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村落取景
电影前期取景地在晋省的一座古村落，村庄的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整体古朴拙雅的风格看起来十分独特。
可惜，因为村落地处偏僻，年轻人都向外流动打工，整个村落就剩下些老弱幼童，所以难免显得颓然且荒凉，好似苟延残喘的佝偻老人，孤独又落寞地望着西边余阳。
但它恰恰符合电影前期小主角所在居住地的环境，再经过后期CG的融合，也能呈现出破败与科技融合的美感。
据说在他们的剧组选这里做拍摄地以前，从来没有剧组来这里取景过，也不知道选景导演是怎么从犄角旮旯找出来的地方，背后恐怕还要归功于剧组过分充足的经费。
因为极光娱乐对江棠新电影羡慕的重视，和秋寒的不差钱，两方都卯足劲儿地往剧组里砸钱，到现在投资已经有实打实的数亿。
而整个剧组演员里，除了江棠，其他的都是有实力但没名气，又或者干脆像李昭这样从来没有演过戏的，演员片酬支出加起来都没多少。
最后大部分的钱，都砸进制作本身，从实景拍摄，到道具制作，再到服装设计，这些相关方面，秋寒的要求都是精益求精，花出去的钱也仿佛流水般哗啦。
好在，最后效果是不错的。
至少经过飞机加汽车的数小时颠簸才抵达取景地的秋寒很是满意。
这份满意甚至缓解了山路过分颠簸带给他的晕车难受感。
他们从大巴车走下，秋寒的第一时间就是伸了个懒腰。
“空气不错嘛。”说着又端详着前面坑坑洼洼的土路，“就是路有点烂。”
提前抵达的剧务赔笑道：“只能麻烦秋导忍忍，这里太偏僻，距离县城也远，所以难免条件艰苦了一些。”
秋寒觉得无所谓：“没事，这样的环境反而更适合。”
在剧组之外，秋寒绝对是一个极端享受的人，他可以吃八万美金的饭，也能够花几十万玩极限运动追求刺激。
但是在剧组之内，不管是山岭、草丛还是雪地、荒原，他都能够忍受，只要这一切都是为电影服务。
他这么想，其他人却未必。
李家夫妻跌跌撞撞地从大巴车上跑出来，迅速冲到路边草丛呕吐。
但是因为过去几个小时都没有进食，呕吐也只是吐了些酸水，这让夫妻二人更加难受了。
他们自认平时住的已经是帝京最落后的地方，但是没想到帝京之外还有这么偏僻荒凉的村庄，这里的山青水静对他们来说不是美景，只是噩梦！
李父连对秋寒的敬畏都顾不上了，吐完就开始连声抱怨：“秋导，这地方太破了吧，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待一个星期吗？能不能换个地方？”
李母语气没他那么直接，但也小声嘀咕：“是啊，这么破的地方怎么住人。”
紧跟着剧务而来的当地村长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我觉得挺好。”江棠不紧不慢从大巴车走下。
怼人的话已经堵到喉咙的秋寒，瞬间不气了。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对夫妻脸色微变，笑容也开始尴尬。
秋寒心里爽得不行，暗悄悄往江棠方向比划大拇指。
他早就看出来，这对夫妻最怕的就是江棠。
可能是他们直觉江棠不好惹，对上江棠气势自动矮一截。
对秋寒他们还敢抱怨，对江棠就彻底不敢开腔，这会儿态度也变得比谁都快。
“是挺好的，呵呵呵。”
“嗯，忍忍就过去了哈哈。”
夫妻俩缩着脖子，安分到不行。
江棠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他们，目不斜视地从夫妻二人身前走过，迈进村庄。
秋寒赶紧跟上，小声说：“还是你有办法，哎，要不是因为昭昭未成年，拍戏必须有监护人陪同，我还真不想看到这对夫妻。”
其实监护人一个就可以，但是这对夫妻估计是听到剧组包吃包住心动了，就想着反正待在家里也无聊，还不如跟着剧组拍拍戏长长见识，回头到了那些朋友面前也有吹嘘的资本。
他们哪里想到，拍戏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光鲜亮丽，像这样落后偏僻的村庄才是现实，要不是江棠第一时间摁住两人，估计夫妻俩已经蹦跶着想离开了。
“放心，他们跳不起来。”江棠轻描淡写地给出承诺。
秋寒果然安心不少。
然后两人见到了村子的村长。
对方看起来像是四十岁的中年人，但是在自我介绍后，才知道原来他才三十岁不到。
年轻的村长挠挠头说：“我本来也是村子里的人，后来大学毕业想着回报家乡，才特地选在这里，没想到村子里的人都快走光了，我这个村长也成了光杆司令。之前我想了很多村子的出路，结果各位就选中我们村做取景地，真是雪中送炭啊，实在是太感谢了。”
电影取景意味着什么？那是天然的热度，最硬的广告。
要是电影爆火，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都看到这里的美景，这里的旅游业恐怕就要腾飞了！
难怪年轻村长高兴成这样，对江棠和秋寒也特别热情，还悄悄找江棠要了签名。
不过他应该是这个村子里唯一认识江棠的人，其他村民对什么大明星大导演完全两眼一抹黑，对江棠的名字那就更是听都没听说，也就是有点好奇拍戏的设备，远远不到狂热的地步。
这反而给了剧组拍摄以便利，不用像在影视基地那样，担心安保不够，会有粉丝或者有心人混进来给演员等人带来麻烦。
村长也说：“我已经提前叮嘱过村民们，各位放心，他们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拍摄。要是还有其他问题，尽管来找我！”
村长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热情到不行。
秋寒对此点头谢过。
随后他们在村长的引领下，进了接下来一周时间将要住的民居。
这附近没有酒店，只好把村民的房子打扫出来给电影剧组的成员住。
村子里别的不多，就是空房多，住下上百号人绰绰有余。
第839章 震慑
江棠和秋寒作为头号人物，自然被安排在最好的屋子。
听村长说，这间民居是他们村子里最有钱的人家，也是村子里为数不多最近刚修缮过房屋的，舒适度比起其他民居要好出一大截。
而且这家人早已经搬到城里，这套房子也只会在逢年过节住住，其他时候基本不在，全权交给村长打理，江棠他们住在这里，也不用担心和房主碰上，会方便很多。
村长爽快道：“你们也放心，这间房子我才让人把里里外外打扫过，哦对，原房主的意见我也问过，他们特别高兴有明星导演能住他们的房子呢，几位也千万别拘束，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说着，他领着刚进屋的江棠秋寒，开始在屋里参观介绍。
秋寒在确认卫生间环境后，笑眯了眼，满意度飙升至百分之八十。
“不错不错，已经比我预期里的好了，真是麻烦你了。”
村长摆手连说不用，还让他们有什么缺的尽管说。
看村长这态度，秋寒真是开心不少。
他和江棠各自住了东屋和西屋，剩余还有几个稍小的房间，其中一间给了年纪最小的昭昭，另外几间则安排给年龄稍长的演员。
按理来说昭昭父母也应该跟昭昭一起住在这个院子里，但是他们站在院门口，看到抱着手臂眺望远方的江棠，莫名有些不敢踏进这块区域。
夫妻二人偷偷找到剧务：“那个，能不能给我们换个房间？”
剧务不耐烦地瞥了两人一眼，在短短时间里，李家夫妻已经积攒起所有剧组成员的不满，几乎是人人都看不惯他们。
剧务没好气地说：“房子就这几间，大家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哪来的多余房间腾给你们？”
李家夫妻撇嘴有些不高兴：“随便找一间就行，我们没什么要求的。”
只要别在这里！只要别天天待在江棠的眼皮子底下！
剧务眼珠子一转：“还真有个地方，那就跟我来吧。”
夫妻俩喜不自胜，连忙跟在剧务身后。
等他们来到一座破败到摇摇欲坠的土屋前面，傻眼了。
李母声音拔高又尖锐：“这，这里也能住人？”
剧务看好戏般瞟着两人：“对啊，就剩这里。”
李父眉毛皱得能打死结：“就不能让村民再给我们腾个房子？”
李母跟着点头：“对呀，他们挤一挤，我们不就能有房间住了吗？”
夫妻二人说得理所当然，让剧务腾地生出满肚子火。
剧务毫不含糊地呛回去：“人家凭什么要让给你们！你们怎么不挤一挤？”
说完甩手就走，都没给这对夫妻继续发挥的机会。
夫妻二人嘟哝咒骂完剧务，最后不得不面临艰难选择——
是远离江棠但是环境简陋的房子，还是和江棠近在咫尺但环境舒适的房子呢。
他们最后选择向江棠低头，老老实实回到起初的房子里。
屋子里正在开会的秋寒江棠等人往外瞟了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他们现在的关注点主要还是在电影本身，没那么多时间去操心李家夫妻问题，他们能住在江棠附近，被江棠镇压着不作妖就是最好的。
想想每天起来看到的李家夫妻，不是张牙舞爪，而是憋屈受气，秋寒就觉得，好像跟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有那么无法忍受。
“好了好了。”他敲敲桌面，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来，“我来说说今天大家要完成的任务……”
剧组抵达村落的第一天，在寂静月色里睡去。
第二天，李家夫妻起得很早。
不过只是睁开眼，实际上都躺在床上不想起。
李母伸手推醒了旁边的女儿：“昭昭，昭昭。”
昭昭揉着眼睛：“妈妈？”
李母习惯地指使她：“快点起来，给爸爸妈妈倒点水。”
昭昭听话爬起来，先是去屋里的桌子提水壶。
里面空荡荡的，夫妻俩昨晚就把水壶里仅剩的一点水喝得干干净净。
昭昭挠挠脸有点不知该怎么做，毕竟她对这里所有都很陌生。
李母在背后盯着她动作：“怎么这么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去主屋倒水啊！”
昭昭脆生生地哦了声，抱着水壶就往外跑。
出门时忘了关门，又被李母追着骂了句。
昭昭没什么反应，像是早已经习惯，还哼着歌儿，蹬蹬跑进主屋。
“昭昭？”穿着运动服的江棠正好从屋外走来，她抬手看表，“起得这么早？”
她刚结束晨练，现在不过早上六点半。
村子里除了鸡和部分老人，基本上所有剧组成员都还陷在睡梦里，应该是和昨天路途奔波太久有关。
江棠起床到现在碰见的第一个剧组成员就是昭昭，她以为是小孩子觉浅，没想太多。
“棠棠姐姐！”昭昭蹦跶着欢快喊了声，昨晚没拆的马尾在脑后乱成鸡窝。
“口渴吗？”江棠也看到她怀里抱着大大水壶，想要帮她。
“不是我口渴，是妈妈口渴，让我来打水！”昭昭解释。
江棠接过水壶动作一顿。
眯眼，轻笑。
“昭昭，要喝牛奶吗？”
昭昭当然想喝，用力点头。
江棠顺势接过她怀里的水壶，将其随意放在桌上。
随后牵着昭昭回到她的房间，把装在行李箱的牛奶递给昭昭。
昭昭道谢接过，也难免会看到江棠那跟零食箱一样的宝物箱子，登时哇了声。
是的，江棠带了整整三个大箱子，一个箱子装着衣服，一个箱子装着护肤化妆等零碎，最后一个箱子也是三个箱子里最大的一个，里面全部装着零食和饮料，从薯片到牛奶到曲奇到蛋糕，应有尽有，像是在箱子里藏了个小卖部。
可想而知，这样装满美食的行李箱对昭昭这样的小孩子来说有着怎样的神奇吸引力。
昭昭双眼望着箱子都在发光，也果断把爸妈的吩咐抛在脑后，跟江棠快乐地商量起什么零食好吃。
躺在屋里迟迟没能等到温水的李家夫妻还在嘀咕抱怨：
“昭昭这死丫头去哪儿了？”
第840章 镇组之宝
李家夫妻不得不亲自爬起来寻找昭昭，他们没在主屋找到人，只看到桌上放着的水壶。
李母：“我就知道！这死丫头肯定是看到什么好玩儿跑出去了！居然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李母气势汹汹，卷起袖子就准备冲出去把昭昭揪回来收拾一顿，但她很显然忘记这座院子里有他们最畏惧的人存在。
江棠牵着笑眯眯的昭昭从房间里出来，恰好和李母迎头撞上。
“好喝吗，昭昭。”江棠在问昭昭，视线却是轻飘飘落在李母身上。
“好喝。”昭昭埋头咬着吸管，竟然没能及时看到李母。
“昭昭。”李母还是弱弱地喊了声。
昭昭惊了下，条件反射地往江棠身后躲去。
江棠笑吟吟地看着李母：“起得挺早？”
李母笑得干巴巴：“是，是呀。”
江棠眼神忽的温度变低。
明明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李母就是有种被凶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江棠慢条斯理地说：“既然起得早，就去给昭昭做早饭，毕竟作为监护人，你们就是来剧组照顾孩子的，不是吗？”
李母哪里敢反驳，飞快溜走。
昭昭在身后小声说：“棠棠姐姐你好厉害。”
江棠笑着没说话，只摸了摸昭昭的发顶。
随后视线飘向某个角落：“行了，别偷看了。”
秋寒伸着懒腰笑嘻嘻地从角落钻出来：“我出来上厕所，没想到一大早还能看出好戏！江棠江棠，不愧是你！”
秋寒愿意封江棠为镇组神兽！
江棠凉凉看了秋寒一眼，秋寒迅速收敛正色。
“正好大家都起了，不如聊聊今天的第一场戏怎么样？”
“好。”
按照戏份来说，最近一个月都不会有江棠的戏份。
前期拍摄主要集中在昭昭身上，剧本内容也基本是原版的《促织》桥段。
江棠作为神国女王，也就是大反派，戏份不多，也要在电影后期出场。
不过她的角色作为灵魂人物，也是全片最浓墨重彩的角色，在整体演员表上，江棠仍然是位于昭昭之上的女主角。
所以江棠在这里，基本是以副导演的身份，她需要和秋寒沟通拍摄想法，为他的拍摄做好辅助。
三人进屋聊的就是这些，前面聊拍摄，后面聊到昭昭的表现。
昭昭虽然看过剧本，也背了台词，但是对要怎么演还是不太清楚。
江棠在和秋寒商量之后还是意见一致地认为——昭昭本色出演就好。
昭昭难得提问：“什么是本色出演？”
秋寒解释：“就是演你自己！”
昭昭还是不大懂。
江棠思忖后开口：“昭昭，你别把这当成拍戏，而是当成你的生活，你想想，如果你面对这样的事，会是怎样的想法，你就直接把想法表现出来就好。”
江棠说得浅显而简单，昭昭一下子就懂了：“我知道了！”
江棠还说：“没关系，要是不懂，你可以问我。”
昭昭开心地点头。
秋寒感慨：“突然发现，有个演员出身的副导演是真的好，跟演员沟通这块都不用我去操心了！”
过去的拍摄里，秋寒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让演员演技达到他心里的标准，最后表现出来就是片场暴君。
现在多了江棠这位副导演，对秋寒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突然就对今天的拍摄多了期待呢！
早上七点，有人来送饭了。
还在厨房辛辛苦苦烧柴的李母这才知道，原来这里的村长早就安排了村民每天给他们送饭，当然，食材和钱都是要给的，这份工作也是村民们挤破脑袋想要争取的美差。
也就是说，江棠让李母准备早饭，根本不需要。
知道真相的李母差点儿眼泪掉下来。
她满脸黑灰地回到房间，就发现丈夫趴在窗户角落，往外偷偷盯着看什么。
“老李。”她走过去，“你在看……你在看那个江棠小姐？”
李父不做声，恨恨磨着后槽牙的模样有些发狠。
李母有点被吓到了：“你，你不会是想教训她吧？”
李父在沉迷于麻将以前，就是街头打架斗殴的小混混，套麻袋是他的老本行。
这会儿他的想法，估计也跟套麻烦相差不远。
“我们总不能一直被她压着吧！你没看到李昭那丫头，才来剧组几天，居然都敢不听我们的话了？”
李父的确是有点畏惧江棠，这种畏惧更像是天然的压制，骨子里的潜意识，要让他真的说江棠有多危险，他是说不上来的。
万一江棠是纸老虎呢？
李父想试探试探。
“别吧！”李母脱口而出，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你不知道，我看到她，就像是看到当初的诚哥……不，比诚哥还要危险十倍！”
李母口中的诚哥是李父当小混混时期跟着的老大，曾经也是老城区一号人物，手下小弟无数，而他最出名的，就是他这个人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不过前些年诚哥因为杀人入狱，手下小弟作鸟兽散，李父没了靠山，这才回归家庭当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勉强糊口。
李父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诚哥，他为什么会怕江棠，就是因为江棠给他的感觉和诚哥很像。
都是那种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狠手辣的人物。
没想到妻子跟他的想法竟然差不多。
“不过就是个女明星……”
他嘟哝这话，更像是自己在给自己打气。
李母劝说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父溜出房间，嘴上说是要找点事情做，实际她很清楚，丈夫就是去踩点找办法对付江棠去了。
……万一闹出大事该怎么办？
李母有些焦急，面上却不敢表露，随后从房间出来，别人问起她丈夫，她也都是勉强笑着说他出去散步了。
借口光听就漏洞百出，不过剧组的人都懒得去在乎这对夫妻俩，只要现场留人陪着昭昭、行使监护人义务就行。
“江棠，你在看什么？”
秋寒发现江棠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身后某个方向。
他跟着望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一些有趣的东西。”
第841章 开拍
剧组开工第一天，秋寒是大发慈悲，摒弃那些有难度的选择，挑了场轻松简单的戏份，大概内容就是拍摄阿灵和家人的温馨相处日常。
阿灵就是昭昭饰演的小主角，在前面几版小主角设定为男的剧本里，阿灵这个角色本来叫阿林，小主角性别变更为女之后，秋寒就把阿林改成了阿灵。
饰演阿灵的昭昭，穿着很朴素的T恤和短裤，头发乱糟糟得像个鸟窝，脸上也是东一道西一道的灰尘痕迹，看起来像是在泥地里滚过的小乞丐。
按照剧情，她是刚在外面撒欢玩了回来，试图躲过父母的眼皮，悄悄跑回房间换衣服，很可惜，她小老鼠般的动静还是被父母发现，之后更是被狠狠训斥。
阿灵妈妈一边骂，一边用热毛巾擦她脏兮兮的小脸，动作轻柔又关怀，也不忘记检查调皮小女儿身上是否有伤。
屋内灯光昏黄，饭菜隐隐飘向，这就是阿灵家里平凡又琐碎的日常。
“卡。”秋寒叫了停，对着懵懂回头的昭昭，喊的是她在电影里的名字，“阿灵，不要太乖巧，要更骄纵、调皮一些，打开自己，好吗？”
昭昭似懂非懂地点头。
才是第一场戏，秋寒耐心还不错，又是对着昭昭，就算有脾气也发不出来。
于是他很快坐回导演椅，继续第二条的拍摄。
这次，昭昭的表现还是让他不大满意。
秋寒知道问题在哪儿——
昭昭在其他方面，都是绝对符合小主角阿灵的性格，唯独在跟父母相处时，她很难表现出阿灵的状态。
阿灵这代孩子，从出生后见到的就是被神国统治的贫瘠世界，他们在早早见识过人性真实后，大部分表露出超乎年龄的麻木和成熟。
但阿灵不同，尽管她家境贫寒，却从来被父母保护得密不透风，阿灵对世界懵懵懂懂，还保留着天真纯善的赤子之心。
阿灵是被父母深爱的，就算身处困境，但是内心世界却很充盈。
昭昭不同，她从来没有被父母爱过，也不知道被父母宠大的孩子该是什么状态。
在第二次被叫停后，昭昭有些不解，耷拉着小脑袋，好像很懊恼自己耽搁的剧组的进度。
“没关系昭昭，你是第一次拍戏，难免会有些不习惯，我们慢慢来就好。”
出声安慰昭昭的是在剧里饰演阿灵妈妈的女演员，她声音温柔如水，看昭昭的眼神更是亲切慈爱，似乎想到了家中才两岁的小女儿。
昭昭像是探出触角的小蜗牛，敏锐察觉到来自演员前辈身上有如母亲轻柔又温暖的善意，她有些受宠若惊，又忍不住贪恋。
如果她的妈妈像电影里的妈妈这样温柔，那她会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昭昭不禁畅想起来。
“昭昭，我们要继续拍第三次，可以吗？”秋寒依旧很有耐心。
“可以。”昭昭脆生生地应，好像找到了感觉。
站在秋寒身后的江棠低声说：“这一次应该可以了。”
秋寒听到了，他没回头，挥手喊了第三次开始。
果然不出江棠所料，昭昭这次表现得很好。
好到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她第一次演戏。
秋寒也露出大大的笑脸，为拍摄的开门红感到高兴。
大声喊了“过”，趁着下一场戏开始前的空档，秋寒去问江棠。
“你怎么知道昭昭这次可以？”
“同行的直觉？”
江棠这解释，听起来就很玄学。
秋寒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
他兴奋地一拍大腿，突然想到最适合江棠这个副导演发挥的位置。
他跟江棠说：“剧本有你的功劳，你也是整个剧组除了我最明白剧本设置的人，所以……接下来和演员沟通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江棠：？？？
她忍不住问：“不应该是你这个导演亲自讲戏？”
秋寒郑重其事地说：“我相信你。”
江棠还是答应了。
秋寒之所以会突然对江棠委以重任，主要还是他的老毛病。
以前就有媒体报道，说是秋寒在片场脾气极差极暴躁，火气上来直接开嗓骂人，让很多合作者都在背地里诟病过这个问题，当然他们在抱怨的同时，也承认秋寒专业能力过硬，是非常厉害让人钦佩的导演。
正规的媒体记者说，这是秋寒天才高傲脾气古怪，无良小报媒体则说，这是因为秋寒童年不幸有阴影导致的性格缺陷。
为此，秋寒在一怒之下起诉过数家乱写报道的媒体，砸钱请最专业的律师团，才让那些小报从此安静如鸡。
但是秋寒给人片场暴君的印象是无法洗刷的，就算在当下这个剧组，也照样有很多人对秋寒畏大于敬，就怕做错小事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
秋寒能明显感觉到那些演员对他的疏离，心里不爽之余，也有些苦恼。
现在好了，麻烦迎刃而解！
还有谁比江棠更适合解决这个问题？
他秋寒果然是个天才！
江棠：……
不得不说，秋寒的安排还是很到位。
江棠是演员兼任副导演，很多时候她更能同时从两个身份出发，看到问题的不同面，于是很多小毛病，她几句话就能解决，整个剧组融洽到不行。
江棠也因此在剧组飞快建立威信，先前有剧组成员觉得江棠当副导演是胡闹的，现在也慢慢对她移交信任。
除此之外，江棠也跳脱演员身份，看到了更大局的某些东西，这也更加方便她审视自身的演技，明白原来在许多地方她都做得不够好。
一整天的拍摄下来，江棠受益良多，无论是作为副导演，还是作为演员。
这天的最后一场戏拍完，才轮到剧组的晚饭时间。
早早准备好的饭菜，虽说没有什么绝世美味，但因为食材的天然，吃进嘴里也有种返璞归真的享受。
江棠吃得很满意，一连吃了三大碗米饭。
昭昭跟个小尾巴似的黏在她身边，也学着江棠大口干饭，吃得小脸儿都沾满饭粒，像极了偷吃的小猫猫。
第842章 以彼之道
晚饭过后，江棠回到房间，掐着时间打开手机和西泽尔视频。
西泽尔还在国内，据说还在商讨新剧本的签约，为此克里斯托弗导演还特地从米国飞来和他见面。
也因此，两人没有时差的烦恼，可以在忙碌工作结束的一天，借着视频闲聊。
西泽尔正在兴致勃勃地跟江棠讲他的新电影。
江棠本来听得认真，却忽然听到屋外细碎的动静。
她侧头聆听的动作被西泽尔注意到。
他中止讲述：“怎么了？”
江棠漫不经心地说：“没事，好像是‘老鼠’。”
没想到西泽尔听到老鼠二字脸色大变：“什么？那地方居然有老鼠？”
江棠沉默几秒：“……这里是农村，旁边就是山林，有老鼠正常。”
西泽尔断然摇头：“哪里正常？环境简直太差了！你等等，我明天就来找你……”
江棠打断他：“不用，到时候见到老鼠，害怕的可能是你，而不是我。”
再说了，她也不是指的真的老鼠。
江棠暂时退出视频通话的界面，回到微信聊天框，敲起键盘：
【等等，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说完，扣住手机起身。
与此同时，屋外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借着窗户缝隙偷窥屋内景象。
他还拿着手机，摄像头对准缝隙正在录制，准备拍下接下来的画面。
这人正是李父。
这两天都被江棠压着的他，还是忍不住逆反。
哪怕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江棠他惹不起，可是李父的混混本能还是让他忍不住想，万一江棠是纸老虎一戳就倒呢？
他一想到教训了江棠，以后就能迎来光明平静的未来，就开始蠢蠢欲动，借着今天大家伙都在拍戏没空管他的功夫，偷溜进附近山林，捉了点有趣的“小东西”。
等到晚上大家都各自散去回房休息，他才仗着和江棠住同一个院子的远离，悄悄来到江棠房间附近，从窗户的缝隙把他精心准备的“小东西”放了进去。
然后他拿出手机，一边偷窥一边拍摄，准备把江棠吓得花容失色的画面拍下来，再转手卖给记者，又是一笔外快！
李父看着江棠正在和男朋友视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顿时满满都是报复的快感，还有金钱即将到手的高兴。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身后吹来一股凉风。
深山昼夜温差大，哪怕是9月份，也依然冷得李父一个哆嗦。
他摸了摸发凉的后颈，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眼见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来，才安心继续拍摄……哎？人呢？
“在找我吗？”江棠冰凉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
李父条件反射就要惊呼，被江棠一把掐住脖子，那惊呼也被卡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
李父没想到，江棠一个年轻女孩儿，手劲大得吓人，把他掐得动弹不得的同时，好似还有余地。
他面露惊恐，又在惊恐之余，忍不住困惑。
“是不是好奇，你放进来的小东西在哪儿？”
江棠微笑着说出李父心里的话，随之抬起另一只手。
是的，李父才意识到，江棠仅用一只手就轻松制服了他。
而她的另一只手也掐着东西，正是李父去山林里捉来的“小东西”，一条细细长长的黑蛇。
女孩子普遍会害怕的蛇，被江棠掐着七寸，就像掐着李父那样，轻松、写意，唇边甚至有笑。
李父眼底惊恐越深，浓浓的畏惧和后悔淹没了他，他看着江棠像是看到了魔鬼。
江棠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将他拖出院子，往偏僻无人的地方去。
李父来的时候，庆幸村民们回家得早，这个时间基本不会在外溜达，也庆幸剧组成员忙碌整天，基本都躲在房间休息。
村里的道路空无一人，李父以为这是对付江棠的天赐良机。
没想到，成了江棠收拾他的天赐良机。
他被恐怖的大力一路拖出来，手脚被刮擦出不少伤痕，衣服迅速沾满泥土，头发里还多了杂草，整个人都狼狈到不行。
但他却不敢吭声，惊恐万状地看着头顶云雾遮蔽的黑夜，耳边则是风呼呼作响穿过树林的声音。
他脑子里很快浮现几个字——夜黑，风高，杀人夜……
这个江棠该不会是要把他拖进林子里杀了吧？
猜测到这个可能，李父开始疯狂挣扎。
可惜他的力道都是徒劳，江棠的身体素质强悍得惊人，常年赌博酗酒被掏空身体的李父在她手下跟小鸡仔没有太大区别。
李父被她带到一棵大树下。
江棠随手将李父丢开，李父后背被硌在石头棱角上，硬是没敢呼痛，而是翻身爬起来，跪在江棠脚前痛哭流涕，字字句句诉说他的后悔。
李父以前就是个胆小怕事的混混，后来在很多人面前装得凶神恶煞，本质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混混。
就像他打算整治江棠，顶多也就是捉条蛇来吓吓她，根本不敢闹出什么大事。
跟面不改色地拖着他走出几百米，现在还一手提蛇，一手插兜，微笑从容地看着他的江棠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想要杀我？”江棠轻飘飘的声音从李父头顶落下。
李父一愣。
江棠提起那条小黑蛇，除了通体纯黑，蛇身上还有一圈圈的白环。
“银环蛇，不是想杀我，还能是什么？”
李父吓得哆嗦起来。
“绝对没有！”他突然的吼声震飞了头顶的鸟雀，“我就是在林子里随便捉的蛇！我就是想吓吓您！我没想杀您啊！求求您相信我！绕过我这一次！”
李父匍匐在地，泥土和泪水在脸上糊作一团。
他现在很后悔，无比的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招惹这个魔鬼！
“求饶很熟练啊。”江棠微笑不变，“可惜，不行。”
她蹲下身，将黑蛇贴近李父的脖子，嗓音彻骨寒凉如九幽之下的大魔王。
“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话音刚落，黑蛇一口咬住李父的脖子。
第843章 还施彼身
“啊！”
惨叫凄厉，震动山林，更多沉睡的鸟雀惊而振翅飞起逃离。
李父像是烂泥瘫倒在地，他没有被蛇咬后的疼痛，感官里仅有麻木与冰凉。
他仿佛能感觉到银环蛇的毒素顺着小小两个伤口，随着血液流淌过全身。
很快他呼吸开始急促，肺部像是破败的风箱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他掐着喉咙，脸部涨红，声音断断续续难以成句：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
他的八十万，他的房子车子，他的明星女儿，他的暴富未来……这一切他都还没来得及享受，怎么能死呢？
强大的求生欲在他身体里迸发，他手指狠狠扣进泥里，拖拽着已经失去知觉的身体往有人的村落方向爬去。
“救命……救命……杀人了……女明星杀人了……”
他微弱的呼救落在江棠耳里，只有好笑。
她随手丢开那条蛇，小蛇一溜烟儿钻进草丛不见。
然后她才将目光懒懒散散地放在李父身上。
“别演了。”江棠轻嗤，“那不是银环蛇。”
李父的动作一僵，连头都不敢回。
他觉得江棠在骗他。
她肯定想给他生的希望，再将他活生生推入地狱……
她就是个魔鬼！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李父心里在咆哮，但是身体仍然趴在地上没有动弹。
江棠在他身旁蹲下：“那是白环蛇，没有毒。要是银环蛇，你能挣扎这么久？”
李父愣了愣，慌忙去摸脖子里的伤口，又想起以前见过有人被银环蛇咬了之后中毒身亡的场景。
的确，如果是真的银环蛇，他哪里能又是折腾又是呼救的支撑这么久，肯定已经毒素蔓延全身无力回天了。
难道……他真的没中毒？
慢慢开始相信的李父，却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背心满是冷汗。
就算没中毒，江棠把蛇牙往他脖子上按的冰冷漠然，也照样让他此生难忘。
恐怕多年以后，这都会是他午夜梦回的人生阴影，挥不去消不散。
他动作矫健的翻身起来，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那些所谓的中毒症状也像幻觉一般消失，李父恢复地很快，还喃喃求饶：
“谢谢江小姐饶我一命……谢谢江小姐……”
一下一下，额头砸在泥里，撞到石头棱角，硬是没敢呼痛。
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下头。
李父迟迟没有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
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夜晚的山林像是随处藏匿着可以吞噬人的野兽，寻常人都不敢随便往这些深山老林钻，换做以前李父也不敢。
但是在经历了江棠的狠辣之后，李父突然发现，就算是这荒郊野外，也远比回有江棠的院子更好。
他无力瘫坐在地，等到乌云散去，月色重新笼罩大地，时间越来越晚，才翻身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跨进院子前李父犹豫了几秒，进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四处观察。
他没发现江棠的声音，倒是看到了秋寒。
秋寒迎面看见满身狼藉的李父，当即露出惊讶表情：“你这是……”
李父慌不择路地快步离开：“我自己摔的，我自己摔的。”
秋寒不解地挠挠头，但是看到李父吃亏，总归是高兴的。
等李父回到房间，看清他身上模样的妻子直接发出尖叫。
桌子前正在做作业的昭昭也随之抬头。
“叫什么叫！”李父没好气地喝止妻子。
李母快步走过去：“你这是……”
李父面色郁郁，久久不愿说话。
李母却猜都能猜出来，李父出去之前，说是要找那个女明星，给她点小教训。
她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劝了几句都没能把丈夫劝住，只能在焦灼不安地在房间里等待，没想到丈夫竟然迟迟没有回来。
她害怕出事，悄悄跑去江棠的房间外面，发现她房门虚掩，屋里却空无一人。
那时候她还只是疑惑，没有多想，可是现在看到丈夫的下场，她哪里还能不明白？
“你是不是……”李母慌乱地看了看周围，尤其是在看到昭昭黑白分明的眼睛时，严厉呵斥她让她好好做作业，然后才把丈夫拉到角落，低声问，“你是不是去找那个女明星麻烦，惹祸上身了？”
李父脸色阴鸷地点点头。
李母：“她有保镖是不是？我就知道，这些女明星说着什么没有保镖，肯定有人藏在暗处保护她的！所以我才让你别着急上去报仇……”
她絮絮叨叨话还没说完，李父阴沉开口：
“不是保镖，是她。”
李母疑惑抬头。
“那个女明星，那个江棠，她打的我。”
李父的回答让李母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她那么个年轻女孩儿……”
年轻女孩儿几个字简直戳中了李父的死穴。
他先前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就狠狠栽了大跟头，想到先前江棠睥睨他的姿态，李父又是畏惧又是忌惮，至于报仇的念头是彻底打消了。
李母听他简单概括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差点儿惊得眼泪都出来了：“太过分了！我要报警！我要让那些人都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李母愤慨地谴责江棠，好像忘记一开始挑衅的人是她丈夫，而不是江棠。
李父狠狠拽住想要向外冲的妻子：“闭嘴！你想害死我吗？”
李母不解：“要是报警……”
李父：“要是报警我就死定了！她肯定不会放过我！你想看我死是不是？”
他声音里浓浓的颤抖，是他对江棠深入骨髓的恐惧。
李母沉默了。
“那我们，怎么办？”
李父遍体生寒，反正这个房间是不想住下去了。
他拉上李母，临时去找剧务，问他要来了之前分配的土屋。
在李父看来，他宁愿住在这破烂土屋里，也不敢和江棠那尊煞神呆在一个院子！
夫妻俩连夜搬走的动静，惹得很多人好奇，但是别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半个字都不说，对身上的伤也咬死说了说是自己摔的。
其他人对他们兴趣不大，这事也不了了之。
第844章 彻底怕了
不得不说，夫妻二人连夜搬到距离最远最偏僻的破烂土屋，很多人都高兴。
比如秋寒，他就觉得这个小院儿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开心得早上起来干了两碗干饭。
江棠就坐在他旁边，看他恨不得把脸都埋进碗里，夹菜的筷子停滞在半空：“有这么饿？”
秋寒用力把饭咽下去，眉飞色舞道：“主要是高兴！”
江棠：“嗯？”
秋寒眉尾飞的老高：“那对夫妻不是搬出去了吗？虽然不知道他们受了什么刺激，但我只想说……干得漂亮！”
深藏功与名的江棠：……
江棠看到远处走来的小小身影，低声提醒他：“昭昭来了。”
秋寒迅速回头，还热情招呼昭昭：“昭昭来吃饭啊？快来叔叔这里！”
昭昭没有理会秋导这个“怪蜀黍”，果断跑到江棠身边，挤在她旁边坐下。
昭昭抱着个比她脸还大的空碗：“棠棠姐姐吃的什么？”
她显然对江棠碗里的饭菜很感兴趣，大有江棠吃什么，她就吃什么的架势。
秋寒很没有眼力见地插话进来，一个劲儿地给昭昭推荐：“昭昭，昭昭，吃这个馒头，夹着咸菜吃简直绝了！”
秋寒过分主动得像是亲手制作馒头的大厨，无比渴望食客的垂怜，可惜他的馒头咸菜并不能打动昭昭，昭昭只望着江棠。
“要喝南瓜粥吗？熬得不错。”
“要！”
“昭昭，昭昭，吃馒头咸菜啊！”
“不吃。”
其实昭昭的选择才是对的，江棠才是这里最会吃的人。
她极重视口腹之欲，尤其在吃的时间长了，也从刚开始的随便什么都能下口，到后来的吃出水平、吃出高度、吃出经验。
昭昭跟着她吃准没错。
那南瓜粥是很早就起来熬的，被熬得米粒开花，米汤黏稠，被金黄的南瓜染成淡淡金色，入口满满都是软糯米香，昭昭呼噜噜很快吃下一大碗。
江棠一边吃早饭，一边观察昭昭。
她斟酌之后，问她：“昭昭，听说你爸爸妈妈，搬到其他房子去住了？”
昭昭脸颊被填得跟小仓鼠似的，用力点点头。
把嘴巴里的东西都吞进去，才回答江棠：“爸爸妈妈说，我们三个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太难受了，所以他们另外找地方住，我拍戏累，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秋寒用昭昭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嘀咕：“那对无良父母能有这觉悟？”
五感敏锐的江棠听见了，淡淡瞟了秋寒一眼。
秋寒赶紧埋头吃饭。
江棠又继续问昭昭：“那你一个人住，害怕吗？”
昭昭回答得飞快：“不怕啊！我喜欢一个住大房子！比家里好多啦！”
她在家里都没有单独一个房间的待遇。
因为爸妈没钱，租住在最破败老旧的老城区，房子也是狭窄的两室一厅。
两个房间，很显然父母要住大的那间，另外那间小的则是留给了弟弟。
昭昭只能住在封起的阳台，在角落里支起的小床，一旁堆满杂物。
阳台冬冷夏暖，连空调都吹不到，昭昭在小床睡了几年，最大的心愿就是有自己的房间。
来到剧组，昭昭突然因为爸妈搬走而能够单独享受的房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实现了心愿，昭昭只有开心，哪来的什么害怕？
她甚至觉得，这简陋的房子，比她在帝京的那个家要舒服百倍，要是以后永远都不回去就好了！
昭昭说的话，让江棠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以后都会好的。”
江棠微笑着，仿佛在说安慰的话，实则语气比谁都要笃定。
这大概是，亲自收拾了昭昭那无良父亲过后的自信？
昭昭也相信江棠，笑脸绽开花。
秋寒听着也很是不忍，还给昭昭出谋划策，让她回去之后，把这些事情讲给高越高总听，对方自然会帮她安排好一切。
“你棠棠姐姐和那位高总，都比你爸妈靠谱多了！有什么委屈千万别憋着，尽管说出来！”
昭昭似懂非懂地点头。
接下来几天，李家夫妻都意外的安分。
刚来这个拍摄地的前两天，李家夫妻还仗着自己女儿是小主角，耀武扬威、横行霸道，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还处处挑剔，时时抱怨。
不知道的还以为，剧组里最大牌的是他们。
剧组里老早有人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满，要是夫妻二人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尝到苦头。
在剧组，除了导演制片人等几个手握大权的以外，多的是看不到的职务掌握着最重要的权利，比如负责全剧组衣食住行的剧务。
对于他们来说，要想整治李家夫妻，也就是时间问题。
结果，还没等到他们出手呢，李家夫妻就先行安分下来，成天乖巧地窝在那平房小土屋里哪儿也不去，要不是昭昭拍摄需要监护人在场，怕是连土屋的门槛都不会踏出半步。
他们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剧组不少人也在背后窃窃私语，他们联想起前两天李父一身是伤的狼狈，就猜测会不会有大侠见义勇为，把这家伙收拾了一顿。
可惜这个大侠的身份他们猜不出来，只能对着李父的下场幸灾乐祸，也对剧组里少了个能作妖的人感到庆幸。
没了李家夫妻这两颗老鼠屎，整个剧组都清静不少，拍摄顺利得不可思议。
江棠作为沟通起导演和演员的桥梁，讲戏工作做得堪称完美。
除此之外，秋寒也在有意教导她关于导演的一切，比如怎样调配各部门的合作，怎样用大局观看待剧组的运转，又怎样把剧本的字化为分镜再化为画面。
可以说，秋寒把自己从当导演以来的所有经验都倾囊相授，半点没带藏私。
秋寒是天才，江棠也是天才，有时候天才的思维相通，对江棠来说参考价值还要大于王清源，因为后者需要时间积累。
江棠就像是一块孜孜不倦的吸水海绵，把所有的知识都收集起来，再化为己用。
转眼一周时间过去，在这片山区的拍摄终于结束了。
第845章 导演椅
他们即将启程去新的拍摄地。
新的取景地在桂省的静江市，这里的风景举世闻名，素有山水甲天下的美誉。
在静江市的拍摄是整个拍摄过程里时间最长的一部分，在这里将要拍摄出电影的前中期到中期，以及后期的少部分剧情。
后期的剧情主要在电影设定的“神国”里，那里也是江棠戏份最多的地方。
因为建设风格特殊，秋寒决定采用特效为主，实景为辅的拍摄方法，大量戏份都将在棚内绿幕里完成。
绿幕里的内景基本靠搭，工程量很大，目前工作还在进行中，秋寒把它放在最后拍摄，等静江市这边的戏份完成，那边的搭建工作也差不多该完成了。
而江棠在中期有少量的几场戏份，后期戏份才是她的主场，所以现阶段她的工作还是以副导演为主。
江棠在逐渐熟悉副导演工作后，承担起更多的事情。
她平时看着是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大明星，真的处理起那些琐碎的杂事，却半点没有架子，让人一度怀疑她的身份。
她总是穿着休闲T恤和牛仔裤，戴着鸭舌帽，素颜朝天……虽说这些普普通通的打扮在她身上也能穿出T台模特的效果吧，但是不得不说，剧组里很多人都对她有所改观。
剧组这些业内人士，见多了出行前呼后拥的明星，却极少看到江棠这样真的放下架子，跟普通打工人一样忙忙碌碌的明星。
原先他们得知江棠要来剧组担任副导演，哪怕不少人对她有好感或是印象不错的，也忍不住直犯嘀咕，觉得江棠就是在砸钱闹着玩。
没想到，江棠的行为一天天刷新着他们的认知。
江棠不能吃苦耐劳，事情还处理得井井有条，庞大的剧组运转产生的细碎小事，她不过扫几眼就能记下，然后安排妥当。
感受最深的应该就是秋寒，他是典型的艺术头脑极高，但是管理能力不行的导演，他自我认知也很深刻，所以他从来是自己投资，不找别人拿钱，这样整个剧组都没人能对他的话产生异议。
这次和极光娱乐合作，分走部分话语权，秋寒已经做好麻烦会接踵而至的准备，结果江棠悄无声息地就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
而他，只需要放空脑袋，光想着拍电影的事情，当个快乐咸鱼的撒手掌柜就行。
于是，短短时间内，江棠在剧组内的评价飙升。
那些人看江棠的眼神，比对看秋寒的还要敬重钦佩。
就连秋寒都忍不住说：“要是下次我们还能合作就好了！”
江棠只是笑：“如果有机会的话。”
秋寒叹息地摇摇头。
他很清楚江棠的学习进度——
这个恐怖的学习机器，竟然在密不透风的电影拍摄行程里，还能挤出时间看各种有关导演专业的书籍。
她的成长速度飞快，又有王清源、秋寒两个一流大导的亲身教导，到现在她也算是基本迈入新人导演的门槛。
哪怕江棠明天告诉秋寒，说她准备独立执导拍部电影，秋寒都不会惊讶，更不会去怀疑江棠是否能把电影拍出来。
他非常笃信且明白，江棠一定能做到。
所以下次的合作机会，多半是没有咯。
对此秋寒有些遗憾，又有些高兴。
尽管他还远远没到收学生的年龄，但是有谁会不喜欢江棠这样聪慧又举一反三的天才学生呢？
秋寒在满意过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随后在来到静江市拍摄的第三天，秋寒对江棠让出了他的导演椅。
“来试试拍这段空镜。”
饶是江棠，也不禁愣住了。
秋寒的动作就在剧组的众目睽睽之下，所以其他人也都看到了。
所有人都在看江棠，看秋寒，看那张空荡荡的导演椅。
秋寒笑道：“凡事总有实践嘛，现在又不是以前胶卷珍贵不能浪费的年代，要想学做导演，没什么比亲身实践更有效。再说了，也不是你拍我就会用这段镜头啊，要是你拍得让我不满意，我第一个让剪辑师把它丢出去。”
江棠深深看了眼秋寒，没再多话，径直坐上导演椅。
那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的休闲椅，但是坐上去却有种奇妙的感觉。
江棠透过面前的监视器，透过摄影机的镜头，看着山水如墨汁在画面里流淌，仿佛看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她缓缓吸气，把傍晚时分的凉气吸进肺里，开始指挥镜头往她希望的方向推移。
她用眼神追逐着画面，寻找着光线，最后在画面平衡达到她所希望的效果后，拿起对讲机：“各部门准备，第三十五场第一次，开始！”
这是江棠第一次坐在导演椅指挥。
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一段记录风景的空镜头，没有人物出现，只有用光影就构建电影的氛围和语言。
荧幕里摇晃的花，风吹的云，流淌的水，都是导演在无声地讲述故事。
江棠一边紧盯着监视器，一边细细体会那种感受。
当然她的首次尝试不太顺利，真正坐在导演椅上就会发现，要想完全还原脑海里的画面是很难的。
好在她这段时间跟剧组的各部门都接触得很深，上手起来比真正的新手还是要好很多。
等她拍了五次，总算达到她想要的效果，才起身问秋寒怎么样。
秋寒一直坐在旁边，无声地观察江棠的动作，也把监视器的所有画面尽收眼底。
“还是差点。”秋寒说。
江棠对此不意外，没人生来就会拍戏，她连短片都没尝试过，就上手这样上百号人的大剧组，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也很正常。
她看不出多少失望，平静地接受秋寒的评价，还顺便反思起自己刚才表现的不足之处。
“但是能用。”大喘气的秋寒说完后面半句。
江棠惊讶地看向他。
秋寒朝她点点头。
“没错，这段空镜头我会剪进电影里，不过它可能只有几秒钟。”
“不，这就够了。”
江棠缓缓露出灿烂如朝阳的笑靥。
第846章 小鹿
今天有江棠的戏份，也是她在电影里的首次露面。
这场戏的剧本、服装设计、分镜头剧本等等，江棠都反复看过，对她的造型和台词是烂熟于心，初次登场的戏份也是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
等到这天，比起跃跃欲试，她更多的是按部就班。
倒是片场里的其他工作人员，竟然表现得比她还要兴奋和期待。
从江棠坐在独立的化妆间开始，因为闭眼而显得尤为敏锐的五感，就清晰听到周围的声响动静明显比平时高出几成。
就连亲力亲为给她化妆的总化妆师，也是电影化妆界赫赫有名的大师，四十多岁的年轻，一改前些日子的高冷，惊喜地围着她转圈。
“我就知道这个颜色适合你！”
“简直和江棠你是绝配！”
“你就是神的杰作！”
“怎么能这么好看？”
彩虹屁一波接一波，别说江棠，旁边的助理听得都快麻木了。
而且这位总化妆师还不是那种空洞的客套，任谁看到他发光的眼睛，都不会怀疑他话里的真假，反而会被他诚恳的赞美所打动。
等到江棠漫长的造型时间结束，他更是惊讶地捂着嘴：“天，天哪！这真的是我亲手做出来的造型吗？”
江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朝他微笑：“是你的手艺，很棒。”
化妆老师高兴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正好有助理来通知江棠：“棠姐，秋导说到你的戏份了。”
江棠年纪虽小，地位却很高，剧组里大部分工作人员，为表尊敬都是称呼她为棠姐。
江棠也慢慢听习惯了，应声后提起长长的裙摆往外走出。
尽管她穿着很破坏一身纯白造型的休闲鞋，但是她沐浴日光从帐篷搭的临时化妆间里走出，还是让看到的很多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惊艳的、震撼的、沉溺的、狂热的……那些目光通通追逐着她，仿佛看到的不是人类，而是坠入凡间的神明。
早已经习惯旁人注视的江棠，从容自若地走到秋寒面前。
“秋导，都准备好了。”
伴随她的提醒，秋寒如梦初醒。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告诉江棠她应该站到什么位置去。
“待会儿你就这样……”秋寒细细地给江棠讲她要做到的动作，最后问一句，“明白了吗？”
“嗯。”江棠表示没问题。
她按照秋寒说的，来到藏匿在景秀山林里的碧湖前。
天清气朗，日光映照着澄澈的湖水，仿佛能看到湖底游动的小鱼，干净得像是镶嵌在大地的一颗蓝绿宝石，随着微风拂过折射出不同角度的火彩。
在湖畔，有一棵横倒在地的木头桩子，木头是连两人合抱都难以劝住它的巨大尺寸，木桩已经干枯多年，上面长着碧油油的青苔和憨态可掬的菌菇，与同样翠绿铺就的地面似乎融为一体，就好像是木桩残留的绿色流淌到了地面上，最后融入泥土，化为春意。
可惜这样的美景不是天生，而是由剧组的道具师布置出来的，在他们巧夺天工的手艺下，硬是找不出半点破绽和不协调，一切都仿佛天生。
而这里也就是秋寒说的地点。
江棠没要助理帮忙，步伐轻巧来到绿树桩旁边，这才脱掉鞋坐上木桩，位置刚好足以让她赤着的脚尖没进清凉的湖水。
“怎么样？”秋寒在身后问。
江棠抬手比划了个可以的手势。
秋寒立刻大手一挥。
于是又有人牵着一头不情不愿的小鹿走来。
小鹿通身是褐色的，遍布着小小的白色斑点，两支小角像初生的枝丫。
不过经过后期制作，这头小鹿会变身通身白色，鹿角如繁茂树枝的形状。
拉着小鹿来的是剧组邀请来的专业驯兽师，小鹿也是从动物园借来的，这场戏拍完就要立马归还。
驯兽师是位飒爽利落的女性，熟练地安抚着有些焦躁不安的小鹿，还对江棠说：
“放心，它的脾气很温和，不会随便踢人的。”
她以前也接过类似的工作，那些打交道的明星，最关心的就是动物会不会攻击人，害怕自己拍着拍着戏就被咬了。
女驯兽师索性提前安抚可能会出现的担忧，还临时教了江棠几个和小鹿相处以及安抚它的小方法。
“不如你试着摸摸它？”
江棠没有犹豫地伸出手，这番果敢大胆也让女驯兽师稍稍放心。
“对，就这样轻轻地摸它……咦？”
女驯兽师发出疑惑的身影。
她刻意蹲下身，去观察小鹿的状态，发现原本不安躁动的小鹿在江棠的掌心下，显得格外的乖巧听话。
她先是惊讶，随后笑了：“看来它很喜欢江小姐，对你特别友好呢！”
江棠轻轻揉了揉小鹿脑袋上的软毛，微笑。
不，不是喜欢，而是害怕得不敢动弹。
动物五感果然比寻常人类敏锐许多。
但是江棠没有伤害小鹿的打算，她主动释放亲近的信号，没多久，小鹿就知道舔她的掌心来讨好她。
女驯兽师也浑身轻松，没想到这次工作比预料中的容易这么多，还试着收起套着小鹿的绳子，果然小鹿没有表现出逃跑的倾向。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女驯兽师还是站到导演附近，准备一头情况就冲上去。
秋寒皱着眉，又一次问她：“这样真的没问题？”
女驯兽师不厌其烦地解释：“放心导演，不会有事的。”
秋寒勉强点点头，拿起对讲机：“各部门就位，准备——开始！”
这段剧情拍的是小主角阿灵在前往神国途中遇见的小伙伴，他们之间发生巨大的分歧，其中一人撇开同伴怒而离开，最后在森林深处撞见江棠饰演的神国女王。
等到同伴们循着踪迹找来，发现的只有他倒在地上的冰凉身体。
这也是小主角阿灵第一次直面真正的死亡。
这场戏也是从小伙伴阿方穿过草丛来到神国女王所在的湖畔开始拍。
饰演阿方的是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孩，他才从学校毕业，演技相对稚嫩。
第847章 神明少女
男孩能加入剧组，一是有人用交情塞进来，二也是秋寒看中了男孩身上自带的莽撞气质。
这个角色戏份不多，前后加起来也就几分钟，但是外形和眼缘都需要讨喜，才能在短时间领盒饭后，给观众带来突兀的冲击感。
男孩是形象大于演技，为了拍到他最自然流露的状态，秋寒在看愣了江棠之后，特地派人去阻止男孩阿方过来，等到正式开拍才把他带到片场，甚至在走进镜头前，要用挡板遮住他的视线。
是的，秋寒就是要拍到男孩阿方被江棠惊艳后的下意识反应。
他没有提前告诉阿方，周围人也都把阿方瞒着，阿方听着那些人解释的挡板遮光，也笑呵呵的半点不见怀疑。
此刻，在秋寒的一声“开始”之后，那两面挡板才被撤开，阿方没有怀疑地大步越过草丛，按照秋寒指示地闷头往前走。
哗啦，哗啦。
他似乎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阿方不带杂念的抬头，却像是迎面撞上万吨重的火车头，目眩神离。
他呆滞地望着前方，那里是江棠所在——
她坐在木桩，足尖轻拂湖水，拨弄出圈圈涟漪，水里还有小鱼儿试图亲近她。
她的右侧还有只漂亮的小鹿，正低头舔她的掌心，亲昵无处不在。
但她的神态却是漠然的，满不在乎的。
雪白发丝从她脑后垂落，又如瀑布倾泻在肩膀、后背，以及她坐着的木桩之上，与她纯白柔软的长裙，以及雪色透亮无丝毫瑕疵的皮肤，近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她像是雪山之巅最纯净圣洁的一捧初雪，又像是云端羽化入凡的神明，她疏离于世的气质，完美精致的侧脸轮廓，还有被花草动物围绕的盛景，都让她成为这世间最惊艳震撼的存在。
阿方恍惚着出神，讷讷开口：“这才是神……”
他似乎想到了云端神国自称为神的那群外星人，以前他都是愤懑不信，现在他却心甘情愿地匍匐在面前神明少女的脚前。
他像是被蛊惑了，控制不住地迈开腿，往前走了两步，而他踩着草叶发出的窸窣声音自然也引起了湖畔神明少女的注意。
阿方发现少女的动作，脸色涨红着就要解释他不是故意的，结果神明少女的目光清凌凌落在他身上，直接淹没他的所有言语。
阿方这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也有比山巅积雪更冰冷漠然的东西，那就是眼前少女的视线，仿佛冰河的流水蔓延过他全身血液，也带走他身体残留的最后温度。
阿方如堕冰窟，身体的潜意识叫嚣着逃跑，但他偏偏舍不得。
只见发色肤色皆是雪白的少女，望着他的方向，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过来。”
阿方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乖乖地往少女方向走去。
少女也徐徐起身走向他。
片刻之后。
猩红血液溅在少女干净无瑕的脸颊。
她的右手也被鲜血染成刺眼的红色。
她眨眨眼，似乎对那温热有些不满，眉心微蹙。
“太吵了。”
她轻轻拂过脸颊、手上以及裙子的徐瑟，那些猩红如泡沫般虚幻消失。
少女还是干干净净的少女，山水还是温柔秀丽的山水，连小鹿都还是纯净天真的小鹿。
有如画卷的美景，唯一多出的是倒在地上，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被掠夺走生命的阿方。
他惊愕地睁大眼睛，似乎还停留在被杀地那一刻。
而少女，连多余一眼都没看他，就像是随手碾死一只小虫子，赤脚踩着干净的草地，离开。
……
等江棠都走出镜头范围，都没有听到喊“卡”的声音。
难道是她的表演有哪里不对？
江棠疑惑地往秋寒方向走去。
秋寒蓦地一惊，飞快从椅子上起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见到掌握生死权利的大领导，那尊敬和畏惧简直要刻在脸上。
“怎么样？累不累？要不要先坐着休息休息？”
江棠想到前几天还在使唤她的秋寒：……
“要重来一遍吗？”
“不不不，一条过，已经很完美了！”
秋寒谄媚得都不像秋寒。
“怎么了？”
秋寒讪讪摸着鼻子。
“还不是你……看起来太吓人了。”
“哦？”
“你刚刚出手的动作太干净了，简直、简直……就不像是演出来的！你懂吗？我看到镜头里的你差点儿以为你真的杀过人哈哈哈这当然不可能了哈哈哈！”
江棠听着秋寒那干巴巴的解释：……
“好了，我知道我演得很好。”
江棠柔和下来的态度让秋寒也松了口气。
他刚刚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在场的众人也应该跟他想法差不多。
不怪他们胆小，实在是江棠的演技太精湛。
她的淡漠，对待人命如草芥的随意，好像周身无处不在的猎食者气场，而除她以外，余下都是猎物。
在那刹那间，秋寒甚至感觉到被丛林凶兽盯住地恐怖，冷汗不自觉流下，那是刻在血脉里的恐惧，是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的情绪。
……哎，他作为导演实在是有些失态，江棠演得好难得是什么错吗？
“演得好！太棒了！江棠不愧是你！”
秋寒一扫心里的寒意，用力鼓起掌来。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对江棠报以敬佩掌声和赞美。
江棠：首场戏拍出杀青戏的感觉？
江棠说：“其实我觉得可以再来一条。”
秋寒愣了：“再来一条？”
江棠挑眉：“怎么？不行吗？”
秋寒忙不迭点头：“行的行的，不行也必须行！”
他赶紧招呼各部门就位，继续把刚才那条戏重新拍一遍。
在调动现场的时候，秋寒的脑子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
连他们这些成年人都被江棠吓到，要正面和江棠对戏的昭昭……
果然还是请个儿童心理疏导专家比较好？
财大气粗的秋导准备今天拍完就去打电话。
在第二次的拍摄里，江棠能感觉到自己在演技上的进步。
她的演技已经算是卓越，想要再进步，那就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从零开始困难多了。
－－－－－－题外话－－－－－－
就两章……主要是昨晚睡落枕了，肩颈完全僵掉，实在是坐着难受，希望明天可以满血复活！
第848章 合作消息
江棠的进步，还要归功于她的副导演工作带来的感悟。
她的演员经验成了副导演工作的辅助，副导演的视角又为她的演技打开更广阔的大门，可以说是相辅相成、互相促进。
就像很多人以为她的尝试是出于贪心，既要熊掌又要鱼的结果就是二者不可兼得，事实却是，江棠越是深入越是得心应手，到现在已经完全适应兼任演员和导演的工作。
剧组的时间在忙碌里飞快流逝，而在剧组之外，关于西泽尔接拍克里斯托弗大导演新电影的新闻也力压一众热点八卦，登顶各路热搜榜首，成为吃瓜群众讨论的焦点。
西泽尔本身知名度就高，因为华国混血的缘故，在国内也属于口碑印象一流。现在因为江棠，热度是更上一层，霸榜热搜简直就是轻轻松松。
打开热搜就能看见各路大大小小的消息，还有克里斯托弗大导演的采访视频。
里面的克里斯托弗导演对着镜头神情兴奋：“我非常高兴地宣布，未来将会和西泽尔合作！他是我最喜欢、也是最想合作的演员之一！这次的剧本灵感来源就是西泽尔出演的《尼克》，我太爱尼克这个角色了！当然，我没打算让西泽尔重走老路，所以他的角色你们可以期待一下！”
还有人提及，克里斯托弗这次是死磕西泽尔出演他的新电影，西泽尔在拍完《新世纪》后就一直休息没有新作品，本来对克里斯托弗导演的邀请也是要拒绝的，没想到克里斯托弗导演苦苦等待他数月，终于让西泽尔松口。
【难怪克里斯托弗导演在采访里兴奋成那样。】
【笑死，所有人都知道西泽尔为什么会拒绝又为什么会答应！】
【曾经高冷的西泽尔已经死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恋爱脑西泽尔。】
【果然啊果然，半个月前江棠进组的时候，就有人在论坛里跳预言家，说要不了多久就能听到西泽尔新片地消息，现在实锤了。】
【哈哈哈我也看过那个帖子，说是西泽尔等老婆的无聊时间，肯定要去拍部新片玩玩儿，没想到人家的玩玩儿就是和克里斯托弗导演合作！世界的参差！】
【现在这小两口各自转头拍他们的新片去了，只有我这个CP粉在期待他们的二搭吗？最好是长篇电视剧，拍到地老天荒的那种！】
【举手！剧情我都想好了！她是新人小演员，他是世界大明星，他们相遇相爱，他们误会分手，他追，她逃……】
【好家伙，编剧不是你我不看！】
【我感觉可以把这段剧情里的“他”和“她”掉个位置，更符合这两口子气质。】
【好了好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谁才是家里地位更高的那位！】
【只有我担心他们俩会因为聚少离多分手吗？很多明星情侣都是从这一步开始的。】
【对，只有你，只有你！来人呀把这个ky精拖出去打烂她的果儿！】
江棠翻看着网上评论，险些被欢脱沙雕的网友画风所逗笑。
她一手握着手机：“嗯？你刚刚说什么？”
西泽尔声音里的怨念几乎要冲破手机听筒，他幽幽地说：“果然异地是恋爱的最大杀手，我们才分开几天，你就已经不能专心听我说话了……”
江棠清了清嗓子，正色安慰他：“我只是在看一些网友的评论，挺搞笑的，你没事也可以看看。唔，时间差不多了，我先挂电话了。”
西泽尔夺命追问劈头盖脸追来：“你去哪里？要去多久？回来还给我打电话吗？打电话还会继续爱我吗？”
“……”江棠短暂沉默几秒，微笑，轻声，“闭嘴。”
“哦好的。”西泽尔飞快收敛。
最后江棠先行挂断的电话。
不然的话，这通电话的结束时间只会取决于手机有电没电。
江棠从休息室出来，其他结束午休时间的工作人员也都各自回到岗位，剧组重新进入正常运转状态。
随着江棠出现，不少好奇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大概都是才看到网上新闻的，对西泽尔的好奇也转变为对她的好奇。
只是没有一个人敢问，包括江棠自己也注意到，从她在剧组开始演第一场戏，其他人的态度就对她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尊重还是尊重，但是原先的尊重里，总归因为她的平和而生出了几分亲近，但是当她作为神国女王开始登场，这些亲近就转变为望而生畏。
江棠明白他们的态度由来，说起来还是因为她演得太好，入戏到一众剧组成员看她都觉得发自肺腑地战栗生畏，甚至不敢和她说话。
那位饰演阿方、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男孩，在之前总会找机会在江棠附近转悠，偷偷摸摸找江棠签过名，还见缝插针地找她说话。
江棠判断对方态度没有暧昧，顶多是好奇加崇拜，也是出于粉丝心理，便没有太过上心。
结果那天男孩领盒饭的戏份演完，见了江棠就发抖，看到她都是绕道走，在拿完红包之后，连盒饭都没吃，连夜匆匆逃离剧组。
江棠：演技太好也是烦恼？
此时的江棠肩负起作为副导演的职责，开始逐一确认剧组各部门状态，所有和她对话的人都会打起精神，工作效率提高数倍。
曾经传闻最刺头的几个老油子，在她面前也是笑脸不断，江棠对他们的工作提出质疑，他们不是头铁反驳说你懂个锤子，而是连连点头说马上就改。
这态度，把秋寒看得目瞪口呆，咬着小手绢蹲在角落，又是嫉妒又是酸，甚至开始反思自己这些年哪里亏待了这些老伙计，居然让他们对江棠的态度比对自己还好？
至于江棠。
忽然觉得，演个反派角色也不错，至少能让她的工作事半功倍。
转眼江棠结束日常询问，走回秋寒身边。
她翻着分镜头剧本，正准备跟秋寒说说今天的拍摄问题。
结果秋寒一脸八卦：“听说西泽尔要和克里斯托弗合作？”
第849章 导演俱乐部
“连你也好奇？”江棠实在不理解这些吃瓜群众的八卦，不过她也听出来秋寒语气里的熟悉，顿了几秒，才问，“你和克里斯托弗导演很熟？”
秋寒用一种小嘚瑟的语气说起往事——
原来在好莱坞，有个神秘的导演俱乐部，外界鲜为人知，连最擅长挖掘八卦的小报记者，都闻不到这个俱乐部的半点气息。
而这个导演俱乐部的存在，明面上是为了促进导演之间更好的专业交流，实际就是一群大导演定期聚在一起开开派对看看电影的休闲活动。
偶尔大家会互通有无，你给我介绍靠谱制片人，我给你推荐优秀演员，而行业内的小道消息也会在俱乐部里流传，方便一些新人导演避免踩坑。
当然，俱乐部的本质还是艺术交流，每次在俱乐部的固定聚会地点，都会出现顶尖导演的身影，他们会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的拍摄经验传授给后辈，还会提拔某些难以出头的导演。
“你知道去年获得奥斯卡提名的那部电影吗？”秋寒说起一个名字。
“当然，我记得这导演是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那部提名作品是他的首部作品。”江棠时常会关注电影界的各项动态，作为艺术风向标的奥斯卡当然也不会错过，所以她印象很深。
秋寒说的那部电影，虽说只拿到提名最后没能获奖，但那才是导演的第一部作品，最终票房还超乎预期地大卖，成为那个档期的黑马，绝对的大获成功。
秋寒点头：“没错，那位电影导演就是在俱乐部里拿到的投资，当时我也在，他一身落魄，完全是走投无路才在朋友介绍下来到俱乐部，没想到居然获得了克里斯托弗导演的青睐，还亲自给他介绍了投资人。”
江棠竟然不知道，电影的背后还有这些故事，就连克里斯托弗导演也与之有关。
江棠也有些好奇：“除了你，其他的华国导演还有吗？”
秋寒理所当然点头，说了几个名字。
江棠都认识，但不熟悉。
“没有王清源导演？”
“听说俱乐部创立时邀请过王导，但是被王导拒绝了。”秋寒说，“不过你合作的安德森导演也在里面，要是什么时候进去，别忘记给他打招呼。”
江棠呼吸微滞，忍不住讶异抬眸：“你……”
秋寒耸耸肩：“进俱乐部需要三位导演的推荐，只靠我是不行的，所以还是希望你尽早成为合格的导演，拿到除我之外两名成员的推荐。”
秋寒的言下之意也就是，只要江棠有了第一部作品，他就会为江棠推荐。
而这个导演俱乐部，是导演圈子最顶级的人脉资源，他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提起，不仅是提携，同时也是认可。
江棠在短暂惊讶后，神情很快变得笃定而自信：“这个时间应该很快就会到来。”
秋寒笑嘻嘻的点头附和：“哎等等，我不是要问你们家西泽尔的合作情况吗？怎么突然跑偏题了？”
江棠将视线收回，漫不经心地翻着分镜头剧本：“是你自己说的。”
秋寒挠挠头，还想问话，可是江棠已经在提醒他，拍摄时间快到了。
秋寒只得暂时放下，回归工作。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时间，秋寒续上先前的话题：
“关于西泽尔和克里斯托弗导演的合作问题……”
其实江棠不太懂秋寒为什么好奇心这么重。
如果说仅仅为了八卦，应该不必这样。
难道说……
“你也想和西泽尔合作？”江棠一阵见血。
秋寒立马露出尴尬又勉强的笑。
他摆手否认的心虚模样，让江棠更加笃定。
说来也是，不仅好的导演有演员挤破头想要与他们合作，优秀演员同样是稀缺资源，西泽尔这样的天才影帝，无论哪个导演都会想和他合作的。
不过这个导演换成秋寒，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毕竟全世界都知道秋寒和西泽尔关系不睦，两人是属于同一场合王不见王的关系。
谁能知道秋寒也在暗悄悄地谋划想和西泽尔合作？
江棠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秋寒举手投降：“好好好，我承认想和西泽尔合作，当时在写我们这部戏的时候，我还有另外一个灵感，不过当时拍这部电影的兴趣比较旺盛，就把那个灵感暂时搁置了。现在我们剧组不是已经步入正轨了吗？我在休息时间里为了换换脑子，偶尔会想到那个灵感，思来想去都觉得还是西泽尔最适合我构思的形象……”
秋寒有点说不下去了。
但他不用说，江棠也差不多能猜出秋寒的想法。
无非就是想找西泽尔合作，但是碍于往日恩怨不肯低头开这个口，就想从她这里试试曲线救国的路线。
不过江棠没有表露任何意向，她只是：“嗯，那你可以跟他谈谈。”
秋寒欲言又止。
江棠瞥他：“有什么想说的吗？”
秋寒无奈道：“好吧，我就是想让你帮我跟他说说。”
江棠：“你们的关系……”
秋寒赶紧说：“这个我也知道！放心放心，到时候你就说说，他答不答应那是另外一回事。”
江棠虽说不想插手西泽尔的工作安排，最后考虑到秋寒在教她时的尽心尽力，还是勉为其难地点头了。
得了承诺的秋寒很是高兴，下午拍戏也是情绪高涨，状态极好，比预期还要早地结束一天的工作。
转眼到了11月，天气已经越来越冷，剧组也终于结束在静江市的拍摄，转战位于Z省地国内最大影视基地，在剧组提前租借的摄影棚里，神国内景布置已经搭建完毕，只待最后戏份的拍摄开始。
对于Z声的这个影视基地，江棠不陌生，以前拍电视剧也来过这里，算是故地重游。
为此她还特地花了一天时间在影视城附近闲逛，据说临时接替她工作的秋寒，累得快要爆炸，最后还赌气说他明天就要把导演椅交给江棠，自己要先出去玩上三天再说。
第850章 一场戏
当然，江棠回来时，秋寒除了精神状态差点、黑眼圈重点、头发乱点、萎靡一点、话少一点……基本没有太大问题。
秋寒还是那个兢兢业业的秋寒。
就是喜欢在没有灵感的时候抓自己的头发。
“我要疯了。”秋寒双目无神，从江棠走进休息室就开始大倒苦水，“对于这场戏要怎么拍我竟然大脑一片空白！”
江棠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
秋寒机械抬头：“放心，我已经确认过了，没有别人。”
他好歹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大导演，不至于动摇军心这点小道理都不明白。
所以他只能躲在休息室里薅薅头发，跟江棠吐吐槽。
对江棠以外的人，他未必能开口，这也是信任的体现。
江棠在他对面的空沙发落座，想了想，把刚带进来的热奶茶放在秋寒面前。
“喝点吧。”
在这样逐渐生出寒意的秋天，一杯热乎乎又甜滋滋的奶茶是最容易缓解焦虑感的东西。
秋寒也感动得一塌糊涂，连声道谢，虽说他在奶茶杯外贴着的标签上，看到了小小的“赠品”字样，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吸管包装，插进奶茶里，呼噜噜喝了一大口：“热乎！啧，这该死的纸吸管……”
江棠又从外套包里摸出一袋坚果，当零食那样随意丢进嘴里。
秋寒直愣愣地看着她。
江棠看了眼秋寒岌岌可危的发际线，还是默默递出她最后一包坚果。
喝了奶茶，吃了坚果，秋寒的心理状态果然好多了，不再是江棠进来时的焦虑难安。
江棠也抽出空暇问他：“分镜头剧本不是都完成了？为什么突然改变想法？”
秋寒直叹气：“作为导演，太优秀也是一种过错。”
江棠：“……说人话。”
秋寒：“哎，就是有了点新的灵感。”
天才果然是碾压旁人的存在。
有的导演卡壳得头秃也找不到灵感，有的导演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新灵感。
江棠转念想想，好像她也是别人口中的天才演员？秋寒也说她学习的速度比他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咳，所以呢？”
这句询问就像是打开了水库的闸门。
秋寒开始了他滔滔不绝地叙述，什么灵感起源于前几天的梦境啊，什么他觉得这是更好的表达方式啊，最后还扯到艺术表现形式之类的问题。
江棠听了半天，总结一句：“听起来很意识流。”
秋寒苦恼道：“就是太意识流，分镜剧本反而会成为束缚。”
江棠直言：“那就跟着直觉走。”
秋寒喃喃着重复：“跟着直觉走？”
江棠嗯了声：“对，跟着直觉，把你梦境里的东西还原出来。”
秋寒：“你说得有道理。”
他决定下午就试试。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
“你这奶茶在那家店买的，还挺好喝，还有其他口味吗？”
秋寒决定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他为了这件事从昨天熬到今天，已经十多个小时没有吃东西。
江棠的热奶茶让他缓解不少，但是肚子却叫得更欢了。
最后秋寒不仅点了奶茶外卖，还点了小火锅外卖，吃得满嘴流油，又信心满满地重新投入拍摄工作。
这次秋寒还是没能攻陷他的难关，他试图还原梦境里的场景，但是最后出来效果总是有些不尽如人意。
台词改了又改，演员也说了又说，最后一众演员被压力逼得都不敢说话，秋寒也还是没能找到最满意的方式。
江棠也在旁边看了半天，似乎隐约明白了秋寒的想法。
“要不然，让我试试？”
秋寒难掩惊讶。
在以他为主的剧组，也就江棠敢开口说这句话了。
秋寒在斟酌一番之后，深知他继续纠结下去也是浪费大家的时间，还不如把导演椅暂时交给江棠看看。
“……好。”
剧组众人震惊难言的看着导演椅权力的交接。
这次江棠坐上导演椅，可不像是上次拍空镜头那样，只需要短短几秒的素材。
这场戏是大场面，现场演员们足足有上百名，首先调度演员就是个大问题，更别提还要指挥其他部门的配合，意义完全不同。
这样一场连秋寒都拍不出来的戏，江棠接手，秋寒还同意了……要是江棠成功，那岂不是打了秋寒的脸？
不过江棠前些日子靠能力和角色积威太深，就算她取代秋寒坐上导演椅，也没有人提出异议，反而全力配合着江棠的指挥，就像是把拼图一点点放在它该在的位置。
秋寒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他完全没有大导演的风范，大喇喇地坐在江棠旁边的椅子上，身体用力前倾，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
对，就是这样……就该这样切镜头……是的是的，这样才是最完美的……
他近乎沉迷地看着监视器，仿佛被电影镜头的魔力所俘获。
其他人没有秋寒感触那么深，但也能从江棠平稳的声调里听出她的自信，配合也从刚开始的将信将疑，到后来地指哪儿去哪儿。
而且，这些天讲戏工作基本靠江棠，她和这群演员磨合得都很熟练，知道该怎么提点他们的表演，也知道该怎么安排他们的镜头。
有时候遇到问题，江棠两三句话，就让演员豁然开朗，随后调整状态，贡献出江棠所需要的表演。
一旁的秋寒看着这些，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当江棠喊出那声“好，可以”，秋寒在轻轻叹息。
江棠敏锐地侧过头去。
秋寒看着她：“我还是低估你了。”
江棠：“什么？”
秋寒：“你才是真正的天才，跟你比起来，我们都只是凡人。”
江棠：“倒也不用这么捧杀。”
秋寒脸色特别严肃：“不是捧杀，江棠，每个导演身上都会有不同的短板，有的讲故事能力弱但是画面构建能力一流，有的讲故事精彩但是镜头语言稀烂，而我就是擅长讲故事不擅长挖掘演员的亮点，所以从我电影走出来的当红演员基本没有……但你不是。”
第851章 杀青
秋寒复杂又感慨。
江棠给他的感觉就是——没有短板。
她很能把控大场面，又善于抠细节，镜头语言很有想法，跟演员的沟通更是效率一流……
尽管因为经验不足，她许多想法都稍显粗糙和浅显，但是仅仅在第二次接掌镜头就能拍出这种效果，这种天赋凡人望尘莫及。
秋寒打小就是旁人眼里天赋卓绝的别人家孩子，前半生顺遂平坦，看起来后半生也会继续顺利下去。
唯独遇上江棠，让他硬是领悟到那些普通人对待他时的复杂心情，那种羡慕又嫉妒，佩服但又不是自愿，归根结底还是怅然的复杂心情。
“今天提前收工吧。”秋寒有点小受伤，必须要提前收工吃顿火锅才能好。
导演的一声令下，不知道多少人为之含糊。
对于他们这些打工人来说，哪怕多休息十分钟也是赚啊！
何况现在多出的是足足半天的摸鱼时间！
剧组里年轻人过半，又因为秋寒与大家难得相处融洽，剧组整体氛围都偏向轻松活跃，遇上这种临时放假，想法一个比一个多。
大家呼朋唤友，逛街的逛街，吃饭的吃饭，打游戏的打游戏，还有试图加班的异端，在一众谴责不满的眼神里，讪讪放下手里工作，加入摸鱼队伍。
连秋寒都来了兴致，打电话包下影视城附近某家著名火锅店，告诉剧组上上下下的成员只要想去的都能去，今天晚上的所有消费都由他秋大导演买单。
亿万家产的秋大导演，就是豪气。
他们剧组的欢快气氛，落在摄影棚相邻的剧组眼里，心情是难言的复杂。
看看人家壕气大方的导演，再看看自家抠抠搜搜的导演……差距啊！
在一众羡慕眼神里，剧组的小伙伴雄赳赳迈进火锅店，从傍晚时分吃到深夜，店内笑声不断，大家都舍不得离开。
尤其是江棠也在店里，陪所有人一直坐到深夜，让那些因为神国女王角色对她有所敬畏的剧组成员们，在酒精作用下壮起胆子，开始轮番给江棠敬酒。
刚开始是个开朗爽利的年轻妹子，二十出头，刚从业不久，身上没有那些娱乐圈老油子的暮气，眼睛静静发亮，所以胆子也大，端着酒杯就上去了。
其他人震惊于她的大胆，又好奇江棠会有什么反应，是直接拒绝呢，还是象征性地抿一口？
都不是，江棠喝完了整杯啤酒。
年轻妹子高兴得脸颊泛起两朵红云，原本还想着和借着这气氛，跟江棠多说两句话，结果很快被人挤开。
接下来，江棠面对的就是轮番敬酒攻势。
不过大家都有分寸，主要是想和江棠近距离说说话，没什么恶意，敬酒也是点到为止。
可就算这样，江棠也喝了不少，不知不觉身边空出小山般的酒瓶子。
秋寒在一旁目瞪口呆：“海量啊！”
当晚到最后，江棠都不见醉酒的迹象。
反而是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瘫倒，以至于剩下那些没喝酒地清醒人十分崩溃，一度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有喝酒，他们宁愿躺在这里，成为被扛的那个，也不想累死累活的扛人。
最后还是秋寒打电话让酒店过来帮忙，把一群酒鬼运回去，还顺便给那部分清醒的人传达了明天继续休息一天的消息。
这就是资金充足剧组的底气，再加上前期拍摄效率一直很好，现在的拍摄进度是要比原定计划多出一大截的，所以才能腾出这么多的空裕时间。
而在第二天得到消息的众人也是感慨，不知道这部戏杀青过后，未来还能不能找到这样的神仙剧组。
等到第三天，经过充足休息的他们，精神饱满地继续投入拍摄，工作效率比之前还要高。
等时间来到12月中旬，原计划拍摄三个半月至四个月的电影，在这天提前半个月杀青，所有人都能提前收工回家。
按理来说杀青应该让所有人高兴，但是大家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怅然，临走之前对其他成员更是各种依依不舍。
与此同时，电影的宣传也正式打响——
其实这部电影一直很低调。
不管多能见缝插针的狗仔，都拍不到剧组的内部情况；不管说得多么神通广大的内部知情者，也搞不到电影剧情和江棠角色的消息，
这让电影从立项到开拍，就仿佛蒙着一层神秘面纱，除了概念海报和主创团队的信息，大众竟然连电影名都不知道。
直到这次杀青，始终蒙着的面纱终于被揭开，电影方申请了官微，热搜也多了一条看起来不明不白的#明日杀青#的词条。
有人还以为是有什么电影或者电视剧要明日杀青，结果点进热搜以内才知道，这部电影的名字就叫《明日》。
【电影《明日》V：终点，也是起点[视频]。】
紧随内容发布的视频，正是一条短得仅有30秒的预告片。
摇晃的镜头对准苍茫大地，密密麻麻遍布天空的飞舰如乌云压城，黄土与黑云的强烈颜色反差，让画面呈现出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他们，来自世界之外。”
隐于云端的城池如画卷在山水里铺开，又隐约能看出金属建筑泛的锋利冷光，传统又清冷的山水和高科技的结合，竟然说不出来的新颖和震撼。
随后镜头从云端坠落人间，闯进一片温暖的人间烟火气里，暖黄的灯光和单纯的笑脸组成最寻常质朴的画面。
“阿灵！”
在丛林里奔跑而过的女孩儿回头，头发乱糟糟的，但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像是镶嵌在小脸上的黑宝石，熠熠生辉，亮得惊人，仅一眼就击中人心。
但是画面陡然一黑，镜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翻转后重重落地。
很快黑暗被点亮，但不是灯光，而是蓦然睁开的一双眼睛。
跟那双属于孩童的天真纯洁大眼睛比起来，这双眼睛实在是写满了冷漠、淡然、傲慢、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
第852章 电影明日
前者能让人跟着会心一笑。
但是后者只会让人战栗和冰冷。
等睫毛如蝴蝶轻扇的翅膀翩然落下，光芒也随之熄灭，那如影随形的寒意才渐渐散去，重新体会到温暖。
轻灵缥缈的古筝音乐响起，雨水痕迹组成“《明日》”两个字，画面依次出现主创团队的字样——
导演：秋寒。
副导演：江棠。
领衔主演：江棠。
领衔主演：李昭。
……
这个预告片很短，但是信息量却很大。
【喵喵喵？是我看错了吗？我仿佛看到了飞船？】
【不是说改编灵感来自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吗，我一直以为是玄幻或者奇幻题材！谁能想到居然会是科幻！】
【不管什么题材，这个预告片展露出来的世界观也都没有让人失望，没想到华国的传统山水写意风格居然还能和钢铁科技结合，真的很美啊。】
【的确，尽管都是科幻，但是预告片里的画面给我的感觉，和江棠上一部的《新世纪》的赛博朋克感完全不同，它是一种全新的、观众没有见过，但是绝对让人惊艳的风格。】
【电影今天才杀青，我却已经开始期待上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定档，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了！】
【你们都在惊讶电影预告片本身，只有我在好奇领衔主演里仅在江棠后面的李昭吗？老实说，李昭的大部分名字都是我认识的演员，可这个李昭是谁？】
【对啊，我去搜了影库，根本没有找到这个李昭的作品信息，豆瓣甚至没有李昭的照片？这河里吗？】
【老铁们，我扒出来了一条几个月前的新闻，说是极光娱乐签约童星李昭，此李昭不会就是彼李昭吧？】
【居然是极光签约的童星？看来是预告片里那个脸脏兮兮地小女孩没跑了，毕竟整个预告片只有她和江棠出现的时间最长。】
【绝了绝了，三个月前签约娱乐公司，出道就演秋寒的电影，这是什么娱乐圈小说女主人设？我们可以说她是江棠接班人吗？】
【看到你说江棠接班人本来想骂的，但是想想，江棠才二十出头，这小女孩儿也才十岁左右吧，等小女孩儿长成，江棠也是时候需要接班人了。】
【笑死，女星接班人从小学开始培养！】
【啧啧啧，电影从出品到主演到副导全部都是极光的班底，这怕是极光砸钱出来捧新人的吧？】
【信口雌黄的，但凡你了解了解秋寒这个导演，就不会说出这种傻X话。】
【人家极光投资，用自家艺人怎么了？电影还没上就开始叽叽歪歪。】
网友争争吵吵的很多，但是他们关注的毫无疑问就是这几个点：
第一，电影既然杀青了，那什么时候定档以及具体剧情是什么；
第二，江棠演的是什么角色？
第三，李昭是谁？
前两个是电影官宣后的老生常谈，第三个却是《明日》的电影预告片发布后刚冒出来的话题，随着电影杀青消息和预告片热度节节攀升，霸占全网各大热搜头条，李昭这个名字的检索度也在飞快飙升。
紧随而来的，就是各路牛鬼蛇神，每个人跳出来声称和李昭有关系，不是亲戚就是朋友，或者我家小孩跟李昭是同学，还有同村隔壁邻居家的二大爷等等。
李昭这个名字收到疯狂追逐，沉寂几个月都没能扒出电影和江棠半点消息的媒体记者们，也干脆把炮口对准李昭一家，想要从这个孩子身上挖掘出更多有价值的消息。
在这群媒体记者的人脉发力下，李昭的家庭信息很快暴露，被媒体记者第一时间po到网上——
比如李昭以前没有演过戏，也没有上过演技班，是导演秋寒在面试了上百个孩子都不满意之后，在街角便利店无意间碰见的，对此，激动述说当天情况的便利店员可以作证；
又比如李昭家里条件很困难，除了她意外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父母都是无所事事打零工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娱乐圈的资源，反而因为李昭演电影地片酬得以改善生活，对此，和李昭父母混在一起打麻将的老八卦叔叔阿姨们可以作证；
再比如李昭在学校成绩不错，跟同学们相处也很好，虽然在电影拍摄期间不得不耽误了课程，但是返校参加考试时成绩依然没有落下，据说是在剧组的空隙时间天天写作业看书，勤苦专注到连大人都汗颜，对此，李昭学校的老师可以作证。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各色消息，仿佛一夜之间，李昭成为全华国最知名的童星，每个人都想知道她的过去，以及最重要的她是怎么被秋寒看重的。
【不可思议的入行经历又增加了。】
【我想问，现在生孩子，等她十岁带她去便利店偶遇大导演还来得及吗？】
【兄弟，我觉得你闭眼睛做梦更快。】
【不管这部电影成绩如何，这个叫李昭的小女孩儿能够和江棠、秋寒这种顶级演员导演和做，都算是让人记住了吧。】
【我看预告片里的镜头，虽然只有几秒钟，但是孩子看起来的确很有灵气，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印象深刻，可能这也是秋寒会选中人家的原因。】
【看来只有我比较在意某条爆料里提到的关于李昭父母的故事。】
【我也在关注，我翻了不同记者和媒体对李昭父母周围人地采访，发现他们对这夫妻俩的评价都很差，反而很疼惜李昭。】
【我看那几行字就能脑补出被家庭忽略的李昭因为一部电影彻底翻身摆脱爸妈压榨的故事。】
【哎奇怪，像是李昭父母这种类型的明星父母，应该早早就出来接受采访了啊，怎么会没有媒体拿到专访？】
【咳咳，作为媒体人的我来悄悄爆个料，听说是极光那边卡得很严，根本不允许李昭父母随意面对镜头或者接受采访。】
【不是吧，极光娱乐这么厉害？还能封人嘴？】
【你懂个锤子，这明显是为了人家李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