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1章 《深红世界》十一
谁也没想到商跃会回这么一句。
楚七来不及品尝被母亲忽视的酸楚，就先被商跃的反应惊了一下。
商跃在最忙的创业阶段，也会抽空在周末去孤儿院做义工，这在后来也被认为是商跃真心做慈善的证据。
后来商跃发家，还向常去的孤儿院捐出大量钱财物资，让曾经窘迫的孤儿院环境得到改善。
那家孤儿院，就是楚七从小长大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楚七从小就认识商跃，可以说，楚七是商跃看着长大的。
现在看来，这份友善，未必不是一种监视。
监视楚七的母亲，会不会为了她回来。
答案是否定。
楚七的母亲，早已经抛弃了原来的身份，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神都女皇。
当年真相也在女皇和商跃一来一往的对话里，浮出水面。
原来商跃和女皇，当年都是一家研究所的同事。
也是他们最初发现了深红世界的存在，不过他们当时没有办法突入。
对科学的热情让他们付诸了所有心血，两人当时还是并肩作战的伙伴，野心勃勃地希望成为发现新世界的第一人。
后来……新世界的门打开，与此同时带来的还有灾难，半座小城都几乎沦陷，死伤者不计其数。
灾难之后，女皇失踪，商跃不甘心地转行从商继续寻找深红世界，但商跃万万没有想到，他昔日的同伴失踪之后居然真的进入了深红世界！
这些年来监视楚七只是出于怀疑，而现在，嫉妒的心思让商跃扭曲了面孔，看女皇的眼神里有恨，也算就此彻底揭下了她伪善的面具。
看他另外四名下属的表情，明显是不知道商跃背后真面膜，而他们也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
商跃来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他竟然挣脱了桎梏，还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枪，毫不犹豫地对准女皇。
砰！
楚七瞳孔紧缩，几乎在那瞬间就要扑出去。
但是他们没有见到子弹穿透身体的场面，女皇面前浮现一层淡淡发光的屏障，将她护得密不透风。
女皇微笑：“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我的世界。”真的以为她的神女传说，只是空穴来风吗？
另外世界那些人，不过是与深红世界有短暂接触，便能够完成身体的自我进化，那在这里呆了足足百余年的女皇呢？
原来，他们从来不曾真正勘破这个世界的秘密。
混乱一触即发，情况急转直下。
纪文和楚七索性抓住机会，趁乱逃走。
没一会儿与商跃同行那四人也追了上来，说商跃疯了，杀了两个女皇亲卫，还要拉着那些人同归于尽。
他们惶恐不已，在另外世界就算危机四伏，也不曾面对过这样直白见血的场景，总体基调终究是和平的。
现在他们就像是误闯了战乱国家，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原来的安逸里去。
于是他们央求纪文送他们回去。
纪文不等楚七说话，就气急败坏地拒绝了他们。
因为他认为这些人根本不可信，说不定就跟商跃一样是个白切黑。
不过最后还是楚七劝说，让他忍住不情愿答应下来。
他们都认为，离开深红世界是最快摆脱女皇追杀的办法。
但是离开不如来时那样好控制，纪文努力许久，才摸索出门道。
与此同时，他也透过电脑，感受到了更磅礴浩瀚的力量，好像整个宇宙都在他的掌握之下，这种无所不能的感觉让人沉迷。
“纪文！快！他们来了！”楚七不得不催促，她已经远远看见女皇亲卫铁骑的粼粼银甲和掀起的尘土。
纪文不得不中断体验，开启回到他们世界的大门，依然是用跨越门的方式，纪文和楚七率先进去，另外四人紧随其后。
就在倒数第二个人迈进门时，远处的银甲亲卫突然举起弓箭瞄准他们，那箭头凝聚着淡淡蓝光，显然威力巨大。
落在最后那人着急坏了，用力往前推攘催促，反而直接把狭窄的木门通道给堵住，这让纪文楚七他们离不开，后面的人也进不来。
纪文焦灼得冷汗直流，鬼使神差地推了他们一把。
还是楚七眼疾手快，趁机将摔倒的两人拖进来不说，还抬手挡住那道弓箭。
箭头与她手臂擦过，带起狰狞鲜红的伤口，血液争先恐后涌出来，滴在消失的木门上。
六人艰难回到原来世界，经历过生死，那四人显然心情大受影响，不过也记得对楚七和纪文反复道谢，最后那两人甚至还感谢纪文推了一把，不然他们塞在门口谁也走不了。
只有楚七复杂地看向纪文，她知道他推的那一把不是要帮人，而是要杀人。
纪文心绪复杂，匆匆离开，逃避似的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他窝在房间里，抓乱了头发，表情晦暗莫测。
他像是在竭力挣扎着什么。
那张脸被光影所分割成一明一暗，好像他的灵魂也跟着分裂成一恶一善。
直到楚七带着怒意推门而入，打断了他的思绪。
两人爆发争吵。
主要是楚七指责，纪文沉默。
才感受到战友情的两人之间，又随之裂开一道微不可查的细缝。
但是变故却没有到此为止。
最初是楚七发现他们回来的时间不同。
上次他们去深红世界，回来时，这边的时间几乎是停滞的，他们甚至听见隔壁骂人的声音刚好接上他们离开前听见的上半句。
但是这次回来，楚七特地记了时间，这次刚好过去一个小时。
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随机，还是什么征兆，他们都需要警惕起来。
两个世界的人都在寻找追杀他们，两人面对惊涛骇浪，暗处还藏着无数危机。
偏偏他们的关系再不如之前，任谁都能看出纪文有了大改变，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阴郁，也不像先前的唯唯诺诺。
没过两天，楚七就发现纪文偶尔会撇开自己，独自一人悄悄消失。
刚开始是一小时，后来是两小时，三小时，时间越来越长。
她怀疑，纪文是去了深红世界。
第1242章 《深红世界》完
——大荧幕的镜头从纪文楚七身上移开转向世界。
深红世界里，女皇命人将奄奄一息的商跃吊起来，目光遥望远方；
原本世界里，有关纪文的传闻四散开来，无数人闻风而动，试图分一杯羹。
三条剧情线并列前行，在江棠的讲述里娓娓道来，丝毫不乱。
哪怕是那些调动很大的场面，也完全不见滞涩。
电影越是往后，就越是展现江棠这位新人导演的功底。
可以说，不仅不拉胯，表现还远远超出观众期待。
眼看距离电影结局还有最后二十分钟，有经验的观众都知道，剧情最高点就要来了。
其实他们也能猜到，按照现在纪文的发展走向，黑化堕落是必然，而楚七也将和他走向分裂。
这种伙伴分裂、懦弱男主黑化的剧情不算很有新意，但戏剧结构和经典套路在百年来被无数人用过无数次，招数不在新颖奇特，而在质量如何。
江棠显然把这些套路玩出了自己的风格，非但不落窠臼，还利用连续不断的高光剧情吊着观众的胃口，全程几乎没有尿点。
电影里，纪文果然被神的力量所吸引了，能够掌控世间万物的权柄，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抵挡的诱惑。
而且在剧情的暗线讲述里，深红世界明显开始和他们原来的世界融合，两个世界之间的屏障越来越脆弱，有些个体力量强大的人类，已经可以不需要纪文作为中介，自身便可以突破屏障。
这直接导致两个世界越来越混乱，他们原来的世界重演十几年前的灾难，深红世界群山里的怪物异兽们倾巢而出，两个世界都跟着遭殃。
纪文楚七曾经见过身形足以遮天蔽日的异兽也从海里苏醒，轻松穿过屏障，攀上摩天大楼的最顶端，演绎着灾难电影里最经典的场面。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张牌倒下，紧接着千千万万的牌也跟着倒下来。
这时，楚七也发现了纪文的堕落，她看着黑气环绕的纪文，脸上只有悲哀没有意外，或者说她早就开始怀疑，只是到现在才确定。
他站在雷电交加的云层里，一夜之间为全世界所知。
他自称真神，要世界都臣服在他脚下。
就在楚七孤立无援之际，她见到了来找她合作的女皇。
女皇对纪文的变化早有预料，甚至背后还有她在推动。
目的当然是要借纪文之手，真正抢夺两个世界的主导权。
尤其是现在两个世界融合，纪文成为真神权柄的容器，除了女皇之外，也还有很多人在觊觎他的力量。
但是楚七却只是沉默而复杂地望着女皇，她的亲生母亲。
这还是她们阔别十几年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
先前虽然有过擦肩、有过对峙，但是女皇都刻意回避了楚七，也让楚七没有办法问出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疑问。
“您后悔吗？”
“不。”
她们简短地结束了对话，也确认了彼此立场。
虽然血脉相连，但是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母女都会情深，理念的分歧终究使她们走上了两条路。
楚七拒绝了女皇，独自踏上弑神之路。
是的，弑神，既然纪文说他是真神，那她便要杀神。
与此同时，另外几股势力也踏上了同样的道路，其中就包括女皇与银甲亲卫。
纪文“成神”后，住在血月下的群山之巅，这里是距离宇宙和血月最近的地方，天然排斥柔弱的人类，只有被世界力量改造过的进化者们可以踏足。
大战就此打响，从山下一直燃烧到山上，死伤者不计其数，等最后纪文现身时，只剩下寥寥几人，都是身负重伤。
纪文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初那唯唯诺诺、懦弱无能的样子，他全身都被黑色光雾所覆盖，除了一颗头完好无缺，身体长出一条条细长的管子延伸进身下的山体，不断吞吐着力量，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他看上去哪里还像是正常人类？分明变成了一个被力量吞噬的怪物，连理智都丧失大半，全凭本能行事。
楚七试图阻止他，但她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就像是蜉蝣撼树，要不是纪文残存一丝理智，对她留了手，估计楚七在他手里走不过一个来回。
谁也没想到，最后击败纪文的会是女皇，她身边的银甲亲卫明明都死伤殆尽，却不知道突然从哪儿来的力量，持剑穿透纪文的身体。
因负伤靠在山崖一边的楚七察觉有恙，转头往山下望去，却看见一朵朵照亮黑夜的火把，细碎光点汇聚成长龙，浩浩荡荡从天边而来，近乎连绵不绝。
楚七进化后的视力极好，也能看清山下那些信徒前赴后继地撞死在山壁，身体流淌出的血液像是有什么奇异的力量开始汇聚，一点点融入纯黑的山体，让山体覆盖上一层淡淡血光，与遥远血月交相辉映，也成为了女皇力量的来源。
用人命换取力量……楚七简直不敢相信女皇在做什么，但她也的确靠着信徒对自己的崇拜和狂热，击败了纪文，将他手里把世界权柄抢了过来。
庞大的力量涌入女皇身体，经过百年的改造，她不像是纪文那么脆弱不堪，会在力量里迷失，她明显有足够强大的自控力，去操纵力量，而不是反过来被力量操纵。
这一刻，她真正成为了神。
不是纪文那样的伪神，而是真正可以操纵宇宙力量的神。
在这股力量之下，两个世界都不得不为之臣服。
纪文已经因为抽干力量死去，楚七成为最后的幸存者。
女皇淡漠空洞的视线朝她看来，那双眼睛已经失去属于人类的色彩。
大概是作为母亲最后的一点怜悯，她抬手轻拂，楚七身体后仰自山崖坠下。
她怔怔望着天空，最后消失在黑夜里。
属于女皇的成神故事，也将在最短时间内传唱两个世界。
大荧幕被血月所占据，而女皇的身影成为血月和大荧幕的中心。
直到镜头拉远，镜头渐渐黑下……
第1243章 彩蛋
电影到这里就结束了？
观众里传来细微的躁动声，显然大家都对这个结局感到意外。
虽然到这里他们也完全理解了剧情——
最后成百上千信徒献祭性命为女皇奉上力量的情节，显然说明女皇是早有准备，甚至从剧情很早开始埋下的伏笔得知，整个故事都是她的一场局。
她在里面反复说了三遍的台词是“我给过你们机会”，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就是在暗示当初她第一次将纪文楚七两人送离两个世界，不是驱逐，而是一种保护。
那或许是她母亲身份为数不多的怜悯心，不希望女儿掺和进这件事情来，连带着也放了最便捷的途径纪文。
可惜楚七不是按照她期望过活的人，她有自己的信念和打算。纪文也不是纯善的白纸，他也会被野望所趋势。
所以后来女皇也不再心软，她步步为营，设计使纪文堕落，再从他手里夺过力量，完成她走向神座的最后一步。
——剧情是这个剧情没错，但是已经习惯了电影的默认定律“正义必将战胜邪恶”、“主角一定不会死亡”的观众，突然面临这种结局，感到强烈的意料之外，转眼想想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窃窃私语在众人之间交流着，填充了黑屏的十秒钟，很快屏幕再次亮起，议论声跟着停下，观众理所当然以为结局将要反转，黑屏的十秒只是江棠作为导演给大家开的玩笑。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并不是真正的结局，而是结局之后的彩蛋，或者说叫后记。
在荧幕里演员们的交谈里，女皇登临神座统治两个世界已经有三年时间，这两个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是一个科技为主的钢铁森林，一个是带有奇幻色彩的古代世界，但是随着世界屏障的打破，和女皇强而有力的统治，这两个世界越来越像一个世界。
不止是环境，连人类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古代世界的人们被现代科技所冲击，现代社会的人们被女皇信仰所俘获，最后两个世界的融合，造就了一个全新的奇妙的世界。
在江棠的镜头里，由两个世界融合后发展而出的新世界，仅短暂地在快速推过的长镜头里展现，给人感觉非常新颖有趣，虽然总共不过几十秒、一分钟也不到，但是信息量却极大，每一帧每个角落都极尽渲染做到了想象力的极致，让观众乍看便感觉到惊艳，以至于有种恨不得自己不是在影院，而是在家里电脑前，动动手机拖动进度条就能看清楚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不止如此，惊艳的除了世界观的设定，还有身处在里面生动灵活的人类，他们每个人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就像是神祗从云端垂眼一瞥，便将芸芸众生都看在眼底，人们的喜怒哀乐，都在这瞬间展现。
仿佛一张生动的深红世界版“清明上河图”。
等到长镜头到了尽头，从宏观的整体拉近到微观的一点，出现的是一个穿着披风戴起兜帽的身影，因为世界融合让大家的审美都发生了许多变化，像此人打扮在人群里也不算特别突兀。
正值女皇诞辰，无数人自发走上街头为女皇祈愿，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挂上彩灯和红绸带，像是庆祝一年里最大的节日那般为女皇庆祝。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笑意，隐隐和当初震撼的深红世界众生朝拜那幅画面所重合，偏偏这些人是原来不信奉任何神明的现代社会人类。
这样的转变教观众看在眼里，竟然有些……毛骨悚然。
而在这些自发庆祝的人群里，唯一逆行的身影便有些扎眼了。
但莫名其妙的是，其他人就像是没有看到她，人流到了她周围还会自动避开。
远远从空中俯瞰，就像是奔腾河流里的一块石头，硬生生靠着坚毅的身躯，在滔滔河水里劈开一条道路，一条逆水而行的道路。
等镜头拉近到身影后脑勺，她似有所感，缓缓回头，那双漆黑的眼睛也与镜头前的观众所对视——
沉静、沧桑、亘古……那是能吸走灵魂的黑洞，是使世界寂然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是能穿透屏幕、穿透观众席，直达彼岸。
镜头继续拉近，屏幕上那双黑幽幽的眼睛不断被放大、放大、放大。
直至填满整个屏幕，像是星河万里都倒映在其中，世界也不过是其中一部分。
彩蛋，至此结束。
屏幕再次黑下，这次是真正的结尾。
画面浮现出【江棠导演作品】六个大字。
紧随其后的还有电影的演职员表，主演群演剧组工作人员都被打上去，就连剧组厨师也作为一份子被贴了上去。
场内的灯光终于亮起，经历了惊心动魄两小时的观众席，像是一口气被堵在喉咙两小时，到现在才终于吐出来，于是全身心都跟着舒畅快活。
啪啪啪。
坐在前排的西泽尔第一个动手鼓掌。
他事先并没有看过成品，鼓掌也不是因为电影是江棠作品。
排除所有外在因素，单论这部电影本身，那也绝对值得他的掌声。
也许电影并不完美，但这不妨碍它成为一部精彩、令人称道的电影。
显然，许多人都和西泽尔有一样的想法，于是也跟着附和起西泽尔的掌声。
如细水汇流，零散的掌声最后汇聚成滔滔大河，回荡在整个影厅上方，让江棠不由自主地露出欣慰又满足的笑。
她站在前方，坦然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赞礼，一条金碧辉煌的大路正在她面前展开，而她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这天电影结束后，还进行了一个短暂的问答采访环节，看得出大家都对这部电影很感兴趣，甚至有点看好的意思。
于是媒体提问大多都是围绕电影本身展开，比如彩蛋是不是意味着第二部、江棠在拍摄时的困难和心路历程，等等。
算是降低了一点点对江棠业余生活的兴趣，当然，只有一点点。
－－－－－－题外话－－－－－－
抱歉，前两天因为吃坏东西上吐下泻，太难受导致没来得及给大家请假，接下来会一直更新到完结，应该会在十章以内结束
第1244章 上映首日
这一切都不妨碍有关《深红世界》的话题在首映后发酵。
参加首映礼的影评人和媒体都给出了或中肯或称赞的评价——
【如果是成名多年的老导演，那么这部电影还有很多可以挑刺的地方，但是如果作为江棠演员转导演的大荧幕首秀，那这部作品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精彩绝伦！甚至是瑕不掩瑜！完全看不出半点新手的青涩蹩脚！就目前来看，江棠交出的答卷在所有跨行导演的演员里都称得上名列前茅！】
【有关江棠在《明日》里的副导演职位到底是真实力还是挂名的争议，在这部电影出来之后应该可以彻底落下帷幕了。和曾经在《明日》里被盛赞的片段相比，江棠导演现在的表现更加成熟也更加惊艳，很难想象她竟然是非导演专业毕业，也非多年打磨而成。江棠作为演员是紫微星，作为导演也是，未来可期！】
【整部电影看下来，还是能发现一些剧情漏洞，以及前后不连贯的说法，但是电影整体的“气势”在那里，一气呵成的劲儿给稳住了，让观众在看的时候根本难以意识到剧情漏洞，就已经先被密集轰炸的情节带着走。最难得的是，在江棠这位导演用镜头把不同故事线娓娓道来时，完全没有手忙脚乱，在这方领域的挥洒自如应该是属于江棠本人的底色，正如她的演技，你永远可以相信她！】
【无法想象一个首次执导的新人导演竟然在出道作里，就能完美营造出独属于自己的风格！这得让多少圈里浸淫多年的导演自惭形秽！对大部分导演来说，把故事讲好不难，但是要把故事讲出自己的风格，却必须经过多年摸索。但是江棠导演现在就做到了，不敢想象她未来还能走到多高……祝福！】
【……】
也许是电影首映前期待值被压得太低，很多人都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思，没想到结果却出人意料。
就像是一个人原本就打算吃点清粥小菜，等到店里坐下却发现老板端出来的是满汉全席。
那种前后反差的惊喜，着实让很多观众都激动了一把，事后会在各大平台发布赞美言论也就不奇怪。
放眼望过去，基本去了首映礼的导演、制片人、演员、影评人、普通观众等等，给出的九成评价都是称赞，剩下的一成也多半是在肯定之后挑刺。
这样的局面落在路人眼里，又惹来反应不一，有的认为可以一把子期待，有的却将信将疑，还有些干脆认为这些人全部收了钱。
这些黑酸在网上大肆嘲笑江棠肯定是动用钞能力，收买那些参加首映礼的人，才打造出这样的局面，目的就是为了把观众“赶”进电影院，还说这纯粹属于诈骗行为。
尽管有人跟黑酸们认真辩理，给他们分析这种猜测究竟有多么不靠谱，但是黑酸就是黑酸，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扯不回来，在网络各大论坛蹦跶得正欢。
这时候，《深红世界》片方和江棠却安静得过分。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懒得理会。
比起和网络上的黑酸争吵，他们还有更多现实里的事情等着去做。
她先是忙完了电影交流会的事情，然后在送走一应国外朋友之前，又和阿尔弗雷德导演聊了一通，得到他要帮忙的许诺。
《深红世界》正式上映在即，原定全球同步上线，而在北美地区也就预定了几百家电影院上线，发行能力远远赶不上那些好莱坞大片。
但是在阿尔弗雷德回去这一通帮忙下来，预定首日上线的电影院直接翻了三倍不止，而这也有利于《深红世界》的开局，要是后面票房表现不错，电影院数量还能继续增加。
总之，在所有都顺利得不能再顺利的局面里，《深红世界》终于在那场惹来议论纷纷的首映礼后的一周全球同步上映——
“今天有江棠的电影要上，大家要去看吗？”
“江棠什么时候拍了新电影，我怎么不知道？”
“她是导演和主演，要去看吗？”
“去啊必须去！”
……
“今天江棠的电影上映，我已经买好了票，我们全家人都要去看啊！”
“爸，你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居然还追星？”
“咳，胡说八道什么！”
“你们父子俩别吵了，反正我挺期待这部电影的！”
……
“江棠的《深红世界》要上映了哎，我们要不要去看？”
“唔，我总有点担心她跨行导演的能力，万一最后是个大烂片怎么办？”
“那不去了？换部其他片子？”
“去！当然要去！”
……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很多人中间上演。
不管网络之前再怎么唱衰，好似江棠光速要从金字塔顶端滑下。
事实上，现实里沉默的永远是大多数，他们不会在网络上跟人争辩什么，只会用实际行动选择买票进电影院。
江棠的名字就是最好的金字招牌，虽然距离她作为演员出道不过短短五六年，但是她已经用一部又一部作品向观众证明了自己的选片能力和演技水平。
这也是为什么国内公认足以抗起票房的演员里，江棠能够跟另外两位成名已久的老前辈竞争一席之地，在同龄人之间也是一骑绝尘的原因。
而这次的《深红世界》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止是在国内，在国外，江棠的名字也有一定吸引力，哪怕不至于像国内那样火爆，也绝对不至于冷清到电影院没人。
于是，首映当天，国内电影院的上座率高达九成，国外不同地区的上座也超过六成。
这数据出来，不用统计票房，很多人就知道稳了。
最后结果出来果然和他们猜想没差，江棠首次执导的《深红世界》——
首日票房年度第二！仅次于同样是她出演的《守望者3》！在历年首日票房总榜里也能排进前十！
这样喜人的成绩出来，简直再次刷新大家对江棠的认知。
想过江棠很扛票房，但没想过她这么能扛票房！
第1245章 票房表现
首日只是开始，接下来的第二日、第三日，票房成绩都是节节攀高。
比起首日非但没有下落，反倒有回弹反涨的趋势！
某些人以为，这是江棠过去的金字招牌蒙蔽了大众的眼睛，才会在这三日吸引来大批观众。
他们甚至幸灾乐祸地觉得，等这些受骗走进电影院的观众发现影片质量根本不如预期，随后产生的失望与愤怒，怕是要反噬到江棠身上。
那么，江棠从走上演员之路开始，就没有失手过的不败神话，也会被蒙上一层阴霾，未来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相信她，这就是孽力反噬啊！
他们算计得很好，却压根儿没有考虑过——如果观众走进电影院，发现最终质量不仅满足预期，还超出预期呢？
三天时间，足够看过影片的观众给出反馈，和话题发酵了。
《深红世界》的宣发组这时候也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果断带了波热度。
于是，一天时间不到，《深红世界》的口碑就破壁出圈，豆瓣评分更是登临热度第一，是最近一周国产电影分数榜首！8.2！
【因为相信江棠所有走进电影院，本来已经做好会失望的打算，没想到结果超出我的预期，第一次做导演的江棠非常优秀，优秀到让我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第一次执导的地步！无论是作为演员还是导演，江棠都未来可期！】
【宏大的世界观、优良的制作、还有反转不断的剧情……这部作品不能说是完美，但是出自一个新人导演之手，那就完完全全是惊艳了。】
【看完电影结局怅然若失，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尽管意外，但也还是在情理之中！这也算是打破了俗套的常规套路，给了观众新意！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江导，什么时候上第二部啊？】
【作为唐词影迷，这次简直是超出预期的惊喜！唐词在里面虽然不是正面人物，但是他算是把前期的懦弱和后期的堕落刻画得入木三分！我想明年的各大电影奖项，至少一个影帝提名稳了！】
【整部影片给我最大的惊喜，除了江棠作为导演，就是岑梅了。作为她多年粉丝，看她演了这么多电影，却第一次看她在荧幕上演出一个野心勃勃的上位者，我敢说如果不是岑梅，这个角色的魅力至少降低一半！】
【同样惊艳岑梅！因为老妈是岑梅影迷，所以特地带她去看，结果她被岑梅迷得不要不要的，岑女皇就算坏也坏得好有魅力！】
【……】
观众的评论相比影评人的反馈来说，没有那么专业、头头是道。
但是胜在真诚。
他们的所有想法都是发自肺腑，一眼望去过也尤为打动人。
自然而然就让很多观望的路人为之心动，不约而同地买票走进电影院。
于是很多有心人期待的票房一落千丈、江棠被骂的情况不仅没有出现，按照常理原本应该稍稍下滑的票房曲线，还稳稳保持到周末，然后来了一个反涨！
老有导演制片人爱骂观众审美水平低下，认为自己的好电影没有受到市场青睐是因为观众不行。
事实证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得到大众喜爱的作品也必然有它的可取之处，真正的口碑之作也是绝对不怕真火煅烧！
比如《深红世界》，有江棠名气加持，和本身质量在那儿，上映后连拿一周票房冠军，将同期企图踩着它上位的竞争电影衬得黯淡无光。
而且就目前的票房收益，就已经足够电影回本，后面三周就属于纯赚，可以说是绝佳的成功范例，就这成绩就足以让很多人跌破眼镜。
偏偏这还不算完。
《深红世界》上映第二周，与另外一部大导的作品正面撞上。
这位大导属于国内一线，名气可以说如日中天，拍出过很多爆款电影。
其实他与江棠的竞争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值得人侧目的是这两部电影的摄影师，是圈里出了名的不对盘。
没错，正是徐尧和他的多年老对头赵子期。
这些年来，徐尧虽然声名鹊起，但是比出名更早的赵子期来说，始终差了口气。
这次两部电影的立项消息传出来，更是为徐尧惹来一波群嘲，问他是不是缺钱了，不然比起合作大导的赵子期，为什么他会选择跟一个演员转行的导演合作。
有些营销号还像模像样编些假料，非要给徐尧江棠身上整点似是而非的桃色新闻，也就是江棠其他新闻关注度太高，暂时没能掀起什么火花罢了。
现在《深红世界》成品出炉，很多人都看到了江棠的可塑性，也不再为徐尧的选择增添其他理由，那些假新闻自动散去。
但他们还是不觉得徐尧能在这次正面对打里赢过赵子期……直到他们期待满满地走进电影院去看了大导新作，顿时一言难尽。
影评人给出的普遍评价是“脱离市场、故事老到掉牙、缺乏新意和吸引力”，观众的普遍评价就更直接了“难看、无聊、当场睡着”！
扯到摄影师水平，赵子期更是被喷了个狗血淋头，说他简直拍得矫揉造作，完全暴露了基本功不足的缺点。
赵子期以前合作的都是商业导演，他也最爱玩炫技镜头，就是那种乍看很厉害，其实没什么内涵的拍摄风格。
原本很多观众都吃这套，所以就有赵子期很厉害的普遍印象。
直到这次电影，他的摄影水平跟不上导演思维，这才暴露了他的短板和缺点。
而徐尧却恰恰相反，他和江棠在《深红世界》里的合作，属于1+1＞2，徐尧展现了他灵活多变的摄影风格和没有上限的光明前途，江棠则证明了她作为导演的讲故事水平和丰富的内涵思想。
两人相辅相成，最后成就一部《深红世界》。
此时，进入第二周的《深红世界》票房曲线，非但没有被新片打下来，还继续死压了对方一头，依然稳坐票房冠军位置，笑看电影市场风云起伏。
第1246章 庆功宴
之前某些平台给电影的票房预估差不多都在5亿到6亿之间，还是算上江棠会赔上脸面使劲儿吆喝宣传的情况。
也就是说，在业内人的普遍意见里，江棠这部电影的上限就是“不赔”，大赚根本想都不要想。
结果现在两周的票房冠军位置稳稳坐下，包括进入第三周，也没有一部电影能够和它对等，先前被寄予厚望的大导新片直接萎靡不振，票房直接走低，也让业内对《深红世界》彻底改观。
票房预估直接比先前数据涨至两到三倍，最终预测也是今年国内总票房前三，大概率总票房会仅次于《守望者3》。
《守望者3》毕竟是经营多年的世界级大IP，全球粉丝影迷不计其数，这一部质量又前所未有的好，拿下年度票房冠军宝座无可厚非。
那《深红世界》，就是完完全全的意外之喜了。
更何况这两部电影还都有江棠参演，只能说——
能够打败江棠的，只有江棠。
同时业内也跟着流传开一句话，叫做“永远不要试图去揣摩江棠的上限，小觑她的最大可能就是自取其辱”。
而在这第三周基本能确定票房大卖的情况，《深红世界》片方也低调地办了场庆功宴。
低调是对媒体和外界而言，但是对业内来说，这场庆功宴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这次电影发行过程，虽然有对家暗中使绊子，但是道义帮助他们的也不在少数。
趁着这次庆功宴，除了必不可缺的剧组主创团队以外，高越也顺势邀请来一些业内合作伙伴，向他们含蓄表示感谢。
于是等到这天，没有对外公开的庆功宴可以说是遍地大佬，大家都其乐融融地站在一起，就业内最新信息进行交流。
当然，最主要还是为极光娱乐而来，接二连三、稳赚不赔的几笔投资完美证明了极光娱乐的实力，现场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和极光交好，高越身边是围满了各路人马。
而随着江棠挽着西泽尔步入庆功宴所在的酒店宴会厅，姗姗来迟的他们迅速成为新的焦点，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明里暗里地在两人身上停留，想要打好关系的、寻找合作机会的……无数人都朝他们俩蜂拥而来。
转眼间，江棠西泽尔就被围了个密不透风，扑面而来的热情简直要把两人淹没。
好在江棠西泽尔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两三下便安抚好场面。
等最初的热情褪去，江棠暂时摆脱那些粘人的视线，来到宴会厅的角落。
徐尧正站在这里独饮，虽说他也是剧组的重要主创，但是他的古怪性格战胜了旁人的好奇，让他得以留存片刻清净。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江棠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顺势递给刚灌完最后一口酒的徐尧，“心情不好？”
徐尧扯扯嘴角，接过那杯香槟：“怎么会。”
江棠淡淡哼了声，把香槟杯递到唇边。
两人在拍戏这几个月早就磨出不错的朋友关系。
所以徐尧听她这么一哼，就知道自己瞒不过去。
“好吧，心情是有点不好。”徐尧顿了顿，又道，“也不能说是不好，就……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江棠帮他精准概括：“多年目标终于达成，却没有预期里的欣慰和高兴？”
徐尧叹气：“也许是吧。”
江棠边说边递出手机：“又也许是你最大的心结并没有解开。”
徐尧起初不懂她的意思，直到徐尧看清了江棠递来手机上的画面。
这赫然是一段新闻采访，文字加上视频，而采访主人公是当年偷走他作品又反诬告他、最后远走海外的那位摄影师。
也不知道江棠是用什么办法把这个人找出来，还撬开他的嘴，当他道出当年偷徐尧作品背后是赵子期的推波助澜。
他可不是空口污蔑，而是拿出了切实的证据，其中就包括他与赵子期的聊天记录和对话录音，里面明确说了徐尧被偷走的作品就是赵子期借着同学身份方便而拿走的。
就这证据，基本是把赵子期锤死了，也算是让当年事情彻底真相大白，让徐尧多年来的心结得以重见天日。
徐尧说不上来瞬间的感情，错愕、感动、谢意……不一而足，他复杂地望着江棠，有种想要动手拥抱她的冲动。
然后他感觉到来自不远处的死亡凝视。
西泽尔：我在看着你。
徐尧摁住险些抬起来的手，千言万语最后就化作一句“谢谢”。
江棠：“不用谢，为合作伙伴的举手之劳而已。”
徐尧：“合作伙伴？”
江棠挑眉：“难道不是？又或者说你打算下部电影不跟我继续合作？”
徐尧赶紧否认：“不是！当然不是！不过下部电影是……”
江棠：“当然是《深红世界2》，目前正在写剧本，不过立项还要等两年。”
徐尧短暂沉默两秒后，道：“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你说一声，我都会无条件放下其他事情，跟你合作，这点你放心。”
江棠半开玩笑道：“这么说，我这个刚入行的新人导演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御用摄影师？”这可是顶级大导演的专利！
徐尧却非常真挚：“也许这对我来说也是机会，导演和摄影需要相辅相成，不是吗？”
要知道，徐尧拍的这部《深红世界》，得到了他从业以来的最高评价。所以他的许诺也不单单是出于感激之情，也有真心看好江棠、要押宝她的意思。
这算是两人达成的和平共识。
只是没有想到，两人在角落聊着的时候，剧组副导演齐丰也从旁边路过。
他随意听了一耳朵，就注意到“御用摄影师”几个字。
他以为江棠和徐尧在谈未来合作的事情，便笑着凑上来：
“我也能应聘一个御用副导演的位置吗？”
“齐哥你……”江棠迟疑道，“其实，我有打算让你独立执导的。”
结果齐丰却摇摇头：“算了算了，我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实力，天生副导演的料！”
第1247章 御用班底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不想独立执导的副导不是好副导。
话虽这样说没错，但是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副导演都足以独当一面。
齐丰借着这次和江棠合作的机会也看明白了自己，没有太多的独创性和天赋，就算去独立执导也不过是按部就班，很难有什么成就。
相比起来，反而是副导演的位置更适合他，尤其是在江棠的剧组，那种思维起飞的感觉让他享受又满足。
也许未来有一天，他觉得积累差不多了，也会想要当个独立导演，但那绝对不是现在。
“拍《深红世界2》可千万不能推开我啊，我死也要在副导演这个位置上继续呆下去！”齐丰还像模像样地威胁了一番。
江棠哭笑不得，当然答应下来。
而这两人还只是开始，接下来剧组的其他主创，也或多或少表示了想要和江棠继续合作的意思。
江棠：原来我人格魅力这么大？
西泽尔轻哼了声，既为江棠感到骄傲，又因为那些人的靠近稍稍不满：“你才知道自己魅力很大吗？看来你对自己没有半点正确的认知！”
要不是他够优秀堵得够严实，江棠身边早不知道围起多少狂蜂浪蝶！偏偏江棠本人还没有一点自觉！
哎，他的未来可真够辛苦……不过他喜欢！
*
一场庆功宴下来，江棠莫名其妙地拥有了一个御用班底。
虽然是口头承诺，但是这里面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深红世界2》还没立项，主创倒是先敲定了，就连唐词都特意跑来问一句，第二部有没有客串角色给他。
这样一个内部友善合作愉快、整体氛围也积极向上的好剧组，诞生的作品又怎么会差呢？
所以《深红世界》第三周的票房仍然没有太多下降，哪怕在工作日有所走低，到了周末曲线图又会抬高，毫无疑问是电影的良好口碑出圈，带动新的观众走进电影院，形成良性循环。
并且，《深红世界》的火热还带动了电影市场，那位大导新片惨淡的票房有所回暖，一些低成本的小电影也跟着喝汤，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至于在海外电影市场，《深红世界》的表现就更让人大吃一惊了，竟然比去年的《明日》表现得还要好。
又或者是因为《明日》的DVD销售火热带动了江棠这部电影的知名度，又或者是因为阿尔弗雷德导演的牵线搭桥，让《深红世界》的发行能力更上一个台阶。
总而言之，《深红世界》在海外同步上线后的票房表现能力简直出人意料，不仅能跟同期好莱坞大片对打而不落下风，更是直接打破了先前《明日》创下的华语电影票房纪录。
随后上映的电影院又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为《深红世界》揽来更多票房，电影里光怪陆离却又独具浓郁华国色彩的异世更是让全世界都见识到这位华国导演的惊奇想象力。
一个月下来，《深红世界》海外票房顺利打破去年《明日》创下的最高记录，国内总票房也在今年仅次于《守望者3》，进入国内电影总票房排行榜TOP10。
曾经多少人唱衰、轻蔑、冷眼、不看好；
现在多少人吹捧、赞美、夸耀、拍马屁。
这样的境况转变，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譬如不少无良媒体，吹嘘起江棠来那叫一个没有下限，怕是江棠自己看了都要说声“担不起”。
而在他们的言辞里，江棠俨然成了导演之光，华国电影的未来就在她的肩膀上，以后华国电影就指着她拳打好莱坞、脚踢三大电影节，独领风骚数百年。
捧杀大抵不过如此。
这背后有多少是上涨的潮水，又有多少是有心人的利用，江棠看似被动，实则尽收眼底。
见惯更大风浪的她怎么会轻易被这些人的口舌所撼动，她就跟看小丑似的看着这些人上蹿下跳。
此时的她，已经在九月下旬低调进了阿尔弗雷德的新电影剧组，这个消息至今鲜为人知，外界更多讨论的是两人会不会再次合作《守望者4》。
可以说一部《守望者3》直接拔高了系列电影的水平，无比鲜明地向观众展示出导演与导演之间的差距，吃惯了美味佳肴的观众哪里愿意回头去吃米糠小菜。
沃特高层为此也在死命磕阿尔弗雷德继续执导第四部，据内部人员透露，他们还有为人气飙升的凤凰开一部单人电影的打算，偏偏江棠至今都没有表态是否会继续出演后续作品。
所以根本没人知道，这两人居然二次合作了一部新片，这消息被捂得严严实实，直到年底杀青才传出来些许风声。
《深红世界》下映后、潜水数月的江棠，再次出现就是在年底的华景奖舞台，作为国内电影界最权威的三大奖，华景奖本就关注度很高，现在江棠久违露面，助他们热度更上一层，前后几日都是相关讨论。
这天晚上的华景奖几乎成为江棠的专场，在红毯她是压轴出场，仅次于几位大前辈，后来到了颁奖环节，她又借着《深红世界》同时提名最佳女主和最佳导演，等到岑梅获封最佳女配时，第一个提起的人也是她。
聚光灯不断在她身上扫过，大荧幕上反复出现她的脸，哪怕她今天晚上不是满载而归的那个人，但她也绝对是全场关注度最高的那一个。
等华景奖结束，江棠抱着最佳新人导演奖杯，对着镜头侧头微笑的那张照片，被观众们奉为神图，直接出圈。
而现在的华景奖还只是开始，等到明年还会有万象奖、金乌奖，甚至是奥斯卡。
就目前趋势来看，入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没有问题，能不能拿则要看运气。
至于她前方看不见尽头的漫漫星光生涯里，也还有更多的奖项在等着她。
江棠只需要沉稳、坚定、不动摇地迈步向前，俯首拾取。
她的传奇人生，也不过刚刚开始。
第1248章 家宴
又是一年冬。
又是一年春节。
又是一年阖家团圆。
坐落在宁静京郊的流泉山，早已经变成雪国。
正巧昨晚才下过一场鹅毛大雪，厚厚积雪堆压在枝头，伴随着小孩儿清脆撒欢的笑声簌簌落下。
刚好路过的西泽尔猝不及防，被枝头落下的积雪砸了满头，而和他同行的江棠反应则要快得多，在第一时间就迅速避开，也避免了满头是雪的窘迫。
西泽尔僵立在原地，他除了头发丝里都是雪沫，就连眉毛睫毛也不例外，倒是衬得他格外的好看，连雪花都成了他面容的妆点。
西泽尔：……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伤心。
“咔嚓。”江棠及时摸出手机，对准西泽尔拍下照片，完了还低头确认效果，满意点头道，“很棒的一张图，你要看看吗西泽尔？”
西泽尔的眼神迅速变得委屈，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他可怜巴巴望着江棠的眼神，就像是在控诉江棠的过分行为，让江棠微妙生出点愧疚心思。
“咳，抱歉。”她赶紧上前帮忙把西泽尔身上的雪沫拍下，还不忘问他冷不冷。
西泽尔情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早就因为能逗笑江棠而笑起来，眼珠子也跟着不住转动，等江棠低头没注意的功夫，突然抓起一旁的积雪试图砸给江棠——
“啊！”
惨叫的不是江棠，而是西泽尔。
被迎面砸了满脸雪的也不是江棠，而是西泽尔。
江棠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活该。”
都和江棠在一起这么些年，难道不知道江棠的战斗力就是人间兵器吗？
偷袭什么的，根本想都不要想，最后的结果只会是自讨苦吃。
西泽尔不是第一次吃这个亏，但他仍然乐此不疲。
西泽尔拍着快要冻僵的脸颊，忍不住嘶了声。
就这他还不服输：“下次肯定赢你！”
江棠忍笑：“随你。”
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咳嗽声：“咳咳。”
两人转头看去，才发现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辆车子。
车子的牌照很眼熟，后座降下车窗露出的那张脸就更眼熟了。
“哥。”江棠喊了声，先越过露面的江希景，看到了他身后的人，“这位是？”
江希景淡定介绍着他身边那位高贵优雅、明艳大气的女士：“我女朋友谭衣。”
江棠和西泽尔双双沉默，忽然想起江希景说的“人生计划”。
他说要在33岁结婚，当时家里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后来几年也从没有听他说过谈恋爱或结婚打算，就更以为他是随便说说。
……竟然是真的？
不管江棠西泽尔反应，江希景却是一脸的从容自若，还问他们：
“要上车吗？”
“……不用，我们准备散步回去。”
“那一会儿家里见。”
江希景的车子远去。
江棠将手插进外套兜里，回想起江希景那位女朋友的眼睛。
似乎，是个有趣的人。
她拉着西泽尔继续往山上走，似乎已经能想象到家里的状况。
等两人慢腾腾回到家里，这里气氛果然如江棠预料般古怪。
客厅。
江成哲苏铃和谭衣面对而坐，他们面前都摆着热茶，可谁都没动。
谭衣望了眼站在不远处打电话地江希景，叹了口气，主动喊了叔叔阿姨。
江成哲苏铃如梦初醒，有点不知所措地跟跟谭衣打招呼，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打交道。
也难怪他们现在处处生疏，谁让这对夫妻生了三个儿女，二三十年来却从未操心过早恋问题呢。
别的家长因为孩子早恋被老师叫去学校，他们只会接到老师提醒他们要教孩子融入团体生活的电话，差距之大，竟说不出谁好谁坏。
反正现在江成哲和苏铃都为这个消息有些措手不及，直到江棠回来，气氛才有所缓和，苏铃赶紧叫江棠过来，跟她介绍谭衣。
“这是你大哥女朋友。”苏铃用力捏紧江棠小臂，声线有些紧绷。
“我知道。”江棠淡定点头，“刚才在路上见过。”
然后她就顺势问起了谭衣的工作问题。
原本有些拘谨的谭衣，在提到工作后迅速变得落落大方，像是变了个人。
据她自我介绍，她是名律师，主要擅长离婚官司，偶尔也会帮条件困难的女性打免费官司。
江棠：“正好我这边有个公益活动，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江棠就这件事和谭衣畅快聊起来，两人短短时间便熟稔得仿佛朋友。
江成哲苏铃不自觉被冷落，但夫妻俩没有不高兴，反而松了口气。
苏铃偷偷拍了拍西泽尔的肩膀：“小西啊，我怎么觉得，这位谭小姐看起来并不喜欢你哥呢？”
西泽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感觉的。”
苏铃跟着点头：“是吧是吧！”
江成哲轻咳了声：“你们俩，不要胡乱猜测。”
苏铃白他一眼：“什么胡乱猜测，这叫合理怀疑！你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爱情的火花吗？”
江成哲：“也许是他们两人交往不深，表达方式比较含蓄呢？”
苏铃：“喜欢一个人哪里藏得住，你追我那会儿，眼睛都恨不得把我看穿了！”
西泽尔适时附和：“我也是我也是。”
江成哲以一对二，暂落下风：“……你们说是就是吧。”
这会儿江希景总算是打完电话回来，他没想到江棠和谭衣会聊得这么愉快，听江棠解释了两人打算合作公益项目后，他也跟着点头，夸赞谭衣是位很有能力的律师。
他这态度，哪怕迟钝如江成哲都看出来，根本不像是在夸关系亲密的女朋友，倒像是在说什么合作伙伴，话语一板一眼，连社交距离都适当保留。
果真是感受不到半点爱情火花。
“那这……”苏铃苦恼得很。
单身三十年的大儿子终于带女朋友回来，她应该高兴的。
可是现在，她是真的笑不出来。
“顺其自然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江成哲一锤定音。
于是接下来，他们只能继续装作没看出江希景谭衣之间的猫腻。
第1249章 团圆
今天大年三十家宴，江希罗是最后赶回来的人。
据说她的一个研究项目就快到出结果了，现在是关键时期，哪怕春节也只休息一天，等明天晚上就要赶回学校继续投入实验。
所以机会难得，趁着天色还早，苏铃就让他们这些小辈儿去外面玩玩。
“这么冷？去外面？”刚赶回来的江希罗表情有点僵硬。
“是啊是啊。”苏铃把江希罗从沙发上拉起来，一个劲儿往外推，边唠叨，“你成天泡在实验室，好不容易出来，可不得趁这机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江希罗按着太阳穴，“妈，我们实验室有空气过滤系统，质量说不定比流泉山还好。”
苏铃竖起眉毛，一脸“你敢和我顶嘴”的慈爱母亲神态，让江希罗不得不撑起身体，跟在其他人身后准备出门。
苏铃搞定了最难的一号人物，这才笑吟吟地看向谭衣：“谭小姐……哎，这么叫是不是太生疏了？我就叫你衣衣吧，待会儿你跟希景一起好好玩啊。”
谭衣连连点头，自动走到江希景身边，两人肩膀与肩膀自动隔着至少三个拳头的距离。
苏铃见状，给西泽尔丢去一个眼神，西泽尔立刻回以“没问题”作为答案。
江棠无意间瞥见：“怎么了？”
西泽尔哪里会撒谎，趴在江棠耳边把苏铃让他打探消息的事情全说了。
虽然江成哲让他们不要管，但苏铃就安分了几分钟，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安，就让西泽尔来帮忙打探消息。
她担心有长辈在会让他们放不开手，才特意将五个人支出家门，把他们赶出去玩，可以说想得非常周到。
“你们应该猜得没错。”江棠也看出来了，不过，“看不出来，你这么受信任，居然还被派出来打探消息。”
西泽尔眼睛都笑弯了：“我这是用真心换真心！”
两人的窃窃私语很快惹来其他人注意。
“怎么了？”江希罗瞥见江棠想起什么，“你们是不是也不想出门？小棠，不如你去说？”
全家上上下下都知道，隐形话语权最大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家小妹江棠。谁让现在的一家之主苏铃，最听就是小女儿的话呢？
可惜江希罗希望落空，江棠摇头：“我们在商量要去哪里，不如去后山钓鱼？”
原本没什么兴致的江希景瞬间来了精神：“我同意！”
江希罗皱皱眉：“你该不会还在想着之前那场钓鱼比赛吧？都多久前的事了？”
江希景不理他：“首先，我要拒绝和江希罗一队。”
上次的冰面钓鱼比赛，江希景江希罗一队，江棠西泽尔一队，最后结果是前者零分惨败，给好胜心极强的江希景留下深刻印象。
看他这积极态度，怕是暗中偷摸锻炼了钓鱼技术，就等着今天这机会一雪前耻。
江希罗嗤之以鼻：“你以为我想和你一队？正好你们两对情侣，两队齐全！”
其他人对这个安排倒是没有意见：“那你呢？”
江希罗不得已接下裁判“重任”。
他们在小木屋里找到垂钓和露营工具，十来分钟就搭好帐篷，另外还摆了暖炉，让他们可以避开风坐在温暖里喝着热腾腾的咖啡。
江希罗第一个上前选择了最佳位置——帐篷，看她往睡袋里钻的架势，大有要就地睡一觉的意思。
“你不是当裁判？”江希景眉心紧锁。
“裁判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江希罗打发完他，就往睡袋里一钻，睡觉去了。
另外四人只能在没有裁判的情况下开始这场钓鱼比赛。
江棠西泽尔算是老手，一开始就动作熟稔。
至于江希景，自称苦练一年的他，似乎没有太大进步。
谭衣看着江希景难得笨拙的动作，流露出一丝笑意：“让我来吧。”
江希景诧异看向她：“你会？”
谭衣淡定道：“我从小就陪我爷爷钓鱼。”
江希景半信半疑地把钓具交给她，随后就被她利索的动作给震惊了。
要是他没有看错，谭衣这水平，似乎要比旁边的江棠西泽尔队还要稳出不少？
她甚至能够根据今天的冰面情况，判断哪里的鱼最多，然后再凿冰下竿，俨然经验丰富的老手姿态，彻底打消江希景最后一点疑虑。
他也没有事事占先的习惯，所谓术业有专攻，既然谭衣钓鱼比他厉害，那他就安心打打下手。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间，摆弄钓具的谭衣突然低声说道：“我们好像被怀疑了。”
“嗯？”正在研究冰面的江希景，心思根本不在谭衣的话上面。
“我说我们被怀疑了。”谭衣不得不重复一遍，“你说过，这些事情交给你来处理的。”
江希景才反应过来：“当然，我搞定我的家人，你处理你的家人，这就是我们达成一致的前提。”
谭衣嗯了声：“所以，不要被看出来，被发现的话，我们的假结婚合同就没有意义了。”
江希景：“我会的。”
谭衣：“好，那你……哎！你别动鱼竿！”
“我没动。”
“我看你手动了！”
“好，是我动了。”
“本来就是！”
“要我重新布置鱼竿吗？”
“不用，你听我的。”
“好。”
“……”
两人的对话随着寒风飘到江棠耳边。
她的嘴角微不可查上扬。
和她正在准备钓具的西泽尔察觉她动作顿住。
“怎么了？”
“没什么。”
江棠决定暂时帮江希景隐瞒。
西泽尔自然不信，一个劲儿抓着江棠询问。
江棠实在没办法才给西泽尔提了一两句。
西泽尔摇头点评：“假结婚？老掉牙的剧情。”
“……”江棠提醒他，“暂时别告诉爸妈。”
“为什么？”西泽尔这就不明白了。
江棠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唇边笑意加深。
她看向不远处搭档合作的那两人，心想——
或许连江希景自己都没发现，他常年威严紧抿的嘴角，此时正轻松上扬。
包括高贵大气的谭衣，也难得流露出一分娇气。
所以，这真的不是爱情吗？
第1250章 你是我的星星【正文完】
这场钓鱼比赛最后以江希景和谭衣的胜利告终。
江希罗从睡梦里挣扎爬起来的时候，他们俩的桶里装满了都是钓上来的鱼。
至于江棠西泽尔的桶里，空落落仅有两三尾，和旁边满当当的桶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江希罗遗憾宣布最终结果，还问江棠今天是不是手气有点差，否则怎么会输给区区江希景？
江希景当即不满反驳：“我承认自己钓鱼水平一般，但请你不要小看谭衣，她经验丰富，这一桶鱼都是她的功劳。”
谭衣赶紧谦虚摆手：“哪里哪里，这是我们一起合作的成果。”
江希罗耸肩：“小两口感情挺好嘛，还知道互相推让功劳。”
江希景和谭衣都瞬间愣住。
江棠和西泽尔默默对视一笑，没有半点输掉后的不开心。
五人提着两桶鱼回到主宅，这才受到热烈欢迎。
苏铃悄悄把西泽尔拉到一边：“打探得怎么样？”
西泽尔煞有介事地说：“是我们误会了，他们感情很好。”
苏铃：“真的？”
西泽尔干脆示意她往那边看。
苏铃顺势望去，就见江希景和谭衣的脑袋亲密凑在一块儿，正在盘点桶里收获。
两人连低头弧度、嘴角笑意都是出奇相似，迅速打破刚开始的疏离感。
苏铃这才满意点头：“这气氛，对了。”
西泽尔圆满完成任务，之后紧跟着江棠进厨房开始准备年夜饭。
江家年夜饭向来没有厨师，都是一家人动手。
起初都是苏铃掌厨的黑暗料理，后来厨房大权移交到江棠手上。
再到现在，家里主厨位置彻底被西泽尔霸占。
这绝对是西泽尔一年到头地位最高的日子。
哪怕是江希景江希罗，也要听他的安排打下手。
至于江棠……
“棠棠，你别碰那鱼，太脏了。”西泽尔随后微笑转向江希景，“哥，能麻烦把这几条鱼杀了吗。”
江希景看着水槽里几条活蹦乱跳的鱼，瞬间脸都绿了。
谭衣却是没忍住，噗哈哈笑出声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江希景这么狼狈。
西泽尔还在催促：“大哥，你该不会让她们动手吧？”
被捏住把柄的江希景不得不卷起袖子：“行了，让我来。”
西泽尔心安理得地给大哥分配完任务，又看向江希罗，得到对方一个挑眉。
“……”西泽尔很识相，“洗菜可以吗？”
江希罗满意点头。
切菜任务嘛，就交给刀工最好的江棠。
至于谭衣这位客人，在建议她休息未果后，大家只能安排给她递东西的任务，又轻松又不用脏手。
在西泽尔主厨的指挥下，厨房迅速变得井井有条，五人合理分工、各司其职，效率高到不行。
厨房外，江成哲苏铃欣慰看着这一幕，恨不得将这温馨画面永远镌刻在记忆里。
“孩子们都长大了。”
“他们早就长大了。”
这天的年夜饭，就像此后每年的年夜饭一样，温暖、和睦、融洽。
*
饭后，江棠和西泽尔牵手去外面散步。
两人穿着厚厚的雪地靴，嘎吱嘎吱踩在积雪里，漫无目的地在庭院里走来走去。
他们随意聊着新一年的规划，包括江棠打算年后开始筹备的《深红世界2》，也包括西泽尔今年打算接拍的电影。
江棠问他：“为什么突然想着要接电影？我以为你会就这样慢慢淡出影坛。”
江棠会这么问，也是因为两人之前讨论过一两次，西泽尔的意思就跟江棠以为的大差不差，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改变主意。
难道是因为剧本很好？江棠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以西泽尔现在的地位，能递到他面前的，绝对是世界范围内都最顶尖的剧本。
西泽尔给出的答案却有些出乎江棠的意料：“我想，和你一起被记住。”
原本正在抬头寻找月亮的江棠，闻言回头：“嗯？”
西泽尔点头：“嗯，你没有听错。”
江棠：“……为什么会这么想？”
西泽尔：“未来你一定会成为这个时代最耀眼的巨星，所以我不要做转瞬即逝的流星。我要我的名字和你并列，一起被记住。”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拿过奥斯卡戛纳柏林威尼斯大满贯的西泽尔，在影坛地位比江棠更高，西泽尔也不应该有这些担忧。
但事实却是，西泽尔的脚步已经在放慢，而江棠早已经赶上来，与他并驾齐驱，大有要超过他的意思。
西泽尔也不怀疑江棠未来将会超过他，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她有那个天赋，也有那个实力。
原本只想在影坛短暂停留的西泽尔，第一次生出长久留下的念头。
如果江棠的名字注定被影史深深镌刻，那他希望她身边的位置属于自己。
在未来很多年后，或许两人已经老去，甚至作古，但是提起他们，仍然是令人羡慕的影坛眷侣、相爱神话。
这是西泽尔所希望的目标。
江棠听完，脚步顿住，深深看向他。
她不是第一次被西泽尔的话打动。
但是每一次动心，都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你知道吗？我以为，我的人生注定属于孤独。”
“或者说我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
“你老是爱说，我是你生命里的光。”
“但是西泽尔。”
“你才是我的星星。”
她踮起脚，吻向他。
西泽尔却愣了足足三秒，才眨眼反应过来，抬手扶住她的后脑勺。
他的睫毛颤动间，水意如晶莹碎钻随之闪烁。
当他低头吻住她的那一刻，泪水也随之滑下。
温柔与月光，洒落满地。
*
你一定不知道，我曾在绝望和死亡交织的世界里，踽踽独行二十载。
二十载，沧海桑田，时光更改，从前的心境早已不再。
我以为人生就是这副模样。
直到你的出现。
乌云被破开，冰川被暖化。
星星自天空坠落，春风吹拂出生机。
前行的路不再孤寂，生命突然有了意义。
我这时候才明白。
原来我走过漫漫二十载道路，就是为了能在时间尽头与你相遇。
——江棠。
“正文完”
－－－－－－题外话－－－－－－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后续还有番外，现在大致构思是三篇：没有记忆的西泽尔穿到末日世界遇见大佬江棠、婚后生活和萌娃二三事、平行校园世界。三篇的总体长度大概呈递减，校园番外最短。
不过正文完结打算先休息两周，番外开更应该是在12月4号或5号，基本日更。
番外更新期间会顺便把隔壁坑填了（不知道有没有隔壁读者，心虚……）
番外·末世之神说要有光（1）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于是就把光暗分开了。”
“……”声音一顿，笑声自喉咙溢出，似嘲似讽，“呵。”
啪地一声，她关上手边那本《圣经·旧约》，露出沾染上斑驳血迹的封面。
这本书看成色已经有些年头了，毕竟乱世开启后，世界各地的工厂都陷入停摆状态，人们试图恢复工厂生产力，首要选择也是民生领域，吃饱穿暖才是大事。
不过也看得出来，这本书被保存得很好，除了主人临死前抹上去的血迹，边角连卷边折痕都没有，足见其主人的爱惜。
应该是个虔诚的教徒。
那么。
“在你神眼里，光暗也有好坏，那世界呢？这个世界是好还是坏？”
她的提问，没有人回答。
因为这本书的主人早已经在两天前死去。
死因，自杀。
而他的尸体，就靠在她坐着的天台边缘，离她仅仅一步之遥。
不过两人，一人朝内，一人朝外。
要是不注意死去那人僵硬的姿态，估计会以为是两名老友背对背在聊天。
可惜的是，她与这本书的主人并不认识，更称不上老友。
她只是在这栋楼寻找东西时，无意发现被封闭隔绝的天台。
住在这里的人在她来之前已经消耗完最后的食物，撑着他那饥饿数日奄奄一息的身体，割腕自杀，死状安详。
她发现他时，他怀里就抱着这本《圣经·旧约》，也不知道那份安详是否来源于他信仰的神所给予他的安全感，让他相信自己摆脱这噩梦般的世界后，就能够奔赴极乐。
“愿你希望成真。”
她曲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垂在天台边缘外。
就在她的脚下，是数十层大厦的百米深渊。
高楼的风呼呼而过，世界却如此的安静与荒凉。
好像只有她和天际的夕阳，在静静注视这脚下的芸芸众生。
*
西泽尔从不怀疑自己是个天之骄子。
家境优渥对他而言是增色，他真正自负的，是他卓越的头脑和惊人的天赋。
不管在什么领域，他都能将其他人轻易甩在身后，快速登上巅峰，享受世界的赞誉和掌声。
他平生遇见的挫折屈指可数，人生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场闯关游戏，有趣，却也简单。
但他却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场闯关游戏，会突然出现BUG，将他数值清零不说，还把他丢进一个地狱级副本里。
所以……
“这是什么鬼地方？”
睡前枕着真丝席梦思床，醒来躺在冰冷集装箱顶。
这巨大的落差，让素来骄傲自矜的西泽尔少爷开始怀疑他的眼睛。
周遭的一切就像是放慢的胶片缓缓引入眼帘，不可思议的猜测在脑海里升起，但他依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固执地往另一条全然不相关的道路猜测。
西泽尔冷着脸，斥责出声：“是谁在恶作剧！滚出来！”
他的脾气着实不算很好，冷脸时尤为可怕。
可是现在却没有人承受他的怒火，自然也没有人表现出惧怕。
“难道是卡尔前段时间提到的那个可笑求生真人秀？该死的卡尔，我可没有在那份文件上签字！”
愤怒的咆哮回荡在苍凉寂静的城市上空，惊起几只黑乌鸦呱呱飞起。
西泽尔逐渐感觉到不妙。
恶作剧、求生真人秀、隐藏摄像机……
可能的猜测他都想过。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最近罗贝尔家族内部纷争波及到他，让某些人大着胆子试图绑架他。
而在这些猜测的最深处，还有一个更为不可思议的猜测，带着他观察和分析的结果不断跃升优先级，成为最不可能的可能。
因为西泽尔很清楚，不管是试图绑架他，还是未知节目组，都不可能大手笔到将偌大一座城市布置成废弃之地。
他此时正躺在一个集装箱上，不远处是倾倒的货车，附近还有几个类似集装箱，有的被压瘪，有的干脆被撕裂，他躺着的这个则是唯一完好无损的。
而在他目之所及，是恍若空城的幢幢大厦，街角店铺似乎废弃已久，又经历过烧砸抢掠，看上去破败不堪。
那些代表城市现代化的大厦，也被蒙上一层灰色阴霾，连空气里也漂浮着尘灰，像是大火燃烧后的景象，看得人莫名心生压抑。
更别提街道上的厚厚灰尘，无处可见的绿意，四处散落的破败物件，以及东一块西一块的深褐色斑驳液体痕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历经时间成了这副模样。
西泽尔眉心皱得很近，古怪的景象让他那个不好的猜测不断浮现，他甚至幼稚地掐了一把自己，从骤然升起的疼痛里确认这不是梦境……然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脏不断坠落、坠落。
“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喃喃着，也终究不得不承认，他恐怕遭遇了极为荒唐的穿越。
从他熟知的世界，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看这景象，人类恐怕遭遇了巨大浩劫。
天灾？末日？废土？
西泽尔脑海里不断闪现出相关电影画面，各种恐怖血腥的猜测也接连上演。
生平第一次，西泽尔竟然会厌恶自己过于优越的记忆力，以至于让那些电影画面在他脑海里栩栩如生、经久难忘。
这绝对是西泽尔顺遂人生里遇到的最糟糕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辈子他过得太平坦舒适，上天索性把所有困难揉巴到一起、一股脑塞给他，让他好好体验什么是世态炎凉、从天堂到地狱。
不过，以为他会崩溃，会疯狂，那就大错特错了，虽然西泽尔是个金娇玉贵长大的少爷，但他也是人类，拥有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至少现在他知道，不能呆在这集装箱上坐以待毙，而是要主动出击，寻找活下去的机会。
好在西泽尔前半生过得多姿多彩，运动也是一把好手，他自认从这集装箱徒手爬下去不是什么难事。
番外·末世之神说要有光（2）
集装箱很大，目测超过三米，直接跳下去恐怕会伤到脚踝。
所以西泽尔先是走到边缘，确认了可以落脚借力的点。
正当他扣着集装箱棱角，准备跳下去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脚下的集装箱忽然狠狠震动了一下。
就像是里面关着什么巨大野兽，从沉睡里忽然苏醒过来，便用力撞上了箱壁。
震动带起的连锁反应让西泽尔手心发麻，险些从边缘滑落，多亏他反应够机敏，动作迅速地翻了回去，才避免从三米高直接摔到地面的惨剧。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集装箱是用来运送活体动物的？可这分明是冷藏用的集装箱，不可能会用来装活物才是。
西泽尔拧眉觉得诧异，警惕心也提到最高，他攀附着边缘，探出半边身子，试图从他所在的集装箱体找到异样。
很快，他发现这集装箱只是看似完好，在它从货车上滑落时，不可避免地与路边栏杆发现碰撞，箱壁凹进去一大块不说，还被撕开了一个洞。
洞口其实不大，也就成年人的巴掌大小，要不是西泽尔把身体探出去，估计都很难发现这个洞的存在。
而那个洞，正在丝丝往外冒着冷气，白雾已经稀薄近无，恐怕是冷藏集装箱内的冷气被漏的差不多了。
莫名其妙的，西泽尔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巨大震动再次传递而来，随之响起还有野兽般的恐怖嘶吼，其来源正是他身下的集装箱内。
与此同时，西泽尔亲眼见到那个巴掌大小的洞，蓦地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臂，上面的肉都已经腐烂见骨，但它的主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仍然在张牙舞爪地挥动着，而那破开的洞口也随着动作越裂越大。
西泽尔没有慌乱，而是出奇地镇静，他想到了与这种环境对应的最大可能：
“……丧尸？”
“嗷嗷嗷！”
那不是人类可以发出来的声音，更像是什么野兽。
在手臂之后，集装箱洞口又拼命钻出来一个脑袋，那脑袋已经被削掉一半，却还是可以瞪着灰白的眼睛嘶吼蠕动。
西泽尔猝不及防与它对视，优越的视力将它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沉稳如他也不由得胃里一阵恶心。
西泽尔不是没在片场见过特效化妆，但他也敢保证，经过人类之手画出来的丧尸妆，根本不及真正丧尸恶心恐怖程度的百分之一！
那个东西，既像是人类，却又不在人类范畴，让人陷入恐怖谷效应，除了最直观的血腥丑陋所带来的恶心感，更多的是一种自内心深处生起的毛骨悚然。
西泽尔翻身坐回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此时他的脸色，苍白到可怕。
更是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摁住生理反应没有呕吐。
但是那头丧尸却因为发现了他，显得愈加兴奋，身体像是过电般抽搐，连带着让其他丧尸也兴奋躁动起来，原本还算稳定的集装箱也跟着晃动起来。
西泽尔拼命稳住身体，唇角紧抿，脸色糟糕到可怕。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命丧丧尸这种丑东西之口！
西泽尔不愿坐以待毙，他尽力开始搜寻起求生路线，试图在集装箱里的丧尸里逃出来之前，先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否则他就只能被困死在这集装箱顶，不是被渴死饿死，就是被丧尸直接吃掉！
哪怕这周围还可能藏着其他丧尸，那也不如放手一搏！
越是这种境地，西泽尔越是冷静。
他的视线在周围飞快搜寻起来，很快，他察觉到一点异样。
或者说，是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感觉，令他莫名其妙地将视线投向远处的街道尽头。
被两侧高楼夹得逼仄的天空，近天际线的位置悬挂着一轮红彤彤的落日，而以落日为背景，一道身影正在渐行渐近——
那是个高挑瘦削的女人，黑色紧身工字背心套着同色衬衫外套，贴身长裤收进绑带军靴里，她带着鸭舌帽，长发迎风凌乱，相貌在帽檐下若隐若现，却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轮廓出众。
不过比起她的长相，更为吸引人的还是那身气质，像是昆仑山巅的积雪，又像是南极冰盖下的玄冰，遥远、森冷、不可触及。
更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煞气，恍若出鞘利剑，剑指苍穹、锐不可当。
西泽尔眯起眼睛，心头忽然尘埃落定。
自发现来到异世界的慌乱，在这瞬间被抚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他便有了安全感。
明明，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西泽尔眸光微动，正觉得有些诧异。
便猝不及防地与那女人视线相撞。
异样感觉分别在两人心里升起。
他是谁？她想。
她是谁？他想。
不过，再来不及多想。
集装箱的洞口已经被躁动的丧尸撕得越来越大，眼看着半个身子都挂在外面，逃出来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西泽尔的心高高提起，当即扬声催促那女人离开，虽然这样可能会断掉他最后的生路，但他还是眼也不眨地这样做了。
而对方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停住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
“别过来！危险！”
连见到丧尸都没有方寸大乱的西泽尔，这会儿却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女人已经来到集装箱附近，那半个身子挂在外面的丧尸不过两米之遥，那丧尸嗅到了让它兴奋的血肉气息，用力扑腾起来，发灰的指甲就快要够到女人卷起袖子露出的皮肤。
西泽尔眼见情况危急，不管不顾就打算从集装箱滑下来去帮人，这或许会让他处于危险之中……但管不了这么多了！
“别动。”一道略略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西泽尔愣了下，才发现对方是对自己说的。
下一刻，利刃斩破空气，头颅骨碌碌滚落，张牙舞爪的丧尸不再动弹。
而女人手里举重若轻地提着刀，一场单方面的收割才刚开始。
番外·末世之神说要有光（3）
半小时。
女人只用了半小时，便完成了这场单方面的收割。
足足一集装箱的丧尸，就在她脚前堆积成小山，看得人头皮发麻。
西泽尔说不出话。
他维持呆滞的表情已经很久了。
从对方眼也不眨、挥刀利落斩下第一颗头颅开始，他就觉得一阵恍惚，好像世界脱离了他的认知，朝着什么未知方向狂奔而去。
最重要的是，当他想起自己不久前还“自以为是”地提醒对方快点离开，就羞愧得恨不得当场找地缝钻进去。
——向来不知道尴尬为何物、只会给予别人尴尬的西泽尔，忽然起了爱面子的心思，脸上像是火烧般热辣辣的。
西泽尔好不容易回神，瞧见完成收割的女人，不知道从哪儿扯来一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雪亮的长刀，便犹犹豫豫试图说点什么。
对方没抬头，却像是知道他想说的话，竟然抢先一步：“谢谢。”
这是西泽尔第二次听见对方的声音。
虽然沙哑，却像是大地跳动的心脏，莫名的荡气回肠和深沉内敛。
西泽尔耳尖有点发痒，僵硬的身体也跟着软下来不少：“不……不，该我谢谢你……谢谢你救我一命。”
对方侧对着他的那张脸，微不可查地提了提嘴角，让西泽尔感觉到几分亲近。
然后就听她说了句：“你是第一个提醒我离开的人。”
她像是随口说了一句，在西泽尔听来却莫名沉重。
他有点发傻，竟然问了句：“为什么？”
对方反倒是有些诧异他的单纯。
“这世道，谁不想千方百计活下去？”
这样屠宰场般的世界，人人都试图踩着其他人脑袋往上攀爬求生，人性的恶劣一面被放到最大，哪怕临死也要拉个垫背，哪儿来的善良可言？
西泽尔被触了下，倏然明白什么，讪讪间接不上话，最后只能蹩脚转移话题，介绍起自己的身份：“我是西泽尔，西泽尔·罗贝尔，华文名字郁西。”
对方抬眼从他混血的面部轮廓扫过，顿了顿，而后才接话：“我是江棠。”
她说完之后，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对方震惊或者畏惧的眼神。
没想到，这个叫西泽尔的人像是压根儿不认识她。
“江棠？这个名字好听。”
他笑眯眯的，趴在集装箱顶部边缘，全然忘记周遭环境的危险。
江棠暗自打量他几眼，也没能从他脸色里窥见半点异样。
她自问看人眼光毒辣，不可能有人在她面前能装得若无其事。
除非……这个人是真的不认识她。
原来她的名气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大？
江棠自嘲提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
刀已经擦干净，江棠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附近几个集装箱转悠起来。
西泽尔趁着这个机会从箱顶爬下来，跑到江棠身边。
“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西泽尔一眼就瞧出，江棠不是胡乱转悠，而是有目的在调查什么。
江棠没接话，视线落在西泽尔身上，便挪不开了。
倒不是因为他美色晃眼。
是西泽尔从集装箱下来，江棠才看清他穿的衣服。
而这身衣服，俨然与周遭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穿的是睡衣，剪裁几乎比着他的身材，一看就是定制。
睡衣面料更是顶级真丝，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也氤氲着珍珠斑的光泽。
至于衣角还绣着他名字的英文，龙飞凤舞的花体英文相当别致，处处透着富贵。
这种衣服，在末世之前或许不算罕见，但是在末世之后，绝对是凤毛麟角。
首先以现在资源匮乏的程度，再大的势力也养不起这等手艺的裁缝。
其次，就算是末世前做的，也没有人能把衣物十年如一日地保存至今。
更别提这个男人身上，几乎看不出什么风霜磨练过的痕迹，连头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哪怕江棠把他的身份往那些大势力的继承人身上靠，也觉得不合理，现在这个世道，哪家继承人不是往死里压榨磨练才能挑起大梁，不是继承人又不可能用海量资源将他供着。
总而言之，处处都不合理。
这让江棠怀疑起他的身份来源。
西泽尔被江棠盯着看了好一阵，有点不自在了。
他摸了摸脸：“我是不是脸上脏了？”
江棠摇头：“你是哪里人？”
西泽尔顿时沉默下来。
他刚才大脑空白，却也不是完全闲着。
比如自己身份来历的问题，西泽尔就认真考虑过。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隐瞒，毕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多点警备心没什么不好。
他甚至编造出一套合理的说辞，保准滴水不漏，教人看不出异样。
但是，当他对上江棠眼睛刹那，准备好的谎言说不出口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欺骗她。
最后，西泽尔抿着唇：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明知道这句话可能带来无法计量的后果，西泽尔也还是这么说了。
他言简意赅，告诉了江棠自己睁眼来到另外一个世界的经过。
江棠脸色古怪，浓黑眼底情绪翻滚。
一脸严肃的西泽尔有些绷不住：“你不相信吗？”
也是，贸贸然听见这么一番话，谁也觉得离谱。
所以他误打误撞反而隐瞒了身份？
西泽尔觉得这不是他的目的。
江棠摇摇头。
“我信。”
末世之间，任谁听见对方说辞都会嗤之以鼻，但是灾变之后，世界已经大变模样，连变异都来了，穿越时空又有什么不可能？
可问题是……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江棠自认不是见了便让人心生好感信任的长相。
有些人叫她屠夫、大魔王，说她六亲不认、是个冷血怪物。
也有些人对她敬畏、害怕，处处拍她马屁、对她百般讨好。
却唯独不会轻易予她信任。
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江棠，久违感受到一股纯粹、不掺杂任何多余因素的信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说：“我以为这种事情，人人都会当成秘密试图瞒住。”
所以为什么要告诉她？
番外·末世之神说要有光（4）
“你不是救了我吗？连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一点秘密算什么。”
西泽尔完全没有当回事，他在意的反而是江棠的那句“我信”。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糟糕至极的心情，忽逢甘霖，滋生欢喜。
当然他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和江棠兴许只是一面之缘，在这绝望的末日世界里，恐怕没有人会愿意身边多个拖油瓶。
他要怎么委婉地表达希望跟着江棠离开呢？这个时候是不是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比较好？
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的西泽尔有点茫然，悄悄去看江棠的表情。
而江棠显然察觉了，却没有反应。
她从随身包里摸出相机，对着现场随意拍了几张照片算作证据。
等她做完这一切，忽然转身，和猝不及防的西泽尔对上视线。
西泽尔：！！！
“呃，其实我……”
“要跟我一起走吗？”
“啊？”
“不愿意？”
“不不不！我当然愿意！”
西泽尔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江棠离开了。
走之前，江棠说，西泽尔的当务之急是找身衣服换上，这真丝睡衣有点太打眼。
西泽尔也觉得是，但他对此没有任何经验和头绪，只能江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棠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绕到倾倒货车的前方，在驾驶座椅下面找到一个黑色行李袋，里面装着男人的衣物和随身物品，还有五六块压缩饼干，明显属于司机本人。
这驾驶座里依然残留着斑驳血迹，估计是司机开车到这里遇到危险，急刹车下车子倾翻，运送集装箱破开丧尸跑出来，仓皇之下司机迅速逃离，也就没来得及带上自己的行李。
江棠根据现场判断，驾驶座里的血量还不足以让司机丧命，但血腥味却吸引来大批丧尸，最后结果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西泽尔听得一愣。
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先跟江棠找了个安全建筑物休息顺便换衣服。
这种世道，一个司机的衣服质地当然好不到哪儿去，说是换洗衣服，其实每件都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看就知道常年没有清洗过。
西泽尔做了很大心理建设，才忍着味道把衣服穿上，虽然过程里眉毛紧紧皱着，但他至始至终没有跟江棠抱怨过什么。
他也利用一点小聪明，没有脱下自己的睡衣，而是选择贴身穿在其他衣物里面，因为真丝柔软又透气，不仅不会觉得闷热或者行动受制，反而让他避免和臭烘烘的衣物直接接触，大大降低心理障碍。
幸好这个司机跟他身高相近，除了裤子短了一截，其余的都勉强算是合身。
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时，略显不自在。
因为从容所以基本不怎么在意长相的他，难得生出对衣服太丑的担心。
殊不知，好看的人哪怕挂麻袋都好看，就像他穿上司机那身普普通通的衣服，不仅没有降低颜值，反而有种特别的颓废美感。
江棠不自觉地将视线在他身上停留数秒，才若无其事地移开：“趁着天还没黑，我们需要赶到最近的补给点，不然晚上要饿肚子。”
一说饿肚子，西泽尔才感觉到腹中饥肠辘辘，他强忍着没说，跟江棠要了匕首防身，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不是个战五渣。
江棠挑了挑眉，没接话。
她眉眼如霜雪覆盖，眸光晦暗不明，教人根本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西泽尔也看不透，他安静了几秒，忽然开口：
“要是遇到危险，你不用管我。”
原本走在他前面的江棠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问：
“为什么？你不应该祈求我救你吗？还是你不想活下来？”
西泽尔心头涩然，语气却依旧斩钉截铁，也是发自肺腑地说：
“我当然想活，但它不是你的责任，是我自己的。”
江棠意味不明的哼笑，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
西泽尔这么说完之后，心里松快许多。
他很快追上江棠，和她并肩走着。
在江棠带领下，两人没花太大力气就找到了补给点。
说是补给点，其实这里基本相当于一个小型据点。
灾变之后，城市之间的交通、通讯基本断绝。
后来花费了大力气，才清理出几座安全城，以序号命名。
华国官方是世界范围内反应最迅速、组织能力最强的，在灾变后保留绝大部分实力，因此华国的安全城也是各国里数量最多的，共有九座。
这种安全城属于超大型城市，面积基本与灾变前的直辖市大小相近，城内划分区域管辖，工厂区居民区分类明确，管理森严。
一号城在九座城池里居中心管理地位，这里也是曾经的华国帝京，华国官方的指挥部也在这里。
不过因为城市基建损毁厉害，没有了高速公路交通网，哪怕是从一号城到距离最近的二号城，开车也需要整整一天，更别提路上的危机重重、丧尸四伏。
为了方便，安全城和安全城之间便建立起补给点，方便安全城之间往来和搜索小队驻扎休息。
搜索小队就是接受安全城任务后，负责物资搜索和运送，有训练有素的军人，也有灾变后激发出身体潜能的进化者。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不愿意加入安全城受到管辖，在破旧废弃城市里驻扎生存的人们，他们大多穷凶极恶，是废土上的鬣狗，闻着肉味儿老远就能跑过来。
末日后部分人不是命丧丧尸之口，而是死在自己人说上，说来也是唏嘘。
江棠猜测，那辆货车司机就是遇到了这些劫道的匪徒，匪徒们以为货车拉的是物资，便在那附近埋伏着一哄而上。
恰好货车司机做的是见不得人的活儿，没有随行车队保护，很轻易就着了道。
最后他们都被送上一条死路，然后才有江棠见到的一幕。
不过这些她都没和西泽尔提，西泽尔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
他更好奇的是：“进化者？是什么进化？异能吗？”
他理所当然地想起了电影里面能掌控风火雷电的异能者。
番外·末世之神说要有光（5）
“想多了。”
江棠毫不留情地给西泽尔的幻想泼下一盆冷水。
西泽尔略显失望，但也迅速调整好心态，追问江棠什么是进化者。
江棠瞥他一眼，迎着那双闪烁好奇的眼眸，素来不多话的她，竟然格外耐心。
可以说，今天她与西泽尔的交流，是与别人说话一年的总和，多么稀罕！
不过现在江棠显然没有这个认知，她用尽量通俗易懂地方式向西泽尔科普：
“假如我们人体的总能量是100%，而普通人对人体能量的运用顶多能达到7%或8%，通过经年累月的针对性锻炼，也许能超过10%，但是最多也不过15%，一般只有部队里的特种兵能达到这个水准。
但是末日灾变带起的连锁反应，令地球磁场产生变化，人体内部也发生奇妙的改变，剩下85%的人体潜能得到开发，科学家称之为进化。进化过后的人类，大脑会更聪明，肢体更灵活，体能更是得到成倍增长，身体素质完成全方位飙升，且不需要通过专门锻炼就能达到。另外，寿命也突破了普通人类的极限，目前还没有探知到上限。
当然，不同人进化的水平也不同，超过八成的进化者仅能达30%，搜索小队成员主要以这类进化者组成。而进化达到30%到40%的，就属于搜索小队里的佼佼者。至于进化超过40%，可以说寥寥无几，基本都是赫赫有名的一方强者，要么作为安全城供奉，等闲不会出山，要么就行走四方不受拘束。”
江棠这么一说，西泽尔就懂了。
他当然能看出来江棠多半是个进化者，否则不会独行在这么危险的城市里。
可他却没有贸贸然询问江棠的进化水平，转而问起另外一个问题——
“那现在已知最强的进化者能达到多少？”
知道西泽尔为什么这么问的江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53%，这是已知人类进化者的最高水平。”
进化超过40%，每上升1%，难度便呈指数增长。
所以53%的进化者，比起40%的进化者，强过数倍不止。
更别提对上普通的30%进化者，那就是大象对蝼蚁。
西泽尔也啧啧称奇。
一路上他向江棠了解了许多末世相关的常识。
江棠知晓他来自另外一个时空，便不厌其烦地朝他讲述。
当然，西泽尔也会跟江棠说起自己的事，基本没有保留，江棠问什么说什么。
从他的讲述，江棠似乎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和平世界，那时候她还是普通大学生，周围同学烦恼的是学业、恋情和未来，而不像现在挣扎于生死。
这里面很多人也会追星，根据西泽尔的描述，他在那个时空的地位至少是世界级巨星，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
一朝从云端坠入泥泞，他又是什么感受？
“既来之，则安之。”西泽尔说起拗口的古文信手拈来，完全不像个混血，他还跟江棠笑道，“我母亲很热爱华国传统文化，我也是读四书五经长大，会说点古文不奇怪吧？”
江棠摇头：“不，我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的困惑？”她并没有说出口。
西泽尔隔空戳戳她的脸：“你的问题，不都写在脸上吗？”
江棠下意识抬手，怔愣。
她的心思这么好猜？
“哎，前面是不是你说的补给点？”西泽尔的语气骤然兴奋起来。
江棠的思维也被打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车窗外。
他们现在当然不是步行，而是开的江棠的车，一辆破破烂烂的吉普。
这辆吉普颠簸了一路，满车都是脏兮兮的尘土，开起来车尾尽是黑烟不说，还发出嘎吱嘎吱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所以这样一辆车出现在补给点时，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一辆破烂吉普实在是很难招来什么目光。
开车的人是西泽尔，他说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做的事情，坚持当了司机。
等抵达补给点，西泽尔在江棠指示下，先把车开进了隔离区。
也因为有她提点，西泽尔的表现完全看不出是新手。
补给点到隔离区的钢铁大门徐徐合拢，而从隔离区进入正式的补给点，还隔着更厚的钢铁大门，上面残留着斑驳血迹和刀痕弹坑，一看便知道经历过许多故事。
等他们的车停稳，旁边一道小门打开，两个抱着枪支的守卫懒懒散散地走出来，不耐烦地催促：“车上的人快点下来！例行检查！”
因为江棠提前说过，西泽尔知道这是进入补给点内的必要环节，尤其是他们开的一辆小破车，见车识人的守卫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好脾气。
西泽尔没有什么异议从车上走下，江棠也推开副驾驶车门轻巧跳下。
西泽尔的视线好奇从守卫怀里的枪支身上扫过。
他看江棠用的刀，还以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热武器。
那为什么江棠不用呢？
他没空把疑惑问出口，注意到他视线的守卫已经烦躁皱眉。
“乱看什么！这是你能看的东西吗？”
西泽尔很识相，伸手就递出两支烟。
“抱歉，我没怎么见过，好奇心比较重。”
香烟是他从司机的行李袋底部翻到的，很宝贝地藏在衣服内部。
西泽尔肯定是不会吃的，问过江棠她也不要后，就物尽其用地递给前来搜查的守卫。
香烟多么稀罕的东西，两个守卫的眼睛迅速放光，看西泽尔的目光也和煦不少，还拍着他肩膀：
“瞧你这眼睛，外国人啊？”
“混血，我母亲是华国人。”
“难怪，华文说得这么溜！”
西泽尔装作不好意思地压了压鸭舌帽帽檐，灰扑扑的脸挡住过分优越的轮廓，在守卫眼中就是个长得不错的小子。
西泽尔一来一往间，拉近了和守卫的距离，接下来的搜查也要顺利许多。
例行搜查很简单，大概就是看看车上有没有什么违禁品，以及来人是否被感染。
末世灾变至今二十年，科学家早就研究出了可以探查病毒的仪器，有点像机场安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