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又是年夜
江成哲和苏铃同意西泽尔为江家年夜饭出力这件事，就像个信号。
代表西泽尔的身份转变，也代表西泽尔开始真的融入这个家。
就像是他从楼下客房搬到二楼江棠房间那样，不知不觉间，西泽尔已经逐步转变为江家的一份子。
就是不知道西泽尔的亲爸亲妈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心情，自家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就这样变成别人家的了，是会失落还是不满呢？
苏铃这样想着想着，也就旁敲侧击地问出来了。
西泽尔正站在厨房的岛台前，用菜刀细细剁着肉馅。
这是江棠的要求，据说这样剁出来的肉会比机器绞出来的好吃很多，西泽尔听了也是二话不说，操刀工作。
突然听到来自苏铃的委婉询问，西泽尔动作都没停。
他就像是在回答一件很平常的小事：“没关系的阿姨，反正我们家都不过春节。”
苏铃有点疑惑：“是因为生活在国外没有这个习惯吗？”
西泽尔语气轻快：“不是啊，我爸妈春节都会去休息度假，只是不会带我。”
苏铃睁大眼睛，莫名能从西泽尔语气里听出一股心酸的味道。
她仿佛能看到还是小小萝卜头的西泽尔，坐在自家空荡荡的大宅阶梯上，眺望着父母幸福远去的背影，夕阳里他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孤单……
苏铃本来对大卫郁周夫妇印象很好，之前几次见面，大家也聊得很愉快，属于对彼此人品都很认可。
苏铃全然没想到，那么甜蜜恩爱的大卫郁周夫妇，对自家儿子居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尽管作为外人，不能去质疑西泽尔父母的教育方式，但苏铃还是止不住地皱眉，内心油然生起对西泽尔的怜爱。
她腾出手拍拍西泽尔的手臂：“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以后过年都跟我们在一起，你也永远都是我们家的一份子！”
苏铃突如其来的情绪，西泽尔也感受到了，起初还有些费解。
他的休息时间不想和只知道撒狗粮的爸妈度过，这对他来说是很无聊的浪费，所以通常都是带着管家和助理去别的地方……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他也够聪明，很快想通其中的关节，知道苏铃可能是脑补了什么情节。
作为合格优秀的奥斯卡影帝，西泽尔迅速换上感动的表情：“阿姨，谢谢你！”
有三分在演，但也有七分是内心真的感动，西泽尔也开始融入江家有着深切的体会，比如苏铃会动手指挥他做事。
苏铃因为厨艺过于糟糕黑暗，家里人又不想让她得知真相太过伤心，所以每年家人们准备的年夜饭，苏铃都是站在指挥者的地位，美名其曰主厨。
在她的指挥里，每个人都没有停歇的功夫，江棠是大厨，江成哲是助手，江希景江希罗分别是切菜小工和洗菜小工，每个人都有分配的任务，由苏铃总调配。
但是上次西泽尔在春节来江棠家里时，能够明显感觉到苏铃对他的客气，总是劝他去休息看电视，不怎么让他插手厨房的工作。
今年这就不同了，苏铃指挥西泽尔的语气，就像是在指挥兄妹三人一样，非常的自然亲昵，瞬间破开那层隔阂，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西泽尔不仅没有被指挥的不满，反而轻哼着歌，心情愉悦，为此还特意从江棠手里抢走给饺子馅调味的重任。
当然，主要大权还是在江棠手里，他就是听江棠吩咐，帮忙加点调料进去而已。
西泽尔在厨房忙活得像个勤快的小蜜蜂，还在准备饺子馅的时间里，抽空准备了三道大菜，分别是糖醋排骨、双色大虾和红烧牛腩。
这三道菜绝对是西泽尔漫长学厨生涯里最成功的拿手菜，学成原因无他，江棠喜欢夸过而已，然后他就跟打了鸡血buff一样，领悟一跃千里，终于等来今晚的大展身手。
不知道是不是被重要观众盯着看的缘故，西泽尔发挥超常，对火候、调味的掌控都了然于胸，最后等到出锅刹那，他就知道成了。
江成哲抱着给面子的心态尝了口，没想到入口味道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
江成哲当即竖起大拇指：“小西，你这手艺太棒了！”
江棠也尝了个虾，点头评价：“是有进步。”
西泽尔嘴角都快上天了：“是吧是吧！”
哈哈哈！他果然是天赋异禀、大器晚成！
除了西泽尔，另外掌勺的一个人是江棠。
江棠除了从早上就炖起佛跳墙，其他的菜都准备相对家常清淡。
不过这也是家里人都爱的味道，毕竟对他们来说，顶级美食很常见，家常小菜反而吃得少。
除了这些，还有江成哲、江希景、江希罗作为主力包出来的饺子，饺子皮是江棠抽空擀出来的，其余全由他们三人负责，包出来效果也还不错，至少一年在比一年进步。
等一道道菜轮流端上桌，江家又一年的年夜饭开始了。
西泽尔这次特别没有喝酒，其他人也知道他酒量差，没有特意去劝。
随后就是西泽尔喝着果汁，照顾喝着红酒的江棠，全程不断给她夹菜，还能分心照顾照顾苏铃。
他这做派也让微醺的江成哲情绪复杂，不由得借着酒意说出心里话：“小西是个好孩子啊，以前叔叔还听信那些媒体新闻，以为小西你是个嚣张跋扈的性格，会对我们棠棠不好呢，现在看来，还是我们偏信则暗，连基本看人都不懂了。来！小西！叔叔敬你一杯！”
西泽尔对江成哲的话完全没有隔阂，反而对这敬酒有些哭笑不得：“叔叔，我喝的果汁……”
江成哲爽快道：“好，你喝果汁，我喝酒！”
在他的一力坚持下，西泽尔最终喝了这杯酒。
江希景也紧跟在父亲后面，朝西泽尔举起酒杯：
“你很不错，继续保持。”
西泽尔大喜，果汁喝掉半杯。
下一个端起酒杯的人，任谁都没有想到。
竟然会是江希罗。
第929章 又是一年
从江棠和西泽尔交往开始，江希罗是江家态度最模棱两可的那个。
西泽尔制定的江家人攻略手册，把另外三座大山都攻略下了，唯独江希罗，雾里藏山，根本不给西泽尔发挥的机会。
能讨好的办法，可以用的西泽尔都用了，也不见江希罗有半点软化，这么长时间始终不冷不淡。
西泽尔几乎已经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今天她突然递到面前的一杯酒，是江希罗的主动破冰，也是西泽尔的受宠若惊。
西泽尔端起还剩小半杯的果汁，觉得不妥，正犹豫要不要换成酒，或者把果汁加满。
江希罗看出他的意图，出声阻止：“你随意就好。”
西泽尔的手顿住，很谦逊地应了声好。
江希罗常年醉心学术，不是江希景那样懂得应酬交际的人。
她也没有太多废话，直接将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大概是承袭了江家人的酒量，江希罗这么一杯红酒下肚也照样面不改色。
随后她慢悠悠、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希望明年春节，你的酒量有所提升。”
这句话，也是在说希望明年还能在江家的年夜饭见到西泽尔。
按理来说虽说是认可，但西泽尔却听出了更多的未尽之意。
他忽然明白，江希罗的态度，不是取决于他，而是取决于江棠。
现在江棠喜欢他，江希罗也愿意给他点认可和好脸色。
一旦等到江棠对他没感觉了，江希罗也当然是多余眼神都不会给他的。
……是个狠人。
西泽尔喝的果汁都没有滋味了。
团年饭桌的气氛重归其乐融融。
一家人推杯换盏好不温暖，电视上春晚小品笑笑闹闹。
屋内的暖意似是能融化屋檐积雪，翻过年关，又是一年新春。
*
江棠和西泽尔在流泉山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他们已经推掉所有工作，摒弃外界的喧嚣杂乱。
他们或者去后山冰湖垂钓，或者去苏铃画室体会画画的快乐，又或者依偎在温暖壁炉看一部黑白老电影……
他们的相处，没有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只有细水长流平静美好。
连苏铃都戏称说他们这是提前进入老夫老妻模式。
西泽尔在江家也融入得越发顺利，彻底跻身为一份子，就算哪天清晨起来，他突然改口叫爸妈，江成哲苏铃估计都不会奇怪，只会平静应声。
转眼到了初五这天。
西泽尔的亲爸亲妈在结束海岛度假后，私人飞机终于抵达帝京机场。
与他们夫妇俩同行的，还有西泽尔的外婆李老夫人。
自打摆脱郁家离开帝京，这还是李老夫人第一次重归故里。
熟悉李老夫人的就能看出来，她的状态与先前大不一样。
以前深居老宅，李老夫人就像是在慢慢腐朽，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暮气。
看到她，就像是看到定格在旧时光里的老照片，稍有不慎就会被时间带走。
但是现在，她明显一扫郁气，脸上皱纹都变浅了，仿佛依稀能看出年轻时风华绝代的样子，尤其是举手投足间被岁月沉淀而下的优雅温柔，更是年轻都换不来的东西。
改变最大的是她的精气神，这种由内而外透出来的感觉，就像是蓬勃的火焰，让已近暮年的李老夫人焕发生机，看起来至少还有几十年的福气等着她去享受。
“妈，小心点。”开口的不是郁周，而是大卫。
有时候作为女婿的大卫，比身为亲女儿的郁周还要贴心周到。
李老夫人刚开始也担心自己一把年纪会成为女儿的负担，后来看得出女婿的真心实意，也慢慢接纳对方，如今对他也是如同亲儿子没差。
至于另外那个真有血缘的亲儿子……李老夫人早就当他不存在了。
“咦，那是不是小西？”李老夫人上了年纪，眼睛不免有些老花，看远方也要眯着眼睛。
但她还是一眼认出迎面走来的西泽尔，也没有错过他身边并肩而来的女孩儿，脸上皱纹不觉因笑意舒展开来。
郁周和大卫也跟着望了两眼。
“还真是！”
夫妻俩不由得对视一眼，没想到自家不孝子还知道来接机。
很快西泽尔已经来到他们当前，先喊了声“外婆”，才喊了“爸”“妈”。
江棠也与他们颔首：“叔叔，阿姨，好久不见。”顿了顿，又学着西泽尔的样子喊，“您好外婆，我是江棠。”
李老夫人露出和蔼慈祥的笑：“我认得认得，以前还看过小棠你的电视剧呢！”
郁周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妈？真的吗？怎么没听你提过？”
李老夫人说：“那我也不能事事都告诉你啊。”
李老夫人的这句，也瞬间拉近了和江棠之间的距离。
她对江棠的喜爱更是毫不掩饰，一直拉着江棠的手，欣慰地打量着她。
“好孩子，外婆还以为这辈子都遇不上管得住小西的女孩儿，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能遇见你，外婆真要谢谢你，可以包容他那么多的缺点。”
别看李老夫人平时那么疼爱西泽尔，说话损起他来，也是毫不留情。
西泽尔额角都在抽搐，觉得面上无光。
他低低说道：“外婆，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亲爹大卫看到西泽尔的窘迫，不由得哈哈大笑，被亲妈郁周拍了下手机，才勉强收敛。
西泽尔已经不知道怎么吐槽给自己拖后腿的家人们了，他赶紧对江棠说：“我也没有那么多缺点……吧？”
说着，连他自己都变得不自信。
江棠莞尔一笑。
她直视着李老夫人，很认真地开口：“不是的，西泽尔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很喜欢他。”
明明这话没有对着西泽尔，可他仍然像是被烫到，浑身细胞都跟着精神抖擞起来，绯色更是从耳根一直蔓延到后颈。
饶是他的亲爹亲妈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做派，可是每次看见，他们仍然像是第一次见到那样，大开眼界，啧啧称奇。
什么叫一物降一物，这就是了！
谁能想到从小就无法无天的西泽尔也会有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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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0章 镯子
一家人启程回了西泽尔之前住的京郊庄园。
这座庄园虽然留了佣人打理，但是西泽尔自从搬去九里堂，就再没回来住过。
后来住进江棠家里，偶尔能去流泉山小住，西泽尔更是把这所住处抛之脑后。
好在留下的佣人尽心尽力，把庄园打理得不错，就连庭院里的花草都依稀保持着西泽尔离开时的模样。
西泽尔嫌弃这里太偏僻不够方便，但对于李老夫人来说却是正好，清幽的环境正好方便她颐养身体。
在他们抵达庄园前，行李已经由助理提前送至，等他们到了，行李也都差不多归置到位。
一家人陪着李老夫人在庭院里坐着喝茶，李老夫人喜欢江棠溢于言表，全程都拉着她与她说话。
江棠话不多，对长辈却向来礼数到位，李老夫人看在眼里，不仅不觉得江棠性格沉闷寡言，反而认为她沉稳有度，刚好能压压西泽尔那跳脱张扬的性子。
总归李老夫人对江棠是越看越喜欢，一口一个“棠棠”叫着，亲外婆也就差不多这个样子。
这也让江棠不由得出神，想想过去，她似乎从未体验过来自隔代长辈的慈爱关怀，而这种关怀又似乎跟父母的感情有着微妙不同。
江棠既新鲜且动容，对李老夫人更是无比耐心，不管李老夫人拉着她说什么话，她都能摸准话茬接下去，不让李老夫人的话落在地上。
郁周大卫与江棠已经有过相处经验，可每每看到江棠行事气度做派，还是忍不住感慨自家儿子能找到江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夫妻。
郁周突然用手肘撞了撞丈夫的手臂，大卫含笑回神，在郁周的眼神示意下，瞥见郁郁不满的西泽尔，他好像几次想要找江棠说话，最后都无疾而终。
注意力全在李老夫人身上的江棠，哪来的空暇理会他？
于是西泽尔像是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巴巴地盯着江棠后脑勺看，就等着寻找可以插进话题的机会，蓄势待发的姿态落在郁周大卫眼里说不出的好笑。
而江棠在短暂恍神后，突然感觉手腕有点异样，原来是李老夫人将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取下来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外婆没有特别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这镯子是外婆的母亲传下来的老物件，你看看喜不喜欢？”
李老夫人话说得诚恳，好像那翡翠镯子是什么不起眼不值钱的东西。
但是，同样见惯了好东西的江棠哪里会认不出来，这翡翠镯子是实打实的玻璃种帝王绿，碧油油地像是一泓春意，通体找不出半点瑕疵，完美得已经可以说是艺术品。
再加上它被岁月附加的价值和记忆，让它的意义变得与众不同，也越发珍贵起来，论价值至少是八位数。
饶是江棠也有些吃惊，当即就像把镯子推拒回去：“不行，外婆，这镯子太贵重了。”
她说着就要把镯子从手腕褪下来，结果李老夫人牢牢地按着她的手，江棠担心用力过度伤到老夫人，只能僵持在那里。
李老夫人故意板起脸：“是不是觉得翡翠镯子太老气了？但这也是外婆的心意，你说什么都要收下！”
郁周也在帮腔：“是啊棠棠，外婆是喜欢你才会把镯子送给你，你就收下吧。”
西泽尔则探头过来只有一个问题：“就只有一个吗？不是成双成对的？”
李老夫人气得笑骂他：“怎么？也要给你找个一对儿的镯子戴上不成？”
西泽尔小声嘀咕：“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很快在李老夫人的眼神里闭嘴，扬声夸赞：
“棠棠，这镯子果然好看，特别衬你的肤色！”
江棠仍然有点接受不能，又推拒了两次，奈何李老夫人坚持。
到后来李老夫人干脆找借口转移话题，也不给江棠还镯子的机会。
江棠实在没了办法，最后只能任由镯子套在自己手腕，想着回家就把它好好收起来，如果未来情况有什么变化也能完璧归赵。
郁周这时也恰好问起有关明天去流泉山作客的事情——上次去巴黎的罗贝尔城堡拜访，郁周和大卫是东道主，所以是苏铃江成哲主动上门，这次在帝京，东道主变成了苏铃江成哲，邀请作客的当然也是他们。
作客这件事是春节前就已经定下来的，最近两天苏铃江成哲就已经开始筹备明天的父母见面了，从打扫江宅到准备菜品，好些食材都是飞机刚刚空运抵达，菜单也是他们删了又改改了又删，花费不少心血，也足以见得他们的重视。
江棠也对着苏铃点头应是，说是明天早上自己会和西泽尔过来接他们然后一起去流泉山的安排。
郁周也就是随口问问，其实她对此没有太大的担心，毕竟就算不相信西泽尔，也要相信江棠的靠谱。
很快就是第二天。
没要司机，江棠西泽尔如约开车过来接人。
开车的是江棠，副驾驶的西泽尔就下车来为长辈们开门。
李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果然是长大了，都知道体贴长辈了。”
西泽尔连往旁边江棠所在看了眼，低低开口：“外婆！你这样说，好像我很不孝顺！”
李老夫人哪会看不穿他那点小心思，只能反过去哄着他：“是是是，我们小西是个大孝子！”
西泽尔这才眉开眼笑，扶着李老夫人的手臂送她上后座。
紧接着郁周和大卫也陆续上车。
车子还没启动，西泽尔就把保温杯递到江棠手上：“渴不渴？”
江棠本来想摇头，结果想起保温杯里是装着西泽尔早上起来特地泡的花茶，临时改了想法，接过保温杯。
她喝茶，西泽尔还不忘提醒她：“当心烫。”
江棠喝了两口，又把保温杯递回去：“你呢？”
向来有洁癖不与人共同物品的西泽尔想，想也不想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咂咂嘴：“好像有点涩，是不是该加点糖？”
后座的三位长辈，全程笑意不绝。
第931章 家宴
江棠开车比横冲直撞的西泽尔平稳太多，三位长辈坐着也舒服，还能分心思去看看穿流而过的帝京城景。
李老夫人隔着车窗玻璃，目不转睛地看着流逝而过的建筑，感慨道：“在这座城住了几十年，唯独今天，像是第一次见到它那样。”
许是心境不同，看世界的眼光也不同了，李老夫人总觉得眼前的帝京城和她记忆里有很大差别。
如果说记忆里的帝京是灰蒙蒙、阴沉沉的话，那眼前的帝京就是明亮又干净的，无处不透露着高科技和传统华国古建筑结合的新旧韵味。
郁周扶着她肩膀笑道：“妈，要不然我们明天一起去爬长城？虽然在帝京住了几十年，但是长城你没去过吧？我们可以像游客那样，爬爬长城，逛逛故宫，吃吃烤鸭……”
听着女儿兴致勃勃的提议，李老夫人却有些迟疑。
大卫也在一旁搭话：“是啊妈，我以前也没看过呢。”
李老夫人下意识反驳他：“大卫你不是来过很多次帝京？”
大卫顶着金发碧眼，说一口流利华国话：“那不一样，每次都是为工作来的！”
李老夫人正犹豫着，前排开车的江棠借后视镜看了眼后座：“外婆想去吗？我们可以一起？”
西泽尔正在用手机处理工作，江棠的声音把他的灵魂一把拽过来：“可以一起什么？”他就听清了后半句。
江棠不得不给他解释一片，西泽尔沉吟几秒，也觉得不错。
虽说以两人的知名度，被认出来的风险很高，但是能陪着外婆散散心换个心情，被认出来围堵也没有关系。
于是西泽尔加入劝说队伍：“是啊外婆，我们可以跟你一起，你以前不是跟我说有少女时期常去的老馆子现在还在吗？不然就借着这次机会我们一去试试？”
车上五个人，有四个都意见一致地在劝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就算原本真心没打算去，也被劝得不禁意动，最后无奈叹气妥协：
“就你们一个个的主意多！”
这就是要去的意思。
车内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也因为聊起了这些，路上的时间过得很快。
仿佛就是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抵达流泉山。
车子沿着山道一路抵达流泉山顶，入目皆是绿意植被，仿古大门自动打开，车子没有进车库，而是来到主楼前停下。
门口那里，苏铃、江成哲、江希景、江希罗，江家另外四人全都等候在这里。
江家和罗贝尔家族也是旧识，但这还是他们两个家庭第一次如此正式认真地聚餐，家里成员基本都没落下，场面看起来也很隆重。
看得出来，双方的衣物都是精挑细选，不是电视剧臆想的那种人人都是名贵礼服，而是从头到脚都是低调莫兰迪色系，质地以羊绒为主，款式简单亲近，但在细节上下了很多功夫，也恰好符合这次的家宴主题，虽然低调但又不失郑重。
从车上下来，江棠将钥匙递给司机，回头看见双方父母已经热情寒暄开来，这样的社交对他们来说都是驾轻熟路，仅仅是照面功夫就迅速活络开。
“这是你们家大儿子大女儿？果然是人中龙凤！”
“咦，大卫，你的华国话听起来又进步不少，居然还会用成语？”
“成哲你这就小看我了，区区成语，怎么说我也学华国话有二十多年了好吗？”
“那就希望你再接再厉？”
“谢谢。”
相对爸爸们的调侃，妈妈间的对话又要轻松自然许多。
苏铃一眼认出郁周耳环的来历：“我记得它，去年佳士得春拍的东西，没想到是到你手上了！”
郁周被夸了也很高兴：“看来我眼光不错，选的东西连你这位大艺术家都这么认可！”
苏铃没有忘记李老夫人：“老夫人脖子上这串珍珠也是精品，应该是家族珍藏吧？看着果然就是不同一般。”
李老夫人认识苏铃的母亲，笑道：“是不是你母亲告诉你的？我以前同你母亲认识，她就老是旁敲侧击想买我的东西，是个爱宝成痴的人。”
江家是海外华人富豪家族，苏铃的苏家是名望在外的书香门第，罗贝尔家族又是著名顶级老钱，李家当年也曾在华国煊赫一方。
家族与家族间千丝万缕的关系，让双方长辈间的关系迅速变得亲近。
在这样长辈为主的场合，江棠西泽尔江希景江希罗这些晚辈，反而成为陪衬。
苏铃江成哲领着郁周大卫和李老夫人参观整座江宅，他们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知不觉间间默默成为背景板。
好在他们没人觉得不耐烦，江家三兄妹都是耐得住性子的，西泽尔是只要江棠在那绝对比任何人都安分。
他们老实履行着晚辈的义务，把江宅一通闲逛下来，也差不多到了中午饭点。
主客围着长餐桌纷纷落座，端菜的佣人鱼贯而入，从冷盘到主菜到甜点，无不精心准备，一看就是花了大功夫。
吃惯好东西的郁周大卫夫妇也觉得惊艳，不由得问起江宅主厨的身份。
江成哲先是神秘笑而不语，倒是李老夫人从味道里琢磨出些许莫名熟悉感。
“这味道，怎么觉着有点像南记？”
苏铃果断朝她竖起大拇指。
“您这舌头厉害了啊老夫人。”
李老夫人知道自己猜对了，笑意随之舒展。
“我就说味道很熟悉，以前年轻还在家那会儿，最爱吃南记的菜，年夜饭都必须是南记端出来的，今天这味道，也吃出了小时候的记忆，算是意外之喜吧。”
苏铃这才解释起主厨的事情，说是南记的主持和江棠有些交情，他们家饭店还没开业，听到江棠这边有重要宴席需要准备，就主动前来。
李老夫人想了想：“和南记的话，难道是拍的那部《百味》？”
江棠惊讶：“外婆你连这都知道？”
李老夫人笑得像个孩子似的：“不是都说了？我可是你的影迷啊棠棠！”
第932章 金丝面
饭吃得差不多时，大家当然要见见主厨道声谢。
而最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早已经退休的刘老爷子，也是江棠的厨艺老师。
刘老爷子和李老夫人年纪相差无几，从年龄也算得上在座众人的长辈，何况到刘老爷子这地位，能为家宴而来是出于交情，而非金钱能做到的。
于是在他带着徒弟、助手出现后，大家纷纷起身与刘老爷子打招呼，江棠也尊敬地喊了声“老师”。
也是她这声，西泽尔以外的其他人才知道江棠和刘老爷子的这份交情。
苏铃江成哲都惊讶不已：“怎么没听棠棠你提过？”
还没等江棠回答，刘老爷子先开口：“不过是教了一两个月的厨艺，哪里能称得上老师？反倒是我们南记，承了小江许多恩惠。”
刘老爷子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当初《百味》筹备期间，负责选景的导演最初看中的拍摄地点不是南记，而是另外一家装潢更时髦也更有名气的网红餐厅，南记仅仅是备选。
是江棠看了照片，认为南记更有老帝京的韵味和底蕴，是新酒楼所无法媲美的，随后力排众议选中南记酒楼，才让南记有了打翻身仗的机会。
不止如此，在电视剧播放期间，江棠也用微博给南记酒楼宣传，这并不在江棠的宣传范围内，但她还是做了，更是用心地写了数百字，比她亲自代言的品牌还要上心。
江棠不负行走的人间种草机之名，在用微博给南记打了广告的当天，南记酒楼就从无人问津到排起长队，当月销售额直接翻了十倍不止。
这也算是打响了南记翻身仗的第一枪，才没让这座酒楼像帝京城里许多老酒楼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时间长河里。
这份恩情，在刘老爷子看来远远重于对江棠厨艺教授的回报，因为以江棠的天赋，不用他当老师也能学得有模有样，但是南记酒楼没了江棠却等于没了活路。
所以在江家派人上门，问能不能请主厨到家里做一桌金玉席，也就是南记的招牌宴席菜时，得知这个江家就是江棠的江的刘老爷子，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还离开了教导徒子徒孙的厨房，亲自出山成全今天这桌盛宴。
听刘老爷子说明缘由，在座众人都是恍然大悟，还深感与有荣焉。
不愧是江棠！
明明听到夸自家孩子高兴都快合不拢嘴的苏铃，还要谦虚地摆手：“她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哪里用得着您老人家这么惦记在心上！”
刘老爷子反倒严肃又认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江棠叹道：“但南记能翻身，也要多亏自身基础扎实，我不过是做了锦上添花的事。”
刘老爷子摇头不认同，这年天才没有酒香不怕巷子深，多少酒楼味道极差却靠营销博出位，又有多少酒楼口味极强却因不懂经营而折戟沉沙？
他还想说什么，江棠瞄准他神情，便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开始称赞起今天的金玉席来。
江棠说的话也是其他人都想说的，今天这顿家宴着实是惊艳，好多时候他们都舍不得分神去说话，而是完全专注在面前的饭菜上，吃得不亦乐乎。
能让阅尽千帆的他们体会到如此纯粹的美食快乐，足以见得今天的金玉席有多么出挑，果然是刘老爷子亲自出马，连道平平无奇的白菜都能嚼出千般滋味来。
一时间，溢美之词接连不断地涌向刘老爷子，没有人会因为厨师身份看低刘老爷子，反而会因为这美食的手艺而更加尊重刘老爷子。
刘老爷子也渐渐忘记想说的话，在这赞美里露出含蓄又满足的笑。
“诸位满意就好。”刘老爷子的目光从众人面前一一闪过，最后停留在李老夫人身上，忽的一顿，“咦，你是……李家三小姐？”
李老夫人被这熟悉的称呼喊得精神恍惚，自打她嫁人，李家在风雨飘零里逐渐败落，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贯穿整个少女时代的称呼。
有人叫她郁夫人，有人叫她李女士，却没有人再叫她这声李三小姐。
李老夫人露出怀念神情：“原来你还记得我。”
刘老爷子颔首：“当然记得，您家里从我父亲还在时我们南记的常客，后来来得少了，我父亲还念叨过几次。”
李老夫人笑容感慨：“故人再见，大家倒是都老了。”曾经的李家也不在了。
刘老爷子瞧见她落寞神色，忽然想起什么：“诸位稍等片刻。”
然后掉头进了厨房。
大家虽然不知道刘老爷子要做些什么，但都下意识的落座等待起来。
不少片刻，刘老爷子就亲自端上来一碗面。
李老夫人的脸色跟着微变：“这是……金丝面？”
伴随这道面呈现在眼前，少女时期的记忆纷呈而至，走马观花般在眼前闪过。
这碗金丝面，看起来平凡无奇，实则极考厨师功底，它需厨师用心、经验、实力，缺一不可，是道很考究的菜，过程里但凡有些微差错，所有准备便顷刻瓦解。
这金丝面，需用鸡蛋和入精细面粉里，撒盐，揉成稍硬的金黄面团，擀成薄如纸微微透光却不破的面皮，通风晾干，切细丝，并要求切好的面条细如发丝，软而坚韧。
煮面用的汤更是讲究，要用熬得澄澈如清水的顶级高汤，煮过之后也要求保持澄澈不变，若汤水混浊或是细面断溶，视觉和口味都会大打折扣，便不算成功的金丝面。
这道面在过去南记酒楼的菜单里，算是隐藏菜，一般人都会被那高昂价格劝退，只有老食客才知道这区区一道面的讲究。
而李老夫人对这金丝面记忆深刻，却是因为这道面，是她未出嫁时每年都会吃的长寿面，那时候她亲人俱在、无忧无虑，还不知道生活将会蹉跎她的天真，到最后连这碗金丝面的模样都遗忘了。
现在金丝面重现眼前，让她也像是回到年少的快乐里。
第933章 订婚？
李老夫人很是动容，眼里隐隐有泪光。
她对女儿说：“这是你外公外婆每年生日都会带我吃的长寿面。”
她少时最爱南记味道，每年生日宴也都在南记，这道金丝面就是最后收尾的长寿面，为了她的与众不同，满满一桌人，只有她能吃到这碗面，意义非凡。
郁周软声道：“那就尝尝吧，这是老先生特意替你煮的。”
李老夫人缓慢点头，拿起郁周递来的筷子，挑起面条送进嘴里。
细如发丝的面条每一根都吸满汤汁的味道，鲜味浓郁在舌尖化开，让年龄大了味觉也退化不少的李老夫人，重新体会到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味道。
李老夫人胃口大开，转眼把整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
“与老刘先生做的，味道相差无几。”
李老夫人当时吃的，肯定是刘老爷子的父亲亲手做的金丝面。
而今天吃到的这碗金丝面，与记忆里相差无几，可以说完美还原了那味道。
刘老爷子也很是开怀，这句反馈对他来说比任何赞美都要重要。
“我这也算是，没有辱没我父亲名声了。”
“这是当然的。”
李老夫人欣然笑道。
虽然今天不是生日，但李老夫人在吃到金丝面之后，心情好到了极致。
她说：“这趟回帝京，最让我不虚此行的，除了棠棠，就是这碗金丝面了。”
郁周也悄悄拉着苏铃道谢，说是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母亲这么开心，还要多谢他们今天请来的南记大厨。
苏铃又哪会居功，推脱之间，又悄然与郁周拉近不少距离。
如果是他们以前是普通朋友、生意伙伴，那么现在经过江棠西泽尔的关系，还有金丝面的这出，关系层层升华，有那么点亲家意味在内了。
苏铃说：“其实我看两个孩子感情日益稳定，也在考虑要不要先给他们订婚。”
他们说这话时，是在一楼茶室，在场只有几位长辈，江棠西泽尔他们不在这里。
江成哲和大卫两人就茶道讨论得热火朝天，当然主要是江成哲给大卫科普，大卫也对华国种类繁多的茶叶产生了浓厚兴趣，听得很认真。
突然听到苏铃这么一句，江成哲欲言又止，但他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什么发言权，最后只能从旁望着。
郁周当然是欣然同意：“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担心棠棠年纪太小，也许会不想这么早订婚，要不然跟两个孩子提一提？”
李老夫人笑着打断她们：“哎呀，你们这些当母亲的，也是过分操心了，孩子的事情自然有他们自己去处理，等时机成熟了，他们自己就会提出来，哪里需要你们去插手呢？多给孩子一点自由的空间，找到他们合适的状态。”
李老夫人这番话说得颇有道理，江成哲疯狂点头，苏铃郁周大卫也是若有所思。
想来想去，至少不能给孩子们留下长辈催婚的坏印象。
“那就提一提，等他们自己去思考吧！”
*
江棠西泽尔还不知道在茶室里的长辈们已经在考虑他们的终身大事。
他们俩正和江希景江希罗兄妹俩在后山小湖边钓鱼。
说是流泉山后山，其实这块地也属于江宅范畴，包括这小湖泊也是。
临近还有大树成荫，只不过正值隆冬季节，绿叶枯败就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看起来萧瑟枯寂，就连面前的小湖泊表面也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不过嘛，冰面钓鱼也有冰面钓鱼的乐趣，西泽尔以前乘游艇出海时玩过垂钓，但这种考验耐性和毅力的游戏他向来不喜欢，也不热衷。
还是最近来流泉山，和他关系越发亲近的江成哲，带他来后山小湖泊来钓了几次，也让西泽尔体会到收获的快感，并逐渐迷恋上这种感觉。
这会儿下午时分，长辈们在茶室聊天，他们这些晚辈不好掺和，干脆由西泽尔提议来后山小湖垂钓，说是钓起的鱼晚上加餐。
——因为流泉山环境清幽，湖泊水质也是绝佳，所以养在这湖里的鱼也是肉汁细嫩鲜美，熬汤堪称一绝。
西泽尔的提议，江棠欣然同意，江希景江希罗看起来没什么兴趣，但他们俩下午都没什么事，呆在暖气十足的屋内也只想睡觉，最后只好答应同行。
江家在风景秀丽的湖边修了座漂亮别致的小木屋，不过不是拿来住人，只要是涌来存放东西的。
西泽尔比江家三兄妹还像主人，随江成哲来了这里几次，他已经能轻车熟路地找到小木屋里存放的钓具，如钓具收藏室般罗列排放，全是江成哲的心爱之物。
西泽尔在陈列架上挑挑拣拣，江希景一时无聊，走到靠里位置，拿起一根通身漆黑绘金字的钓竿把玩两下。
西泽尔余光瞥见，连忙出声阻止：“不能用这个。”
江希景神色古怪地看了眼西泽尔：“为什么？”
西泽尔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是江叔叔参加业余大赛的一等奖奖品，他特别珍贵，自己都不用的。”
江希景嘴唇嗫动两下，还是把话咽下去，将钓竿放回架子上，意味不明地对西泽尔说了句：“你了解得倒是比我清楚。”
西泽尔正在收拾钓鱼包，头也不抬地回答：“当然，我陪叔叔钓过好几次鱼，他也比较喜欢同我说这些。”
……也比江希景这个亲儿子还像亲儿子。
江希景心绪复杂，算是明白为什么江成哲对西泽尔越看越喜欢，哪怕对女儿再是舍不得，都没能战胜对西泽尔的喜欢。
只能说西泽尔够明白，知道怎么用真心换真心。
两人带上一大堆东西前往湖边时，江棠和江希罗正在湖边树下。
湖边有一棵百年大树，粗壮苍劲的树干挂着秋千，秋千看起来有些年份了，表面都磨得水油光滑，背后还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字“棠棠的秋千”。
流泉山的宅子买下多年，江家人虽然很少来住，但隔段时间总要来那么几次。
这字，差不多也是那会儿留下的。
第934章 钓鱼的快乐
在江家三兄妹的小时候，父母远比现在忙。
江成哲忙着把家业发扬光大，苏铃忙着磨练自己的画技更近一步。
所以他们总是随着父母辗转世界各地，有时候在国外，有时候在国内，有时候住在海边别墅，有时候住在深山老宅，有时候住在闹市顶层。
就好像他们没有固定的家，无时无刻不在外流浪。
后来江希景江希罗稍大些，开始安排家教团队，没有再随着父母奔波了。
江成哲苏铃也终于考虑到常年在外对孩子教育的不适合，开始把江棠更多时间留在国内。
那会儿爷爷还没去世，偶尔会带着三兄妹来流泉山小住几天，哥哥姐姐在忙着学习，不知道和谁说话的江棠，就常来这后山湖边，在爸爸抽空做的秋千上晃晃荡荡……然后因为失踪闹得宅子里人仰马翻。
摩挲着浅浅刻痕，江棠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比如小女孩儿坐在秋千上望着太阳西沉的余晖发呆的孤独身影。
江希罗看着她恍神的样子，也顺势看向那秋千，不禁微笑。
“我记得它。”
江棠疑惑抬眉。
江希罗把江棠推到秋千上坐下，从后面轻轻推动着它。
“每次来流泉山，佣人们在屋里找不到你，最后都会发现你在这里。”
人小话少的江棠自打搞了这么几出，差点儿把爷爷吓出心脏病，后来更是鲜少来流泉山。
但江希罗却对这个秋千记忆清晰，因为每次发现江棠在这秋千上的人都是她。
她帮江棠推动秋千，一边推，一边说：“有时候爸妈会说，你跟以前变化很大。”
江希罗开口，令江棠心里微惊，但她抿住唇只是沉默，让身体随秋千荡向高处。
江希罗的声音也在她身后隐约飘来：“但我觉得，你的性格倒是没怎么变，跟小时候一样，看着不声不响，其实内心很有主意，只是随着人的长大，表达方式也跟着不同了。”
江棠眉眼有些动容，眼神若有所思，而后，缓缓浮现笑意：“……是啊。”
正好西泽尔和江希景抱着钓具过来，诧异地看着姐妹俩。
西泽尔丢下两大包东西，当机立断跑来：“我也一起！”
然后二话不说非要和江棠挤在一个秋千上。
江棠将他凑来的脑袋推开，果断拒绝：“不行，这秋千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西泽尔立刻很听话地停止动作，转而问：“那我帮你推？”
说罢，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江希罗。
江希罗哪会不懂他的意思。
她扯了扯嘴角，还是给西泽尔让开了位置。
西泽尔高兴地站去秋千后面，不过是推个秋千，却像是领了什么天大好差事。
江希罗实在是看不下去，淡定如她都觉得腻歪到不行，干脆双手插兜走到江希景身边，也就是西泽尔丢下两大包钓具的地方。
她瞥了眼江希景：“怎么？单身狗羡慕了？”
江希景没有客气地反呛回去：“说得好像你不是？”
江希罗悠哉悠哉地提起两大包钓具：“我早就有了爱人。”
江希景微微睁大眼睛：“什么时候？家里人怎么都不知道？”
江希罗缓缓吐出后半句：“……我的事业。我的爱人就是事业，怎么，你不是？”
江希景懒得理她，沉默地提着钓具转身离去。
兄妹互怼日常结束后，又齐心协力去湖边布置东西。
不止是钓具，还有帐篷、户外椅、小炉子等等一应露营用的东西。
等江棠西泽尔玩了过来，兄妹俩已经布置得差不多，卡片炉上放着的咖啡壶正在咕噜噜冒出咖啡液，淡淡咖啡香气弥漫开来，还有热气白雾。
西泽尔到了之后，理所当然接过垂钓的布置工作，他虽然才了解过几次，但是手法专业看起来完全不像生手。
这也可以说是西泽尔的聪明天才之处，至少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除了厨艺，基本没有碰上什么学习的难关，钓鱼也是一样。
等布置得差不多，西泽尔突然兴奋提议：“要不然我们来比赛？”
江希景反正正无聊着，一口答应：“好啊。”
随后瞥向江希罗江棠姐妹俩，用眼神询问她们来不来。
两人都表示没有太大兴趣，觉得就在湖边坐着喝喝咖啡挺好。
这也正好，四人干脆划分成两对，江棠西泽尔一队，江希景江希罗一队。
江棠是没什么异议的，反倒是江希罗，对江希景表现出强烈的不信任。
原本懒散坐在椅子上的她，突然挺直腰，目不转定地盯着江希景。
“你有信心吗？我可不喜欢输的感觉。”
要是没算江希罗那是另一回事，现在队伍划分带上江希罗了，这意义可就不同。
原本兴致缺缺的江希罗瞬间来了精神，威胁的眼神更是大有江希景敢输掉就要搞他的意思在内。
江希景本来没当回事，江希罗的态度让他皱眉：“你不是不感兴趣？只是一个组队的名义而已。”
江希罗扬起眉毛：“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得过第二名。”
江希景被她刺激起了胜负心：“正好，我也是。”
江棠默默地看着兄姐间的硝烟，当起了吃瓜群众。
西泽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她身边来，对她悄悄耳语：“放心，棠棠，我会把胜利给你。”
江棠嘴角上扬，拨乱他垂在额前的碎发：“好。”
然后，垂钓比赛开始。
原本说要在湖边坐着当咸鱼的江希罗，突然加入比赛，最后就剩下江棠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喝咖啡，另外三人全在忙活。
一比一的比赛，也因此变成一比二，西泽尔对江希景江希罗兄妹两人，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公平，但西泽尔表示没有意见，而且还信心十足。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也没有超出西泽尔的意料，在垂钓过程里，江希景江希罗各有想法，他们都是极有主见的人，能领导各自的团队，凑在一起却是灾难。
江希景认为自己小时候有经验，更能判断合适位置，但江希罗却认为要从环境条件推断，并给出充分理论依据。
第935章 这胜负欲
他们两人的话，似乎听起来都很有道理。
所以光是在选地方上，两人就持续争执不休至少二十分钟，才勉强达成共识。
然后就是凿冰洞落鱼竿，到这里两人就凿冰方法再度产生分歧，此后好像每个冰钓的关节，都能成为兄妹俩新的争论点，没有尽头。
在这个时间里，西泽尔都已经固定好鱼竿完成前期工作，掉头回到江棠身边，美美地等待鱼儿上钩。
而江棠端起刚煮好的咖啡，含着氤氲热气咽下香气腾腾的咖啡，心安理得躺赢。
西泽尔挑眉促狭：“我就说，今天我们一定会赢。”
这个和经验、实力都没有关系，主要是取决于队友好坏。
像是他，拥有棠棠这样无条件相信他的完美队友，冰钓还没开始就已成功一半！
稳操胜券的西泽尔已经开始考虑起赌注的问题：“我们待会儿可以要求些什么呢？太过分的会被打吗？”
江棠看西泽尔脸上跃跃欲试地写着“搞事”两字，往他怀里塞了杯咖啡：“我煮的，尝尝味道。”
西泽尔立马捧着咖啡忘记赌注的事情，沉浸在品味咖啡的幸福里。
江棠眯起眼睛，看向前方江希景江希罗还在对峙的背影。
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放下咖啡杯起身。
“你们。”顿了顿，江棠脚步慢慢走到两人身后，“要是再讨论不出结果，这场比赛可能就要结束了。”
江希景与江希罗的面上同时浮现凝重之色，两人越过江棠，直直看向不远处捧着咖啡杯享受惬意的西泽尔。
江希景果断拍板：“就按你说的办。”
江希罗当即满意颔首：“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吗？”
两人分工合作，效率终于快了起来。
也多亏江棠的提醒，为这场比赛增添了那么一点点悬念，而不至于不战而胜。
西泽尔全程眉眼含笑，半点没有因为江棠提醒江希景江希罗而生出恼怒。
毕竟就算提醒了，也影响不了最终结果，江希景江希罗刚安置好鱼竿，西泽尔先前垂下的鱼竿就动了动。
西泽尔隔着好几米也将这细微动静捕捉得清清楚楚，轻手轻脚走过去，没有急着提起鱼竿，而是蹲下观察，手扶着鱼竿，等时机成熟，再猛地往上一提！
浑身粼光的大鱼被细细的钓鱼线拽出水面，又啪叽落在冰面，有力地弹跳起来，看起来生命力极其旺盛。
西泽尔都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先面对蹦跶正欢的鱼开始不知所措，想要把它抓住，但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他这才回忆起，之前每次来钓鱼都是和江成哲一起，钓起来的鱼也都是江成哲负责处理，而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完全为零……
身后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的江希景江希罗，没有看出西泽尔的窘迫，他们只为事态发展而严肃，看了西泽尔几眼，扼住躁动，将注意力转向自家鱼竿。
唯独江棠，看出西泽尔动作有些迟疑和僵硬，她大约知道了什么，忍俊不禁，大步过去，取过西泽尔的手套俯身捞鱼，在这条精力旺盛的鱼蹦跶回冰洞之前，将它捡起丢进桶里。
西泽尔干咳两声，转眼已经能镇定自若地夸江棠厉害，至于不敢抓鱼的窘迫？那是什么东西？
“叔叔说这鱼煲汤一绝，晚上想喝吗？”
“好啊。”
等西泽尔重新布置好鱼竿，江棠准备和她提着桶回去。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的鱼竿就又有了动静。
“这么快？”连西泽尔都有些诧异。
他转身去确认是不是鱼竿被勾住，试探两下后有了判断，再次从冰洞里拽出一条鱼，个头比上一条还要大。
这次江棠已经能熟练地分工合作，没等新收获的鱼摔到冰面，就眼疾手快地用水桶接住了它，两条鱼开始一起在水桶里蹦迪。
西泽尔低头看了眼，被拍了满脸水花，好在这水是刚捞的，没什么腥味，否则西泽尔恐怕要疯。
他因为狼狈愣了愣，然后才露出灿烂的笑：“果然是幸运女神！”
在西泽尔看来，这些都要归功于江棠带来的好运。
江希景江希罗兄妹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眼睁睁看着江棠西泽尔队伍已经收获两条鱼，自诩处变不惊的兄妹二人，在没有交流的前提下，不约而同起身。
两人都坐不住了，都想去确认他们的鱼竿，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好像他们也看到鱼竿动了？
两人神情凝重地研究着猛烈震动的预感，怀疑水下的可能是个大家伙。
西泽尔却很热心的蹲过来，低头望了望：“好像是被勾住了。”
江希景江希罗：……
江希罗不以为意地笑：“怎么可能？”
西泽尔也没坚持，索性提议：“那就捞起来看看？”
江希罗的动作却停在半空中，扭头去看江希景，无声用眼神催促他。
江希景严肃抿着唇角，冷淡的侧脸写满严谨认真，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在看什么百亿大合同，实际上他是在研究鱼竿颤动频率和是否有鱼上钩之间的关系。
江希罗沉不住气了：“拉起来啊！”
江希景语气笃定：“不急。”
他认为钓鱼是需要耐心的事情。
他等了两分钟，自认为稳了的时候，再拽起鱼竿……一拽没能拽动。
难道真的像西泽尔说的，他们没有钓到鱼而是勾到水草了？
江希景短暂地怀疑过后，决定要先看到结果。
他用尽浑身力气，最后还有江希罗一起上手帮忙——
“啊！”
鱼竿猛然一轻，让兄妹俩也跟着向后倒去。
还是江棠西泽尔反应够快，分别扶住他们二人，没让他们摔在冰面上。
江希罗狼狈地稳住身子，睁大眼睛：“这是……鱼跑了？”
西泽尔点点头，惋惜搭话道：“好像是，这鱼还挺聪明，咬了饵就跑。”
江希景忽的侧目看他：“你不是说被勾住了？”
西泽尔反倒惊讶：“我也是才学的钓鱼，随便说说的而已……大哥信了？”
江希景一时间说不出话。
第936章 没有悬念
江希罗算是知道这属于谁的责任了。
她不满地瞪着江希景：“我让你快点拉上来。”
江希景沉默几秒之后，回答：“那也不一定能稳住。”
江希罗看江希景一脸错误不在我而在鱼的表情，长长无奈叹气。
她只得摆摆手，沧桑地抱起手臂：“算了，继续争执没有意义，不如重新开始。”
时间抓得紧，说不定就能弯道反超呢？
放弃不在江希罗的字典里，但她决定不能再交给江希景，径直越过他，按照刚学来的那点浅薄钓鱼知识，开始摆弄起鱼竿。
江棠看着身姿笔挺却莫名透着被嫌弃的可怜的江希景，默了默，主动蹲去江希罗身边帮忙，还顺带带去了西泽尔。
西泽尔也算是没有保留地指导了江希罗，一点没有身为对手的自觉，还探着脑袋认真端详半天，紧接着来了句这下肯定稳了。
很可惜，钓鱼不是技术，是玄学。
明明他们两队挑选的凿冰洞位置都相差不远，江希罗第二次落鱼竿也要比西泽尔的随手一丢专注严谨得多。
可是，鱼儿就是不愿意咬他们那边的饵料，就逮着江棠西泽尔这队的鱼竿一个劲儿地往上扑。
原本空空如也的鱼桶迅速多出五条鱼，每条都很肥美且精力旺盛，在并不大的桶里疯狂蹦跶，让西泽尔险些提溜不住，还是江棠亲自接过，压住一群不安分的鱼。
西泽尔抹了抹溅在脸上的水花，特意压低声音：“要不要再找个桶？或者我们干脆……”
他意有所指地瞥向蹲在冰洞旁边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
不管是商业巨子江希景，还是科研天才江希罗，此时他们在空荡荡的鱼竿面前，都是怀疑人生的失败者。
看样子，他们还将继续失败下去。
要西泽尔说，继续坚持也没有什么意义，现在都快五点了，哪怕再给江希景江希罗两个小时，也不见得能反超。
江棠也是这个想法，她走到那两道孤独萧瑟的身影背后：“时间也晚了，要不，我们回去？”
江希罗吸了吸鼻子，眼神坚定：“我的字典，没有放弃两个字。”
江希景轻嗤：“那你可能要检查一下，你的字典是不是盗版。”
江希罗眯起眼睛看向他：“江希景，你什么意思？”
江希景双手插在黑色羽绒服外套的兜里站起来：“我的意思就是，及时止损。”
兴许是蹲得太久，他的腿有点麻，要不是他反应够快稳住身子，估计来不及说这句高逼格的话就要当场出丑。
……幸好。
江棠看看准备放弃的江希景，再看看蹲在冰洞旁打算继续坚持的江希罗，总感觉两人之间浮动着火药味。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劝，没想到江希罗拍拍白色羽绒服外套沾着的雪沫站起身，扬眉露出认同表情。
“你说得有道理。”
她竟然十分意外地认可了江希景的话。
江希罗按了按从帽子下飞翘出来的头发：“棠棠，这场比赛我们输了，按照赌约，我和江希景要无条件答应你们的一个要求，你们不如现在就考虑考虑什么要求合适？”
“……”江棠只能道，“那我们想想。”
一场钓鱼比赛就这样没有悬念地落幕。
四人把东西归置回小木屋，提着满当当的鱼桶回到家里，已经快五点半。
长辈一行人刚好从茶室出来，迎面和从外归来的他们撞上。
苏铃拢着披肩，笑吟吟走上来：“我正想给你们打电话呢！这就是你们钓的鱼？”
她好奇地往江棠手里提着的鱼桶望了望，看起来对他们去钓鱼的事并不意外，应该是事先询问过管家。
江棠也把桶往长辈们眼皮子底下送了送，大大方方地任由他们欣赏今天下午的收获。
一群长辈就像是见到什么稀世珍宝地围作一团——
李老夫人率先发出点评：“这鱼长得壮实，吃起来味道肯定不错。”
郁周对这满桶的鱼更惊讶：“没想到你们这群半吊子，钓鱼这么厉害！”
江成哲颇为自得地解释起来：“西泽尔可不是半吊子，现在也算半个高手。”
大卫也被带起好奇心，不禁发问：“咦？小西什么时候学会的钓鱼？”
江成哲一点儿也不谦虚地拍着胸口：“我教的，怎么样，是不是名师出高徒？”
苏铃没好气地推了把他的手臂，嗔怪道：“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江成哲还振振有词，挺引以为荣的自傲道：“这本来就是事实嘛！”
顿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空气里充满着快活的气息。
这时候苏铃突然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这些鱼是你们一起钓的吗？”
这本来就是很随意的一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问出口后，四个人都沉默了。
还是江希罗耸耸肩解释：“不，是他们俩钓的。”随后解释了两句有关他们的钓鱼比赛。
苏铃刚开始听着还是疑惑但平静，慢慢的脸色开始变得奇怪，然后她也不知道从江希罗平铺直叙的讲述里get到了什么笑点，竟然哈哈大笑得直不起腰来。
其他长辈也或多或少都在笑，只不过苏铃笑得最为夸张。
“没关系。”苏铃还能抽空出来安慰江希罗，“也许就是你们没有天赋而已。”
从小听着别人夸她天才长大的江希罗，第一次听见有人对她说“没有天赋”。
她皱起眉心：“我说的，很好笑？”
苏铃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妈妈是觉得你们太可爱了。”
江希罗：……
自此，她不知道被触动到什么神经，每逢休息日都快苦练钓鱼技术，到后来竟然成为业余钓鱼爱好者的大神，拳打西泽尔，脚踢江成哲，就此站上江家钓鱼技能的顶峰……
那时候的苏铃还是很欣慰的，毕竟能让江希罗走出实验室，主动发展一门兴趣爱好，时不时能去深山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洗肺什么的，也是很好的事。
就是不知道这孩子该死的胜负欲，到底像了谁。
第937章 大势已失
其实按照寻常聚会的规矩，郁周大卫他们来流泉山江宅吃了午饭，下午闲坐聚聚，临近晚饭时间前，他们就应该挑个合适的时间道别离去。
不过，他们实在是聊得太开心，又有江棠西泽尔的这层关系在，彼此之间的熟悉程度很快发展为不见外的亲友。
尽管谁也没有提，但他们都默认晚上留在江家吃了晚饭再走。
晚上没有南记的刘老爷子在，家里的大厨也都提前下班，最后这顿饭是江棠和西泽尔操刀的。
当然还有江希景和江希罗从旁协助，长辈们只需要欣慰地抱着手臂等待美食出炉就行。
晚上这顿饭没有什么高大上的硬菜，主要以家常菜为主，而这块儿也是西泽尔最擅长的领域。
江棠也逐渐发现，起初她的厨艺是远超西泽尔，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碾压。
西泽尔经常会请教她，交流过程里也能体现出他们在厨艺方面的意识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但是，连江棠都不知道，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西泽尔奋起直追，厨艺水平也日益增进。
何况江棠平时忙，和西泽尔在一起时也多是他做饭，练习得少了，距离巅峰期总有下滑。
反观西泽尔，滴水穿石积累下来的经验让他稳稳进步，从做菜都能炸厨房的小白，到现在游刃有余的大厨，提升不止一点两点。
这顿晚饭也是，刚开始厨房主要大权还在江棠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移交到西泽尔这里，连江希景江希罗也会不自觉问起西泽尔的意见。
江棠：……大势已失。
满满一桌的菜上桌，丰盛和养眼程度竟然不比中午那顿饭差到哪儿去，再尝尝味道，也是出乎意料的好。
江成哲下意识以为这些都是江棠做的，毕竟他们家每每被苏铃的黑暗料理荼毒的时候，最后江棠都是那个拯救味觉的救世主。
“果然是棠棠，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江棠复杂地看了眼西泽尔。
“不，你吃的那道，是西泽尔做的。”
江成哲惊了，郁周大卫和李老夫人也惊讶得不行。
他们不是没有吃过西泽尔亲手做的菜，还曾感叹过有了媳妇就是不同，混世魔王都能安分成居家好男人。
但那些菜的味道……不能说非常难吃吧，只能说是勉强过得去，要是让他们天天吃这些，感不感动是一回事，主要是得考虑身体和味觉的健康。
意识到这点，他们都会忍不住对每天要吃西泽尔做菜的江棠，报以愧疚和歉意，还在私底下讨论过要不要送西泽尔去蓝带学院进修进修厨艺什么的。
谁能想到西泽尔现在的手艺竟然突飞猛进！
“真的是小西做的？”
“小棠你真的没有帮他吗？”
“这就是西泽尔现在的厨艺水平吗？”
灵魂三连问，分别来自西泽尔的外婆、亲妈和亲爸。
西泽尔微笑着：“不知道在各位长辈眼里，我的厨艺有多糟糕？”
郁周仔细想了想，做出总结回答：“就是吃一次可以，天天吃绝对不行的程度？”
西泽尔连气都气不起来，只能认命，没办法，谁让这就是他的亲妈呢？
苏铃赶紧出来打圆场：“人都是会进步的嘛，看看小西，现在手艺多好！”
西泽尔是个被夸就要上天的性格，从不懂得谦虚和中庸是什么东西。
他听了苏铃的话立即眉开眼笑：“当然！以后我们家的厨房大全独属于我！棠棠都不能抢！”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香饽饽。
也许对西泽尔来说，它是。
长辈们也不好评价什么，赶紧吃菜吃菜。
西泽尔紧盯着大家的反馈，见他们都露出满意神情，也随之露出满意神情。
不过他最在意的还是江棠的想法，把其他人一周看下来，眼神终究归回江棠。
和面对他们时的自信、毋庸置疑不同，他面对江棠，就好像是高三学生面临人生至关重要的高考，忐忑、兴奋、期待又畏惧。
他小心翼翼地问认真品尝菜肴的江棠，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半天就憋出来一句：
“……怎么样？”
江棠咽下糖醋排骨，长舒一口气。
这反应让西泽尔的心迅速提起，几乎要以为自己做的菜有哪里不合意。
他已经完全忘记，就在一分钟之前，满桌的长辈都曾夸赞了他进步的厨艺，挑剔如江希景江希罗，都难得点头说了句好话。
不管有多少人夸过他，江棠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是把他推到悬崖峭壁，一个叹息就能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他的大脑疯狂转动，已经开始复盘今晚做饭的全部过程，肯定是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
“别胡思乱想。”江棠只是想逗逗他，没打算让西泽尔真的提心吊打，她解释，“我只是在感慨，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西泽尔是那个徒弟，她就是那个师傅。
西泽尔听得懵懵懂懂，眼里炸开烟花：“那就是好的意思？”
江棠无奈点点头：“当然，难道你吃不出来吗？”
西泽尔正高兴着，哪里顾得上解释他紧张时不知肉味的状态。
他信心满满地告诉江棠：“放心，这肯定不是尽头，以后我就是我们家的厨艺之神。”
很可以，才刚出师呢，就惦记着厨艺之神的宝座了。
江棠仍然鼓励了他：“嗯，继续加油。”
西泽尔笑眯眯地把江棠爱吃的菜夹到她碗里：“快吃快吃！”
江棠在西泽尔以精卫填海的架势塞满她的碗之前，阻止了他的继续动作。
“你也是。”
她将一块西蓝花夹回西泽尔碗里。
西泽尔立刻美滋滋地吃起来，不知道地还以为他吃的是什么绝世美味。
恰好坐在两人旁边的江希罗，默默转开头。
她果然是想多了。
怎么会以为西泽尔是好莱坞花花公子，会把自家小妹骗得团团转的？
现在到底谁吃准了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不过爱情这种令人降低智商的东西，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看看西泽尔，都傻成什么样了。
江希罗：“啧啧。”
第938章 假期结束
随着父母见面的家宴结束，江棠把外婆送的帝王绿翡翠镯子珍而重之地收进保险箱……江棠西泽尔的春节假期，也就此接近尾声。
两人原本计划春节后就外出旅游一个月，现在看来多半是要泡汤，谁让他们两人都没有时间。
江棠各种事情都多，极光那张办公桌上堆满需要处理的文件，刚刚注资的XIN
XUE目前还没步入正轨，电影《明日》目前已经进入后期制作阶段，秋寒问她要不要旁观学习，江棠当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西泽尔也是，去年下半年基本都在为了拍戏忙碌，家族那边的事自然也就有所忽略，一些股东开始表示不满，西泽尔就算为了堵他们的嘴，也不可能大大咧咧丢下一摊子事外出度假……
总而言之，就是两人都很忙。
他们暂别了小住的流泉山，拉着行李回到九里堂的江棠公寓。
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这段时间一直寄养在苏铃江成哲身边的亚历山大。
江棠西泽尔还好，中间也抽空回来过几次，亚历山大就不同了，它阔别自己心爱的小窝已经好几个月，想念得挠心挠肺。
在电梯里还能安分点儿，电梯门一打开，它嗷呜嗷呜叫唤着，率先扑向大门，爪子滋啦滋啦在门上划过。
西泽尔不得不呵斥它：“亚历山大！安静点！”
亚历山大才不听西泽尔的指挥，并且从爪子挠门进化到了用头拱门。
江棠拽了拽被拉得老长的弹力狗绳，语含警告：“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瞬间安分：“呜呜”
那双蓝汪汪的眼睛，望着江棠的时候，又委屈又可怜，让江棠哭笑不得。
她只得快步上前用指纹打开门锁，还顺手解开亚历山大的绳子。
颈圈还没取呢，亚历山大就先迫不及待地冲回自己的狗窝，隔得很远都能听见它兴奋的叫唤。
江棠西泽尔慢两步进步，两人不慌不忙地换鞋，过程里西泽尔还在抱怨亚历山大的白眼狼行径。
他不满地控诉：“亚历山大太过分了！它恐怕已经忘记谁才是它的主人！又是谁把它拉扯大的吧！”
江棠想了想：“训犬师？”
西泽尔：“……”
他幽幽地扫了江棠一眼，叹气。
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未来在家庭里的地位。
哎。
“别！你别动！让我来！”
西泽尔一把抢过江棠从玄关拉走的小行李箱。
“他们怎么回事？没有把东西归置回位吗？”
两人从洛杉矶再到流泉山，中间增加了不知道多少行李。
最后两人能一身轻松回家，还要多亏西泽尔口中的“他们”，也就是两人的助理，提前把行李送回九里堂顺便各自归置到位。
唯独江棠手里这个小行李箱，孤零零地呆在玄关，看起来好像被人遗忘，难怪西泽尔会质疑助理的工作不到位。
江棠慢悠悠跟上他的步伐：“是我让他们不要动的。”
西泽尔变脸很快：“是吗？那他们还挺听话！”
江棠早已经习惯他的做派，进屋先去确认了亚历山大的小窝。
见它在一堆玩具里扑来扑去，快乐得忘乎所以，打开柜子给它加了狗粮和水，然后放心转身。
客厅没有西泽尔的身影，反倒是她的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从江棠手里抢来的小行李箱在角落，因为江棠没有说，所以他也没有动。
现在西泽尔手里拿着的是其他东西，比如他的衣服、领带、手表、护肤品等等。
江棠进来时，他正在江棠的衣帽间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衣帽间被腾出五分之一的空位，而那里也是西泽尔衣物的最终归处。
西泽尔不是擅长家务的人，但整理衣柜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最重要的，是他肉眼可见的心情好，江棠甚至能听到他一边收拾，一边在哼歌。
江棠倚着门框，好奇发问：“你在做什么？”
西泽尔语气轻快：“当然是整理衣帽间！不过我只放了一部分过来，这衣帽间实在是太小了，唔，要不要考虑改造一下？”
江棠看了看自己的衣帽间，老实说，真的不小。
因为江棠在穿衣方面是很克制的人，她不喜欢铺张浪费，有些人所谓的衣服穿过一次就不能再穿的定律，在她这里从不成立。
她重复穿衣、搭配不同衣服出镜的几率很高，被记者拍到过很多次，反而被说成是真正懂得穿搭的达人，并获封“最会穿衣女明星”名号。
所以，这样大小的衣帽间对江棠来说绰绰有余，并且还能给西泽尔挤出这么宽的空间。
转念想想西泽尔的几所住处，不管是隔壁的顶层公寓、京郊的庄园还是比弗利山庄的半山豪宅……基本每处住宅都有一处超大的衣帽间。
具体有多大？大概就是江棠现在这个衣帽间面积的五倍。
不同的品牌，从顶奢到便宜，从古着到新款，从手工定制到街头涂鸦，从高级羊绒到水洗牛仔，从老式三件套西装到涂鸦风工装外套。
他的衣帽间还能找到从前在电影里穿过的角色衣服，有的还保留着当时血糊糊的模样，被好好地保存在玻璃展柜里，像是陈列开的他的记忆。
西泽尔是非常喜欢穿衣搭配的人，也在这方面是时尚界公认的好品味，如果说江棠的“最会穿衣女明星”是记者和网友半开玩笑取的，那西泽尔的“时尚品味最佳男明星”就是获得过顶级权威杂志的榜单认可。
可以想象，当初西泽尔从京郊数千平庄园搬到千平顶层公寓，再搬到江棠的几百平大平层，他的衣帽间又经历了怎样缩小、缩小，再缩小的过程。
现在居然还要委委屈屈地塞到江棠衣帽间的角落，可怜巴巴地占据小小位置，看起来局促又寒酸。
随行如江棠，都有点过意不去：“要不然换个地方？”
西泽尔愣了一下，有点误会了。
他的声音紧跟着变得紧绷：“你……不想让我的衣服挂在这里？”
第939章 搬家
不想让我的衣服挂在这里……
不想让我住在这个房间……
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短短一句话，江棠听出了千百句的控诉，以及控诉下面藏着的酸楚。
西泽尔无声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问她——你是不是不想负责你这个渣女！
江棠扑哧笑了：“你误会了，我没有不让你搬进来的意思。”
西泽尔闷闷地低着头，收拾衣柜的动作明显迟缓起来：“哦——”
他拉长向下的语调，就是他此刻委屈沮丧心情的最佳表达。
江棠更是哭笑不得地解释：“我是想说，这衣帽间太小，要不要搬到隔壁去。”
西泽尔心想这里面有什么差别吗：“我知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江棠一看他暗戳戳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东想西。
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咳，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搬到隔壁。”
西泽尔：“啊？”
江棠指了指衣帽间：“太小了不是吗？我看过你公寓里的衣帽间，挺大的，加上我的衣服也应该绰绰有余。”
西泽尔：……所以这就是为了衣帽间的搬家？但他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呢？
西泽尔重复问了几次“真的吗”，最后都得到江棠的肯定回答后，他哈哈大笑，立刻摸出手机打电话。
江棠也就是提出一句设想，但她没有想到西泽尔的动作会这么快，一个电话的功夫，直接叫来二十几号人，总共三组团队，都是专业的整理师。
平常一组专业整理团队就能搞定的事情，被西泽尔叫来三组，时间也自然缩短至三分之一，总共花了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两人的日常用品就原封原样地转移到了隔壁的顶层公寓。
江棠：……
西泽尔一直在偷瞄她神色，见状忐忑起来：“你是，不想搬了？”
江棠摇头：“没有，就是觉得，这里景色不错。”
的确，顶层公寓无论从环境还是视野，都要超出江棠那间公寓的一大截。
而且这里还经过挑剔西泽尔的改造，从所有方面都做到了完美，哪怕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没有住人，仍然崭新得像是西泽尔居住时候那样，连露台花园放眼望去都是一片郁郁葱葱。
当然西泽尔还是不满意：“当时还是装修得太仓促了，要是时间充足，肯定比现在更好。”
江棠对住处没有太大要求，舒适就行。
所以在西泽尔问她要不要添置些她喜欢的东西时，江棠也摇头说不用。
西泽尔：“那就按照我的想法来！”
说完又是一个电话出去。
赶在晚饭时间前，这套公寓里又多了很多不起眼的东西。
像是沙发上柔软适中的靠枕，和江棠习惯用的靠枕同属一个品牌；
又或是墙壁上挂的几幅画，都是出自苏铃之手，是西泽尔经由拍卖会购入；
还比如影音室里放着老电影DVD收纳架、卧室里更厚实更遮光的窗帘、雪松檀木味道的无火熏香……
江棠以为，她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喜好和偏爱。
直到她看见西泽尔购置的这些东西，她才恍然明白。
她不是没有喜好和偏爱，只是习惯了去忽略它，然后更快融入环境。
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摆脱了多年前的阴影，原来它们不过是蛰伏下来，至今如影随形。
像是江棠喜欢在沙发上靠着枕头看书，那个品牌的靠枕是她在体验后最喜欢的柔软度；
像是江棠在艺术方面没有太深的早就，但是对苏铃的画作却感受颇深，不是因为那是亲妈所以另眼相待，而是她能从中体会到浓烈的情感；
又像是她喜欢看的老电影、在没有光亮的房间睡得更好、雪松檀木味道的熏香容易令她放松精神……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生活里很多不起眼的小习惯，连江棠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习惯，而西泽尔注意到了。
他不仅注意到，还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悄然改变着她身边的点滴。
一向爱在江棠面前讨巧的他，做了这些事情也没有嚷嚷着居功，反而一个劲儿地问江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江棠怔怔地看着他，用眸光细致地描摹他的轮廓、线条、五官的细节、眼底汇聚的细碎星光……如此认真、专注而深情。
西泽尔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脸，不自在扭扭脖子：“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江棠莞尔一笑：“没有，你很好看。”
西泽尔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说话都开始结巴了：“棠棠！你，你在夸我吗？”
江棠反而觉得好笑，调侃道：“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全世界最帅吗？”
这是西泽尔的贯来口头禅，他一直有这样的自信，也有自信的资本。
西泽尔经历过最严苛挑剔审美的电影、时尚、艺术等多界审美的洗礼，无论是皮相、骨相、气质还是故事感……都是顶级。
所以他对自己长相的自信，从来不会显得油腻，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傲娇感。
却不知道为什么，到江棠这里，他忽然变得磕磕巴巴，好像被江棠认可是个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他摸了摸鼻子：“那也不一样嘛，我觉得和你觉得，是两回事呀。”
他说话总是这样，喜欢加很多语气词。
压低后本来就磁性温柔的声线，更是藏匿进无限深情。
江棠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对西泽尔夸得太少了，他每次在自己面前撒娇寻求认可，她都是以调侃玩笑的反应为主。
这次很难得的，江棠想要夸夸西泽尔。
“我当然是在夸你，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也是最有天赋的演员，你大气又张扬，骄傲但不傲慢，完美且光芒万丈。你是珍宝，是天才，是独一无二的西泽尔。”
类似的、比它还要夸张的赞美，西泽尔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但是却没有一句，能像江棠口中说出的这句话，让他觉得真诚、动人。
他心花怒放，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快乐，宛若大型烟花爆炸现场。
第940章 约饭
西泽尔的脸以光速红了。
还是从脖子蔓延到耳廓，无死角的绯红。
他难得谦虚起来：“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明明心情好得都快飞上天了，还非要压住那股骄傲劲儿，看得江棠笑意不断。
西泽尔沉了沉气，正想问江棠还有没有什么想夸他的可以一口气说出来。
江棠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们的对话。
西泽尔眉心轻皱，略有不悦。
江棠捞起手机一看：“是高越，这个点打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暂时起身走到旁边，顺手接通高越的电话。
西泽尔撇撇嘴，心有不满，但还是要装作大度，准备等江棠回来后将话题继续。
结果江棠挂掉电话回来，抱歉地对他说：“高越说有事想和我谈，问我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我答应她了。”
正好他们下午忙着搬家的事，家里也没做饭，所以江棠才一口应下高越邀请。
按照她们商量好的时间，江棠基本换上衣服就能出门了。
西泽尔摆在眼前心心念念的机会就此付诸东流，他却说不出半个字。
江棠观察他的神情：“你要和我们一起吗？正好不用做饭。”
西泽尔：“……算了，你们是要谈正事，我就不掺和了，正好我一小时后有个视频会议。”
西泽尔虽然有些沮丧，但是视频会议却不是胡口乱说，他也是发自内心不想去打扰江棠的工作，这叫尊重彼此的空间。
江棠也没有强求，她回到房间换衣服，因为是初次使用的衣帽间，乍看还有些陌生。
不过负责搬家整理的专业团队，是把她的衣物按照隔壁公寓的模样原封不动照搬过来，就算衣橱变大，陈列也是按照她的习惯。
所以江棠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找到她要穿的衣服——焦糖色廓形长款大衣，白色羊绒针织衫搭配宽松牛仔裤——很休闲的打扮，又被江棠的身材撑出特有的凌厉，走路连衣角都带风，戴上墨镜后更是酷飒到不行。
江棠一边走路，一边将头发随意绑成个丸子头，用实力证明了随手绑头发永远比精心打理更加好看的定理，脑后丸子慵懒又蓬松，连随意冒出的几缕碎发都像是刻意挑出来的好看。
她随口在跟西泽尔说话：
“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嗯，那我等你。”
西泽尔特别温柔地应了句。
江棠不知道想起什么，笑意随眼尾眉梢上扬，而后拿起车钥匙快步迈出大门。
江棠的车还在流泉山没开回来，今天开出来的是西泽尔的兰博基尼，全球限量版，流线型车身，炫酷银色像是公路上的一道疾驰闪电。
可惜撞见帝京的下班高峰期，在炫酷的车也要老老实实遵守交通规则。
而且当她停在车流里等红灯时，还能发现有旁边的车主或者道路两旁的行人拿出手机对着她的车拍照。
江棠：……这么张扬实在不是我风格。
正好一辆经典红色法拉利停在她旁边，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看起来油腻又自信的年轻男人朝着江棠的车窗吹了个口哨：“哟，美女啊，要不要交个朋友？”
江棠隔着车窗懒懒散散往旁边扫了眼，也很佩服这人的眼力，居然隔着这么厚的玻璃都能看清她的模样。
不过对方自命不凡的姿态实在是讨厌，同车的人也都跟着年轻男人嘻嘻哈哈，让江棠一阵无语，在红灯转成绿灯的瞬间，轻点油门，兰博基尼疾驰而出。
多亏兰博基尼的性能和江棠的车技，在这拥堵不已的晚高峰，江棠抵达极光娱乐门前时，也比她和高越的约定时间要早五分钟。
她才刚将车子停靠在路边，高越就大步从公司门口跨出，一边走路，一边还在用手机给人发信息。
江棠用双闪晃了晃她，高越随即抬头，看到张扬跑车降下车窗里那张属于江棠的脸，挑眉吹了个口哨。
同样是吹口哨，刚才那法拉利上的年轻男人是油腻不适，换在高越身上就是欣赏加调侃，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高越将手机揣进兜里快步走过来，没上车，就先啧了声：“怎么回事？感觉这样张扬的跑车不是你的性格？”
江棠同样啧声回应：“我也是这样想的。”
高越拉开车门坐上来，一眼看到驾驶座前玻璃上的刻字：“西泽尔的车？”
江棠嗯了声，这才解释了她的车不在的问题。
高越轻笑：“我倒是觉得，这车挺适合你。”
江棠耸耸肩，不置可否。
两人没有一上车就聊事，而是先去高越提前预约过的一家日式料理。
高越给江棠调出导航，说起：“今天运气不错，这家料理平时生意很好，一般临时预约是不行的，我也是试着给他们家打了电话，没想到刚好有客人退订，果然是你棠棠，我感觉每次和你在一起都特别幸运！”
江棠跟着想起什么，噗嗤乐了。
高越有些不解：“怎么了？”
江棠笑意不减：“想起西泽尔的话，上次钓鱼，他也总把类似的话挂在嘴边。”
在西泽尔的认知里，他们能接连收获这么多鱼，最后满载而归，不是因为他的钓鱼技术好，也不是因为他们位置选得对，这一切都要归结于江棠的幸运！
那天江棠光是听西泽尔在她耳边吹嘘彩虹屁的幸运女神，都要听得耳朵起茧，连长辈们都听不下去了，委婉地中止了西泽尔的“江棠吹”行为。
江棠当时的心情是有点无奈、尴尬加好笑的，现在想起来，却只剩下有趣。
高越听完江棠讲完家宴的事情，煞有介事地点头：“嗯，这话的确是他能说出来的。”
江棠好笑地摇摇头，暗道现在周遭一众人对西泽尔的认知都快固定了，也就是西泽尔才半点不觉得窘迫，永远都是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你也别觉得他这样不好，能热烈表达是他的勇敢之处，要是连这都做不到，怎么能说这是爱情呢？”
第941章 永远少年
高越想起自己过往的感情经历，最刻骨铭心的那段在大学，当时她的男朋友，是个成天把“这不合适”挂在嘴边的人。
她想要认识前男友的朋友圈子，前男友说“这不合适”；她想要在街上和前男友亲密牵着手，前男友说“这不合适”；她想要告诉给前男友介绍相亲的导师她的身份，前男友也说“这不合适”。
后来高越觉得倦了、烦了，干脆一脚踹开爱得天崩地裂的前男友，幡然醒悟毅然投身事业——
然后她真香了。
搞事业不比男人有趣多了？
男人可能会背叛你，而事业永远不会！
于是越经历得多，高越越是能感受到爱情的珍贵。
尤其是像西泽尔这样，在光怪陆离的名利场里拂袖而过，拥有着海量的金钱和名誉，面对过接踵而至的诱惑和堕落……但在江棠面前，他干净又热烈，怀揣赤子之心，永远是最纯粹的少年。
——这无比难得。
“难道你没发现？和西泽尔在一起，你的性格变得开朗，连话都多了起来。”
高越突然戳破这个事实，江棠微愣。
“好像，还真的是。”
“所以啊，好好享受这份难得的快乐。”
高越语气沧桑，像是阅历丰厚的人生前辈。
其实江棠的阅历比起高越，没有浅薄只有更深。
但在感情这方面，她还是要承认高越才是真正的前辈。
“嗯。”
她颔首。
导航也随之到达目的地。
高越找的这家店，味道、环境、隐蔽性都是顶尖。
方方正正的庭院，分隔开来的小间包厢，清幽又静谧，耳畔只有寒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响，完全听不见隔壁包厢客人的声音。
穿着和服的女侍者将两人引到位置，递上用毛笔字书写的菜单，又安静无声地为她们添上茶水，全程没有对江棠表达出好奇或激动，足以见得其专业修养。
高越也是看重这些，才会约江棠到这里来。
她要了两份今天的主厨套餐，没有特意询问江棠意见，是因为她了解江棠在这方面不挑，只要味道好就万事大吉。
等女侍者恭敬退去，高越才说：“上次跟人谈事来吃了一次，这家店才新开不到半年，味道很棒很正宗，听说主厨是一位怀石料理大师的关门弟子，很懂得把传统菜式和新鲜食材结合在一起，待会儿你可以好好尝尝。”
江棠端起茶杯喝了口：“我那期待一下。”热茶入腹，顿了顿，她才问，“对了，今天特意约我是有什么事？”
江棠在手机里也问过高越，但高越当时神秘卖关子，只说见面详谈，所以江棠还不知道高越今天找她的目的是什么。
高越笑了笑：“第一嘛，当然是想带你尝尝这家新店，至于第二嘛。”她迎上江棠好奇目光，也没有过分卖关子，“是关于你的新工作。”
江棠轻轻放下茶杯：“哦？”
高越说：“今天我接到一份来自好莱坞的试镜邀请，来自《守望者联盟》，你知道这部电影吗？”
江棠恍然：“恐怕，没有人会不知道吧。”
《守望者联盟》，如今全世界最赚钱的电影IP系列，没有之一。
而它从系列第一部电影开始，就正式打造出商业片里最具标杆代表的类型——超英电影，也就是所谓的超级英雄电影。
这类电影也有着商业大片的通病，剧情很弱，以华丽炫酷的特效和打斗场面取胜，基本电影主线就是超级英雄主角拯救世界。
它看似老套，但拯救世界的电影主题能在观众这里屡试不爽，就说明它是有独到之处的，就像是永远受少女喜爱的霸总文学，都有独属于它的受众群体。
而超英电影对比常见的拯救世界大片，更容易成功的原因，就要归结于电影的主角，这些主角只要够帅够酷，足以受观众喜欢，那以超级英雄为中心的电影，票房就不会差到哪儿去。
《守望者联盟》系列无疑是把超英电影做到了极致，它目前已经出到第四部，票房收获超25亿美元，前三部都是5亿以上，第四部超级英雄集结的电影票房则高达10亿美元。
要知道，全球票房排行第五的《新世纪》，全球票房也不过20亿美元。
看起来《守望者联盟》票房仅有《新世纪》的一半，但这两者背后付出的精力和时间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新世纪》光是从剧本创作到上映花费了安德森这样顶级导演三到四年的时间，而《守望者联盟》从立项到上映，所需时间仅仅半年，导演也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商业片导演，在指导《守望者联盟》之前的最高票房纪录是2000万美元。
特别是《守望者联盟》这样的电影，对演员本身来说也是加成相当大的，譬如现在几名超级英雄主角之一，在出演角色前就是个在文艺片里打转的小角色，自从拍了《守望者联盟》，迅速走红爆火，最直观的片酬暴涨100倍，也正式迈进好莱坞一线明星行列。
当然，也不是完全只有好处，坏处也是有的，就是演员会过分和超级英雄标签划上等号，要想在其他电影里摆脱观众固有印象，恐怕会很难。
稍有不慎，在整个职业生涯，观众记住的永远只有这一个名字，超级英雄。
不过很多明星连最初的成名阶段都还没迈出去，这么早考虑成名后要面临的困难，那就纯属想太多，对他们来说，只会挤破头想要演《守望者联盟》的小角色。
像是华国有不少明星为了要挤进好莱坞圈子，就算身为一线电影演员，也愿意低片酬甚至零片酬出演镶边配角。
但是，江棠也知道，如果仅仅是镶边小配角，高越不会郑重其事地约见她。
“角色的戏份很多？”
江棠问得很直接。
高越却没急着回答，而是端起小炉子温着的茶壶，往江棠杯中缓缓倾入茶水。
“说是试镜邀请，其实邀请的只有你一人，只要你点头，这个角色就是你的。”
第942章 鱼与熊掌
高越将细雾氤氲的深色粗陶茶杯推到江棠面前，茶汤随着她的动作晃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高越说话语气也是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而没有因为这是无数演员梦寐以求的好机会而兴奋激昂，她说：
“我已经了解过，他们希望你出演的这个角色，在系列电影的后续三部里都是重要角色，戏份比重可以跟他们电影的初代超级英雄媲美，角色设定也很讨喜，是守望者联盟宇宙里为数不多的华裔女英雄，在漫画里基本没有缺点，如果你能出演，对你来说肯定加成很大，毕竟你也知道，如果我们想要拿下奥斯卡，肯定需要更丰富的好莱坞资源，方便你在下一次有机会竞争的时候运作和公关。”
高越基本把出演超英电影的好处都囊括得明明白白。
至于高越后面提到的有关奥斯卡奖项的问题，是江棠和她都不需多说，就已经心知肚明的事——
刚结束的这届奥斯卡颁奖典礼，江棠靠《新世纪》提名影后，也没有悬念地与奖杯擦肩而过，并不是说她的演技表现就真的不如最终获奖者好。
要真的细细算来，可能仅有三分是在演技，而且还不算是客观层面的差距好坏，而是取决于评委的喜好取向。
另外三分则在资历和名气，江棠太过年轻，又是首次提名，评委出于这方面的担忧会略过她是难免的。
还有三分就是江棠和高越都懂的奥斯卡公关问题，这也从来是门学问。
奥斯卡公关不是直接撒钱。
当然，钱撒得也不少，但是怎么撒也是有讲究的。
譬如想方设法打听奥斯卡评委身份，然后和他们拉近关系，出入在评委们常去的老店，试图在评委眼前加深印象……
都是这样迂回曲折的方式，难度也相对来说更大。
否则奥斯卡也不会成为演员趋之若鹜的金色舞台，电影界最高荣誉之一。
至于这十分里还剩下的那一分，就是看天，看命，看运气。
江棠听完，也若有所思。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那你觉得，我该演吗？”
高越一听这话，就知道江棠肯定有其他考虑。
也江棠极具主见的性格来说，演或是不演，她应该内心自有衡量，高越身为经纪人其实很少有能决定江棠选择的时候。
现在江棠却问出这样困惑、模棱两可的话，高越就知道，江棠心里的另外那个答案，一定是让她犹豫不决、捉摸不定的。
她轻轻皱起眉心：“你……”
话还没说完，包厢门被轻轻敲响。
是上菜的女侍者，在得到回应后端着陶盘鱼贯而入，精致如艺术品的料理一盘盘呈现在两人眼前，每一份的分量都不多，颜色淡雅又清新，几乎能让人想象到它爽利的口感。
高越被这么一打断，也知道急是急不得的，干脆提醒江棠先吃饭。
两人趁热品尝了两道料理，味道都很棒。
兴许也是因为美食的抚慰，江棠心情明显舒展不少。
她轻轻放下筷子，回答了高越没有问出口的疑惑：
“嗯，我是有点别的打算。你应该知道，我一直想尝试些演员身份以外的新事物，比如导演。”
“这个我当然你知道，你连又累又苦的副导演都做过了……唔，难道你是想，筹拍电影？”
高越说完猜测，既觉得惊奇，又觉得是在她意料之中。
这的确是江棠敢做出来的事。
在别的年轻演员还在想着怎样稳固自己的地位，怎样能红得更久，怎样能赚更多钱的时候，江棠已经在尝试突破舒适圈，往新的领域探索了。
高越正襟危，严肃地面对江棠：“你能说说你的计划吗？”
江棠无奈叹道：“我脑子里是有个剧本雏形，但它还在构思中，我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
灵感是最不确定的东西，稳妥如江棠，也不敢说出肯定的话。
所以她才犹豫。
走到这个位置，她早已经不是孤身一人，背后还牵连着许多人的工作和利益，也不是她想任性妄为就可以的。
高越沉吟着：“也就是说，你想筹拍你的第一部作品，但是你不确定能够时候能拍。”
江棠点点头，抿了口热茶。
高越隔着袅袅薄烟水雾，看着江棠朦胧未明的眉眼轮廓，忽然笑了。
“我以为，这对你来说不会成为问题的。”
“哦？”
“按照你的性格，不应该迎难而上吗？谁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了？”
高越突然一句点拨，也让笼罩江棠的迷雾有种豁然开朗的明亮感。
她眉梢轻扬：“是我当局者迷。”
的确，是她混淆了超英电影和其他电影的概念。
拍摄其他电影，像是安德森和秋寒执导的电影，江棠必须要投入百分之两百的专注度，她要反复推敲角色性格融入自身，每个表演细节，哪怕是电影里一闪而过的两秒镜头，背后都是她数日钻研的功夫。
在这样的拍摄强度下，江棠要想兼顾剧本创作，决计不可能。
可是超英电影不同，首先它是以视觉效果为主的商业大片，角色性格本来就不需要江棠花费多大精力，其次江棠不是第一主角，分配戏份不多，空裕时间也就更多。
江棠完全可以在拍摄超英电影的同时，继续她的剧本创作，反正她执导的首部电影开拍，也不是几个月或者半年就能搞定的，行程上来说是完全兼容的。
于是江棠就问出很关键的问题：“试镜是在什么时候？电影几月开拍？”
高越回答：“试镜在下个月，开拍应该在下半年，要不了三个月就能杀青。”
江棠计算着时间：“差不多。”
高越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不过对你来说，五月份还有另外一件大事。”
江棠回忆片刻，好像没有相关行程的记忆：“是有什么新安排吗？”
高越观察江棠神情，无奈笑道：“秋导没跟你说吗？《明日》参选戛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