什么心思,转头谈论起对于高诚的封赏起来。
刘宏眉头一皱,有些迟疑。高子明,两面之刃,或可伤敌,亦或伤己。
这次大胜突如其来,自己脑海中完全没有头绪。封,就只能加镇西将军权,兼其开府之宜,西北边地尽归其握。
不封,又如何向天下将士交代?
如此大胜,主帅无一封赏,其余三处平叛大军,还能全力以赴的去平叛?
不过,老太傅既然提起此事,想必心中定有计较。
“杨爱卿有何建言,还请教朕!”
“陛下,安西将军年岁尚虽轻,然文韬武略皆非常人比拟。假以时日,必为吾大汉之梁栋,陛下之持仗。”
“高子明岀于凉州,长于边郡,深受其父教诲,忠于国事君上。陛下不若加其镇西之位,万户之侯,再嘉其高堂,怀以厚恩,感于高门,必成佳话!”
杨赐话语说完,刘宏不由陷入深思,莫非老太傅认为高子明足以为信?还是说,又是一场捧杀之局?
“爱卿所言甚是,朕稍后熟虑,必不负忠臣国士。”
“陛下英明!”
久沉宦海的杨赐,心中明了刘宏所念,却也不再多言其他。自己已经老了,指不定哪天就走了,这天下事,也只能维持到此了。
高子明西线大捷,顿时让崇德殿内的争讨不下消弭不见。
诸臣退罢,刘宏又寻来熟知兵事的蹇硕,商量如何调动高诚麾下各部兵马。
于此同时,绣衣使者也加急送来一封密报。
“且看看吧,如何?”
刘宏将密报,递给蹇硕,紧接问道。
蹇硕看完,沉默了。
由北军司马赵显、三河精骑统领盛珨领北军归洛,转而支援东线战场的皇甫嵩。而其余兵马,进入凉州,继续追缴西羌残贼。
同时,以十余万黄巾俘虏,押解凉州,充实边地,屯田供应军需。
嗨~
蹇硕叹了一口气,高子明之心,已彰显无疑。
刘宏也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反而愈加平静,回忆着自登基以来,所经历的种种之事。
这天下,当真无一国士啊!
“陛下,安西将军,或是为凉州战局所虑,未必有他心啊!”
“那便传令,将所有俘虏,尽皆枭首,充作军功!”
“还有,加安西将军为镇西将军,俱开府,封秦亭候。”
刘宏没有去听蹇硕的话,目视前方,与身边蹇硕说着对于高子明的封赏。
迁虏屯田?
高子明啊高子明,汝当真想要拥兵自重吗?
加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这些都无妨。毕竟,凉州偏僻。就算是高子明再用兵如神,没有粮草积蓄,亦是不堪一击。
可聚兵屯田,这就犯忌讳了!
“陛下,杀俘不详啊。此际正值四方平乱,若是传闻出去,怕是于战事不利!”
蹇硕迟疑了一下,还是提着胆子,向刘宏谏言。
“无妨,高子明杀的俘虏太多了,再多一些也无关大局!”
第205章 这天子
丰镐大捷,迅速传遍司隶各郡。
尤其属洛阳周边百姓,更是举足相庆。边章三十万大军,聚兵长安,生怕那羌胡贼寇,攻破长安,杀到洛阳来。
如今,贼寇被安西将军一战击溃,西侧无虞矣。
有识之士,更是对高诚再度刷新感官。
天下名将者甚多,终大汉数百年,一战破骑十余万者更是多不胜数。然,斩羌首四万余级,这就恐怖了。
当年段颎数年平定东羌,大小数十战,也不过才斩首五六万级,就使得东羌威风不在。
西羌部族众多,青壮善骑者亦不在少数,可也顶不住如此大的损失啊。
凉州之战中,杀了十余万羌人,精骑近两万。美阳一场大战又是斩杀数万,现如今丰镐一战,再斩四万。
这~
西羌被高子明杀的还有青壮吗?
当真厉害!
凉州之士,唯段颎、高诚二英雄也!
丰镐大捷,最重要的便是提起了大汉帝国军民心士气。
两月之前,大汉四面尽是叛军,甚至一度威胁洛阳八关险隘。军民心气不断降低,还好皇甫嵩三人没有负了朝廷厚望,连连胜战,这才止住颓势。
而高子明这一战打的更加漂亮,也更加激奋人心。所有人都知道,中原叛军不成气候,唯独边患,让人心忧。
其次,西方战线大胜,大汉帝国最精锐的北军,便能迅速调往其余方向,加快平定叛军的步伐。
数日之后,朝廷赏赐制诏以及大军调令,来到镐邑大营。
镐邑大营外,战场早就打扫干净了。死尸尽皆焚烧,残破甲胄、旗帜,也都收之一处。
唯独那旷野上的血红,久久不褪。
数日来,三军将士每日马肉、美酒供应,又兼大胜鼓舞,个个昂扬挺胸,睥睨天下。
天使到来,让数万将士,心中再添三分喜色。
血战过后,论功行赏,便在此际。
普通将士以及底层军官的叙功,是由高诚来批拟,然后统计下来,上报大将军府,由大将军府审批后,报予陛下,最后赏赐才会发送下来。
而主要将领的叙功,直接是由大将军府探讨之后,交由陛下审批,下天使传达。
制诏很长,几乎麾下诸将,皆有封赏。
招待完天使之后,一群人便聚集在高诚大帐内,欢声笑语。
“恭贺君侯,拜镇西之位!”
“不错,下回再见那皇甫老儿,看其还如何猖獗!”
夏育荣获平西将军,都乡候,成为军中仅次于高诚的大将。心中霎那间明白了许多,也再度低下眉头。
其次是苏则、傅燮二人,因为高诚的关系,苏则拜为安远将军,都亭侯。傅燮则为平远将军,都亭侯。虽然仍是杂号将军,可俸禄提升了,还有了侯爵之位。
大汉帝国的官职大小,看的是俸禄,没有品阶。
其余诸将也多有赏赐,只是再无人封侯罢了。
又是一番庆贺之后,高诚与苏则、傅燮二人,回到内帐。
“大兄,陛下密诏,命吾等尽杀降俘,某该如何是好啊!”
高诚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开心,先是宣诏加官进爵,后又密诏杀俘。看来自己想要收纳这十余万青壮的心思,陛下容不了啊。
苏则紧盯着数年未见的义弟,一字一字的问道:“子明,汝意欲何为?”
高诚扭头一愣,正见苏则面色严峻,横眉紧皱,凝视着自己。
“唉~大兄以为天下局势何如?”
“天下局势?”苏则低吟一声,转而说道:“这天下有何局势!吾大汉武威雄布四方,些许宵小不足为虑!”
高诚嘴角一撇,有些无奈,知道的太多,也未必是好事啊。
起码,眼前根本不可能跟苏则说大汉的天,再有几年功夫就塌吧。
先不说苏则信不信,自己要是真如此说,怕是两人的关系就要生出裂痕了。
“大兄~”
高诚迟疑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则叹了一口气,挥手示意,口中言道:“罢了,子明,为兄知汝欲拥兵自重,雄据凉州。可汝当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局啊!”
“大兄安心,弟心中自明,只是还需大兄多多相助!”
苦笑一声,高诚只好出言,看看苏则的意向何如。
“左手君国,右手兄弟,则两难矣!”
苏则更加难受好吗,一边是深入人心的四百年炎汉,一边是八拜之交的结义兄弟。
唉~
而傅燮,身居高诚之侧,不发一言一语。高诚许多秘密谋划的事情,自己都晓得,怕是已经脱不得身了。
不过,既然事到如此,傅燮相信,子明不会心无长略!
“大兄,三弟,吾等还是商议一下,如何解决那么俘虏吧!”
傅燮打破高诚与苏则之间尴尬的气氛,继续说着:“子明,若依陛下之言,尽杀降俘,怕是于吾等兄弟不利啊。”
“不错,自古以来,杀俘不详。十几万尽坑之,日后谁人还敢再向子明投降。更何况,这其中多是贫苦黔首,万万不能杀啊!”
对于刘宏的命令,苏则有些不满。天子担心子明拥兵自重,不想放十余万青壮俘虏进入凉州,为子明所用。
同时,又以坑杀之令,试探子明,确实一举两得。可,这些俘虏,在数月前,大多数还是活不下去的黔首,缘何转嫁于彼等?
高诚沉思了一下,还是下了决心,言道:“杀吧!”
“三弟!”
苏则愣住了……
傅燮也不敢置信的盯着……
“杀吧!不杀,吾等怕是连凉州都回不去!”
高诚想了一遍,赵显、盛珨二人怕是已经得了密令,应会防范于己。
关中兵倒还好说,马腾虽不是亲腹,也也未必有胆量动兵。其余关中兵马,几乎都随自己征战已久,当会选择中立。
自己手中所拥有的凉州兵以及巴蜀兵,尚有三万余人,还有六千精骑。击败北军不成问题,只是那可就真心撕破脸皮了。
再则,就算是击败北军,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攻破长安城。凉州偏僻,尚有北宫伯玉、李文候、韩遂等人,没有朝廷发运辎重,无需半年,便会不战自溃!
所以,只能杀了!
“要不,行偷梁换柱之策!挑选其中精壮掩之,除了吾等三人,无人知晓降俘具体数目!”
傅燮定睛看向高诚,道出心中想法。
高诚摇了摇头:“不妥,留得少无用,留得多军营之内可藏不住。”
“或可,吾等将陛下要尽坑降俘的消息,传到俘虏营内。再指使其暴动逃乱……”
听着苏则的话,高诚嘴角狠抽了两下。这位大兄怎地就成了菩萨心肠,总想着放了这些俘虏。
要真按照其所言,那自己硬顶着陛下的怀疑,费劲苦心的布局,为了什么?
就为了把俘虏们抓起来,然后再放着玩~
第206章 廖化
两日后。
今天是个好日子,宜动土、破土、安葬!
六万余汉军将士,尽皆出营,分布俘虏营四周,严阵以待。
而后,骑兵侧翼集结,随时准备出击。
高诚端坐点将台,布置酒水、三牲,一身常服披挂,神色淡然。
汉军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俘虏营内十余万人的骚动。
精兵四布,战阵相连,弓弩架备,戈矛遥指。如此情景,他们以前没有经历过,可也一样猜测出汉军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杀俘!
“狗贼,高子明怎敢如此,不怕天怒人怨吗!”
何曼气呼呼的指着营外汉军大骂,尤其是中军大纛所居之处。
旁边的兄长何仪,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气,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此时说再多也没用了,技不如人,三十万大军惨败高子明之手,已成案板之鱼肉。
“高子明名闻天下的一战,便是在巴蜀之地的葭萌关外一战。其后,杀俘数万,积尸首十余万,堆砌京观。”
“其后,又于宛城外,坑杀吾黄巾义士数万人,可见此人本就是残暴好杀之人。”
何曼右侧,一名俊秀少年,突然站了出来,与何曼说道。
何曼听得一愣一愣的,葭萌关一战,自己不知道。反正,就晓得这高子明乃是天下名将。而此时方知,其亦是嗜杀成性。
黄巾降俘虽然骚动,可却没有一个人胆敢有所异动。那严阵以待的数万汉军,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证明了,他们天下无敌!
一场大战,委实杀的人心惶惶!
“唉!”
廖化叹了一口气,抬步朝着营外走去。
……
韩五,一名四十多岁的老行伍了,出自北地边军。
从军二十年之久,斩的首级不计其数,早就因功升至军候,手底下管着二百多号弟兄。
丰镐大战,自己又是立了一些功劳,不过恐怕是升不了官了。毕竟,再往上就是司马、校尉一级。
没有丝毫点背景的自己,估摸着也能升为公乘了。
再往上就是高爵,除非是立下泼天大功。比如大军攻城时,主将许言先登者升爵。或是大战时,斩下敌军主将首级。
可惜了,这些都很难。
只是,韩五现在愁的不是这个,而是后继无人。
出身边地,父母妻儿,早就在一场来自鲜卑的打草谷下尽皆故去。不然,自己又岂会当这二十年的厮杀汉。
为的就是报仇雪恨,杀胡!
“军候,营内出来一人!”
手下一名屯长,指着俘虏营大门,打断了作思的韩五。
韩五顺势一望,只见一名个头不大的小子走了出来。
哼!
冷哼一声,韩五手臂一摆,周围二百多名弟兄,猛然一顿,拔剑挺戈。
说实在的,韩五对这次行动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不如自己在帐内酣睡呢。
杀俘?
唉~哪里用的着这么大阵仗。
围着营寨,扔些湿柴,引燃之后,要不了几个时辰,十万人都得熏死在营内。
现在?
且,后面还在挖坑呢!
要挖装下十万人的坑,打算挖多久~
当然,韩五心中没有一丝对君侯的不敬,只是感觉有些麻烦而已。
“三十步,此人再敢上前,杀!”
韩五与身边屯长下了一令,转而闭目养神,视营内十万俘虏为无物。
“诺!”
廖化面对汉军阵势,反倒是怡然不惧,虎步生风,来到阵前。
刚至三十步外,一矢射入脚下土壤内。
廖化面色不变,颔首看了一眼箭矢,又抬头看向正前方的一名汉军军官。
“回去,想死也无需着急!”
廖化没有回话,抬步向前。
汉军军官手一挥,身后数名将士取出弓弩,瞄准行进中的廖化。
三十步的距离,绝对能够将这个少年的身躯射穿,必死无疑!
军官手势正欲下挥,却是被韩五一把扯住。只见韩五眯着眼睛,看着阵前少年,颇有些欣赏,口中言道:“发矢,中其左肩,莫要伤其性命!”
“唔~军侯是看上这小子了?”屯长听韩五说话,笑着开了句玩笑。
“嘿~”韩五喜上眉梢,嘴角微扬,拍了一下手下屯长的肩膀,继续说道:“这小子,面对数万大军不惧,胆色非凡,是个好苗子啊!”
“也是,俘虏营内,十余万人畏吾汉军将士如虎,这少年当真难得一见!”
“行了,注意一下!”
“放心吧军侯,某也射艺也不差!”
韩五点了下头,继续端望廖化。
廖化怕吗?
怕!
数万汉军,军阵森严,多是虎贲之士,杀人如麻。
可那又如何?
营内十万人的性命,又焉能一朝之间,尽皆没去。
或许,自己的想法能够救一下这些人,也能为自己的晋身之资。
“噗!”
廖化身形一顿,咬着牙,扭头看了一眼肩上入肉的箭矢。
眉头微皱,继续向前。
“中右肩!”
韩五嘴唇动了一下,再次言道。
“诺!”
“嗖!”
一箭飞过,正中廖化右肩。
廖化再度顿住身形,捂着左肩伤口的右臂,也垂了下来。
抬头望去,只见两名头顶插有赤羽兜鍪的汉军军官,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这算是考验吗?
还是说,真的会死?
仅仅是迟疑一下,廖化便再次踱步上前。进是死,退亦是逃不过屠戮,还不如拼一把。
“军侯?”
屯长微笑着看向自家上官,韩五神色飞扬,说道:“不错,委实不错。行了,着两个弟兄,照顾一下。顺便问问这小子,自己一个人跑来干嘛,真不怕死?”
“诺!”
军阵散开,两名汉军将士当即上前,扶着廖化归入阵中,遣医者治伤。
屯长走了过来,看着正蹲在地上,任由医者包扎伤口的廖化,不禁笑了一下,问道:“小子,叫什么名字!”
廖化看了眼这军官,头一扭,没有说话。刚才就是这个家伙开弓射的自己,现在又出来装好人了?
屯长嘴角一抽,嘿,这小子,还倔起来了。
“不说是吧,行,来人!把这家伙一会给乃翁送回俘虏营去!”
“诺!”
身后两名士兵紧绷着嘴,应了一声,配合着屯长吓唬这小子。
“某,廖化!”
廖化一听果然心急,赶紧开口说道。不过,这一脸气愤的表情,足以显其内心。
屯长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嗯,廖化,汝冒死入阵,所为何事!”
“为了俘虏营内十万性命而来!”
“呵~”
屯长讥讽了一声,便是周围其余将士也都面带嘲笑。
杀俘,是当兵的最喜欢干的事情了。
因为一般情况下,杀俘所获首级,是会平分给所有将士。那可是首级啊,也是战功、钱货、耕田,谁都不会嫌少。
再则,主帅安西将军已经下达了杀俘的军令,三军将士无不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军令既下,又岂会因一未冠少年所能改之?
第207章 雄中雄
“小子,莫过自大,汝一少年,何能决十万人之生死?能决者,唯君侯尔!”
显然,出身北地边军的屯长,对于同样凉州人士的高诚充满了崇拜。而在其话语落后,周围不少士兵也完全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廖化苦笑了一声,同样点头默认。这就是事实,眼前的局势就是,高子明能一言决此十万人之生死!
“化孤身前来,有言谏于君侯!”
廖化忍着双臂的伤痛,应是拱手一礼,恭敬说道。
屯长轻笑一声,无奈说道:“小子,别说是汝了,便是某家,想要求见君侯,也未必允之。君侯天纵贵胄,岂是吾等言见便能见之?”
“化有救十万人之策!”
廖化不甘心,继续说道。
屯长好不唯一,当即回绝:“救十万人之策?笑话,汝这孺子,置吾等三军将士于何地?弟兄们谁不需要首级充作战功!”
“这...”廖化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半月之前,大家还是战场上的仇敌。汉军能够容忍俘虏半月之久,已是属于罕见了。
首级,战功,这就是汉军将士所需要的。而自己要做的,却偏偏背道而驰。
“小子,某家长官,见汝胆气不小。汝若愿意,便随某走,或可得一活命!”
廖化抬起垂下的头颅,看了一眼这个军官。
活命的机会?
那营内的十万人怎么办?
难不成,都要死于此地吗?
安西将军,又岂是自己想见就能见到?
屯长没有再说什么,手挥了一下,身后两名士兵,立即拉起廖化。
军队里,谁管你一个小子愿不愿意!
廖化也没有反抗,任由两名士兵将自己拽起,朝着前面走去。
没多久,廖化就见到了韩五。
韩五摆着脸色,严肃不已,紧紧盯着廖化。
而廖化也端望着这个汉军军官,看来便是此人在方才,留了自己一命。
“军侯,这小子,卑职已带到!”
“嗯!”
韩五点了下头,瞥了廖化一眼,直接说道:“小子,从今天开始,跟在某身边,为一亲卫,不得有误!”
“好嘞!”
不等廖化作答,旁边的屯长却是笑嘻嘻的应了下来。随即就让人拉着廖化下去,准备换上汉军甲胄。
毕竟,眼前是特殊时期,廖化穿着布衣,头上还裹着黄巾呢。要是被北军那帮孙子看到,又是一件麻烦事。
廖化一脸懵的被两名汉军将士挟裹了下去,想要反抗,偏偏两臂尚且疼痛不已,只得口中大呼:“某要见安西将军,某要见安西将...呜呜呜!”
一听廖化鬼叫,士兵可不会客气,当即不知从哪抽出一块破布,硬是塞到廖化嘴里。
韩五抽着嘴角看了一眼身后,又回首看看手下屯长。
“啊哈哈~军侯,这小子有点倔,非要去见君侯!”
“哼,一会派人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诺!”
....
“君侯,午时已到!”
阎行拱手一礼,冷漠的朝着身前高诚禀报。
“嗯,开始吧!”
高诚呡了口酒,轻声下令。
“诺!”
“君侯有令!着赵显、盛珨二位将军,领北军将士入营!”
阎行朝着前方传令官大吼一声。
令官当即遣人下去通报赵显、盛珨。
当赵显、盛珨得到军令后,洋溢着狠辣的笑容,指挥者麾下一万八千余将士,缓缓出阵,朝着军营而去。
这些都是安排好的。
赵显、盛珨再过几日就要回师洛阳,然后支援东面的皇甫嵩。而这十万颗首级的战功,高诚不打算收。天子欲使自己杀俘决于关东,自己可不能如此自暴自弃,总要留条后路。
杀俘者皆是北军将士,如此一来,日后自己总有说法不是。
而赵显、盛珨也满怀欣喜的接受,这个功劳不算小了,足够二人再晋身一级。
杀戮的过程很是枯燥。
俘虏营原本就只有一圈栅栏相围,轻而易举的就被骑兵用套索给拉倒一片。随后北军将士顺着缺口列阵前进,刀盾兵、戈矛手在前,弓弩手在后。骑兵环绕军营,时刻防止有俘虏趁机逃脱。
十万俘虏,人数虽广,可心气早就在半月之前,被汉军杀了个精光。
面对挥舞着屠刀走来的汉兵,一群群的俘虏不断后退,竟无一人胆敢上前阻拦。
直至退无可退。
“杀!”
“杀!”
“砰!”
弓弩手尽情的发着箭矢,射翻一片片人群。
而刀盾兵和戈矛手,依旧在向前推进,每走一步,脚下都踏着数十具尸身。
反抗?
俘虏的反抗,在北军将士看来,是那么的可笑。
跑两步都能摔趴下的人,面对甲胄俱全的汉军,能做什么反抗!
汉军不缺粮,可高诚还没傻到把粮食喂给这十万人。真要是让俘虏们吃饱饭,就真成了定时炸弹了。
一日一饭,堪堪果腹,使得不会被饿死。
这就是俘虏营的情况,人道主义,现在可不吃香!
“杀!”
“啊!救命啊!”
“求求你们,别杀了!”
“高子明,汝这屠夫,不得好死!”
“杀!”
....
俘虏营内,杀声、骂声、哭声、惨叫声、求饶声、嘶吼声,绵延不绝。
高诚端着酒樽的手顿了下来,一樽酒,及至胸口,却再也抬不上来。
默思良久...
“唉~这世道!”
最终,高诚叹了一口气,端着酒樽,将其中酒水,洒到左侧地上。
“杀人者,人恒杀之!”
“哈哈哈哈~”
“君侯?”
阎行担忧的看着高诚,有些不知所措。
“无妨!彦明,有一句话说的很好。”高诚笑完,转头微笑着冲彦明说道。
阎行神色一禀,问道:“末将不知何言,请君侯教诲!”
高诚收起笑意,望向屠戮中的军营,口中说道:“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嘶~”
高诚语气温和,可在阎行听起来,却是寒毛林立。目光看向君侯,有些不敢置信!
而高诚说完,偏是转头一视,于阎行目光对立,轻言续道:“诚,谨不知何时能成那雄中之雄!”
回首高歌: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
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
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君不见,
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
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
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
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
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
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
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
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
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
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甚?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君不见,
狮虎猎物获威名,可伶麋鹿有谁伶?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君休问,
男儿自有男儿行。
男儿行,当暴戾。
事与仁,两不立。
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
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
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
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
放眼青史三千年(原为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莫要骂慕寒抄袭,嘿嘿,查到这个男儿行,读了好几遍,真爽,与大家再分享一下!感谢仇圣前辈给生在和平年代的我们,留下一篇激奋人心的辞藻。)
第208章 无题
廖化目瞪口呆的望着俘虏营的方向,嘴角颤抖不已。
眼前只能看到一排排的汉军士兵,严阵以待,旌旗凛凛。望不见那恢弘残破的俘虏营,也看不见那惨烈的杀戮之场。不过,耳边不断传来的嘈杂声,无不在诉说着汉军开始了屠杀。
“怎能如此,怎么能此啊!”
廖化有气无力的低吼了两声,捂着面庞,蹲了下来。
比起廖化,周围的汉军将士,则是怨言载道。
杀俘的只有北军的人,也就是说,其余人都分不到那些首级啦?
怎么能这样嘛!
大家伙辛苦了大半天,感情就是来看场子的?
不少士卒都询问身边的官长,神色之间,都带着对首级的渴望。不过,他们的屯长和军侯,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北军这帮狗贼,匹夫!”
屯长冲着前面吵闹的俘虏营大骂了两句,回头不甘心的看着韩五。
韩五凝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多言无益。想必君侯也是迫不得已,切莫再言其他!”
“嘿!”屯长气呼呼的拍了一下大腿,扭身离去。
留下韩五一个人,静静的望着前方。
看来,杀俘这件事不简单啊!
自己等部下多是凉州兵以及关中兵,论起与军侯的亲近度,绝对能甩开北军。而所有人都知道,君侯治军虽然,可对麾下将士绝对不差。更不用说属于亲信的他们,以及一衣带水的关中兵了。
现在,十万颗首级,看起来好像全都归了北军。
这可不是君侯一向的做法啊!
想了一会,韩五再度哀叹一声,可惜了,这些军功是没自己等人的份了。
天色渐渐落幕,夕阳西下。
诺大的俘虏营内,厮杀声暂时停止了,只余下那数不尽的哀泣、咒骂!
十万人。
再不济也需要动刀子杀!
这么区区两三个时辰,根本不足以完成。
高诚也早已起身,来到阵前。
十万青壮啊,可惜了!
此次与西羌持续长达近十个月的战争,早就将凉州打烂了。关中之地,还算好些,只有渭河北部一带受损严重。至于凉州,自己现在都估算不出还会有多少汉家郎。
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战前,凉州虽然偏僻,可好歹也有着近七十万的人口,青壮男子不下十万余。现在,呵呵,恐怕也就自己手下这两万多壮儿,还有坚守凉州的两万丁壮了吧。
一战折损青壮近半,老弱妇孺更是不知凡几。
三千里凉州大地,想要恢复到战前,没个二十年根本不可能。
而这十万俘虏,自己原本就想全部迁到凉州,补充边地,也好为日后占据凉州,作以打算。可如今,迫不得已之下,尽皆坑杀,难喽!
看来自己也只有早做打算,吃下三辅之地了。不然,面对实力无比强盛的关东、河北、两淮、青徐,不好打!
“二兄,待到北军回师洛阳后,便开始宣传吧!”
傅燮点了下头,只声应道:“子明放心,此事易尔!”
用这十万战功,挑开关中兵与北军的间隙,便是高诚的打算。
现在或许没用,可等到天子山崩,群雄并起之际,关中兵自然而然就知道该选择谁。同时,自己进入三辅的难度,也会大大降低。
不过,高诚可不像傅燮那么乐观。
三辅之地,势力繁杂,尤其是关中世家,也多不容小觑。
“走吧,吾等先回吧,这里交给其他人即可!”
高诚轻声说完,再度望了一眼黄昏下的军营,扭身离去。
身后阎行、傅燮等人相随,策马自阵中通道,涌向后方,直奔镐邑军营。
...
次日晚间。
赵显、盛珨回营复命。
得了十万首级的战功,两人自然是欣喜异常,笑口常开。
一入高诚中军大帐,赵显、盛珨就拱手行礼言道:“末将见过君侯!”
“嗯,二位归来,看来已是完成军令啦!”
高诚神色平淡,嘴角强带了点微笑,与这两人回了一句。
“末将等还要多谢君侯成全,君侯厚恩,无以为报!”
“无妨,二位将军随某征战凉州,复战三辅,劳苦功高。更兼陛下与二位将军,信任有嘉,吾等同势,诚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事之!”
“君侯真忠臣也,待末将归洛,定要向陛下进言,以表君侯忠心!”
赵显接过话语,拱手道来。
高诚笑了一下,转而说道:“二位将军,劳烦一日夜,怕是早已疲倦,不若先去休憩一番。待到明日,本将亲自为二位将军贺功如何?”
“君侯日理万机,吾二人如此晚间,尚来打扰君侯,还望君侯万勿怪罪啊!此际,军命已复,吾二人权且先行告退!”
赵显一样是微笑着托辞说道。
高诚点下头示意,而后,赵显、盛珨退出营帐。
两人一去,帐内便转出苏则、傅燮二人。
“这赵显未免太猖獗了些!”
傅燮一走出来,当即怒不可斥的说道,对于方才赵显的态度极度不满。高诚不论再如何说,那也是三军主帅。其北军尚未离去,便依旧要听高诚号令。
可这赵显,完全一副要与高诚平起平坐的态度,真以为有了陛下信任,就能平步青云?
“二兄无需介意,丁点小事,不足道也。反倒是吾等下一步如何作为,二位兄长可能否助小弟思虑一番!”
高诚丝毫不为赵显的态度所惑,与傅燮劝言说道。同时,也道出眼前即将面临的一个难题。
天子刘宏擢升自己为镇西将军,依旧开府。可是,对于军队的指令,却是仅有调动北军归洛。那自己现在手底下的其余大军,该如何是好?
“那李文侯、北宫伯玉二人,俱已返回凉州,重募兵马,与韩遂、李相如二人争夺河湟。吾等还是要早日回到凉州,先彻底剿灭羌人。想来,陛下也知羌贼不除,西疆难宁。”
说完,苏则顿了一下,思忖片刻,继续说道:“至于陛下未及下令,怕还是试探子明之意啊!”
“大兄,陛下试探之意,某心中知晓。不过,小弟愁的还是李文侯、韩遂之流啊!”
第209章 国事
“昨天冀城传来消息,韩遂杀了李文侯和北宫伯玉,尽收其众。如今,坐拥陇西、金城二郡,威压周边羌部。又强征其丁壮,收敛边地散胡、马贼,聚兵不下五万,多为骑兵。”
“同时,李相如手下尚有近两万步卒,分守陇西各地。还有那宋建,占据河关、枹罕一带,背倚西倾山,勾结存钟羌、白马羌、参狼羌等部,一样拥兵五万之数。”
“吾等若击韩遂,唇亡齿寒之下,宋建必然引兵相据。如此局面,何以解之?”
高诚将昨夜收到的消息,尽皆诉与苏则、傅燮二人。
真没想到,这韩遂还真是厉害!
李文侯和北宫伯玉,怕是刚刚回到榆中没多久吧,居然就被韩遂给弄死了。
原本还打算坐观李文侯与韩遂斗法,自己成渔翁之利。现在看来,需要尽快赶回冀城,免得为那韩遂所乘。
苏则凝着脸色,阴沉不已,谁都没想到情况会急转而下。
“若是趁韩遂整顿兵马之际,吾等迅速赶回冀城,奇袭击之,何如?”
傅燮在侧,口中言出一策。
“不妥!”傅燮话音刚落,苏则便开口,继续说道:“镐邑一战,军中缴获战马虽多,吾军回到凉州仍需要十日功夫。现在韩遂独大,其若是心狠手辣,足以在十日内,镇住羌人,为其所用。”
“况且,奇袭太过冒险了!”
高诚顺便补充一句。
陇西、金城一带多是羌族部落,几万人马行军,肯定会被一些游走的羌人发现。这一点,军中斥候根本不可能做到完美。
若是被发现,中了羌人埋伏,可就真的惨了。说到底,自己手下主力皆是步兵,仓促间与骑兵交战,必败无疑。自己大军一溃,整个凉州都守不住。
而即便是突袭成功,面对多为骑兵的羌人,也扩大不了战果,最多也就是杀一杀韩遂的锐气罢了。
两相对比,完全是得不偿失!
不可取。
“突袭不成,就只能拖下去了!”
苏则板着脸色,接着说道:“北军回洛,关中兵亦须镇守三辅,能用之兵,不过区区三万余人。面对韩遂五万骑兵,还是不好打!”
“不错,韩遂手下那五万人,少说也有两万骑是收自李文侯麾下。这两万骑,经战不少,颇是悍勇。正面交战,某只有三成胜算!”
高诚接声说道。
这便是李文侯和北宫伯玉,死的太快的弊处。
镐邑一战,逃走的羌骑,足足有三万人。李文侯稍微给力一点,都不至于让韩遂坐大。
“陇西、金城一带,产粮不多,养不起数万骑兵。而吾等据有汉阳、安定二郡,又背靠三辅,不愁粮草辎重。看来,也只能严防死守,耗死韩遂了!”
高诚听完苏则的提议,无奈苦笑了一下,说道:“大兄,如今已近八月,今年凉州又是颗粒无收。三辅之地要供养凉州二十万军民,哪里能存下粮草。”
“即便是到了明年,凉州丁壮,尽皆从于军中。若是散去耕种,边防必然疏漏。而若是不散去,凉州还是收不了多少粮食。原本某还打算用这十万俘虏,进行屯田,好继续剿灭羌人。可如今,已是坑杀,两年之内,根本不可能出兵平定韩遂了!”
缺粮,就是整个凉州的现状。
去年天灾、战乱,凉州所收获的粮食,几乎全都消耗一空。而今年汉阳郡的耕种又被耽搁,能收获的粮食绝对不多。只有等到轮耕过后,来年此际,凉州才能做到自给自足。中间将近的一年的时间,只能仰仗三辅之地。
至于出兵打仗,最起码也要再缓一年,手中留些余粮才可。
当然,若是朝廷能够批下大量粮草,一切都好说。
不过,想到这,高诚就只能干笑了。
屯田尚且不许,天子又怎么可能给与自己大量粮草。眼前羌族大势已去,再怎么闹腾也仅仅局限在凉州一地,威胁不了司隶一带。
“朝廷当真视韩遂为无物呼?”
高诚所言甚多,可苏则却是听出其中关键,那就是至始至终,朝廷都没有出现在语句之中。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应会如此,陛下既然防范吾拥兵自重,肯定要做以枷锁。粮草的供应,会有,但肯定不足以让吾等出动大军平叛。”
苏则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吾大汉竟如此于斯,边患何时能靖!”
旁边的傅燮,亦是有感而言。
便是高诚,也无奈的低下头颅。王朝的崩塌,并非一日之积,亦非一人之责。
细数中国五千年,多少朝代、势力,末期之际,无不是勾心斗角成疾,结党营私成风。
东汉末年,也一样是如此情况。世家连结,对抗皇权,旁边还有时不时就搞大动静的皇亲国戚。
曹魏的世家势力与皇权斗争,东吴的王权争夺,蜀汉的党派之争,尽是如此。
没有人能够从此中拉开两帮人,因为两者的利益冲突太甚。同样,也就挽回不了即将崩溃的局势。
大汉可以扶吗?
可以,只要刘宏或者世家各退让一步即可。
但,世家不会愿意。他们一退,家族数百年的积累,便会朝夕间烟消云散。
刘宏也不会退让,他是皇帝,不想如同战国时期的周王室一般,虚置高阁。
朝堂上权利的纷争,使得大半国力,空耗其中。连带着诸路平叛大军,也是掣肘满满。
北线的卢植至今没有动静,原因就在于世家力量不甘心如此结局。东线的皇甫嵩,将黄巾贼寇赶出去后,停顿青兖,迟迟不与管承交战,也不过是担心功高震主罢了。
反倒是南方的朱儁等人,日子好过许多。荆北士族在面对荆南宗族时,出力繁多。毕竟,那好歹也是数郡之地,足够所有人吃个盆满钵满。
东吴四大家族,也是一直在侵蚀山越底盘,趁着这次大战,更是加大力度。
至于自己这边,日子要更加难过了。
原先有着边章、李文候的威胁,作为权利争夺的焦点所在,刘宏自然是大力支持自己。而现在,西线稳固,两者便要将重心投入中原地区了。
或许是卢植,也或许是皇甫嵩。
亦或者,天子以北军为重,另辟蹊径。
第210章 回归冀城
次日一早,赵显、盛珨二人便领着北军将士,拔营东进。
与此同时,关中各部兵马,也相继离去,进驻长安诚,听候长安令樊陵的命令。
众多兵马一走,整个镐邑大营便空荡起来。
两万两千步卒,三千精骑,一场大战下来,损失不可谓不重。
进入凉州前,自己尚有一万身经百战的精锐亲信部曲,如今只余下一千骑兵。其余人都死了,步卒死在陇县,骑兵死在镐邑。夏育原先麾下北地、安定士兵,以及五千关中兵,兵力不下两万,如今只余五千来人。
苏则所领的河西四郡兵马,镐邑一战中倒是损失不大,尚有近八千人。巴蜀兵是损失最惨重的,两万人,余下八千人几乎没一个完好的。
两万五千人,还有两千多伤兵。
关中兵和北军也有伤员,都已经随军行进,未曾留在大营内。不然,那几近万余的伤兵,足够人看着头皮发麻了。
九万人,阵亡三万,存者六万,伤一万。
这便是一场丰镐大战,汉军的损失情况。
伤兵比阵亡的士兵要少,因为面对数以万计的骑兵,没有伤员能够躲过万马踩踏。仅仅是左翼的关中兵和巴蜀兵,就占了阵亡人数的一半。
其次,便是身受重伤的人,一样被计入战死行列。
救不回来。
这个感冒都能死人的时代,重伤,几乎就宣判了死刑。
高诚也无计可施。
军中只有止血药,效果也就那么一般般。但凡伤势重上一些,就根本挽救不回来。只有那些轻伤,才能得到下一步的治疗。重伤员?大多被战友送走了最后一程。
此外,冷兵器战争,伤员存活率真心不高。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无法第一时间得到治疗,战场之上,你推我攘,根本没有机会上前把伤员抬下来。而等到战斗结束,奄奄一息的伤员,早就一步踏进鬼门关了。
再次休整两日后,高诚上奏天子,移兵凉州。
三军尽皆乘马,用了足足半月功夫,这才赶回陇县。
而此时,天子刘宏批准动兵的制诏才堪堪送到军中。
陇县很残破,残破到野草横生,区区半年光景,这座雄伟的州治城池,就成了渺无人烟的鬼城。
在陇县停顿一日,高诚领诸军将祭奠了共葬墓。同时,又将数以万计的凉州汉儿英魂,请入其内。
“想当年,某出凉入蜀前际,共葬墓不过区区方圆四五里。眼下,数年光景,就已达方圆二十里。青山依旧,忠魂永存!”
高诚上了战马,回头不舍的望了一眼,这座恢弘的墓地。
苏则也侧目凝视,早早便听闻共葬墓之名,至今方得一见。战争的原因,使其雾色灰灰,可终究挡不住那震撼人心的忠魂义胆。
“三弟,共葬之墓,实乃天下之雄,唯有慕之!”
“可其终究是伤怀之地!”
高诚颔首回身,紧接着大喝一声:“传令三军,兵入冀城!”
“诺!”
令骑应声而走,奔驰三军阵前,口中不断高呼。
“镇西大将军令,兵进冀城!”
“镇西大将军令,兵进冀城!”
声传二三里,三军尽闻。
高诚驭马先行,身后将校如云,甲士护持左右,旌旗遮掩四方。
...
“启禀府君,君侯大军已过陇县。”
一员小吏,俯身恭喝。
上座杨衡抬首,神色略有喜色,匆忙问道:“可知大军行进之途!”
“回禀府君,大军行进,信使未曾告之。直言,三日后,便抵渭水岸!”
“三日吗?”
“好好,某已知晓,汝且先下去休憩!”
“诺!卑职告退!”
待到小吏离去,杨衡这才放下喜色,转而愁眉难展。
凉州并不太平!
冀城六大世家,所占甚广,已经使得原先那些刺史府的官吏心怀怨念。并且,前些时日,刚刚传来消息,言是朝廷已经定好了凉州刺史为何人。
想必,如今也该从洛阳出发了。
嗨~也不知晓子明知不知道此事。
罢了罢了,大军一到冀城,什么魑魅魍魉尽会散退。
日后,凉州刺史到来,那也无需自己担忧了,有子明一人足以!
没过一会儿,阎忠与贾诩二人,也携手前来。
杨衡观此二人面色带有喜色,便知其已知晓子明将至的消息,也不禁再度展开笑颜,上前相迎。
“府君,听闻君侯即将归来,可是如此?”阎忠要比杨衡想象的还要高兴。
毕竟,自己来到汉阳郡的消息,恐怕君侯尚且未知。一场大战截断了三辅与凉州的联络,同时也使得阎忠心里一直有些疙瘩。
现在自己在汉阳郡内,不过是杨衡下属的一区区幕僚,实在屈才。
“自然是真!君侯于丰镐大败边章、李文侯等逆贼,如今归来,必定万民相迎啊!”
“确实应当如此,也好让吾等凉州人士,知晓谁才是彼等依托!”
“那吾等三人,便商议一下,如何行事!”
“诺!”
三人很快就屏退左右,密谋相商。
....
九月十日,高诚引领大军抵达渭水北岸。
只要渡过渭水,对面不远便是冀城。
“报~!”
一名快骑高呼飞驰而来,行至大纛前,屈身相报:“启禀君侯,汉阳郡守杨府君,携凉州大小官吏,冀城百姓,出城列于渭水南岸相迎。”
高诚闻之,抬首相望,可惜眼前尽是三军将士,旌旗飞旄,根本看不见渭水。
“来人,移步前军。”
“诺!”
主将身处中军,自然实在大军的环环包围之下,想要一观情势,还需得赶至前军方可。
快马行至前军,高诚这才得以虎视对岸。
果然,渭水南岸,人群相拥,红绸密布,多是庆贺之音。
而其中,又有一群人士格外显眼,着锦衣玉帛,戴进贤冠,佩印绶。
高诚望了一眼,有些搞不明白杨衡如此做法,是为何故。大军前来,也用不着鼓动全城百姓出城相迎吧。况且,这要是再传到天子刘宏耳边的话,怕是又要多生事端。
不过,事已至此,人都出来了,总不能再给撵回城内啊。
顺便着,再加大一下自己在凉州的威望,也未尝不可!
“传令三军将士,整顿甲胄戈矛,务必干净整洁。稍后分批渡河,列阵相行,谁要是在父老乡亲面前,丢了吾凉州军的颜面,本将决不轻饶!”
“诺!”
军令一下,全军躁动。
第211章 耀武扬威
渭水之上自然有桥,只不过没有长安左近的东中西三座渭桥出名罢了。
大军并没有渡河,没有意义,渡过河后再回来,又何必多此一举。反而是顿步渭水北岸,左右依次列开,成十里之势。
儿郎披甲戴胄,手持刀盾戈矛,昂首挺胸,口中高喝不断。左右旌旗如云,赤旄密布,更兼戈矛林立,森严威武不言欲出。
聚集在南岸的数万冀城百姓,无不是望的心怀激荡,汉家郎士,当是如此。其间,又有不知多少人家,四走相告,言及子弟处于军中,面上自豪之色,显露无疑。
经历了将近一年战乱的凉州百姓,此刻正是需要大军慰籍。
短短时间,数十万人死于战乱,问谁家,有没有亲朋好友死于战乱?
以前,凉州的军队太少了。州郡之间,区区一万兵马,即便加上护羌校尉部两千人,也不足堪用。更不用说,当时夏育所率领的护羌校尉部,正跟随高诚征战黄巾。
现在,大家总算是有了安全感。
前一阵子,听闻郡守府裁撤兵马,可是吓了所有人一大跳。大家虽然都知晓会耽误耕种,可总比不上身家性命重要。羌贼自关中大败而回,要报复的话肯定会挑离得近的汉阳郡。
步卒列阵于河岸,三千精骑,则是随同高诚一同渡河。
高诚驭马先行,身后亲卫护持,再往后则是诸位军中大将,及其众亲卫。
一行人,头戴兜帽,其上赤羽乱舞,将旗更是看的人眼花缭乱。
“吾等拜见镇西将军!”
见高诚过桥,杨衡急忙领着身后文官佐吏上前,躬身拜见。
比起四安将军,四镇无疑要尊贵许多。其上除去前后左右将军,以及大将军、卫将军、车骑、骠骑。而四镇之中又属镇东将军最为显赫,其次为镇西将军。
也就是说,现在诺大的大汉帝国内,高诚确确实实已经身居贵胄。而且,其年岁最轻,潜力无穷。
高诚也未曾倨傲,当即下马,亲手扶起杨衡,温和说道:“杨府君无需多礼,诸君也快快请起!”
一句话,确定了杨衡在凉州的地位!
自己说的当然不算,不过身后数万大军说的肯定算的。至于即将到来的凉州刺史,高诚没有在意,也无需在意了。手握数万雄兵,自己在凉州就是说一不二!
杨衡闻言,慕然愣了一下,直到最后看着高诚微笑的面庞,这才相视点了点头。
“镇西将军远归,城内已是备下些许酒水,请将军及诸将士入城歇息!”
“权且稍后,本将观城中百姓,甚喜三军儿郎,焉能使其未尝尽兴?”高诚一边说着,一边眼睛注视着杨衡击其身后诸文官。
两拨人泾渭分明,杨衡身居高诚左侧,身后一拨人甚是恭敬。而另外一帮人,距离足有两步之远,或是斜眉竖眼,或是讥讽之色,亦或是愤慨不满。
呵呵,还真是有宵小之徒啊!
“君侯所言甚是,府君何不如多着百姓观望一二!”
杨衡身后阎忠站出,冲着高诚与杨衡笑颜说道。杨衡应声点了点头,原本意在如此,不过高诚毕竟是大军主帅,还是要征求一下其意见。偏偏又不好直言,也只有让阎忠配合自己,一唱一和来说出来了。
“咦,伯义兄?“高诚一见站出人士,这才认出是阎忠,又是问道:“伯义兄缘何在此?嗨~诚竟不知也,稍后待到城内,诚必与兄致歉!”
阎忠很是欣喜,投奔高子明是个很不错的想法。自己也如此作为,心中肯定是有点焦虑。毕竟,谁又知道高子明会不会重用于己?
论才华,自己恐怕也就经史子集通熟,在凉州有些名气,还真未必会被位高权重的高子明看在眼里。最关键的是,自己先前追随的是皇甫嵩,偏偏高子明又与皇甫嵩不和。
不过,现在两句话一听,阎忠便知自己来对了。
“忠多谢君侯厚爱!”
“哈哈,伯义兄所来,诚心中甚是欣喜啊。此外,某观吾凉州贤才如云,稍后还要杨府君与伯义兄多多引见啊!”高诚一点也不含糊,既然夸赞了阎忠,那其身后诸人瞬间也抬些颜面,无非就是一两句话的事情。
果然,听高诚一言,杨衡身后众多文官佐吏,皆是喜色溢于言表。
两人也是拱手相言:“君侯所言甚是,稍后吾等聚于一室,定使诸君欢愉!”
一时间,二三十人尽是拱手相贺,唯独侧面的一群人,显得鹤立鸡群。
多言片刻。
高诚挥手压下诸人声音,高声大喝:“诸君,及吾凉州父老,诚拜得天子庇佑,倚仗凉州壮儿悍勇,秦陇大地父老相助,终破的羌贼。”
“自羌贼反叛之际,今已有十月,诚杀贼寇者,不下二十万,为吾凉州汉人报的深仇血恨!可这些还远远不够,吾汉家儿郎,命比金银,尤其是羌贼性命所能及。”
“杀胡令行之十月,日后亦犹行之。凡吾汉家儿郎,皆可斩杀贼首,至郡守府,或得军功,或得耕田,或得钱货。羌贼尚存一人,杀胡令效之一日!”
高诚话音稍落,正欲喘口气再继续说来,却不想一人突然站出,持声高言。
“镇西将军,某有一言,望将军闻之!”
一直看高诚不爽的人群中,终于走出一名官员,锦衣玉帛,面色神骏,颇是不凡。
高诚眯着眼睛,看着不知好歹的此人,心中杀意渐长。这世上,还真有如此作死之人?
“汝欲何言?”
“在下弘农杨...”
杨逸也被高诚那直欲杀人的眼神吓了一跳,听闻这厮杀人不咋眼,前些不久,刚在镐邑坑杀十万之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正欲报出门户,以为庇佑,却是被高诚厉声打断:“本将问汝欲出何言,再敢多言其他,立斩不赦!”
“嘶~”杨逸心中猛跳了两下,无奈说道:“哼,将军乃是军中大将,国朝栋梁,杀胡令一事需由刺史府安排具体事宜。将军莫要自误,插手政务,身及祸端!”
“大胆!”
高诚还未动,身后阎行瞬间拔出腰间佩剑,直指狂言乱语之人。
第212章 加以威严
阎行的剑,被高诚伸手阻下,停顿在杨逸眼前。
看着眼睛一毫之差的剑尖,杨逸瞪大了双眼,猛咽两口口水,亦不敢再多言半句。生怕镇西将军一怒之下,命身旁之人了结了自己性命。
可有人却是看不下去了。
一人愤而出身,正义禀言:“将军欲肆意杀人乎?杨君话语虽有不当,可亦有理!”
“将军身负天子厚望,执掌大军,驻守凉州,当尽心边事。杀胡令所效之者,旦有斩获,乃由刺史府作以封赏。将军焉能一言而决?不若等使君抵达冀城,将军在与使君详谈!”
一番话,说的高诚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不过,只是讥笑罢了。
说的真好听,先是说自己手握大军,不顾国事,仗势欺人。又言边将不得参与当地政务,还要自己等新任的凉州刺史?
笑话!
自己可是镇西将军,要镇西将军等小小的一个州刺史?
此外,自己真的如此,岂不是将那刺史与自己放到平等的地位。日后,什么事都要与其商谈,那自己还玩什么,玩蛇吗?
高诚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笑,指着身后渭水对岸的大军,看着两个可怜虫,又摇了摇头。
杨逸自然是明白了高诚手势的意思,不禁目光望向那数万锐士。反倒是另外一人,不敢置信的盯着高诚,不知说什么好。
跪地求饶?
这等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会将自己的小命放在眼中?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
高诚哀叹一声,轻声说道:“下辈子,别再出风头了,会死的!”
话音刚落,身旁阎行,猛地一剑送出,将杨逸头颅刺穿。紧接着,剑不离手,拔出顺势捅入另外一人腹部,随后枭其二人首级。
“传令三军,此二人欲图行刺本将,故请以节杖,枭首示众!”
说完,高诚从身后亲卫手中接过节杖,高高举起。
人都已经杀了,节杖来晚一点就晚一点吧,反正无关紧要。
“诺!”
很快,便有骑士,将这两刻首级穿在矛杆上,纵马奔走示众。
高诚目光一转,看向众人,言道:“何人尚有异言?”
一群人顿时惊惊赫赫,不敢多言,只有颔首拱手应诺。
“哼!”
高诚冷哼一声,扭头对着身旁阎行说道:“彦明,传令程银,校武!”
“诺!”
阎行一去,高诚这才继续和杨衡笑颜叙话。
此后,所有人再看向这位年轻的镇西将军,都已带上敬畏的神色。
狠辣果决!
却并非坏事!
时值天下局势混沌,唯有心狠手辣,坚毅果决之人,方为大器。
仁义是好,可但凡心善之人,多是迟疑无断,也最是容易为敌所乘。身家性命相托,自然还是要找一个能走得远的人相随。
再则,镇西将军对待自己人还是很不错的,为人也并非暴虐无道之人。
“轰轰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打断众人的思虑以及谈话。
抬首相望,只见河对岸尘土飞扬,旌旗甲士尽是遮没其中,唯独那马蹄之声,踏破山河。
三千精骑,行至桥前,列阵驻马。
七尺高头大马,八尺凉州汉儿,丈长戈矛,玄甲赤衫。
一名名披甲戴胄的骑士,端着长矛,竖立起来,形成一片矛林。身上甲胄更是血色暗淡,腥臭冲天。
“列阵渡河!”
“嚯!嚯!嚯!”
齐声高喝,气势如虹。
渭水桥不宽不窄,足以容纳五名骑士并行同进。
打头的五名骑士,披着血迹斑斑的战袍,昂首挺胸,握着手中长矛,目视前方。
过桥之后,静待余下袍泽而来。
三千精骑,很快就全部过桥,集结在数万百姓的眼前。
依旧是一伍成排,成六百余行,作数里长蛇阵。
自东向西,一眼不可观其尾。
齐齐慢步而进的骑兵,马蹄声带着节奏,一下一下拍打在围观百姓的心中。
望着那浑身血迹尚存,巍然不动,倨傲高冷的甲士,所有人无不是心怀敬慕。
便是马上骑士,在这一刻,也尽情的享受着赋于的荣耀,享受着万民羡慕的目光。
“大汉威武,君侯万胜!”
程银见势如此,中军行至高诚座驾前,不禁高声大喝。
周围骑士,也皆是如此。
“大汉威武,君侯万胜!”
“大汉威武,君侯万胜!”
“大汉威武,君侯万胜!”
甲士如此,对岸汉兵及周围百姓,已是紧接着山呼海啸。
一时间,渭水南北,吼声震天。
“军威如斯,何人能及!”
高诚身旁,端望良久的杨衡,亦是心怀激荡,不禁为其喝彩。
“哈哈,府君过赞了,羌贼未灭,何谈威武。待到杀尽最后一名羌贼,再颂赞即可!”
“将军高义,吾朝前有冠军侯言:’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今有将军‘羌贼未灭,何谈威武‘。国士如此,何愁吾大汉不能再复当年之盛!”
冠军侯?
杨衡说到冠军侯,让高诚不由一愣。
冠军侯啊~
记得天子曾言,收复西域,即赐冠军侯。
霍去病封狼居胥称冠军侯,贾复位列云台第三将,于光武帝功勋卓著,后除冠军侯。窦宪燕然勒石亦称冠军侯。
自己呢?
就凭靠着扫荡黄巾、击败羌人,收复西域,能当得上冠军侯的称谓吗?
那可是华夏五千年来,最高的荣耀啊!
便是班超、陈汤,定鼎西域都遥不可及,自己收复西域,怕是当不起。
或许,唯有击败三部鲜卑,至狼居胥山、燕然山,方可冠军!
杨衡见高诚唉声叹气,皱眉苦思,心知是自己说了不恰当的话。也是,眼前的高子明,好像亦是已达二十三岁。可比起那耀眼的冠军侯霍去病~咳咳,自古至今,有几人能及?
而武将,又有谁不希望自己也能如同霍去病一般?
可惜啊。
君侯与冠军侯同样天资横溢,用兵如神,偏偏所处国势不同。
冠军侯建功立业之际,正值国富民强,北伐匈奴,这才得以封狼居胥。而此时,国疲民倦,也只能扫荡宵小,不得北上出塞!
“唉,当年夏育将军北伐鲜卑之际,君侯若能全军,必成冠军之业!”
杨衡想了片刻,最终言出此句,以解高诚之忧。
高诚回头看了眼杨衡,脑海中也浮现了夏育三路北伐鲜卑之事,低吟说道:“非也,北伐鲜卑,三路大军分出。虽利于速战速决,可亦使得鲜卑得分而破之,何人全军,亦不能胜!”
北伐鲜卑一战,这是大汉帝国自汉匈百年战争后,面对北方游牧民族,打的最烂的一仗。
三路大军尽出并州,可既然如此,为何不汇兵一处,再行出击。夏育引万骑,自高柳出,位于雁门之东。田宴出云中,亦是万余精骑,位于雁门西。
左右两翼皆是精兵强将,偏偏最关键的中军臧旻出雁门,领的是匈奴兵。
天哪~
看到这,想都不用想,肯定要完。
南匈奴之兵现在要多废有多废,身处并州腹地,早就被训成了绵羊,居然用来当作中路大军。
事实上,檀石槐也不愧是雄主。
不仅一眼看出汉军的布略问题,同时果断的引主力大军击破臧旻。中路军一破,汉军左右不得相顾,亦只能取败归途。
同时,也正是这一战,折损了大汉帝国精锐的边军将士。并州边地一蹶不振,面对鲜卑只能坚守。甚至朔方、五原、云中、雁门日益被鲜卑蚕食。
至于河套地,现在根本没有机会收回!
第213章 民情
大汉的威武之师,让冀城百姓看的意犹未尽。
回到城内,所有人无不在讨论着汉军将士的威风,或是四处与人表达自己的羡慕之情。
当然,这也仅仅限于那些能过的下日子的黔首。至于数量不少的贫户,根本没有心思去想那么多。战乱使得整个凉州地区的经济被打破,中国古代小农社会的体系,更是受损严重。
在去往郡守府的路上,高诚看到了不少的乞讨者。大多数是老人、妇孺、孩子,壮年劳力一个没见。
“杨叔,这些人...”
高诚与杨衡走的很近,也换了称呼,看着路边的乞讨者,问向杨衡。
杨衡亦是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君侯,这些人多是自陇西、金城逃来的百姓。汉阳郡全面收复之后,本地难民大多归乡,只有这些背井离乡之人,无力生存,依靠乞讨求生。”
高诚眉头皱了皱,有些不大满意,说道:“杨叔为何不施放粮草,救济其人?”
“哪还有粮食啊,整个凉州大地都没粮了。君侯,大军粮草当是由朝廷供应吧?”杨衡苦笑道出实情,转而问向高诚。
两万五千余兵马,凉州是真供应不起来。
“嘶!”高诚倒吸一口凉气,有些踌躇。
“仓禀之中,可还有钱货?”
“钱货倒还有些,区区一百多万,又能做甚?关中、巴蜀皆受战乱影响不小,粮价高涨,达八百钱一石。一百多万钱,所能货者,杯水车薪啊!”
常年征战在外,高诚从来没有接触过政务,可也知道粮价高涨的后果。
东汉经济的基础便是粮食,或者说在这二世纪时期,所有国家都是粮本位制。所有物品的价格,都跟粮价息息相关。
粮价上涨,自然而然就造成了社会经济的通货膨胀。中国小农经济体系,在面对这中经济灾难时,抵抗力要更强,可不代表就能抗住。
就好比现在,粮价近千钱一石,其余物价也会上涨。百姓每年能有多少余粮?全卖了都买不起生活物资!
同时,粮价高涨,使得货币也会迅速贬值。由国家主导的上林三官五铢钱形成的货币体系,也会一夜之间全面崩塌。货币体系崩溃会,大家就会回到以货易货的时代。
然后,整个国家亦会随之崩塌。
大汉嘛,现在还不至于如此,只要战争一停,国内各地恢复生产,社会经济很快就会平复。
另外,大汉帝国也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武帝后期,不比现在还惨?那才是一脚踏在崩溃边缘。
所以说,世族与皇室共天下,并非没有好处。面对这种国家危情,喜欢囤地、囤钱、囤粮布的世家大族,就能伸出援手,帮助国家撑过艰难的时刻。
大多数的世家大族,也不想天下大乱。原本在体系之中,他们不用担心家族朝不保夕。而战乱中,一伙乱匪说不定都能断了数百年的家业。
便是如今局势,世家大族也只是在于皇室对抗,想要保全自己的现有利益。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自己在玩蛇!
哦,或许袁家知道!
想了那么多无用的东西,高诚对处理难民一点头绪都没有。没有粮,钱也不多,自己能怎么办?
“君侯,不若让他们去军中吧。老弱帮忙煮食,妇孺帮忙清洗衣物,再做些劳力的活,未尝不可!”杨衡将心中的想法,与高诚说了出来。
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
因为,军队有粮食啊,而且还是从洛阳发放的粮食。
“也好!”高诚点头应声,继续说道:“待明日杨叔安排一下,某也叮嘱军中将校,尽全力而为之。”
“君侯高义!”
冀城不大,五六里之城。
高诚等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处于正中央的郡守府。
而后,一群志同道合之辈,尽是欢舞高歌。
次日一早,高诚、杨衡、阎忠、贾诩、苏则、傅燮,六人再度聚之一堂。
“如今凉州局势,尚且多乱,吾等当如何是好?”
局势不明,高诚此际脑海也是一片混沌,不知先作哪般为好。军务、政务百废待兴,似乎什么都需要赶紧安排。
阎忠为之一笑,言道:“君侯勿忧,以忠观之,当先剿灭羌贼叛逆。卧榻之侧,恶贼环视,不除韩遂,吾等凉州难以安宁!”
“伯义兄所言,诚亦知之。可惜,吾军征战一年有余,兵马疲惫。那韩遂尽收李文侯余部,所辖精骑不下五万之数。短时间内想要灭之,怕是不易。”
剿灭韩遂非一日之功,这点在镐邑时,高诚就已经跟苏则、傅燮商量过了。现在,又只好再与阎忠叙说一遍。
阎忠闻言,颔首思忖,只得言道:“若是如此,便只好先置防务,以免羌贼时而劫掠。”
“君侯,在下有一策!”
正值高诚苦笑之际,殿内贾诩拱手说道。
看着贾诩,高诚心情又是一变,这家伙可是让自己好等啊!
“噢~文和有何见解,尽可言来!”
“君侯当立即遣大将,镇守河西四郡。河西,丝路之要道,广来财源。吾等控之,则西域之富为吾等所用。韩遂控之,则为其所用。”
“控制河西,又可使精骑出掠羌部,或出掠西域,所得钱货、牛羊,尽皆为凉州所需。再择一良将,将兵万余,蚕食陇西郡。”
“韩遂若引精骑来攻吾,吾则将精骑自河西,攻其后背,掠其部族,羌人不战自溃。韩遂若分兵,救援陇西,吾则增兵覆之。韩遂若不争,便只能坐视李相如灭亡。”
说完,贾诩恭敬颔首一礼,端坐闭目沉思。
高诚也在思考,河西四郡一定要控制,那关乎自己未来的成就。而陇西李相如,若是蚕食陇西,倒也可以一试。不过,贾诩计划之中,三千精骑才是关键。
不仅要能打,还要有大局观!
“嗯,文和此策真乃上策,解吾之忧!”高诚毫不吝啬的赞扬了贾诩一句,转头对着右侧的苏则说道:“大兄,先前任命汝任河西都督,河西之事,弟尽托之。骤时,让彝凌领精骑相助大兄!”
“君侯放心,则必不使河西有恙!”
苏则应声行礼,接下重任。
而后,高诚问向杨衡:“杨府君,凉州境内的具体情况,说一下吧!”
杨衡愁着眉,思索了片刻,言道:“君侯,北地、安定二郡衡不得顾,详情不解。陇西、金城二郡汉民,多数逃至汉阳,余者为贼所挟。武都郡,尚无他事,再有几日时间,武都郡守亦会来到冀城。”
“汉阳郡,原本有民五万余户,口十五六万,现如今只余七万人,不过三万户。耕田十之七八毁于战火,城邑唯有冀城、西县尔,余者空无一人。”
“凉州全境,战前口数不下七十万,而今,口数怕是不超过三十万。”
杨衡说完,便沉默了下来。这一行行的数据,确实让人看的心惊胆战。
战乱,对于凉州人来说,早就习惯了。可伤亡如此惨重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以往羌贼叛乱,连金城都出不来。哪像这一次,金城、陇西、汉阳几乎全部沦陷。
高诚点点头,惨淡的局面,自己早有预感。不过,短短一年,人口减少一半之多,也委实让人后怕。
第214章 军政民务
“这些姑且不论,冀城如今,尚能生产刀剑、戈矛、箭矢否?”
高诚回过头来,看向杨衡。
杨衡点下头,回答说道:“君侯,生产这些不成问题。冀城匠作当初收羌贼胁迫,为其打造兵器,故而羌人并未进行杀戮。这些匠户皆在城内,随时都可以重新聚集起来,打造甲器。不过,这产量,怕是不足军用。”
“那倒无妨,只要能够打造就行。”
产量的问题,现在没法解决,毕竟匠户就这么多,指望汉阳一郡,也不可能为数万大军供应兵器。再说了,汉军原先皆有兵甲,虽有残破,可尚能顶上一时。
至于日后,以后再说吧!
“杨府君,这些事情便劳烦您了。此外,吾凉州濒临丝路,府君还要多多操劳一番!”
“君侯放心,衡定不负君侯所望!”
杨衡拱手行了一礼,继续说道:“君侯,朝廷新任凉州刺史,即将到来,骤时如何是好?刺史部那些官吏,可是盼其如望甘霖!”
闻言,高诚眼眸冷意上涌,望着殿室,冷哼一声:“哼,无需在意。刺史部那些官吏,本将还没有找他们算账呢!身为刺史府官员,贼临陇县,竟多数散逃,高某再多容其人几日,顺便也给那新任刺史,上一场好戏!”
“若是全都杀了,朝廷会不会...”
杨衡也是被高诚的杀意给吓了一大跳,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会有什么?盖使君尽于国事,彼等作为属官,亦当随之!”
提到盖勋,室内众人再无异色!
刺史府的人,说起来大多都是外州人士,与凉州本地人士本就不和。盖勋又身为凉州名望,身陷陇县,殁于王事。而这些人却是老早就逃走了,收复陇县后居然还有颜面回到冀城。
这也就算了,可这帮家伙,还总想着继续插手州政事务,真以为凉州人是泥捏的吗?
杨衡也是早就看那帮人不顺眼了,当即应声道:“盖使君殁于王事,忠于君上,彼等宵小之徒,贪生怕死,枉为朝官,衡定随君侯,奏达天听,以正国法!”
高诚满意的点了点头,军中的态度已经不需要再试探了。自从夏育服软后,整个大军便是自己的一言堂。如今回到冀城,自然也要看看政方人员的态度。
到现在为止,杨衡所作所行,都让高诚放下心来。
“好,府君不负诚,诚亦不负杨家!”
高诚一言,顿惊四座。
如此敞白之语,听的室内几人心思不定。
杨衡自是欣喜,有了这句话,杨家的未来就算是有了一层保障。至于高子明会不会失败?杨衡从来没有考虑过!
年轻,才是最大的优势!
最近有不少的传闻,说是天子已经开始防范高子明。
可那又如何?
高子明实在撑不下去了,最多向天子服个软。韬光养晦十年,山河依旧为吾纵横!
大汉帝国名将青黄不接,卢植、皇甫嵩、朱儁、张温皆垂垂老矣,朝廷也面临着后继无人之状。人才当然有,毕竟人口基数放在这里。
可他们缺少资历!
骤登高位,有一人足矣,陛下定不使二人。
阎忠也在欣喜,君侯所意,与己无恙啊。看来,君侯怕是早早就抱着割据一方的打算了。如此也好,省的自己再平添口舌了。
贾诩没有说话,没有动神,依旧微闭着双眼,面表无波。
不过,这心中,可就翻腾起来了。
天下局势扑朔迷离,尤未可察,君侯这么早便做打算,是已经有些预感了吗?
在外游历数年之久,贾诩对天下大势看的很清楚。汉室倾斜,已成必然,任谁也改变不了。
天下一十三州,处处动乱,百姓苦不堪言,亦是揭竿而起。尤其是去年的黄巾起义,更是将中原腹地有心人的心思挑逗起来。
而凉州羌乱,以及黄巾复起,更是让那些人看到了大汉帝国的虚弱。
曾经强大到让人不敢抬目端望的大汉,竟也会被一群叛贼给逼到困死司隶一州的局面。至于大汉打赢了,呵呵,大汉输了,输了个倾家荡产。
黄巾贼,一群无甲无兵的黔首,都能打到虎牢关,那自己拉出十万精锐,岂不是就能杀入洛阳了?
更不用说,这自去年二月至今十月,几近两年时间,整个大汉帝国全都在打仗。其间所耗军费、辎重、钱货不计其数,大汉帝国只是在被迫的透支孱弱的身躯。
苏则虽然早就知晓了内情,可再一次听闻,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随后,高诚与杨衡、阎忠、贾诩三人敲定了一些政务的处理,以图缓缓恢复凉州的生产。
当天下午。
高诚又领着苏则、傅燮二人,直奔城外军营。
军营处于城外渭河北岸,渡过渭桥,数十人很快进入军营,直入中军大帐,击鼓聚将。
高诚站在舆图之前,观望良久,静候军中诸将到来。
“君侯,诸将皆以齐聚!”
苏则话音刚落,不及高诚回身,便听闻帐内诸人齐声高喝:“末将等拜见君侯!”
看着诺大的军帐,站满披甲戴胄的将校,高诚不禁有些志得意满,这便是自己的班底。五年征战,终聚人心。
“诸君无需多礼!”
挥手虚扶,高诚示意诸将起身。
“谢君侯!”
高诚点了点头,看向诸将,继续说道:“诸君齐聚,本将也不多言,现在部署吾军将校部曲。”
“张任!”
“末将在!”张任应声而出。
“苏都督引八千河西兵返回河西四郡,张任、程银领三千精骑同往。具体军务,听候苏都督安排!”
“诺!”张任接令退后。
高诚手指舆图,点着北地、安定二郡一带,言道:“夏育何在?”
“末将在!”
“本将交由汝三万战马,一千精兵,驻防北地、安定二郡。一年后,一万骑兵,可能出否?”
说完,高诚盯着夏育,而夏育也在盯着高诚。
“末将得令,一年后,必有一万精骑,助君侯平定羌贼!”
“好!安定、北地二郡将会全面配合将军,一应丁壮,尽予所求!”
在北地和安定训练骑兵,缺少的不是时间,而是人口。凉州大地的汉儿,虽然比不上羌人马背上长大,可也绝对差不了太远。只要丁口充足,一年时间,足以练出一只能够上阵的骑兵来。
同时,这也是北方边地,与中原内地的优劣之处。训练骑兵,放到内地,甚至关中一带,最起码也需要三年。而在凉州,不说人人善骑,可十人中,起码五人善骑。
其余五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只是没有充足的战马供他们骑乘罢了。
西北马政始于文帝时期的马复令,至今数百年下来,早就已经名存实亡。而东汉之后,整个西北就一直在跟羌人干仗,断断续续七八十年下来,马复令更是无地可行。
“夏育将军,东羌诸部尽皆灭亡,吾军所掠战马、牛羊皆安置在北地、安定二郡。二郡之内户数亦有万三千余,骤时务必恢复二郡马政。”
夏育点点头,说道:“君侯放心,马政一事,育不敢忘!”
北地、安定之前没有恢复马政,便在于东羌诸部尚存,战乱之下,百姓根本无法养马。现在则不然,东羌诸部灭亡,鲜卑陷入内乱,匈奴胡人也被君侯战绩所赫,不敢来扰。
至于说一户人家,养不起战马,放到凉州在就是个笑话。
羌胡之人都能养活战马,汉人就养不活了?难道羌胡之人的草场,换到汉人来把持,就能把马饿死?而养马的技巧,边地汉民还真不差胡人,甚至更胜一筹。
毕竟,有文字和没有文字的区别,还是非常大的!
这个时期,大汉帝国的北方胡夷,都没有文字。他们底层百姓尽是以言语约束,高层则大多习汉语,一应文书、舆图等也尽是使用汉字。
所以,胡人军中大多以贵族为将官,底层牧民很难突破禁锢。原因就在于你连汉字都不认识,舆图就更看不懂了。大军作战,看不懂舆图,还打个什么?
“马政一事,关乎西北存亡,汉阳等地尚有羌贼威胁,便唯有仰仗将军了!”高诚看着夏育,心中可谓是踌躇两难。一来夏育与自己心思未必相合,万一出了差池,自己就是搬石头砸自个了。
二来,军中诸将,唯独夏育在北地、安定二郡威望甚高,也只有其最合适去为自己占这两个郡。
听到高诚再三叮嘱,夏育也愈加严肃,点头应诺。
“现如今,吾凉州境内,除去吾等锐士两万五千人外,尚有两万壮勇、郡兵。北地、安定二郡六千郡兵,交由夏育将军统辖。武都郡兵击其壮勇三千人,汉阳郡兵及大震关守军五千人,西县守军一千人,平襄守军一千人。”
“傅燮将军,这些郡兵本将就交由汝了,务必严加训练,日后大战亦会用到他们!”
“君侯放心!”
高诚一说话,傅燮就明白其想法。两万郡兵壮勇,当然要掌控在手中。这可是凉州无数不多的丁壮啊,焉能撒手不管?
“杨秋、华雄、马玩、成宜、候选五位将军,领本部兵马屯驻平襄,日夜训练兵马,不得有误。严颜、李肃、李堪、梁兴四将,随本将领余下部曲,进驻塬道,不得有误!”
“其余将校,务必恪尽职守,唯上命从!”
“诺!”
帐内诸人齐声应诺。
第215章 祭奠
九月中旬,两万五千大军,在一位位将军的率领下,奔向远方。
而高诚则是在冀城多停留了些时日,与其余部队的任务不同,自己所率领的兵马,只是要对陇西郡进行蚕食而已。
既然是打仗,那么无论大仗、小仗,都不能疏忽大意。
八千人马不多不少,皆是巴蜀之兵,足够对陇西郡造成很大的威胁。因为,汉阳郡与陇西郡交界之处,多是山体,正是巴蜀兵用武之地。
粮草还是最主要的问题。
冀城无粮,军中粮草也最多再支撑一月之久。并且,这些粮草还要供应北地、安定二郡兵马,其间运输消耗又是不少。想要进军陇西,必须要等候关中送来粮草。
同时,高诚也需要等一个人,新任凉州刺史耿鄙。
耿鄙是什么人,高诚不清楚,也不想去了解。
只要这人有点脑子,就应该不会插手自己对于凉州的掌控。如若不然,哼,凉州再死一个刺史,也无所谓。
今日,高诚精心打扮了一下,身着锦衣玉帛,戴武牟,佩环绶,引领亲卫进入城内。
一路向东,直奔姜家所在。
姜家。
此际,玄色大门紧闭,左右尽是白幡桑布。
行至府前驻马,高诚皱着眉头,轻叹一口气,示意身后亲卫上前叩门。
亲卫很快就跑上前去,轻叩大门。
良久,
沉重的大门这才缓缓打开,一名老者躬着身子,走了出来。身后四五名仆役,也相继而出,恭敬的站在门口两侧。
老者在看了一眼高诚等人后,便恭敬行礼,口中苍苍言道:“老朽见过将军。蔽府家主尚幼,唯主母主持,恐无法接待贵客,还望将军恕罪!”
躬着身子的老者一行大礼,彷佛整个人都会瞬间倒在地上。
高诚眉头皱的更紧了,匆忙下马,扶起老者,言道:“老丈无需多礼,在下高诚,特来拜访外姑!”
老者一愣,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这才情绪激动的看向高诚:“原来是君侯尊驾,老朽老眼昏花,竟不识得君侯,君侯快快请入府。老朽这就遣人告会主母、小公子。”
老者当然知道高诚是谁,这虽然刚从城外庄园调来不久,可也绝对知道姜家联姻的高家公子啊。先前未曾谋面,这才不认得,现在既已知晓,愈加恭敬。
“多谢老丈了,吾身后将士,还望老丈安排一下。”
“君侯放心,定误不了诸位壮士。君侯请!”
临近门槛,老者一边应着高诚的吩咐,一边伸手相请。
走进姜府,给高诚的感觉,很不舒服。
姜家在冀城,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门第大户,能与之比拟者不过杨氏。如此大的家族,所置主宅,必然恢弘阔绰。姜家府邸也的确够广,可唯独少了那一份人气。
凡大家族者,必有五服宗族。
姜氏虽遭劫难,可总归不至于如此冷清吧。行走半刻有余,竟不见一人?
“这府中缘何如此冷清?”行走间的高诚,不禁疑惑的问向老者。
老者身形一顿,叹了一口气:“唉,君侯不知。这姜家,自从主君去后,三宗五族子弟皆是损失不小,不知多少人惨死羌贼手中。主母担心日后再有异变,为了保存姜氏,便遣散了五服,使姜氏支系,安妥他地。”
“这一分家,族内财产,自然也要分出一些。不然,诺大姜家也不至于只有老朽一人,和一些不懂事的仆役来照看。”
“什么?”
高诚惊了一跳,姜氏分家了?
这...
唉~
“皆诚之过也!”
“君侯万万不可如此言语,姜氏能有今日,尚且仰仗君侯。所受人祸,乃羌贼所为,非君侯之过!”
“罢了,不说这些了,带某去见见外姑!”
“诺!”
....
高诚随着老者,身后阎行护持左右,刚转过一个院口,尚未来得及观看,便听到一声呼喊。
“姊夫!”
顺着呼声望去,一名十二岁少年,正由一名四十余岁的贵妇牵着手腕。一身素衣,腰缠白布,头披桑带,欢喜着朝高诚呼喊。想欲奔来,却又被母亲拉着,不得为。
高诚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孩儿见过外姑!”
“子明如今身为贵胄,焉能礼下妇人,快快请起!”姜氏抬着虚弱的身子上前,双手搀着高诚手臂,轻轻扶起。
而姜叙趁此机会,脱离母亲的牵拉,也是跑到高诚身边,抓着衣角,开心的说道:“姊夫,您可算回来了,阿姊来了吗?”
高诚没有回答姜叙,而是端目注视着憔悴的姜氏,言道:“外姑,纾儿如今有孕在身,关中又战乱不休,无法前来,还望外姑见谅!”
姜氏欣慰的点了下头,说道:“无妨无妨,纾儿只要好好的,吾这做阿母的也就安心。”
“今日子明前来,可惜郎君故去,不能盛情款待子明,只好于亭阁一叙。”
“多谢外姑!”
三人回到这院中亭阁,左右三两女婢侍奉,清茶淡水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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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大地,九月天,便已是寒气上涌。
出了姜府,高诚带着姜叙,再度出城,前往姜家祖地。
一路秋风萧瑟,枯黄落叶,遍撒途边。可与那周边情景,再作比较,尚好些许。
姜家祖地,位于冀城城东不远,出城四五里便到。周围一座庄园,仆役数名,照看着着祖宗休眠之地,以及园外近千亩的荒地。
祖地之内,倒也是清扫的干干静静,少见落叶。
按照规矩,高诚本不该来此地。两家人虽为联姻,可终究不是一家之人。便是姜纾,也再无机会来此地。
可外丈的丧礼早就已经过了,姜府之内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是灵位,也早就请入祖地宗祀之内。
姜家宗祀,就在祖地入口的几间恢弘殿室之中。
走到门前,高诚停下脚步,示意身旁仆役领着姜叙进入。而自己,则转身拐向偏室。
跪坐在偏室中厅,高诚闭目养神,等待着姜叙的回来。
没多久,换上桑服的姜叙,手中抱着一块灵位,踱步上前,放置到上方桌案。而后,随行仆役也急忙供上三牲血食,备好香案。
高诚盯着那灵位,注视良久,这才哀叹一声。
接过檀香,引燃,供上。
随后,退后跪坐,高诚恭恭敬敬的行了三叩之礼。
祭奠完外丈后,高诚便领着姜叙赶回城内。
坐在车间,高诚不禁朝着姜叙问道:“叙儿,汝学业如何?”
或许是来到祖地,让小家伙想起了父亲对自己好,这归途中,郁郁不乐。听闻高诚的问答,姜叙也不过是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每日都有温习!”
“嗯好!”高诚点下头,继续说道:“叙儿,切记姜家的未来,日后是由汝一力承担,学业万万不可荒废。另外,三年后,汝便从军,随某左右。”
“叙儿知道了。”
“嗯!”
第216章 下乡
把姜叙送回姜府后,高诚又紧接出营,回到军中,处理军中事务。
这一忙,就又是三更半夜。
没睡多久,便又醒来。
“何时了?”
“回君侯,尚未至卯时。”
高诚一愣,摇头感叹一阵,起身着衣。
披挂锦衣,武牟,挂上佩剑,就掀开帐帘走出。
天色尚黑,浓郁乌气,看不清三十步之外。又夹带着一丝微凉,寒气涌入,迫使高诚裹了下身上锦衣。
倒是身后亲卫,匆忙取来厚重披风,拱手递上:“君侯,天气严寒,还请君侯安重金躯。”
“嗯!”
高诚点了下头,接过披风,挂在身后,转而问道:“可见阎统领?”
“回君侯,阎统领先前回帐休憩,卑职这便请统领来!”
“不必了,本将随处走走而已,有汝等随行即可!”知道阎行在睡觉后,高诚也挥手打断了亲卫去唤醒阎行的举动,轻声说道。
这里,毕竟还是大军营寨,哪里又会有什么危险!
走在营寨中,时不时还能遇到巡逻队,途中顺便又查视一下岗哨。营寨的明暗哨、以及夜间巡逻队的密度远远不够,而且守夜人员的专心度也不集中。
不过,高诚没有说任何话,甚至见到那些睡着的士兵,还着亲卫取来皮毡,为其负上。遇到那些直打瞌睡的家伙,也是让其回去休憩。
来自后世的自己,深知熬夜的艰辛。
这些士兵,不论对错,他们今天已经足够疲倦了。白日的训练,晚间还要半夜起来值守。怨言倒未必有,但此时责怪起来,就会真的有怨言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兵是巴蜀兵。军伍生涯不过半年,很多人都只是堪堪习惯军中规律而已。
“传令下去,今夜值守未能尽职者,今日训练加长两个时辰。另外给伙夫说一声,多准备些吃食。”
“诺!”
嘿嘿,罚是肯定要罚的,不然日后战时再这样,岂不是自寻死路。
汉军白日训练总共是两个时辰,连续三日后,第四日是四个时辰。放到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严格了。毕竟,后面那些王朝末代,军队都是三五日才有一训,战时一击即溃的教训可不少。
训练不多,可总比没有的强。而且,不给这帮耐操汉子整点事作,他们还不得给把军营掀了?
所以,加上两个时辰,不算多!
绕着大营走一圈,天色这才刚刚出现点亮色。
然后,日常点卯开始,几千将士又开始一日复一日的操练。
军中事务高诚随手甩给了李肃,转头又进入冀城。
至于李肃的能力,高诚丝毫不担心。本事不大,可唯独这张嘴是真的厉害,而且其为人处事甚好。
军中将校对这位君侯看重的文吏,也都相敬有加。毕竟,事实证明,君侯的眼光,还没怎么走眼过。
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家也都知道这莫名其妙出来的李肃,是君侯心腹,自然不会多作干扰。
来到冀城,高诚便径直寻到了杨衡、阎忠、贾诩三人。
几人碰面之后,乘着一辆宽阔马车,缓缓出车。
行不知几时。
马车停靠在长满杂草的乡间小道,高诚率先下车,抬目相望。
小道旁,田野相依,丛草横生。
其间,二三亩,倒是精耕细作,左右无一杂草,更是沟壑拥揽。
一名老农挑完水,放下盛满水的扁担,也端目注视着路边的一行人。
好在高诚等人尽是锦衣玉帛,身侧仆役云从。任谁观望,也只会以为是富贵人家,而非歹徒之辈。
高诚裹了一下身上披风,看向走出来的三人,轻轻一笑,言道:“三位,不如同往一观?”
“可!”
杨衡点下头,回道。
贾诩、阎忠也是点头应是。
四人留下一众仆役,跨过路壊,朝着老农走去。
那老农本就是在注视着这一行人,见其上前,心中更是警惕。
“大父,大父!”
一个四五岁的龄童,突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手中抓着一根青黄参半的枝条嚼着。
或许是看到路边走过来的人,呼喊了两声大父后,突然静了下来,急忙跑到大父身后,瞪着明慧的眼睛看着。
四人停在爷孙两人十步之外,而后高诚这才上前一步,拱手言礼:“小子见过老丈,吾与好友四人今日出城,行至此地,多有打扰,还望老丈见谅!”
“不敢不敢,老朽见过四位公子。”
老农看起来有些拘谨,似乎并不欢迎几人的打扰。
高诚笑着上前,再度行礼,这才问道:“老丈,不知此时所种何物?栗、豆亦或是麦?”
“哪有栗和麦啊,便是有也早就吃光了,这地里种了些豆,还有些野菜。”老农叹了一口气,搂着小孙子,无奈的说道。
“野菜?”
高诚愣神的自语一句,转头看向杨衡、阎忠。
杨衡苦笑一声,说道:“唉~战乱一起,种粮都吃了,现在种些野菜到也好,起码冬日能挨一阵子。”
高诚茫然的看了一下四周这区区两亩地,野菜?严寒的冬天,野菜能活下来多少?
“这冬天野菜能长起来?”
“小公子,这位贵人说的不错,总能支撑点。”
或许是看出些许不同,老丈有些迟疑的替杨衡说了句话。
“哼~”高诚冷哼一声,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旁边的贾诩,反倒是开口撒盐,说道:“总要好过嚼草根为好!”
听到贾诩的话,高诚也冷静下来。
是啊,总好过嚼草根。相比起前几年大荒的时候,吃草根还饿死的人,又能少到哪去。
比起现在,起码还有些其他吃食。
可,这终究不同。凉州,是自己未来的根基之地。
“这孩子,多大了?”
高诚目光一转,不再想种粮的事情,看向那身裹残破旧布的儿童,蹲了下来。
“回公子,孩子还小,才四岁!”
老农一边回答,一边枯糙的手掌握紧了孙子脏兮兮的泥手。
“这么小的孩子~”
两世为人,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哪里少过吃的东西。可放到眼前这个小男孩身上,这几年来怕是没吃过什么好的,甚至时常会挨饿。
嗯?
不经意的瞥眼,高诚突然发现小孩手中的枯杆有些熟悉。
“小家伙,你手里是什么好吃的啊,能给哥哥尝尝吗?”
第217章 甜秫杆
“给,很好吃,甜甜的。”
小男孩满是欣喜的朝高诚递向手中的宝贝,似乎很乐意与人分享喜欢的东西。
甜甜的?
高诚一愣,看着这孩子纯真的目光,还有那可爱的笑容,也不禁一笑。
接过小男孩递来的枯杆,高诚轻轻咬了一口,嚼了两下。
原本以为,这只是孩子贪吃,随便找来一根没有枯透的草杆嚼着。
可这一嚼,高诚愣住了。
嗯,确实有些甜,这是……
这是,那什么来着?
一时间,高诚有些想不起来了,上一辈子小时候吃的东西,现在还真~
'啊,对了,是甜杆!
怪不得!
高诚仿佛得获至宝,吐出口中残渣,又咬下一点嚼着。
“唔~小家伙,是不错,真甜!”
“对吧,三牙子可不会蒙人!”
“你叫三牙子?”
“嗯对啊,阿父阿母,还有阿兄都这样叫我!”
“不错,那哥哥也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呀~”
跟小家伙说了几句之后,高诚便起身,看向老丈,问道:“老丈,这孩子父母~”
“唉!都死了~”
老丈被高诚一语提起伤心事,感叹一声,继续说道:“都是那些该死的羌狗,杀了我儿夫妇、我妻、还有我那两个半大的孙子。”
“老丈放心,羌贼活不长了。”
“是啊,如今听说咱汉阳人出的那个大将军,在关中杀了二十万羌狗。现在回到凉州,岂会放任那些羌狗。”
说起高诚本人,老丈也是神色一肃。
高诚点了下头,言道:“老丈,镇西将军,定不望吾等凉州汉人之血仇!”
“公子~”
“老丈且先忙活,吾等先告退了!”
高诚恭敬的低身作揖,毕后又与小家伙说了一句:“三牙子,日后每天都会甜甜的。”
“嗯嗯,三牙子有甜杆吃,当然会甜呀!”
看着孩童的笑容,高诚四人无不是默不作声,失神片刻。
“老丈留步,吾等告退!”
“几位公子慢走!”
回到马车,几人一进车厢。
高诚就冷着脸色,盯着其余三人,说道:“文和,明日汝入吾幕府,行参军之职。吾要杀光羌贼,汝可有绝户计?”
贾诩一愣,参军之职?
“君侯,这参军一职?”贾诩略感疑惑,心中虽有猜测,可有些拿捏不准。
“参镇西将军府军事!”
参军,以及军事祭酒,都非正规式的官员职务。
但高诚心中有些打算,打算将这参军以及军事祭酒彻底正规化。
参军,多是随军出征,行参赞军机之职。感觉如何,是不是贼像后世的师团级参谋长?而军事祭酒,也可以发展成总参。
不过,这项军改还是非常难的,毕竟全天下能够充任参军、军事祭酒的人不多。想要给十万甚至二三十万,四五十万的大军都备上,简直难如登天。
“诺,君侯可否稍等至明日,明日诩必献良策。”
明白了自己的职权后,贾诩沉思了一下,这才回答高诚。
绝户计,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想到。
“嗯,杨府君,伯义兄,凉州百姓不能放任不管。战乱、天灾不断,百姓生活本就困苦不堪,吾等官府再无照顾,凉州大地岂不是要饿殍遍野。”
“三日之内,城内世家八成储粮,必须上交郡守府,没有商量的余地。”
杨衡眉头一皱,急忙说道:“怕是不妥吧,世家……”
“没有什么不妥,姜氏会配合府君,杨氏如何做,本将自会记在心中。若有不从者,刀架在脖子上,可就晚了!”
听着高诚杀气腾腾的话,便是阎忠也咽了口口水,不打算把肚子里的话倒出来了。
反倒是贾诩,神色异常,似乎对高诚如此做很赞同。
杀气逼人,仗势凌威,这方才是成大事者的气概。
“还有一事,尚需府君相助!”
“君侯尽可吩咐!”
“冀城姜氏已经没落,唯独杨氏尚盛。本将希望杨氏能与关中诸世家多多联络,货些粮草救济凉州。”
“哈哈,君侯放心,杨氏不济,亦有囤钱数百万,必结关中民心!”
此时此刻,杨衡也破罐破摔了。反正现在杨家已经跟高诚绑在一起了,高诚一倒,杨家也必然惨遭屠戮。
家余钱货,囤之无用,还不如放手一搏。
“凉州本地官员稀缺,镇西将军府更是佐吏无一,可为一用!”
旁边贾诩进言。
高诚点了下头,这些官位就是自己的本钱。只要自己一日不倒,就会有人挤破脑袋想进来。
先前忙着征战,这幕府一直只有咸鱼三两只,委实有些可怜。现在战事不急,倒也可以好好充实一下将军幕府了。
“这些事情,本将尽交由杨府君。但凡地方官员,务必实才。将军幕府一些职位,大可与那些虚才之人。”
“关中世家众多,良才济济,必能使君侯幕府生辉!”
“那倒是要借伯义兄之言了。骤时,这观人考才,还要仰仗伯义兄啊!”
“君侯放心,此乃忠之本职。”
整整一天的时间,高诚就领着杨衡、阎忠、贾诩三人,在冀城周边村下四处暗访。
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无甚大差别。
各地贫困潦倒,这是任何人都瞒不住,也无人会去瞒它。
几人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天天呆在冀城之中,看到的只有城中百姓。
哪里有这些乡下百姓顽强的生存,来的震撼人心。
顺路行过军营,高诚没有回去,反倒是随着杨衡等人进入城内。
向城内世家各族,索要粮草,并非易事。杨衡未必能够压的住,自己不需要出面,可也得坐镇城内。
进入城中后,高诚当晚下榻于郡守府偏室。
夜晚,城外军营,一支兵马调入城中,环伺郡守府四周。
第二天一早。
杨衡来到郡守府,望着官府大门外,密密麻麻聚集的精锐将士,不禁苦笑了起来。
这君侯,还当真是雷厉风行啊~
阎忠面无表情的掠过众多士卒,仿佛未曾放在眼中。
贾诩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名名精悍士兵,微扬着嘴角,闲散漫步进入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