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泥鳅
极光娱乐会客室里，江棠、高越、彭木、杨芝芝依次在沙发落座。
桌上摆着甜点与咖啡，尽量呈现出并非严肃场合的环境氛围。
今天，是新剧组的第一次见面。
现在它还很简陋，从投资方到主创不过寥寥四人。
彭木是最后一个抵达会客室的，来了之后，看到桌上漂亮可爱的甜点，简直眼睛都在冒光。
迫不及待地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肚子上的肥肉跟着抖了抖。
“这些我都是可以吃的吧？”
“当然。”高越说完，又略显迟疑，“不过彭导的身体是不是……”
“没事！甜食使人快乐！还有什么比愉悦的心情让人更加开心的？”
振振有词的彭木，选中黑森林蛋糕，满意地品尝起来，几乎要忘记现下场合。
江棠也从善如流地拿起马卡龙送进嘴里，用甜腻来满足味蕾，很快惬意的眯起眼睛，享受地用起下午茶。
两人这前后动作，倒是让沙发一角紧张不已的杨芝芝，稍微自在了些。
也不由得从先前要谈大事的紧张感中脱离，恍然来到与朋友们的下午茶时光。
她拘谨地倒了杯花茶，小口慢酌缓解情绪。
耳边还有江棠、彭木低声交谈甜食的声音：
“这个好吃吗？”
“一般。”
“也是，这个季节草莓口感不好。倒是你可以尝尝这个，巧克力的味道很独特。”
“的确。”
……真成了美食品鉴大会。
高越轻咳打断两人的闲散交谈：“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
彭木也爽快地搁下甜品盘：“行！谈正事！”
正好有点腻，需要喝咖啡缓解缓解。
“关于我们的新项目，彭导昨天应该已经接到联系了，现在背后投资方已经变更为极光娱乐一家。当然，后续还会有其他投资方加进来，但主要还是由极光娱乐把控。”
彭木从听到消息的那刻起，就毫无意外。
招数是他给杨芝芝支的，后续会结果无非是两种。
一是杨芝芝败于现实，被踢出局；二是公司败于现实，被踢出局。
后来知道杨芝芝找的是高越，而高越此人手腕，他早就有所听闻。
所以，对于结果如何，他并不意外。
但是——
“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你们还要继续选我当导演？”彭木大大方方说出心里疑惑，也没有对自己的现状有什么遮掩，“全世界都知道我不是个好导演，拍烂片、恰烂钱、没有操守。比我优秀比我好的导演，大把的去了，什么还是要继续沿用我呢？”
高越一时没能接话。
说实话，她也不懂为什么要用彭木。
在接受这个剧本项目后，她的第一想法就是换导演。
她当时已经在脑中拟出一份合适的导演名单，包括《草莓糖》的导演余宇，因为高越觉得余宇拍现代剧的镜头很美。
谁曾想，她的打算被某人所阻止。
想着某人，高越自然朝着江棠看去。
不解其意的彭木，也顺势看向江棠。
“是我提的。”江棠把金色甜品叉放回瓷碟，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很随意地解释道，“我之前看过彭导的作品，里面很多关于美食的镜头，都拍得很特别。”
彭木笑得眉毛高高扬起：“原来是这样啊。”
江棠看出他笑容深处的不以为意，想来应该是不相信她的话。
“彭导上次说，机会合适，想与我合作？”
“这话倒是的确说过……”
“那这次，合作愉快。”
看着江棠主动伸出来的手。
彭木犹豫后，握手同意。
“合作愉快。”
旁边的高越适时开口：“彭导，我们极光的影视制作部门一直是以精品剧为目的，这次也不例外，我希望彭导能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实力，拍好这部剧。”
彭木连连点头：“好说好说！我肯定会全力以赴的！”
他还不至于跟作品过不去，谁不想拍好剧挣大钱呢？
他眼珠子转动，话锋也跟着一转：“但是吧，你们也知道我拍剧要求高，像是这种主角有专业技能的，我都希望能够进行密集的前期训练，所以这部电视剧的厨艺训练……”
彭木说拍剧要求高就是笑话，谁不知道他恰烂钱的时候，流量明星演得再烂，只要背后投资商钱砸够了，他都能鼓着手掌喊太棒了。以至于演员本人都误以为自己的演技是真的很好，自信心随之无限膨胀……
他这话，真正是在试探江棠的态度。
江棠和高越都明白。
好在她们是早就有决定的。
高越淡定点头：“我们也是这个意思，我已经给江棠联系好一家老牌百年酒楼的总厨，让江棠跟着名厨去学习一个月，到时候正式拍摄肯定没问题！”
彭木听完，笑意愈深。
“那这样可就太好了！”
不知道这位江小姐，能挺多久？
*
下午时间转而流逝，第一次剧组会议结束，彭木跟杨芝芝前后道别离开。
“这彭导，还是很有东西的。”
高越下午跟彭木激烈讨论数小时，对他也稍稍有所改观。
从恰烂钱导演，到水平高超导演的进步，也就在这短短几小时。
至少现在看来，高越对江棠的决定没有异议，也认同选择彭木来做导演。
“就是他那性子，跟个泥鳅似的。”高越摇摇头。
“泥鳅？形容倒是贴切。”江棠想着彭木的样子，笑得春风细雨。
方才他们还进行了项目的其他讨论。
电视剧的前段筹备期间，需要导演跟各部门商量，确定下来整部剧的基调与风格，以方便后续将导演意志彻底贯穿于剧组的每个角落。
彭木这时候表现出扎实高明的专业素养，该表的态，半句没落。
就是看着像个没脾气的泥人儿，拳头一来都是陷在黏黏糊糊的泥里，半点锋芒不露，倒是有点八面玲珑的意味儿。
高越没觉得什么不对，还很习惯跟这种人打交道，娱乐圈向来不缺见风使舵的老油子。
唯独江棠，能从彭木的表情细微处，挖掘到些许别的东西。
她也没点破，只待时间来证明。
第284章 全市第三
夏天的风，夹杂着蝉鸣和草木清香。
日照灼灼，清凉不过一碗浮冰叮当。
时间已近七月，看起来，不过是稀松平常的日子。
可是对于很多家庭来说，这一天它却重要得仿佛能决定家庭未来转折。
无数的考生学子，打开电脑，输入考号查询成绩，或惊或喜，或悲或伤。
这天，江棠也连续接到班主任群发给班上同学的消息，让他们不要忘记到时见查询成绩，如果准考证搞丢了，记得找她问考号。
焦灼隐隐若现，烧得这天气也越发的热气炎炎。
考号，江棠倒是没忘。
那一串数字规规矩矩地躺在她脑子里，随着她用电脑打开成绩查询网站，自然地顺着指尖敲击键盘。
短暂载入后，属于她的高考成绩清晰地展露在眼前。
江棠依次从上看到下，很快默记于心。
“倒是比预想的还多几分。”
自言自语结束后，江棠很快关掉电脑，将查成绩的事情抛在脑后。
殊不知，外界早已经因为她的成绩掀起惊涛骇浪！
*
江棠的高考成绩，绝对是近期来的热点。
眼看成绩查询日逐渐逼近，一群娱乐记者怕是比江棠还要上心成绩查询这事，好像高考的不是江棠而是他们本人或者他家孩子似的。
这也不难理解。
谁能拿到第一手消息，率先发布到网络上——
对于媒体方来说，那就是绝对的爆点！
对于记者本人来说，那就是月底的奖金！
他们争先恐后地寻找各种渠道，甚至神通广大到挖出了江棠正在就读的高中，试图走捷径拿到一手资料。
不过明德是什么学校来着？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害！不管了！爆料要紧！
在他们不懈努力下，铁墙也耐不住挖掘，江棠的成绩终于水落石出！
第一个拿到成绩的人傻眼了，他迫不及待地给朋友打电话回去。
“你确定是这个成绩？不是蒙我的？”
“确定！明德中学的江棠就这一个！”
“这……这分数……大新闻啊！”
记者眼睛都在放光，当场打电话联系主编，并以最快速度发布新闻——
【独家重磅消息！江棠高考分数出炉！总分712！帝京全市排名第3！】
点进去的人看到内容深深觉得不可思议。
各路媒体也跟闻到腥味儿的猫似的纷纷赶来。
先不确认是真的假的，转发了再说！
然后，【江棠高考成绩】的词条飞速爬上热搜第一。
热搜后面还跟了个沸字，眼看着这离爆也相差不远。
【所以这是在高三拍了两部电视剧一部客串的情况下拿的712？】
【我错了，我不该叫棠姐，以后叫棠神吧！真·学神！】
【第三名的话，那搁古代就是探花，叫棠探花吧！】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准高三学子给跪，求棠神分享学习秘籍！】
【天哪哈哈哈粉丝太开心啦！先前那些质疑我棠的全部滚出来跟老娘对线！】
【粉丝还是先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十分钟后就出澄清新闻。】
【酸鸡麻溜儿滚粗！】
震撼的，高兴的，不可置信的……
除了网友，那些媒体也没闲着。
就算第一时间转发新闻，他们也没有停下确认事实的脚步。
谁知道能不能挖出反转的大新闻呢？比如同名同姓之类的。
不仅是媒体，还有无数的黑子，也都在期待能出澄清新闻秒打脸。
可惜，一直到夜幕降临，他们也没能得到澄清新闻，唯独自己脸上凉飕飕的。
最后有跟高越熟识的媒体记者，从高越嘴里拿到确切消息——
成绩没错，就是全市第三。
这下，躁动的网络越发沸腾。
*
上完晚自习的少女小星，带着浑身疲惫地迈进家门。
“我回来了。”
她有气无力地朝屋内喊了声，连夜宵都不想吃，只想快点进房间完成她那该死的作业。
哎，以前每天放学回家，都能先看偶像的照片充充电，之后再写作业那叫一个精力充沛。
哪像现在，因为追星的事情被爸妈发现，手机当场上缴，家里海报照片被清理一空，连作业本上手绘的江棠小像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反正，所有关于江棠的消息都与她绝缘。
小星都已经大半个月没登过粉丝群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踢出来！那个群可是超级难进的！
欲哭无泪的小星，肩膀更加耷拉下去，叹出来的气都快把地板砸穿。
“小星。”
“爸，我知道要期末考试了，我会好好写作业的……”
“小星小星！”
“妈，我很累我也不饿，我不想吃夜宵也不想喝牛奶……”
坐在客厅沙发的小星父母却是异口同声地说：
“不是！你先过来看看！”
小星抬起沉重的脑袋：“什么事啊？”
就见爸妈兴奋地朝她招手，把她招到跟前后，把手机往眼睛下一递。
“看看这是什么？”
“微博？给我看微博做什么……嘶！”
砰地一声，小星沉重的书包顺势砸在地上。
小星逐渐睁大眼睛，最后干脆从妈妈手里把手机抢过来，睁大眼睛再看一遍。
“全市第三？分数712？”不可置信的重复后，就是冲破喉咙的尖叫，“啊啊啊！太厉害了吧！不愧是我棠姐哈哈哈！”
来自追星少女的狂喜淹没一切理智，以至于让小星都忘记她是在爸妈面前。
……不过她很快想起来。
不仅蹦跳的动作停止了，连后脑勺都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总觉得不好的预感就在前面，她甚至怀疑爸妈是钓鱼执法。
“爸，妈，我不是……”她试图否认。
谁知道，父母的表情竟然意外的慈爱亲切。
“没关系的，小星啊，爸妈刚才商量后，做了个决定。”
小星屏住呼吸，小心卑微地问：“什么决定？”
该不会是让她高考前，都不能再听到偶像的消息吧？
所以刚才的新闻就是最后的美味晚餐？
不要啊啊啊……啊？
小星眨眨眼，险些以为听错了。
“爸妈你们刚才说什么？”
“我们说，同意你继续追星！”
第285章 追光者
小星傻了。
小星真的傻了。
小星怀疑她的父母被人穿越了。
她抬手去摸老妈额头，嘴里喃喃有词：“该不会是发烧烧坏脑袋了吧……”
小星妈妈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星爸爸笑意吟吟的：“怎么了女儿？是不是高兴得不敢相信了？”
小星沉默之后：“爸，妈，你们别这样我害怕。”
小星妈赶紧拽着她过来坐下，语重心长地说：
“爸妈是真的同意你追星，像江棠这样优质的偶像，是可以追一追的。你看她性格好、戏演得好、成绩也好……”
“综艺也好！”
小星妈白了丈夫一眼，继续被打断的话：“反正啊，这姑娘我瞧着挺不错的。”
小星恍惚间，觉得这对话有哪点不对。
是她的性别不对吗？
“但是！重点来了！”小星妈妈果不其然话语一转，“你既然追星，那就要以你的偶像为目标对不对？你看看你偶像考多少分来着？”
小星一下子脑子不糊涂了，她算是看明白父母的打算。
“你要我考712？”那还不如杀了她！
“少个一百分，一百五十分，都是可以的，你要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嘛！”
小星头大如斗，只觉得从天而降一座沉重的山砸在肩膀上。
之后爸妈还对她进行了一席的教导，让她要把追星的毅力转化成学习的动力。
甚至于用了最万金油的一句——
你偶像都这么努力优秀，你好意思偷懒不思进取吗？
说得小星哑口无言，但也觉得这句话听上去很有道理的样子。
之后，爸妈把手机还给她。
小星回房间打开久违的QQ，她还在庆幸没被退群的时候，粉丝群里也在疯狂刷屏关于江棠高考这件事。
【呜呜呜我看到宝贝那么优秀，我真的不好意思咸鱼了！】
其他姐妹也在纷纷附和，一个赛一个的激动，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要向江棠靠齐。
小星心里略有触动，也有些明白爸妈的话。
好像真的挺有道理的，不说高考700分，至少追星资格要有的吧？
咦，她好像突然就不困了呢！
要不然……来刷套题？
*
像小星这样的追星少女还有很多。
他们追星，有的时候追的不是那个人，而是在追逐那个人身上的光。
那些光，成为引领他们向上的火炬，使他们在过程中不断蜕变成长。
最终，变成更好的自己。
*
江棠的高考成绩出来，高兴的不仅是粉丝。
还有家人、朋友、学校老师同学等等，等等。
各方与她熟或不熟的人向她发来贺电。
江成哲苏铃夫妇也是高兴到开口就要送楼送车。
夫妇俩还想为江棠举办一场盛大的谢师宴，邀请全校师生以及各路朋友参加，让他们一起来分享江棠成绩的喜悦！
江棠：倒也不必。
她坚定拒绝掉夫妇俩的突发奇想，不管他们如何表示惋惜，都半点不肯松口。
江成哲苏铃夫妇拗不过她，最后只得作罢。
在成绩出来第二天，学校要求高三毕业生返校。
算是毕业前的最后聚会，还有校方精心准备的毕业典礼。
这天到校的只有高三学生，校门口站着的楚校长，用眼神认真地看清楚每一个经过的同学，并笑着与他们打招呼、握手。
不少学生都觉得难受，还有女生小声哭起来。
毕竟这里很多人，都是在明德从小学一路读到高中。
十几年的青春，都在这所学校里。
而在今天之后，他们会各自奔赴远方。
有的会去其他城市，有的会去其他国家。
共同一点，就是大家未来应该很难再见面。
就在高三学生们陆陆续续通过校门的时候，江棠的身影也悄然出现在校门前。
之前，同学们还没怎么注意到她，直到江棠主动在楚校长面前站定。
“楚校长。”
江棠问候着，朝校长颔首。
楚校长笑得眼角皱纹更深。
“来啦！这次考得很好，全市第三，也是我们全校第二，当初你进学校的时候，可是多少老师都没有想到你的成绩，现在他们一个个吓得眼镜都掉啦！”
“嗯。”
“你这孩子，跟你姐姐一样，虽然最后选择了和她不同的路，但我相信，你依然会在你的领域发光发热。江棠，毕业快乐。”
江棠看着笑得无比慈祥的楚校长，轻声应道：“谢谢。”
道别楚校长后，江棠在校园里没走出多远，就有不下五个人拦住她。
拦住她的目的大同小异，主要都是为了跟她合照的。
那些往日积攒的热情像是在今日尽数爆发了似的，又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今天过后，未来再难像今天这样与江棠近距离见面。
于是他们鼓足勇气，提出合影的要求，最后竟意外地没有被拒绝。
最后，得知消息围来的人越来越多，直接在校内引发小型轰动。
江棠被众星拱月簇拥在中间，有些无奈，但强忍着性子合照。
她细微的表情没有被同学们错过，反而在捕捉到之后，觉得江棠跟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大概就是……以为是生人勿近的黑化大佬，没想到是个懂礼貌脾气好的大佬？
虽说大佬还是大佬，但是后者明显可爱太多！
糟糕，他们是不是用可爱形容江棠大佬来着？
除了合照，还总有人七嘴八舌地问起别的问题。
问得最多的，就是江棠报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的。
江棠没答，他们也不敢不高兴，还觉得江棠就该这样儿。
不过，时间在消磨里悄悄流逝。
眼看着江棠连一百米的距离都没走出，多亏萧渔裴纪两大保护神及时杀到。
“都散了！开粉丝见面会呢！”
“这在学校，遵守纪律懂不懂？”
尽管听裴纪说遵守纪律很好笑，但两人多年来的威严，还是让大部分簇拥的同学一哄而散。
江棠揉了揉鼻梁，叹气。
“我以为就是合照。”
裴纪抱着手臂，啧啧称奇。
萧渔也摇头：“你怕是低估了自己的名气！知道学校论坛有多少人在谈论你吗？还有人说想要你校服纽扣，下面附和的不下五十个人！”
第286章 毕业
江棠抬手按住衬衫纽扣，才想起她今天没穿校服。
萧渔当场被逗得大笑：“放心啦，谁敢碰你！”
这倒是。
胡闹着要偷江棠校服纽扣的，也就敢在论坛发发匿名帖子，嘴花花一下罢了。
去年陈菲被江棠单手按在墙壁上、瑟瑟发抖如鹌鹑的那一幕，至今历历在目，有谁真敢跑到江棠当面来放肆？
对了，说起陈菲。
以前肆意妄为的骄纵千金，被江棠教训过后，反而洗去戾气，静下心来认真读书，据说这次高考拿到的成绩相当不错。
不过陈菲仍是怕江棠得很，那冰冷漠然的目光如浓重阴影盘踞心头，挥之不去。
在教室附近走廊迎面碰见了，连头都不敢抬，加快速度匆匆走过。
萧渔与她擦肩而过，见她也装作与自己不认识，当即冷嗤。
“我后来才知道她们那伙人经常欺负同学，跑腿、恶作剧什么的都是常用手段。之后陈菲消停了，其他人反倒变本加厉，要不是那次我在，怕是都闹出大事了！”
江棠不由得侧目，眼里有好奇。
“哦？”
江棠刚递过话头，萧渔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讲来——
说起来，萧渔虽然连警大都还没读上，但却早早操上警察的心。
身上更是有股烈烈侠气，平时说起是在称王称霸，其实更像是在给弱小者出头。
至于萧渔这会儿说的事情，发生于江棠不在学校期间，所以江棠才一无所知。
江棠出现之前，有几个女生总是被陈菲为首的小团体呼来喝去。
江棠出现之后，无意中把陈菲给收拾了，小团体土崩瓦解，霸凌行为没有中断，反而还越闹越大、越来越过分。
最严重的一次，是把泼了污水浑身湿透的受害女生关进厕所隔间，试图脱她衣服拍照片威胁！
结果，被因为睡懒觉迟迟没有回家的萧渔撞见，及时救下受害女生，把那几个霸凌者骂得狗血淋头不说，转身就上报给学校。
萧渔当着那些女生举报的，令对方猝不及防，竟然指责起萧渔，说她作为身为大姐大，怎么能赶出告老师这种没义气的行为？
萧渔都快气笑了，她才懒得搭理这些屁话，没把这群憨批打一顿算她脾气好的！
霸凌事件的处理结果，是为首的几名女生被开除学籍，剩余几名女生也都被记了大过，连她们的家长都被楚校长叫来骂得狗血淋头。
碍于楚校长的名望，霸凌者的家长也不敢反驳，反过去把孩子教训一顿。
像是入读明德的家庭，往往比一般家庭更加看重名声，那几个女生近几年的状况估计都好不到哪儿去。
楚校长骂完人，特意把这件事在全校通报批评，还为萧渔颁了奖状。
萧渔大大咧咧接过奖状，连头发梢儿都是得意的照片，现在还挂着荣誉墙上。
这件事，也算是高三学年里，除了江棠以外，闹得最大的一件事，全校皆知。
现在，在萧渔一番浓墨重彩的渲染之下讲出来，故事情节那叫一个跌宕起伏，见义勇为的萧渔更是有如英雄降临……
江棠听完，第一次觉得原来萧渔也挺有编剧天赋。
不过眼看着萧渔得意洋洋的炫耀模样，就差把快夸我写在脸上，江棠含笑点头。
“嗯，看来你很适合当警察。”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
萧渔被夸一句，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忍了一路的裴纪，实在是憋不住，不由得烦躁道：“行了行了，别嘚瑟了！”
萧渔也不生气，就用眼角余光斜睨着裴纪：“怎么，嫉妒我了？”
裴纪像是听见天大笑话，当即大声嘲笑：“我嫉妒你？开什么玩笑？”
萧渔稳稳地嘲讽回去：“你的嫉妒全部写在脸上！我都看见了！”
“写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呵呵，你就装吧！反正等我以后当了警察，专门教训你这种无良学生！”
“你这叫公器私用。”
“你管不着！”
小学鸡又开始了他们的日常吵嘴。
江棠悄悄放慢脚步，不声不响脱离两人的队伍。
吵得耳朵疼。
就在江棠打算与小学鸡们保持距离的时候，头一侧，看见不远处的陆沉。
她脚尖很快转了方向。
清风霁月的冷淡少年，在盛夏里穿着耀眼的白衬衫，干净透彻得如玉雕琢。
他看着江棠，却是难得露出笑意，眼中暖光融融。
“祝贺你，探花同学。”
江棠脚步一顿，神情变得无奈。
“你也看见了？”
探花郎江棠——不仅挂在江棠名字前，与棠姐、棠神、大魔王、推土机等等并列成为她的外号，还在网上被各路无聊网友完成了梗，可谓是广大人民群众都喜闻乐见。
就是没想到，原来陆沉的网速也这么快。
“我还不是与世隔绝，看来你对我有误会？”
“那倒不是。”
“对了，你确定要报考帝京大学了对吗？”
“当然，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事情？”
江棠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在深思熟虑后作出选择。
她会继续演戏，不管是因为安妮的愿望，还是对演戏所自然生出的浓厚兴趣。
这些都促使她会在这个行当走下去，但这不代表江棠会困在这个圈子里。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有了很多想要做的事情。
江棠稍稍出神的时候，陆沉脸上的笑意也在加深。
那笑容，竟是比身上的白衬衫还要明亮夺目，一扫陆家继承人的沉稳持重，难得显露几分少年气。
“那正好，以后我们就是校友。”
早就走保送途径的他，连高考都没参加。
只待时间一到，帝京大学的通知书就会送上门。
陆沉轻快的声音，听得出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也许是因为天气很好。
也许是因为毕业典礼。
总之，春水融融尽数软在那泓眼眸波光里，看着江棠的时候，有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不可思议的柔软。
至于江棠。
她也只当盛夏光芒太烈，才倒映得少年眼里的辉光如此灼眼。
却全然没发现少年眼底的温柔。
第287章 青春年少
“江棠你……陆沉？你也来学校了？”
掉头回来的萧渔，闲闲抬手跟陆沉打了个招呼。
站在萧渔身旁的裴纪，难得没有见了陆沉就呛声，只是插兜站在那里没插话。
这里面，或许有【明德小分队】的作用。
毕竟都是微信群友，总不能一见面就掐。
哪怕是单方面的掐。
自觉态度已经很友好的裴纪，惹得萧渔连连看他好几眼。
他也坦然自若，神情一如既往的张扬桀骜。
看吧，我裴哥就是这样的胸怀大度……
“裴纪，听说你要读军校？”
“谁？谁说的？”
陆沉为了增加可信度，详细解释了信息来源。
“你爷爷告诉的我爷爷，说你转性了，让他非常欣慰。”
裴纪顿时跟炸了毛的猫儿似的，一蹦三尺高，什么群友大度通通抛在脑后。
“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管！”
陆沉也不怒，只是平静地回视裴纪：“只是关心。”
萧渔也在插话，还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对啊，人家陆沉就是关心关心你嘛！你这个人怎么不识好人心呢？对了，你真的要读军校啊？我记得某人以前可是说过，打死都不会跟你爸似的进部队的……”
关于读军校的问题，还真有这么回事。
想当初，裴纪上初中就进入叛逆期，气得他爹发狠话说要把他送进部队改造，就算是块泥也得磨练成钢。
当时的裴纪很气人地反驳说这不符合物质守恒定律，嘲笑他爸不懂物理。
最后在裴爸操皮带准备揍这小子的时候，裴纪满屋子跑着大喊打死不当兵！
萧渔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当然是因为那天她刚好在裴家玩。
所以说发小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黑历史都知根知底。
以前有朋友开过萧渔跟裴纪的玩笑，两人都是齐齐否认。
笑话，互相见过穿开裆裤流鼻涕的丑样子，谁要跟他（她）在一起！
——两人在这一点上，是难得的意见一致！
现下，裴纪也被气到忍不住咆哮：“闭嘴吧你！”
萧渔啧啧不已：“戳心窝了！”
眼看裴纪攥紧拳头，萧渔迅速窜到江棠身后。
裴纪含恨憋屈，却见江棠也明显好奇地看向他。
还问：“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裴纪能说是因为她吗？
当然不能！
“就是改变想法了。”
江棠看出他或许还有别的理由，但她没有追问。
而是赶紧拽走萧渔，免得两人又吵起来。
*
回到教室时，江棠一踏进门，就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棠姐牛掰！”
“棠姐世界第一！”
“恭喜棠姐高中探花！”
“棠姐横扫天下一统江湖！”
唐堂立刻跳出来：“谁喊的一统江湖？当喊东方不败呢！”
旁边有男生笑喷：“唐堂，这可不是我们说的，是你说的东方不败！”
唐堂惊得立刻回头解释：“棠姐棠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棠笑着摇摇头。
随后目光落在她的座椅上，发现那里早就被鲜花礼物所淹没。
有种变相开粉丝见面会的感觉。
江棠走到座椅前，随意翻了下，发现都不是什么贵重礼物。
都是花啊，糖果啊，饼干啊，蛋糕啊，信件啊之类的。
或许是因为以前有人同学给江棠送贵重礼物，被江棠当场拒绝后，这次送礼的人也都学乖，知道不送贵价物品，改送心意了。
除了花，其他的零食信件，应该都是出自本人之手。
所以才会在信件上特地贴下照片，好让江棠能够留下那张脸的印象。
萧渔也是看的啧啧称奇：“可真够热情的！”
就是，不知道该坐哪儿。
最后还是多亏唐堂发挥狗腿作用，及时给江棠搬来新的椅子。
裴纪也踩在班主任进教室前，赶紧进了教室，看到江棠桌面盛况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班主任楚亚林就风风火火走进来。
楚老师脸上带着明丽的笑，目光也精准放在江棠身上。
“看来我们学校的同学都很热情啊。”
险些被鲜花和礼物所淹没的江棠，在小山后面挑起眉。
“江棠，以后要努力成为世界大明星哦！”
楚老师的这声调侃，惹得同学们纷纷起哄。
倒是江棠，认认真真地应了好。
楚老师轻松地按着桌子，扬声道：“这次高考的成绩，我们班的发挥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你们的大学志愿，老师也都看过了，都很好，每一份梦想都很珍贵。也希望你们能够带着这份宝贵的心意，坚定踏上风雨之路，不要退缩，不要畏惧，一路行进，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楚老师的话不多，但是字字句句，都是对学生们的谆谆教导。
她是第一次当班主任，经验不充足，但尚且怀揣热烈和期待。
她真心祝愿这里的每个同学，都能够拥有光明的未来。
这是她来自老师的期待。
讲台之下，很多学生都哭了。
因为一直在明德读书，习惯了大家一起升学换班，直到此刻，他们才真切体会到离别尽在眼前。
就在江棠前方的两个女生还在抱头痛哭，为她们即将逝去的友情而伤心：
“你千万不能忘了我！要记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不会的！倒是你，可不能因为在大学有了新朋友，就随便忽略我！”
“怎么可能！我们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分离的呜呜呜，我还是舍不得你……”
附近的男生实在受不住了。
“你们谈恋爱呢！而且，你们一个在帝京，一个在魔都，两个城市才几个小时航程啊，至于吗？又不是没钱买机票！”
能读明德，能读六班的，会缺钱买机票吗？
当然不会。
可这些臭男生，哪里懂女生们的敏感心思。
最后回赠白眼两对，滚旁边凉快去了。
倒是坐在最后的江棠。
看着这青春年少、肆意飞扬的脸庞，连那些打闹笑话也是如此有趣。
在绝境里磨炼得磐石般坚硬也沉重的心，像是忽然注入活水。
忽然间，万物生长，春明景和。
蓬勃生机包裹着它，让江棠恍惚看到另一片风景。
第288章 壕无人性的应援
明德的毕业典礼举行得很隆重，也很顺利。
也许是那丝无声的变化，让江棠难得没有拒绝典礼后派对。
明德毕业派对在最大的礼堂里举行。
江棠的突然出席，沸腾了这片场地，躁动着盛夏的夜晚。
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色衬衣，慵懒的牛仔长裤，长发扎成低马尾，露出脸部明晰隽秀的轮廓，有种雌雄莫辩的美丽。
她像是把漫天的星光都带进这礼堂里，令聚光灯照耀着她，成为这里最耀眼的存在。
所有人都想靠近她，所有人都在与她说话。
漂亮的少女们，精致礼裙流光溢彩，簇拥在她面前嬉笑说闹；
俊秀的少年们，西装笔挺身姿如竹，羞涩又大胆地凝望着她。
耳边嘈杂声里，还有一声声的——
“江棠！毕业快乐！”
“棠姐！祝你毕业快乐！”
她笑意愈盛，不自觉地融入其中。
再不是隔离在热闹之外的观察者，她的衣角早就染上这份人间烟火气。
陆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原来他也来参加了晚上的派对。
陆沉手里拿着两杯香槟。
江棠诧异：“在学校能喝酒？”
陆沉递给她一杯：“毕业之后都是成人，低度数的香槟可以尝试一下，但是校长说了，不能喝太多。”
江棠接过香槟，视线无情从场内扫过：“但我看到有很多人偷偷带酒进来了。”
陆沉朝她举杯：“因为大家都很开心？”
江棠轻哼笑出声，也举杯，轻抿香槟。
在绝境里，粮食很珍贵，不可能浪费在酿酒上。
所以江棠几乎没有喝过酒，这次她难得沾到酒精味道，眼里自然有些醺色。
连带着柔化了她眼底那冰湖般的克制冷淡，化作了波光，温软了眉眼。
陆沉看得出了神，手指轻颤。
昏暗角落一隅，也仿佛在刺激着人的神经，让很多平时难言的话，轻易地冲破心底屏障，眼看着就要冲破喉咙而出——
“江棠，其实我……”
“棠姐！”
蔡周突然出现，还拽着萧渔，一路兴奋地蹦跳地来到江棠面前。
陆沉的话，随之被打断。
江棠顺势看向两人。
蔡周摸出手机，翻到微博热搜递给江棠看：“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微博热搜第一又是你哎！”
江棠很是平静。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是不是太没见识了？上个热搜第一有什么好的？”
“不是啦！你们点进去看新闻，棠姐，你有土豪粉丝在好几个国家的地标建筑替你毕业应援呢！”
这新闻，不是蔡周说的话，连江棠都是第一次看到。
*
【江棠粉丝应援】是以爆的姿态牢牢占据热搜第一。
热搜内容，一开始是有在国外留学生拍下的照片，照片里是当地地标建筑的LED大屏幕上，赫然出现的“江棠，毕业快乐——X”，以及她的巨幅照片。
然后，不同国家的人冒泡了，说他们也在当地的地标建筑上看到了同样的内容。
除了照片，还有视频。
视频就要完整许多，从前面剪辑炫酷如大制作电影的短视频开始，里面的主角通通都是江棠的身影，也是她出演的角色，拍过的照片。
画面里的江棠，或凌厉、或高深、或漠然、或大笑、或朝气……无数个表情，汇聚成最后安静却有力地凝视镜头的她。
而镜头最后的每一句“江棠，毕业快乐”的应援话语，紧跟着的落款，都是X。
最重要的是，事情从白天发酵到夜里，竟然都没有江棠的粉丝站出来认领。
之后也有记者找江棠的粉丝后援会确认过了，今天的确没有做过毕业应援。
难道这个X不是特指的某个团体，而只是指的某个人？
还有，见过给做生日应援的，却没有见过做毕业应援的！
新闻太疯狂，以至于紧随着应援词条后面，刷起相关的【寻找X先生】热搜。
【这谁！简直壕无人性！】
【世上富豪千千万，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有本事应援，你有本事站出来啊！如果你不站出来，我就跪下来求你！】
【为什么是寻找X先生，而不是X小姐？你们怎么知道是先生不是小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女粉丝！/狗头/】
【可恶，输了，作为江棠资深粉丝的我居然没有想到毕业应援！】
【赶快动作姐妹们！国内的阵地还没动呢！我们的应援要赶紧跟上！】
【不用着急了呵呵，帝京、魔都……好几座城市的地标大楼都已经上了，没机会了，大家各回各家吧。】
别说是围观路人，就连江棠粉丝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不把钱当钱的，搞这么声势浩大的应援……
到底是谁啊！
*
远在欧洲某座小城的贫民窟，西泽尔仰躺在房车柔软的沙发上，暴躁简直要从眉梢眼角流露出来。
他的管家路易风尘仆仆赶来，一边为西泽尔递上水杯，一边将最新进展告知他。
听完之后，西泽尔叹气：
“可惜时间太紧，只能做到这一步。”
他尚且觉得不满足，因为本可以做到更好！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来。
来电的正是他预料、也期待的那位。
西泽尔眉眼间的暴躁瞬间被春风抚平。
“西泽尔，那些毕业快乐的应援……”
“是我！”
西泽尔没有犹豫的承认。
“……西泽尔。”
“说好要去陪你考试的，结果那该死的霍曼，非要重拍……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给你送点小小礼物了。”
电话对面的江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西泽尔的这句“小小礼物”。
她也能感觉到，西泽尔的叹息里，透着没能来陪考的遗憾失落。
本来想要劝说的话卡在喉咙。
“下次别这么浪费。”
最后她只能这么说。
西泽尔反过来问她：“那你喜欢吗？”
江棠只得答了声：“喜欢。”
西泽尔眉开眼笑：“喜欢就好！等着，我电影拍完就来找你！”
等他挂掉电话，和煦温暖的春风瞬间冻结成深冬的冰霜凛冽。
“告诉霍曼，我给他三天时间搞定剩下的戏份！”
“好的。”
第289章 已识乾坤大
弄清楚是谁搞的阵仗之后，江棠却没有跟高越解释什么，只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高越也真的以为是哪个土豪粉丝的大手笔，不由得感叹一句这东风来得及时。
东风的确及时。
要不是这世界各地地标建筑应援，一分一秒花的都是真金白银。
怕是全世界都要以为，这是《仙湖》剧组为了收视率搞的活动！
因为恰好今晚，《仙湖》播出过半，也终于到了江棠饰演的羲君出场的时候！
《仙湖》的剪辑，每集的末尾都能踩着观众的心脏，把悬念提得高高的。
比如上一集的末尾，就是女主角清湖落入绝境，不得已选择登天梯。
她想要踏着仙人的足迹，试图去寻找传说中的神山昆仑。
没人相信她能成功，人人都觉得清湖上昆仑是妄想。
因为天梯根本不是凡人可以踏足的地方，上面的仙家杀意会剿灭所有脆弱的灵魂，唯独神能承担来自天梯的力量。
清湖的选择，毫无疑问是在寻死。
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
抱着必死的决心，清湖一步一步踏上天梯之路。
她的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刀尖，鲜血染红衣物，汗水湿透头发。
她不知疲倦，灼灼双目在乱发下如同燃烧的两团火炬，任何风雨都无法熄灭它。
清湖的执着、坚强、不畏生死……所有这一切都在感动着观众，多少屏幕前的人因为清湖登天梯这一幕而泪水连连。
以至于让《仙湖》前一夜的收视率达到新的巅峰。
这一幕的呈现，与林拂精益求精的拍摄要求脱不了关系。
正是林拂反复摔过多遍，甚至到后来艰难前行的姿态根本不是演出来，而是她真的走不动的时候——完美的演技将其展现在屏幕上，最后拨动观众心弦，让他们的情绪为之起伏。
这样的上集结尾，让观众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清湖是不是真的登上了天梯。
于是，剧集刚播出，眼巴巴守着的无数观众就涌进来看最新情节——
这一集，紧接上集。
上集的最后画面是几乎要爬到最顶端的清湖，被无形力量从天梯扔了下去，她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狠狠向后仰头。
不用想，她的下场肯定是顺着台阶滚落，就像是之前的无数次的那样。
就在有些观众都快不忍心看的时候。
新一集的开头，一只血糊糊的手突然攀住玉阶边缘，硬是用指甲在地上扣除几道血痕，然后借着这力道，吃力地攀爬而上。
浑身狼狈的清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翻阅最后玉阶，顺利到达天梯顶部。
她成功了，身边只有呼啸的冷风陪伴，无人庆祝她此刻的成功。
清湖也只是咧嘴大笑，无声露出牙齿。
紧接着，用长剑支撑身体，踉跄上前。
随着她往前走，厚厚云雾拨开，露出云端之上的神山之貌。
山巅终年被积雪覆盖，高大巍峨的神殿也隐藏在这积雪之上，与之融为一体。
这里便是传说中，昆仑之主、雷霆之君的真神羲君，最后归落之处。
传说羲君长眠于此，真神的力量无时无刻不保护着这座神殿，防止外人的偷袭。
所以清湖没有贸然地试图攻击，而是选择在神殿前跪下，强撑着力量看向前方。
“凡女清湖求见羲君！”
声音如浪搅动这片沉睡神殿的安宁。
那些无形的力量被触发，如雷霆悬挂于九天之上，随时可能劈在清湖身上。
但清湖无畏无惧，仍然直视前方。
她信真神有灵！
她信羲君有情！
“凡女清湖求见羲君！”
随着镜头的拉近，无数星辉光采簌簌洒落，浩渺苍茫的银河深处，仿佛有双眼睛睁开，破开时间与岁月，带着战火时代的兵戈之气而来。
神座之上，高高在上的神祗雕塑活了过来。
她轻缓动作着，久违的生机在这具神体内复苏，力量不受控制的外泄。
尽量已经在小心注意，神殿内沉睡散落的力量仍然朝着四方横扫而去，也不慎攻击到前方跪求的清湖。
随着羲君目光看去，清湖跟着倒飞砸出去，本就伤势沉重的她，更是奄奄一息。
观众们被这变故惊得轻叫。
但他们来不及将注意力放在清湖身上，满心满眼都是突然出现的真神面孔。
好看是好看，但是不能用好看来形容。
神祗的威严、漠然、悲悯、柔软……无数种情绪糅杂着，构成屏幕上那个真正的羲君，也是出乎意料的羲君。
观众们忘记江棠，忘记电视剧，满脑子都被这惊艳到震撼的羲君所占据。
他们看着羲君缓缓起身，古旧的长袍窸窣作响，而她缓缓前行，来到清湖面前。
她脚下是赤着的，洁白的双足不染尘埃，也没有尘埃有资格在她的皮肤上停留。
她看向清湖时，眼里有赤子的好奇，也有神祗的悲悯，还有岁月带来的苍茫。
最后她俯下身，落在清湖发顶，春风化雨、雨化万物的力量顺着清湖干涸的经脉滋润她的身体，如甘霖般缓解她浑身上下烧灼般的疼痛。
在观众们的眼里，清湖脸上的伤痕消失，垂危的气息也强大起来。
她涣散的眼眸也在羲君的力量里重新凝聚成光芒。
演的真好啊。
观众们想。
震撼他们的不仅仅是两个演员的演技，还有两人同框出现在屏幕时，那种恰到好处分割的画面比例。
以及她们气场与气场，强与弱，神与人之间，那种微妙的距离，还有分庭抗礼的对峙。
也许有些普通观众，看不懂高深的镜头语言代表什么，也不知道在专业影评人眼里，这个镜头能够解读出无数种深意。
羲君的衣冠、赤足下踏着的鲜血，以及清湖的长剑，抬头仰慕的姿态……这些，都是王执导演镜头语言的一部分。
但是普通的观众可以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场，不是谁被谁淹没，也没有谁被谁压倒。
演员之间势均力敌的角逐，才是点燃观众热血，让他们兴奋起来的关键。
剧情真的越来越吸引人了！
－－－－－－题外话－－－－－－
精品加更（1/2）
第290章 犹怜草木青
导演真的很懂观众们的心态。
像是早早预料到观众们不会舍得羲君戏份飞速结束一样。
今天的两集，竟是让观众们大饱眼福地持续看到羲君与清湖的相处。
羲君没有如某些观众猜测的那般，给予清湖磨难和考验，她轻松答应下来借予溯源镜，给了清湖最关键的寻找仇人的线索。
清湖也在羲君的默认下，选择在昆仑神山上多呆一段时间，一边养伤，一边与羲君亦师亦友的相处着。
两人的画面太美好，好似世间所有纯粹的快乐都集中在这里。
因为家仇血恨而步步艰难的清湖，也唯独能在羲君面前露出孩子般快乐的笑。
在这里，她可以不必念着血仇，不必想着报复，她可以任性地放下一切，像是归家的孩子在长辈面前撒娇似的。
从沉睡里苏醒的羲君，也没有所谓神祗的威严。
都说她是掌管九天雷霆的真神，世间所有雷霆的咆哮，都是她的怒意昭然。
在常人的揣测里，这位羲君应该是位脾气很坏很暴躁的真神才对。
可事实却是，羲君很温柔。
这种温柔，是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温柔。
她如睿智的长者般，教导清湖千年前神战的故事。
也会像朋友一样，细心聆听清湖讲解外面的世界。
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清湖依依不舍，但到底为了她的重担，毅然踏上离开的路。
她说她会回来，在解决到家仇血恨之后，她希望能留在昆仑，永远陪伴羲君。
羲君微笑着看着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仿佛无论清湖说什么都会包容她。
直到清湖离去，羲君站在背后看着她的身影。
背后的溯源镜倒映出战火纷飞的世间。
它在推测未来，却触及到强大天道法则。
天道伟力摧毁了溯源镜，让镜面寸寸龟裂。
溯源镜的画面刚好到了羲君出现在那战火里。
然后镜子裂开、割裂她所在的画面。
最后彻底归于黑寂。
像是预兆着什么。
*
羲君这个角色为什么重要？又为什么备受原著粉丝的喜爱？
因为羲君是真正温柔的神祗，她的怜悯不仅是对清湖，也是对这个世界的。
故事因为她的存在而推向高峰，背后立意也因为她的所为而拔高无数。
在她之后，剧情线的转折、女主角的成长……这一切才变得合情合理。
也只有羲君这样的人物，才足够让女主角心心念念继承她的遗志。
羲君是这部作品的灵魂。
哪怕她戏份不多，也仍然耀眼。
而江棠把羲君演活了。
*
江棠在《仙湖》出场的戏份，在浩大应援、以及她本人名气的加持下，再次破掉这部剧最高收视记录，一度逼近《草莓糖》在各大卫视联合收视榜单上的年度最高位置！
她在里面的表现，更是挣得无数观众的喜爱和认可。
【羲君真的太惊艳了，拜倒在漂亮姐姐的裙摆下，别问我为什么。】
【我为我之前的话道歉，居然敢说江棠不适合羲君……没有人比她更适合！】
【简直就是神仙选角，林拂和王导当时的眼光太好了，没想到会这么惊艳！】
【是啊，当时江棠还没有获得认可的作品，大家普遍都在嘲笑她不会演戏！】
【人生处处是反转，昨天你对我爱理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打脸大法好！】
【谁能想到就在这部剧拍的时候，当时网友们还在骂江棠强捧遭天谴呢？】
是啊，谁能想到就在《仙湖》的拍摄阶段，因为江棠出演羲君的事情，还掀起了一番粉丝抵制活动呢？
多少粉丝怒骂剧组强捧江棠，还说如果不把江棠换掉，电视剧出来了他们绝对不会看！
要不是王执跟林拂顶着压力撑下来了，还不知道羲君会换个什么样的人演呢！
而现在这些粉丝呢？
——真香。
眼看两集播完，清湖满怀希望再次踏上大道，而羲君的戏份自然就会减少……
【什么？明天没有羲君？我不干！我不同意！】
【识相点把剩下的集数给我交出来！】
【为什么不能一次性播完！为什么要分这么多天播！为什么！】
【我要看羲君我要看羲君我要看羲君……】
江棠饰演的羲君，一个目前出场时长连一集都没有的角色，竟然飞速跃上最受喜爱角色排行榜，还成为讨论剧情的网友嘴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词。
好在，仅有一天没有羲君戏份之后。
很快，羲君再次出场。
不过沉迷在羲君威严美色里的观众们还不知道，这次羲君出场，是导演发刀片来的——
清湖因为溯源镜的线索，终于发现家恨血仇的秘密。
而随之而来的天地浩劫，让清湖根本无力抵抗，只能如蝼蚁垂死挣扎。
然后羲君出现了，她带来了所有的希望，涤荡掉天地间的魔气。
乌云密盖的天空转眼变得清明，羲君踏着星月晨风，微笑漂浮在天地间，惊艳的身影倒映在所有人的眼里。
而她唯独俯身，将手掌落在清湖的发顶。
现在的清湖还不知道，这个动作不仅仅是在给她疗伤。
它还代表着薪火传承，代表着羲君将力量交于清湖，助她开拓未来，重建新生。
而羲君代表历史和过去，是注定要毁灭在时间长河里，所以她利用弑神器，和魔神同归于尽。
她的身体化作万千灵光、支离破碎，也化作春风细雨、滋润着在战火里焦黑的土地和满身疮痍的人们。
雷霆怒鸣、万鸟齐悲。
世间万物都在悼念真神的逝世。
有人为真神离去静默，有人为战火远离而欢喜。
唯独清湖攥着羲君残缺仅剩的衣角，像个失去亲人的孩子嚎啕大哭。
那悲伤隔着屏幕，一刀一刀地戳中观众们的心窝子，让以为能看到羲君而欢欣的他们，心脏顿时片片碎成渣。
【现在都流行把狗骗进来再杀是吧！】
【我的羲君啊！】
【我要给编剧寄刀片！】
【怎么能给编剧寄刀片呢？这行为太过分了！要寄就给原著作者寄！这才是罪魁祸首！】
－－－－－－题外话－－－－－－
精品加更（2/2）
第291章 神君
观众们的愤怒，来得轰轰烈烈。
还有人放话说羲君死了就不追剧的。
然后电视台的发现，第二天收视率果真跌落不少。
可现在电视剧已经拍完，他们也做不到把江棠的羲君拉回去重新拍一遍，事已至此，也就只能尽力补救。
很有求生欲的官博赶紧放出捂了一路的羲君剧照。
正是昆仑神殿里，羲君垂眸为清湖抚顶治伤的画面。
神殿里光辉洒落，玄衣神袍流光溢彩，衣袖飘飘的羲君被云霞烘托着，邈邈流仙气萦绕全身。
刹那垂眸慈悲，简直正戳人的心窝子，从此神话传说里的神君都有了模样！
兴奋的观众在下面评论，说看了这么多仙侠电视剧，唯有江棠饰演的羲君，身上那股真神味儿是最浓的。
就好像真的见过生死兴亡、战火刀戈。
她的眼底有着历经磨难的沧桑，逼真到不像是演出来的。
——说这话的观众一定想不到，他从某种意义上真相了。
官博的剧照，引发小波热度。
但这不够，它还不能满足被伤透心的观众。
其实，《仙湖》原著有很多人看过，很多观众干脆就是书粉过来的。
看过书的他们，也早就知道羲君的结局是什么。
羲君正是因为出场太惊艳，离去得太突然，才会让读者念念不忘。
他们应该早有预料的。
可为什么，荧幕上羲君的离去还是让他们哭成了狗？
多余情绪无处发泄，只能在网上寻找同僚以求慰藉。
最后结果毫无疑问，江棠又双叒叕上热搜了。
以至于有人开玩笑，说江棠是在微博上买了房子。
而且这房子还不是她买的，而是网友们给她众筹的。
这体质，简直沾谁谁火，随便动作就是腥风血雨。
天生的话题，天生的巨星。
也多亏江棠饰演的羲君离去的这幕，刺激着《仙湖》的收视，令当晚收视率一度超越《草莓糖》的最高峰值。
可惜，就平均收视率来说，《仙湖》还是不抵《草莓糖》，最后只能屈居今年收视率榜单第二。
但这，也是力压众多电视剧的绝好成绩，让电视台领导们笑烂了脸。
他们才不管骂不骂的，他们只看收视率，只看广告商砸的钱！
所以他们知道，这波电视剧的收益，稳了！
*
南记，是帝京城里年代最久远的酒楼之一。
它前身是前朝年间的南记饭庄，在战火里飘零起落，好在最后完整保存下来，继续由以前的南记饭庄老板，也就是祖上曾为宫廷御厨的刘家经营。
南记饭庄后来改名叫南记，在三十多年前，也曾在帝景城名震一时的大酒楼。
生意最旺时，酒楼门庭若市，要想吃顿饭得提前至少三天预约。
帝京城里有点家底的人家，每年年夜饭都要定在南记。
那时候，南记才是最好的酒楼。
可惜，时光荏苒，盛况不再。
就算是南记也抵不过时代二字。
敝旧俗气的老牌酒楼，在年轻人眼里，哪有环境漂亮、摆盘精致又适合拍照的网红餐厅来得吸引人？
哪怕是在七月，帝京的暑假旅游高峰期，南记的生意也是惨惨淡淡。
整座三层老楼，正在用餐的桌子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这还是中午吃饭时间！
南记的服务员们看来越发惨淡的经营，心里难免有些惶惶，就担心哪天酒楼垮掉，他们又要辛辛苦苦去寻找其他工作。
奇怪的是，往日他们总能看到老板板着苦瓜脸，为什么今天却是满脸堆笑呢？
莫非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服务员们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工作时间，他们又找不到打听消息的途径，只得暂时把好奇心按捺。
而作为他们的关注对象，刘老板浑然没有察觉到那些服务员的探究视线。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在店里转悠的脚步轻快，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他的头发特地精心打理过，身上皮肤是压箱底的成套奢侈品牌，脚上皮鞋一遍又一遍地上过鞋油，锃亮到发光。
四十多岁的刘老板，是在三十岁时接手的南记酒楼，迄今已有十来年。
那时候南记的生意还不错，虽然势头与最红火时期相差甚远，但也能勉强支撑下去。
直到最近几年，南记所在的街道开了几家新的饭店，打着什么新式料理融合菜系的名头，装修极尽心思，店员一溜儿的帅哥美女。
当时候的刘老板已经出现了危机感，想要做点什么应对。
谁知老爹一句“开饭店味道最重要”轻飘飘将他打发，也不让他搞优惠促销。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几家饭店抢走南记为数不多的客源，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把南记挤兑到濒临倒闭。
百年酒楼辉煌，御厨后人荣誉……这些，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刘老板唉声叹气，心里还有些埋怨自家老爷子的固执。
哪想到，老爷子比他还气，转头就犯了高血压进医院。
这下，让刘老板也说不出半句责怪的话。
他心里清楚，老爷子远比他看重南记。
南记要是倒了，怕是老爷子也得跟着倒了。
心焦如麻的刘老板，各种想办法求出路，想要为南记寻找新的生机。
正好有个熟识的老客，给他介绍了某位娱乐圈的经纪人，说是她家艺人因为要拍电视剧，想要找南记的大厨做为期一月的厨艺练习。
刘老板脑子灵活，心知现在的时代，所谓的明星效应能火爆到什么程度。
尤其是当他在听到那个艺人的名字时，更是清楚这是何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只要后续南记宣传出那位明星的名字，转头各路粉丝路人就能把南记给挤爆，南记恢复红火也指日可待！
刘老板心里盘算得好，忙不迭答应下来。
之后又与大厨，也就是他家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大徒弟沟通过，拿到肯定回复，最后确认下行程。
而今天，就是那明星第一次来南记的日子！
这时候，刘老板反倒庆幸老爷子因病在家休养。
不然以老爷子的怪脾气，绝对不会同意这种事！
第292章 南记
保姆车行驶在路上。
江棠一边翻看厨艺相关书籍，一边听高越说起此行目的地。
“南记？”
高越嗯了声，介绍起来。
“以前是很有名的酒楼，可惜现在经营不善，衰败了。不过，这也是我选择它的理由。底蕴深，大厨水平高，方便在最短时间教导你。生意一般，恰好不会影响到你进出和练习。而且这家酒楼历史百年，留下的故事和痕迹，都很适合帮你揣摩深入角色。”
这些方方面面，高越都已经妥帖考虑过。
她还有没说的是，等电视剧播出，江棠在南记练习厨艺的事情传出去，也能带动南记惨淡的生意。
算是双赢。
江棠颔首表示明白。
她隔窗看着外面街道，发觉车速在减慢。
“到了？”
高越也往外看了看，她来过这里，认得出来。
“是这里，我们走后门进去。”说完摸出手机，给南记的刘老板打电话。
刘老板电话接得很快，像是早早就在等着似的。
江棠的保姆车也驶进南记偏僻的后院。
后院有两个年轻厨师在蹲着休息，看到保姆车进来还很好奇，以为是什么客人。
然后他们就看见刘老板迎出来，隔得远远的脸上就已经带着笑，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
他瞥见后院两个小子，笑脸顿时收起：“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进去！”
年轻厨师嬉笑着打探：“老板，我们就是来抽根烟！不过这车里什么人啊，还要您老亲自来迎接？”
刘老板没好气地挥挥手：“去去去，不管你们的事，赶紧回后厨去！对了，以后在店的范围内，都不准吸烟，破坏环境！”
年轻厨师们陡然听到禁烟令，都有些忿忿不平。
不过碍于老板的金钱威力，最后还是讪讪进门。
院里空落下来，高越和江棠也跟着陆续下车。
刘老板转头看见，迅速转为灿烂大笑。
“江小姐！欢迎欢迎！”
他隔着人五米，就已经主动伸出手。
展开手才发现，掌心汗津津的。
刘老板脚下顿住，担心汗水会让漂漂亮亮的大明星嫌弃。
结果江棠连犹豫都没有，很快握上他的手。
“刘老板，你好。”
音色略淡，如山涧清泉。
帽檐下的双眼有种独特的静，烈日下仍透着幽幽凉意。
却唯独没有刘老板预想过的傲慢和张扬。
——第一次接触，刘老板对这位大明星的印象不错。
短暂寒暄过后，刘老板很快把高越跟江棠二人带进去。
从后门进的，是酒楼的储物间。
储物间堆放着些许杂物，不乱，东西都有条不紊地分类摆放。
地上、架子上，基本没有什么灰尘，看得出来南记很注重卫生。
从储物间一路走到后厨，江棠能看到的角落，都是细致打扫过。
这绝不是临时突击能做到的，必须要常年保持，才会这么干净。
——第一次到南记，江棠对这家百年酒楼的印象也很不错。
酒楼的后厨占据面积很大，除了平时厨师们工作的大厨房，旁边还有一间稍小的厨房，里面堆着各色食材调料，厨具崭新整洁，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理。
刘老板介绍道：“我们店的厨师，基本都是我爸带出来的徒弟，他们练习的时候都是在这个厨房里。”
如料不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江棠未来一个月的练习室。
高越问：“会不会打扰你们店里厨师的正常练习？”
刘老板说：“没关系，我早就跟店里的厨师协调好了，一个月时间没什么的。”
说着，他迟疑看了眼江棠，像是在斟酌什么。
高越笑道：“刘老板，有什么就说吧。”
刘老板说：“没有，就是这一个月里，江小姐难免会跟我们店里厨师接触。他们大部分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好奇心重，如果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打扰了江小姐，我在这里提前给他们赔个不是。”
江棠能明白刘老板的意思。
她不甚在意道：“没关系，我不是大熊猫，看一眼不用收钱。”
这话听得高越跟刘老板都笑了。
刘老板的心情更是明显轻松不少。
他带着江棠开始在练习厨房里参观，顺便给她介绍每样东西的用处。
江棠要饰演的角色，是酒楼的专业大厨，面对的厨具跟普通的家庭厨具截然不同。在演戏时，她必须表现出对后厨了如指掌的熟稔，才符合专业大厨的人设。
所以，她听得非常仔细，偶尔有疑惑也会主动提出来。
刘老板也是跟着他家老爷子学厨出身的，可惜天赋不行，怎么学都是个二流厨子，被老爷子嫌弃到不行，最后只能弃厨师转经营。
现在看来，经营的天赋也不怎么样。
眼看厨房了解得差不多了，刘老板抬手确认手表时间。
“嗯，中午营业时间结束了，我跟大厨说过，让他忙完就过来，也应该快到了。哦对了，我们店里的大厨，是我爸的大徒弟，也是我的大师兄，他为人脾气很好，带的徒弟都说他适合当老师，不乱骂人。”
骂人？高越挑起眉毛。
江棠倒是无所谓，她是学东西，不是来听漂亮话。
时间又过去几分钟。
刘老板口中的大厨迟迟没有出现。
刘老板有些急：“我去看看，怕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他抬脚就往外走，没想到，迎面撞上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爸！”
随着刘老板拔高的声线，还有他颤抖的尾音。
江棠跟高越，也顺势看到堵在门口的老人。
那是个年过七旬仍健壮矍铄的老人。
身材不算高大，满头黑发，看面相说他六十都有人相信。
老人负着手，堵在练习厨房门口，不冷不淡地看着儿子。
“听说，你要让大松给谁当老师？”
刘老板刚挤出的笑容僵在脸上。
“爸，这事儿我回头再给你解释……哎你不是在家休养吗？医生都让你别胡乱走动，说你高血压很危险的，你怎么不听医嘱呢？快快快，我送你回家！”
刘老板催促着，想在事情发酵前赶紧把老爷子送走。
结果老爷子巍然不动，越过他，直直看向厨房里的江棠。
第293章 厨房之地
以刘老爷子的年龄，对江棠的面孔并不认识。
加上刘老板暂时没把江棠的名字告诉大厨，就说是朋友。
所以刘老爷子只以为江棠是什么一时兴起要学厨的富家千金。
“小姑娘，是你要学厨？”
“是我。”
“抱歉，你要学厨的话，有专门的厨艺培训班，我们南记收的都是正式的徒弟，不接受你这样的兴趣爱好者。”
老爷子拒绝得很直白，让本就焦灼的刘老板，越发头大如斗。
“爸！”
老爷子凌厉视线扫去。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
刘老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是，江小姐她是……”
“我是演员。”江棠主动解释道，“接下来要饰演一个厨师，所以才拜托刘老板，在南记做为期一个月的厨艺训练。”
“对对对，人家是演员，不是来厨房里玩的，人家是要拍电视剧的！”
刘老爷子脸色未变，无动于衷。
“那也不行，抱歉。”
眼见老爷子态度坚持，江棠跟高越也不可能硬赖在这里。
高越询问地看向刘老板：“这样的话……”
刘老板匆匆道：“我来处理，麻烦稍等。”
说完，软磨硬泡地拖着老爷子离开。
剩下的江棠跟高越对视一眼，都没想到简单的厨艺训练，还能闹出这样的意外。
这时候，厨房门口突然冒出个小脑袋，黑灵灵的眼睛望着江棠。
“你是羲君吗？”
*
刘老爷子没好气地甩开儿子的手。
“你想说什么？”
刘老板憋着满肚子的火。
“爸，你知道这个机会多难得吗？是我特地托朋友找的关系！你怎么能说都不说就给我毁了？”
“机会？什么机会？让人在后厨胡闹的机会吗？这里是厨房！不是随随便便玩闹的地方！”
刘老爷子板正的身子，有种说不出的郑重严肃。
仿佛他身后的厨房，是不可随意染指的圣洁之地。
刘老板满肚子的火气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他古板固执的父亲，除了叹气，也就只有叹气。
他知道老爷子的想法。
厨房这块地方是老爷子的尊严与骄傲。
御厨后人、南记大厨都是他平生引以为傲的东西，容不得任意胡闹。
或许在有些人眼里，这是古板、守旧、不知变通。
但是对于老爷子来说，这就是他们老一辈人的认真和坚持。
就像不管出现再精细巧妙的工具，在老爷子眼里，都比不过用惯的老菜刀。
但是——
“爸，时代不一样了，我知道有些东西是您的坚持，但是您能想想南记的未来吗？刚刚站在那里的，是现在最火的明星，要是其他人知道她拍电视剧是在我们店里学习的，您知道会有多少人涌进南记吗？”
刘老板说完这番话，清晰地看见老爷子嘴唇嗫喏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归于沉默。
他有些心酸。
曾经说“味道最重要”的老爷子，再也没有以前的底气和自信。
刘老板还是坚持：“爸，你就不想看到南记好好的吗？”
刘老爷子彻底说不出反驳的话。
没谁比他更想看到南记继续坚持下去。
可是，现在早就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
他坚守一辈子的味道二字，到头来也敌不过明星效应。
“随你去吧。”
刘老爷子转身，徒留叹息。
就是那离开的背影，看上去越发的佝偻。
刘老板站在原地，盯着老爷子的背影看了许久。
然后才揉揉酸涩的眼睛，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回到先前的练习厨房。
刘老板刚在脸上重新堆起笑，就在江棠身边看到个小小的矮矮的熟悉身影。
那是他女儿。
“小糖？你怎么在这里？”
“爸爸！”
小女孩儿脆生生的声音，听上去热情，就是小身板依旧紧紧依偎在江棠身边，半点没有要奔向老父亲的意思。
刘老板哭笑不得，对自家女儿的本能属性也不是第一天见识了。
江棠揉着小女孩儿软软发顶，眼底荡漾着温软笑意：“原来你叫小糖？”
小女孩儿欢快地跳起来：“对啊，我叫小糖，姐姐也叫小棠对吗？”
江棠笑意愈软：“对。”
小糖被那笑晃花了眼，当即嘴甜道：“姐姐真漂亮！”
江棠跟高越都被逗笑了。
刘老板无奈走上前：“抱歉啊，我女儿比较顽皮，打扰你们了吧？”
高越笑道：“哪里，你女儿还是我们江棠的小粉丝呢，她还知道羲君，一眼就认出来了。”
刘老板尴尬地挠挠头：“她最近跟她妈在家追那个《仙湖》，对了，就是江小姐你演的吧？”
江棠：“客串，戏份不多。”
“但我最喜欢小棠姐姐的角色！”小糖大声宣布。
童言稚语逗笑了屋里所有人，包括刘老板，他面上明显轻松许多。
“刚才我爸的话，抱歉，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我刚刚已经与他沟通过，他不会再反对了。”
“好。”
江棠应着，分毫看不出芥蒂。
其实高越有些无奈，按照她的意思，能少麻烦尽量少麻烦。
南记的老爷子态度摆在那儿，与其埋着定时炸弹，不如趁早换个地步。
说真的，江棠要找地方学习的事情传出去，不知道多少酒楼求着想她去。
可是，高越刚把想法提出来，就被江棠拒绝。
江棠透彻如琉璃的眼眸，仿佛已经洞悉所有。
所以高越也拿她没办法，现在刘老板能解决，是最好的。
“既然这样的话，今天能开始练习吗？”
“当然可以！我这就去叫大厨……”
话音未落，老爷子又出现在门口。
“不用叫大松。”
刘老板一见他爸，就头皮绷紧如临大敌。
“爸，不会又改变主意了吧？”
刘老爷子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转而看向江棠。
“你不是要找老师？看我如何？”
这话让在场三人都很惊讶。
只有懵懂不知的小糖，眨着灵净的眼睛。
要找老师，带出无数徒弟、有过超出五十年大厨经验的刘老爷子，当然是最合适的。
江棠也只是短暂惊讶一瞬。
然后她说：
“好。”
第294章 熟能生巧吧
高越、刘老板被赶出厨房。
因为刘老爷子说，厨房重地，闲杂人等不能乱进。
“我是闲杂人等，小糖就不是了？”刘老板没好气嘀咕。
果然是隔代亲，他这个儿子在老爷子心里的地位远远比不上孙女。
连小糖都可以留在厨房，他居然不可以？
“刘老板。”高越看过时间，“我下午还有会议，就先走了，我们家江棠麻烦你多多照顾。”
刘老板恍然回神，连连应是。
等高越走了，他探头探脑，试图看清厨房里的境况。
冷不丁被身后声音吓一跳——
“老板！”
“哎嘿！”
刘老板险些摔在地上，多亏年轻厨师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让他幸免于难。
刘老板暴躁地瞪着突然出现的一溜儿厨师，他那大师兄，也就是南记的大厨也挤在最后。
“你们怎么来了？厨房不用工作吗？”
刘老板试图板起威严。
厨师们跟他都很熟，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老板，工作时间都过了，你没看时间的吗？”
“我……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们挤过来做什么！”
“嘿嘿，老板，听说来了贵客，还是特地找老爷子学做菜的，是谁啊？”
好奇的不仅是年轻厨师们，连站在人群最后的大厨，脸上也写着吃瓜二字。
刘老板：……
“行了行了，别打听了，赶紧去休息！”
刘老板赶走了好奇的厨师们，不舍地回头看了眼，还是迈开腿走了。
厨房门外，这才空落下来。
趴在门板上打探情况的小糖，高兴回头：“爷爷，他们都走啦！”
面沉如水的刘老爷子，迅速和蔼笑开，与方才神色形成鲜明反差。
“小糖做得好。”
受到夸奖的小糖，满意地跑回爷爷和漂亮姐姐身边。
她踮脚看着桌上，懵懂地发问：“小棠姐姐是在切菜吗？”
江棠没有回答。
她专心致志地只有手上那把沉重钝刀。
倒是老爷子应道：“嗯，她在练习，你好好看着。”
刘老爷子的视线，没有从江棠的手上挪开。
他在短短十分钟里，见证到江棠的进步。
他不过就是提点两句，十分钟前还把萝卜切得厚薄不一的江棠，就能进步到把萝卜切到薄薄透光？
“你以前学过做菜？”刘老爷子突然发问。
“没有。”江棠眼、手未动，仍是稳稳的。
“你看上去，很习惯用刀。”刘老爷子眯起眼睛。
这次江棠没答。
她总不可能说，是从前砍丧尸跟砍瓜菜似的，所以熟能生巧了。
她在沉默里，继续着她刀工的步步前行，像是走在一条笔直大道上，轻易便能达到别人难及的位置。
刘老爷子许久许久都没说话。
直到小孙女拽拽他的衣角。
刘老爷子收起眼神里的震撼：“接下来，就从切一百个萝卜开始吧。”
江棠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只说：“好。”
*
刘老爷子从开始教导江棠厨艺练习的第一分钟开始，就开口告诫过她。
厨房不是玩乐的地方，如果说，江棠只是想学点电视剧电影里面的漂亮花架子，那就麻烦她趁早打道回府。
刘老爷子说得意味深长。
其实，拍剧练技能的事情，在圈里屡见不鲜。
以前的演员，会为了荧幕上短短十几秒的镜头，就进行长达数月的专业练习，以追求呈现出最完美的效果。
但是现在，这些事情变味了，成了某些明星的噱头。
总有人打着敬业的旗号，做着划水的事情，最后发通告圈粉完事，熟稔得宛若工厂流水线。
听刘老爷子的话，也有点明说透的意思。
刘老爷子或许不知道娱乐圈，但他明白人心。
所以干脆把话早早说明白，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江棠听完，也没有要跟刘老爷子争执的意思。
她只是问：“从哪里开始练习？”
“刀工。”
*
接下来三天，江棠雷打不动地会在下午前往南记后厨，在刘老爷子指点下，练习刀工。
厨师的基本功，刀工、调味、火候里面，刀工是基础里的基础。
所有学徒都是从切菜开始练习，后续至少要打杂两到三年，才有资格摸到灶台。
江棠要在一个月内速成，毫无疑问是把该有的练习压缩了无数倍，学习的压力当然也跟着成倍增加。
可刘老爷子依然没有随意应付的意思。
他不管江棠是不是什么大明星，在厨房里，她现在就是个小学徒。
他甚至有意加重练习，想让江棠知难而退。
结果江棠不仅不觉得吃力，反而还完美地完成所有任务。
前两天还会冷言两句的刘老爷子，在亲眼看到江棠学习进展后，越发沉默下去。
于是，厨房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闷的切菜声，细密延长，不知疲倦。
以至于让路过的人，一度怀疑厨房是不是闹鬼。
三天的切菜后，刘老爷子开始让江棠切肉。
他发现江棠切肉更加娴熟时，已经不会惊讶。
好像这种事情发生在江棠身上，就是应该的。
她总是能给人期待以上的结果。
学厨第五天，总是沉默不语的刘老爷子，突然开口：
“你要不要，跟着我正式学厨？”
江棠手上一顿。
*
江棠的厨艺学习上正轨后，刘老爷子不会时时刻刻留在她身边盯着。
老爷子偶尔回后厨去转悠，指点徒子徒孙们，严厉得一如曾经还在厨房时，老狮王的威严让徒子徒孙们战战兢兢。
连出师多年的大徒弟大松，也免不了师父的指责。
大松甚至在师父语气里，听出一丝嫌弃。
嫌弃？怎么会？我大松一直都是师父最看好的徒弟！
满怀疑虑的大松，到底忍不住问出口。
“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哪里不够好？”
老爷子拍拍大松厚实的肩膀，叹气。
“不是你的问题，没人能决定自己的天赋。”
大松有点受伤。
师父以前不是说，他大松是最有天赋的弟子吗？
年过四十的大松也不由得赌气问道：“还能谁能比我更有天赋？”
老爷子沉默许久。
“一个拒绝当我徒弟的人。”
一个未来也不会成为厨师的人。
－－－－－－题外话－－－－－－
精品延迟加更
第295章 比弗利山庄
洛杉矶比弗利山庄，是举世闻名的顶级富人区。
名流荟萃，巨星云集，无数财富名利汇聚于此，成为许多人向往之地。
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上，真正昂贵的豪宅，都坐落在比弗利半山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盆地里的城市和壮阔的太平洋海景。
此时，有一场派对正在比弗利半山豪宅里拉开序幕。
黄铜大门、大理石地面、女神雕塑喷泉……奢华一路延伸至屋内，光芒汇聚的派对场地里，水晶灯流光溢彩，香槟堆积成山，还有穿着华贵衣裙穿梭在内的各界名流富商。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所有苦难烦恼都在这里远去。
只在夜色下，编织出一场温柔绮丽的梦境。
“他会来吗？”
“不是说他从来不会出席这类派对？”
“我可是特地为他来的，要是他不在，这场派对将毫无意义。”
“……”
觥筹交错之下，难以掩藏那份焦灼不安。
看似高谈阔论的人们，也总是控制不住地将视线飘向门口方向。
——他们，都在期待谁的到来。
就在这时。
沉重雕花黄铜大门打开，一道比夜色更浓的高大身影徐徐步入。
他像是此间的太阳神子，刚一出现，便毋庸置疑地霸道攥取所有人的注意力，也令身外的虚无浮华尽数成为他背景的陪衬。
而那张在场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有着夺目的英俊锋锐，沉沉雾岚在眼底翻波，冷漠寒冽之余也充斥着不掩饰的烦躁不耐。
简直快要把不喜写在脸上。
但是，在场所有人仍然因为他的到来，迸发出强烈兴奋。
派对所在宴会厅，更是在他登场之后，显得处处蓬荜生辉、截然不同。
人们扬起笑脸，纷纷与他打招呼：
“西泽尔！”
“西泽尔来了！”
“哈哈欢迎我们的大帝先生！”
恭维谄媚声声如浪，转眼就把西泽尔所包括，在场所有人的热情仿佛都集中在他身上，让他成为全场第一无二的焦点。
角落里有个中年富商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是因朋友之邀，来参加的这场派对，秉着多结交人脉的想法，却没有想过大名鼎鼎的西泽尔先生也会出现在这里。
更让他不解的，是西泽尔先生在这里所受到的追捧。
哪怕他是当今世界上最受瞩目的巨星之一，也不至于让詹姆斯先生那样的投资大鳄也低下高昂傲慢的头颅，露出如此和蔼亲切的笑容吧？
中年富商不由得询问看向好友，好友对此神秘一笑。
“你才进这个圈子，怕是不了解，我们的大帝先生，如果仅仅是拥有影迷的喜爱，当然不至于让大家如此追捧他。”
中年富商瞳孔随之震动。
“难道他还有别的身份？”
好友摇摇头。
“他的家世暂时还无人得知，但是从他入行起，就在成为最顶级演员的同时，也成为了最顶级的投资人。《鬼影》那部电影知道吗？”
“当然知道，好莱坞以小博大的经典案例。”
“是啊，以小博大——区区不到2万美元的投资，最后在市场上狂揽2亿3千万美元的票房，就此开创小成本恐怖片的先河。但是在这部影片最初寻求投资的时候，几乎没有公司看好，还嘲笑导演是小孩子过家家。”
“难道……”
“没错，最后是西泽尔投资了这部电影，包括后续的病毒式宣发也是他的主意，最后也是他成功将《鬼影》推上影史投资回报率最高电影宝座，让曾经嘲笑这部电影的制作公司狠狠打脸，多少负责人就此被解雇。这，就是西泽尔在好莱坞赚取的第一桶金。”
中年富商听得一脸神往，忙不迭继续追问。
好友陆续报出几部电影的名字，都是西泽尔的投资手笔，也是出了名的事先不被人看好、之后赚得盆满钵满的例子。
“他的投资眼光太厉害，以至于有人在背地里怀疑他拥有预见未来的眼睛。”
“难道他真能预见未来？”
“呵呵，什么预见未来，人家拥有的是精准的市场判断能力，和出众敏锐的投资嗅觉，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天赋，常人羡慕不来的。”
“……这倒是。”
中年富商感叹不已，想起自己累死累活打拼多年，赚取的钱也比不过人家未满二十随手投资的一部小成本恐怖片。
这些都是上帝安排的命运啊！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大鳄们，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和他结交合作了吧？他不只是演员，还是这好莱坞里最优秀的投资人。据说，他两年前把公司以股权置换的方式卖给时代影业，正式成为时代影业的独立董事。”
中年富商完全惊呆了。
时代影业？
那可是好莱坞的十大电影制作公司，也是全世界最大的电影和电视娱乐制作公司之一！
时代影业的母公司时代集团更是世界500强的传媒集团，拥有米国最大的付费频道以及《时代》等等著名杂志，年营业额高达数百亿美元，是真正的顶级传媒巨擘！
这令中年富商说话都不由得结巴起来：
“可他，他才23岁！”
“是啊，23岁，最年轻的时代影业独立董事……千万别因为他年轻，就随意忽视他，以前可是有很多人吃过这个亏！”
好友羡慕又向往地看着西泽尔高大挺拔的身影在衣香鬓影里冷漠穿过——
那个男人，是好莱坞的传奇，也是名副其实的西泽尔大帝！
*
在场如这好友二人向往西泽尔存在的人，还有很多。
在他们眼里，西泽尔的身躯宛如镀着神祗般的金光。
于是他的所有睥睨傲慢都成为理所应当，正所谓强者本该如此。
他们唯独不知道的是，西泽尔心里的不耐烦已经上升到极点。
要不是经纪人卡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他绝不可能踏进这种无聊的场合！
想到卡尔的唠叨啰嗦，西泽尔的耳道便一阵发疼。
他只想时间快点消磨过去，派对赶紧结束。
好让他早早登上飞往华国的航班，见到想见的人。
第296章 不该得罪的
这场奢华盛宴的参与者，除了各路名流富豪，也少不了点缀宴会的俊男美女。
一只纤细的手，从香槟塔上取走两支酒杯，转身就要朝宴会厅另一角走去。
“蒂娜。”
端着香槟的女人被叫住，她随即转身，金色大波浪卷发在纤细腰间轻轻晃荡。
她火辣身材在紧身鱼尾亮片礼服的包裹下一览无遗，妖娆美丽的面孔在水晶灯下露出神秘的微笑。
“怎么了？”
“你不会是……”黑裙女人迟疑地往蒂娜本来要去的方向看了看，不由得压低声音，“要去接近那位大帝先生吧？”
蒂娜在朋友揣测的视线里，大大方方地一笑。
她举起手中两杯香槟：“请他喝酒而已，我又不会做什么。”
黑裙女人沉下声音：“不是，难道你没有听过关于他的传闻吗？他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甚至有狗仔爆料说他是小时候受过心里创伤，所以天生厌恶女人！这种人简直比基佬还不好靠近，你如果上去的话……”
黑裙女人是发自内心深处地为蒂娜担心。
她们都是名气不大的模特，只能在低端T台打转，混不进一流秀场或顶级杂志。
她是天资有限，但蒂娜不一样，她的容貌、业务能力和她对付男人的手段一样出色，在圈子里出头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次好不容易经熟识富豪介绍来到这场派对，目的是为了拓展人脉，可不是要在派对上得罪西泽尔先生这样的大人物！
但她的忧虑，落在蒂娜眼里，却是不值一提。
她不以为意地轻笑：“原来这样有挑战难度啊。”
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是燃起热烈的火焰。
蒂娜的确有这个资本，她的身材、容貌、情商无一不是她的武器。
她在男人间向来无往不利，再高傲的男人最终都会拜倒在她的裙底下。
所以，她不认为西泽尔会成为这个例外。
大帝又如何？难道就不是男人了吗？
蒂娜不顾朋友的劝阻，踏着野心，步步靠近西泽尔。
此时的西泽尔，刚刚结束与某位影业高层的谈话。
只见他寒沉的眉眼如堆积万年积雪，天然与人划出屏障。
他周身气场都写着生人勿近，也让不少相与他攀谈的人停下脚步，望而生畏。
西泽尔对此浑然不知，他只顾垂眸去看手腕那块百达翡丽的时针，一边估算着卡尔要求在场的时间。
还有二十分钟。
西泽尔急切离开的心情，因为时间稍稍抚平。
还没来得及放松，就感觉一袭香风窈窕婀娜地逼近。
“哇哦，漂亮的百达翡丽，reference1518，全世界仅有281只的极品，古董腕表收藏里的王冠明珠，对吗？”
蒂娜向来深谙男人心理，她不是会愚蠢到用容色身材勾引男人的肤浅女人，她知道外貌只是暂时，聪慧的大脑才是真正的性感。
她与那些优秀男人接触，能够轻易地与他们高谈阔论，从哲学、经济、政治、心理学……多方面都有深厚造诣，她甚至拥有哈佛大学的硕士学位。
所以，当她靠近西泽尔的时候，也习惯从赞美入手，还是从女人们鲜少了解的古董腕表作为切入点。
她相信，自己露出的冰山一角，足够引起西泽尔的注意力。
一如蒂娜预料的那般，对旁人视若无睹的西泽尔，果真抬眸看了她一眼。
蒂娜心情陡然轻松，顺势递出手中香槟，笑盈盈邀请西泽尔与她共赏美酒。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让那些人露出心照不宣的了然。
仿佛已经预见了某人的下场——
蒂娜递出的酒，西泽尔没接。
他冷淡地从蒂娜身上挪开视线，那种漠然与看旁边摆设的古董花瓶没有区别。
蒂娜没有轻易退缩，她连笑容都没有变一下。
“不喜欢香槟？也对，这款香槟虽然极品，但是负责它的服务生应该弄错了温度，超过了最好的6到8度，以至于让它的味道有稍微的味道。”说着，蒂娜将其中一杯送到唇边，轻抿，皱眉，“挑剔的西泽尔先生，应该不会喜欢它。”
然后自然地将香槟杯放回路过服务生的托盘里，缓解没被西泽尔搭理的尴尬。
西泽尔照旧没说话，蒂娜偶尔在他旁边开口两句，他也全当没听见。
此时此刻，饶是自信满满而来的蒂娜也有些挫败。
她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换作以前遇见的男人，不管多么难接近，至少也会绅士的回应两句。
哪怕只说一个字，蒂娜都有信心切入话题，打开对方的心扉。
为什么西泽尔可以把她完全当成空气呢？
蒂娜有些动摇，她明白继续下去不是攀谈的好时机，反而会落下坏印象。
于是她决定，留下名字然后潇洒离开，给西泽尔留下短暂印象的时候。
西泽尔终于再度抬眸，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身上。
蒂娜心头一凛。
有种寒意从脚底生起。
西泽尔的眼神，睥睨得如同在看脚下浮尘，眼里甚至没有蒂娜倒影的存在。
他开口，便是毫不客气的冷言：“你很吵。”
蒂娜笑容微僵，试图说点什么来缓解此刻的气氛。
可惜西泽尔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蒂娜的耳垂。
“你的耳环，是CHANEL的古董珠宝？”
蒂娜不知道西泽尔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她下意识抬手碰上那对珍珠耳饰。
没错，这对耳环来自她以前认识的男人，对方是有家有室的精英男人，两人没有任何超出知己的感情，男人不过会在深夜打电话向她倾诉烦恼。
蒂娜潇洒转身离开这段关系时，男人送了她这对价值昂贵的耳环。
它是蒂娜的战利品。
蒂娜扯出笑：“是的，它……”
西泽尔冷嗤，灰蓝色眸底清寒冰凉，写满嘲讽。
“这种赝品，不要在我眼前来晃荡，滚开。”
西泽尔的字典里，没有怜香惜玉四个字。
他不耐丢下一句后，越过蒂娜，大步离开。
二十分钟到了。
他一秒都不会在这里多呆。
唯独留下蒂娜难堪地站在原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297章 女神与国王
西泽尔大步匆匆离开，被很多人看在眼里。
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会去招惹明显心情不好的大帝先生。
至于这位让大帝先生心情不好的小姐——
詹姆斯先生，也是这场派对的主人，拨开重重人群来到蒂娜面前。
“詹姆斯先生。”
蒂娜照例挤出完美笑容，试图最后挽救她溃败的尊严。
还没等她的话说出口，詹姆斯先生就绅士地朝她举起酒杯。
绅士之下，说的却是却冷酷残忍的话：
“这位小姐，能麻烦从我的派对离开吗？”
蒂娜如堕冰窟，遍身生寒。
她知道，被詹姆斯先生从派对赶出去，再也没有一场秀会找她。
她的职业生涯完蛋了，原因是她去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蒂娜第一次生出后悔的情绪，只是她仍然不想放弃：
“詹姆斯先生，麻烦您听我解释好吗？”
蒂娜的话没能说出口，她引以为傲的东西也在詹姆斯先生面前完全不起作用。
维持派对秩序的黑西装安保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窜出来，面无表情地站在蒂娜两旁，动手的意味很明显。
如果蒂娜再不走，她将会以更加难看的方式从这场派对被赶出去。
这下蒂娜彻底笑不出来，她惶惶地站在一众嘲讽冰冷的视线当中，撑着发软的双腿，也不知道是怎样茫然无措的、一步一步走出这片奢华之地。
也从此，走出这片令她向往的华美的世界。
西泽尔离开，蒂娜被赶走。
随后，派对也恢复平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只是暗中有人揣测，为什么西泽尔能让詹姆斯如此对待。
就算是时代影业的独立董事，也不至于让詹姆斯谦卑到这个地步才对。
面对那些打量探究的视线，詹姆斯先生露出滴水不漏的笑。
他当然希望有人会把这件事情传到西泽尔耳边去。
这样，他才有望收获与西泽尔的友谊。
以及与那个传说家族的友谊。
*
西泽尔并不知道詹姆斯在他离开之后做了什么。
踏出喧哗吵闹的派对之后，扑面而来的夜晚凉风，吹散他的沉闷。
而不至于让他继续因为有女人戴着跟江棠同款的赝品耳环而心情烦躁。
他像是十二点准时逃离宴会的仙蒂瑞拉，快步走出夜色里灯火辉煌的豪宅之后，迅速跳上他的车，催促司机去机场。
中途卡尔给他打来电话，西泽尔看了眼，懒得接。
此时车子从比弗利半山离开，途径山脚繁华的商业大道。
能够汇聚在比弗利山庄附近的商业大道，自然遍地都是世界顶级大牌。
现在时间还不晚，比弗利的盛夏夜晚才刚刚开始，所有大道上的店铺仍在营业。
隔着车窗出现在西泽尔视线里的，是CHANEL的精品店。
它是一座外墙黑白极简的三层建筑，透明玻璃墙后是巨大的落地荧幕。
此刻，那荧幕上正在播放全世界同步上线的最新广告片。
广告片分篇章上线，总共三个系列，他和江棠拍的最先上线。
所以，此时此刻隔着霓虹夜色，西泽尔一眼便看到屏幕上一晃而过的江棠。
“停车！”他突然出声。
司机没问原因，沉默地将车停在路边。
西泽尔没下车，但是视线却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屏幕。
他与江棠拍摄的广告片主题，是女神与国王。
短短几十秒的广告，讲述的是国王倾慕女神、却没能求得女神驻足的故事。
按照爱德华的话来说，他的灵感来源自华国的古老神话故事，也就是所谓的襄王有意而神女无心。
画面上的西泽尔，穿着弗吉尼亚女士亲手打造的黑色西装，贴身剪裁包裹着他完美如雕塑的身躯，在屏幕的黑暗里，隔着西装都能感受到西装之下的肌肉线条，以及蕴藏在内的勃发力量。
他仿佛蓄势待发的雄狮，危险又迷离，注视着屏幕的视线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属于国王的高贵，在爱德华的镜头之下一览无遗。
连身下堆砌宝石的王座，也无法压住他强大的气势。
直到江棠的出现，骤然斩破黑暗，将画面瞬间带入另一片世界。
缥缈缭乱的朦胧烟岚，一袭鱼尾白裙的江棠赤足踏过水面，精致打造的高傲神冠立在发间，闪耀明亮的水晶却在她眼底细碎光芒衬托下黯淡失色。
同样是鱼尾裙，刚才那个女人在西泽尔眼里叫丑而不自知。
但是穿在江棠身上，却是圣洁优雅，褪去世间所有烟火气。
刹那间，目光睥睨向下的江棠，像是真的化身为云端高高在上的女神。
女神牵动着惊鸿一瞥的国王心弦，也隔着屏幕，远远撩拨西泽尔的故作镇定。
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强势地斩断他的所有理智，让他的情绪在此刻膨胀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西泽尔猛地屏住呼吸，发烫的感觉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
他用手指在掌心摩挲，似乎回忆拍摄广告时，江棠指尖从他掌心划过的触感。
软软的、暖暖的……
“唔。”
西泽尔忽然抬手捂住鼻子，有种快流鼻血的错觉。
前排的司机察觉动静，迅速回头确认西泽尔的安全状况。
“转过头去！”
西泽尔恼怒地斥责出声，并迅速将所有失态收敛起来。
司机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听话地回头，同时也正好错过西泽尔低头确认掌心的动作。
还好，只是流鼻血的错觉。
西泽尔按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强自平静地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重新发动，平稳行驶在路上，却无法舒缓西泽尔此刻的心情。
方才看过的几十秒广告，至今仍然徘徊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西泽尔无声地往前排瞥了眼，确认司机没有注意自己后，摸出手机。
他很熟练地在网络上找到刚才看过的最新广告片，点击，下载，保存。
当然，过程中他没忘记静音，不至于让广告背景音乐泄露一分一毫，而被司机瞧出端倪。
接下来，一直到抵达机场，西泽尔都不曾放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