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变化
“苏先生？”
轻轻的呼唤声在苏晨的耳畔响起。
他眼前的世界骤然抽离。
巨大的球体空间后退、紧接着浮现的是巨大魔方的表面结构，随后，这一部分的结构也随之远去。
黑暗的巨洞消失在眼前。
苏晨睁开双眼。
他已经离开了意识态的世界。
周围没有人，只有几片枯黄的叶子垂落，落在他的肩头。
苏晨仍保持着盘坐在圣所的树洞的状态，连位置都没有移动一下。
可是刚刚那声苏先生是谁问的？
苏晨站起身来，左顾右盼，甚至扩散出自己的暗能寻找，也都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踪迹。
他倒是发现了白枫。
白枫正从圣所之外飞来，还有几百米的距离，隔着老远，两个人的暗能感知先碰撞上了。
白枫热烈地打招呼：“嘿！苏晨，看来你是想我了，这是找我呢——你怎么能在世界之树的外围扩张暗能感知？”
白枫的这个问题让苏晨也吃了一惊。
世界之树对暗能和暗能感知都有着明显的影响，在世界之树的周围，只有本体能量可用，暗能感知和暗能掌控一般只局限于周围几米的位置，最多不超过十几米的范围，而现在，苏晨的暗能感知却一路可以扩张到上百米的距离，而且，伴随着白枫的疑问传回，白枫的暗能感知也扩张了过来。
这意味着，白枫也不受影响了。
为什么不受影响了，苏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枫就更不清楚了。
苏晨却没有将思考过多地花费在这个问题上，而是迅速地掏出纸笔，将自己刚刚看见的东西记录了下来，这是为了避免他像是上一次那样直接又忘记了。
现在的记忆还很清晰，没有任何断裂与模糊不清的地方，而且，虽然苏晨观察到的东西很震撼与夸张，但真的描述起来，却并无那么多的内容，苏晨自己记录一切从简，只记录关键。
写在纸上之后，苏晨看着纸上面他自己写的东西，又陷入沉默。
那块魔方在寻找这个双星系统，是在寻找世界之树。
而且它最后成功了。
它在搜集的大量粒子中找到了从这颗星球飘散出去的粒子，并从粒子中得到了其所蕴含着的信息，逆向追溯，找到了这里的位置。
然而……
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块魔方又是什么？是飞船，还是某种文明放置的独立设施？它有什么作用？
思考之中，白枫已经是飞了过来，他对自己的暗能感知忽然就能在世界之树外侧“放肆”地使用了而啧啧称奇，研究了一番，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目光最后落在苏晨的身上，道：“运输船刚刚修好了，新一批的森林族的人也都快要到了，马上就要起飞了，我准备跟着回去一趟，你回去不？”
苏晨的思考短暂中断，他看了白枫一眼，笑道：“是叶晓晓催你了吧？”
“哈哈哈，她催我什么？是我站在瞭望塔上看了一天风景，有点想回去了呢。”白枫搓着自己的鼻子，笑道，“男人，风景看多了，就想回家了。”
苏晨没听懂这番话里的意思，便是点点头，道：“回去也好，我就不回去了，你回去帮我安抚一下夏初薇他们，省的他们担心。”
“放心吧，他们担心的是我，我回去了就没事儿了。”白枫说到这里，话锋微微一转，道，“不过，你留在这里要干什么？原生命都已经被咱俩镇压了，你成天还泡在世界之树这里，不是在和一棵树谈恋爱吧？我知道，老苏你没有什么经验，现在世界太平了，饥渴想要爱也是可以理解的……”
“滚蛋！”苏晨道，“我是在问世界之树有关修炼之法的事情。”
苏晨没有说出自己和世界之树之间真正在做的事情，不过，向世界之树询问修炼之法这件事情，苏晨也确实向世界之树询问过。
苏晨不是只能记住自己事情的人。
狄克他们很多天赋者都因为修炼种子所提取出的修炼之法，速成第三种姓巅峰而被卡住了境界，再无法寸进，一直都非常苦恼，苏晨额一直记得此事呢。
种子来自于世界之树，修炼之法也来自于世界之树。
世界之树和人类神灵有关系，它的种子里的修炼之法，是用来甄别人类的信息密码，换言之，那修炼之法也许就是人类神灵给它的，有一部分的修炼之法，或许就能够有更多的内容。
如果有谁能够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唯有世界之树了。
因此，苏晨早早地便向世界之树询问过这个问题，世界之树也声称之后会给苏晨解决问题的办法，因此，现在苏晨用这个来回答白枫，也算是没有胡说八道。
白枫看了苏晨一眼，对他所说的倒是不疑有他，便准备抬腿离开，但想了想，白枫还是忽又顿住了脚步，说：“苏晨，有什么事儿，和我说。”
苏晨笑着点点头，道：“出大事儿，第一个告诉你，你跑不了。”
白枫的嘴角便抽搐一下，转身离开了。
白枫离开之后，苏晨又进入了这世界之树的树洞之中。
虽然现在距离世界之树休息的五个小时还有一定的时间，但因为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苏晨觉得世界之树也许提前结束了休息，而且，苏晨的心中也有不少疑惑，因此，他决定走进去看看。
不过，可惜的是，苏晨来到树洞的最深处，也没能得到回应，世界之树似乎仍在休眠。
站在树洞里，苏晨觉得，他这种和世界之树交流的方式，也像是那种直接钻进别人脑袋里或者身体里和人对话一样，看起来没有什么，但细想，却是诡异与惊悚至极。
苏晨在这里站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便只好掉头走出去，继续在世界之树外面盘膝打坐，想要看看能不能再像是之前那样进入世界之树的意识态世界。
但这一次，没有任何变化产生。
只有世界的尽头、穹顶天空上，枯黄的叶片缓缓坠落。
……
……
第三十五章 月黑之日
苏晨等待了五个小时，才又一次在这圣树之外站起身来，迈步走进黑洞洞的树洞之中。
他重温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刚刚关于魔法的记忆并未褪去，仍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在进入树洞的最后，苏晨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树洞外，那些蒲公英般团簇的淡紫色荧光植物随风摆荡，安静而优美。
随后，苏晨迈步向前。
他来到了树洞的深处。
世界之树同样准时响应了苏晨，微光在树洞最黑暗的深处亮起，一根根藤蔓垂落。
没等苏晨开口询问，世界之树率先开口：“很抱歉，我影响到了你的游戏。我的意识态与常规的生物不同，稍不加约束，它就会自主地向外扩散，会将某些意识态强大的生物拉入到我的世界之中来。”
“这就像是某种托梦？”
世界之树解释的内容让苏晨感到熟悉，因为根据其描述，这就和苏晨所知道的那些所谓的神灵托梦，或者是在仙人在梦中指路的传说很相似。
坦旦人为联邦编撰的历史并未全是虚假的，其中的很多一部分，都是有迹可循的，其内容，很可能便来自于真实的人类的历史，只不过，那些历史并不是发端于伽勒法26号的罢了。
因此，那些历史中的某些东西，都可以与某些情况对应上。
这样看来，刚刚的那一幕也是正常的。
世界之树有这样的能力，无意识的状态下将人纳入其意识态的世界之中来，并不值得惊讶。
苏晨想了想，也是说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包括在世界之树的意识态的光带里面看见的那个位于巨洞深处的巨大魔方和那个魔方搜索最终的结果。
在苏晨的描述过程之中，他面前的荧光成片地褪去，靠在树洞树壁的角落，微微地闪烁着光芒，像是在安静地聆听，直到苏晨说完所有内容。
世界之树答道：“那是旧日之神的飞船，祂选择了这颗星球作为永镇原生命的所在。你看见的是我旧日的记忆，我应该和你说过，那是我的思维之河，也是我的记忆之河。”
说着，一根根藤蔓又从苏晨的头顶垂下，来到苏晨的面前，仿佛是在催促着他来进行对第九域的力量的剔除，不要再去思考那些无关的事情了。
苏晨张口欲言，但他沉默片刻，又将本来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我还需要多长时间？”
“没有多久了。我即将帮你完成这一切。”
“嗯。”
这是苏晨的回应。
……
等苏晨再一次离开这座直达世界之树树干深处的树洞的时候，外面早已不是黑夜，阳光已经开始从世界之树巨大树冠的缝隙里洒落进来了。
阿诺瓦尔之环里的解析力量越发安静，这似乎意味着世界之树的“帮助”正进一步的发挥作用。
苏晨站在圣所的淡紫色的植物之间，站了片刻，还是选择在最近位置上坐下来，小憩休息。
他还需要等待下一个五小时。
当然，苏晨更希望可以再进入世界之树的意识态空间里看看——是在没有世界之树的主意识主导的情况下。
这时候，他注意到他关于魔方的记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模糊、衰退了，就连看着他自己记录的那张纸条，也不能帮助他回忆起更多信息。
但疑惑正在苏晨的心中生长。
这五个小时格外安静，白枫和吕安邦乘坐飞船回了联邦，这里便不可能再有什么人来打扰苏晨，期间倒是森林族的“天才少女”织来了一次，她提醒苏晨道：“月黑之日即将到来，到时候生命之树会发光，向天空蔓延生命之枝——你不要冒犯了圣树。”
苏晨有些疑惑：“什么叫月黑之日？世界之树蔓延生命之枝是……”
织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向苏晨解释这些问题，但她没有想太长时间，便痛快地说道：“你看见那颗距离我最近的月亮了吗？你看，这些天它是不是离我们很近？”
“是——那颗卫星在近地点。”
苏晨做出回答。
早在第一次来到这颗星球的时候，苏晨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三颗卫星环绕这颗主行星运转，现在皆处在近地点的位置，因此，那颗本就是距离这颗行星比较近的星球，便更近了，仿佛它的地表都要探到世界之树的树冠了一样。
而听到这里，苏晨也明白了那月黑的意思，道：“这三颗卫星——将和恒星处在同一轨道上，挡住这颗星球的日光？”
织点了点头，道：“是的，三颗月亮，将彻底遮蔽所有日光，两颗太阳的辉光都将无法照耀我们的大地，而在那一天，圣树将成为唯一的‘太阳’，它将向整颗星球辉撒生命之辉——那是圣树最为强大的时刻，也是我族最神圣的日子，很多族中的人没有选择更早跟你们离开而选择后一批离开，都是在等那一天。”
“那一天是什么时候？”
苏晨回答，他本想要说，这颗星球的光也许来自于恒星，但其温度和适宜的环境其实都归功于支撑着这个世界的这颗巨树，但想了想，这番话苏晨终究没有说出口。
月黑之日，世界之树将向世界辉撒光芒，那就相当于森林族的“新年”般重要的节日。
但它对世界之树本身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这些天里，世界之树都没有和苏晨提及此事——如果那一天真的有那么重要的话。
织答道：“后天——后天一早，清晨将不再有太阳升起。”
“我明白了。”苏晨选择尊重森林族的节日，他道，“我那一天不会打扰世界之树。”
织点了点头，想要后退。
苏晨却忽然叫住她，问道：“你们和世界之树沟通——我是说你们进入圣所，得到指引，世界之树是怎么指引你们的？”
织呆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苏晨为何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她还是如实说道：“怀有虔诚之心、行至圣所的最深处，一片黑暗里，敬畏自然者便将望见光之河。
“在那条河里，我们可以看见过去、未来、现在的画面——那就是圣树的指引。”
……
……
第三十六章 危险的神圣之月
织消失在视野的尽头，乘着翼龙远去。
森林族想要带走一批动物，像是这种翼龙，与森林族伴生的族群，有些体积小的，确实可以轻松带走，但像是这种翼龙，却有些麻烦。
那艘现在捆绑在水滴状飞船后面的运输船的运力有限，满载的话最多也只不过是千余人的运载量，现在要是拿来运这种大型飞行生物，可能一次也就只能运个十几头，而且，运输这种大型动物的风险也是很大的。
为此，肖平那边正在和联邦的高层商议，想要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肖平虽然没有在联邦公开这些森林族的真正来历与来处，但因为要安顿这些森林族的人，不可能避开联邦的管理体系，因此，这件事情也是有几位高层的参与的。
当然，这并非是苏晨需要操心的事情。
他只需要等待。
从白天等到黑夜，苏晨在树洞边休息，没能再潜入世界之树的意识态空间里，便也暂时放弃了，而是起身在周围的林地里逛了逛。
这颗星球空气清新，风景宜人，虽然也有不少凶蛮的野兽，但在世界之树的周围，无论是多么凶狠的生物都会变得温和，像是兔子一样温顺，不再互相攻击与残杀。
世界之树，是这颗星球上所有生物心中共同的神。
无论是智慧未开的野兽，还是森林族，亦或者是生长在这颗星球的草木植物。
而这里对人类来说，其实也称得上是世外桃源。
这里是隐居的好地方。
站在这片森林里，苏晨倒是忽然想起原生之母的邀请。
脾气跳脱爱憎分明的原生之母不像是一个第九种姓，甚至没有多少年纪很大的样子，祂向苏晨发出的邀请是诚恳的，苏晨能够感受到那种诚意，祂的理由也是祂真实的想法，祂就是想要帮苏晨一把，为了祂的孩子们。
现在想来，如果可以隐居在这里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颗星球在星空中藏匿了无数岁月，那时间的跨度长到让一个先进的文明退化成了现在所谓的森林族土著，这对于苏晨来说却是一个好地方。
在概率上来讲，这个被旧日人类之神封锁与隐藏住的星球，是一个真正的发生意外概率极低的星球。
苏晨他们都可以住在这里，这里没有争端，只有温和与宁静。
就算如世界之树所说，原生命破镇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那一天终究会到来，但那也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森林族依靠着族群生生不息的繁衍，也许可以活到那一天，但苏晨自己觉得自己都未必能够活到那一天。
因此这种危险的未来，对于苏晨来说就是不危险。
没有危险，不用使用自己的力量，第九域的力量在身与不在身，似乎便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里，站在树荫里，苏晨忍不住扭头回望。
圣所就在他的身后高处，耸入云霄的世界之树的树干之上。
从这个位置几乎已看不见了，只能窥见那一片如梦似幻的淡紫色的光芒海洋。
那像是灵魂的闪光。
苏晨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站在世界之树之下的地面之上，这里其实是世界之树根系蔓延之所，根系的上面覆盖着土壤，土壤之上又生长出新的树木与植物，形成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它与这颗星球的所有生物共生，但它却不与它们争夺营养、光和热，恰恰相反，它为这颗上的所有生物供给着它们想要的一切。
它就是这颗星球的光和热。
不。
原生命才是。
苏晨迈步，走向世界之树。
五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了，苏晨如期进入世界之树的深处，这次仍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他得到世界之树的帮助，然后世界之树沉睡，然后苏晨离开，出去继续等待五个小时。
而这一回，白枫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枫也很喜欢这款郁郁葱葱的星球，看起来他像是喜爱这里穿着暴露、非常漂亮的森林族妹子，但苏晨知道，未必如此。
他似乎也喜欢着这里的环境。
这是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或者说，是最适合苏晨他们这种没有什么上进心的废柴生活的地方，因此，吕安邦和的白枫才会每一次都跟着回来。
天色彻底黯淡下来，夜色笼罩了这颗星球，苏晨却离开了圣所，来到了圣所所在正上方的树冠之顶，世界之树磅礴展开的树冠像是一个巨大的空中平台，传说中人类曾建造的空中花园也许就是如此。
苏晨坐在树冠上，眯着眼睛看天空里的那颗星辰。
那颗距离这颗行星最近的卫星确实越来越近了，苏晨目测都能够看出它在视野中变得比原来更大了。
这很危险。
一颗卫星无限逼近主行星，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种距离下，每一次这颗卫星移动到近地点，都有和主行星碰撞的可能，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世界之树的存在，如此近的距离，这颗卫星所引发的潮汐效应都足以给这颗主行星带来巨大灾难。
不过森林族的人却不这样认为，或许是因为月黑之日是它们的重要庆典的原因，构成月黑之日的必要要素的这颗卫星也成为了很多森林族人崇拜与向往的对象，它们将这颗危险的卫星称为神圣之月。
苏晨在心中慨叹——
真是……
需要点知识啊！
有知识也许没有那么有用，但总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学习有用的知识，永远是这世界上最有益的行为，有时候，甚至比在社会环境下劳动获取财富更有意义。
森林族的知识体系比较混乱，苏晨也是深深地无语着。
而就在这时候，白枫的身影浮现在苏晨的视野里，隔着老远他就和苏晨打招呼，顺便验证一下他的力量是否真的可以在世界之树的巨木树干附近使用了。
答案是肯定的。
白枫没有什么事情，来到这里是和苏晨聊天的，和苏晨讲讲伽勒法一号的事情，黯这些天又闯出什么祸了，夏初薇和乔安娜是如何火急火燎地帮她擦屁股的等等。
……
……
ps：各位读者大佬新年快乐啊，求一波正版订阅
第三十七章 盛夜
苏晨整个人都仰面躺在世界之树的巨大树冠之上，和白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末了，白枫看着天空里的星河，道：“你说，那头晶簇去哪了呢？十连人，它们究竟在哪里？”
“你在担心它？”
苏晨扭过头，看向躺再自己另一侧的白枫。
在苏晨众多的记忆里，唯一不怎么混乱的儿时记忆里，他曾经和自己的小伙伴也这样逃过学校的课程，疯玩了一天之后，在公园的草地上躺着数天上的星星。
那是惬意而悠闲的记忆。
但这份记忆之所以不混乱且清晰，是因为它是坦旦人编程给苏晨的、虚假的记忆。
而现在，他真的在这样做。
虚假的记忆便也仿佛跟着拥有了真实的温度与颜色。
白枫摇了摇头，道：“我担心它个屁……好吧，我确实有点担心，你和我说过，它是被十连人驱逐出来的，这驱逐出来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人，那头晶簇也不像是什么好人，而十连人又显然是文明的文明，且不说它们文明到什么程度吧，文明社会，法制肯定得有吧？那头晶簇犯错了跑出来，现在又灰溜溜地回去了，那不得被法制惩处啊！”
苏晨看着他，一眼便看穿了白枫这一层话下面更深层的想法，也不客气，一针见血地说道：“我看你不是在担心它受什么十连人的法律制裁，你就是觉得它灰溜溜回去很没有面子，所以很担心。”
“怎么可能？它有没有面子，我担心什么？我是觉得，那袁竞成好不容易被我镇压住了，我费尽心思保住了它的实验成果，想着帮了它一把它要哭爹喊娘的感谢我，结果一扭头，它连看都不看一眼，拍拍屁股走了，这哪里行？”
苏晨笑着摇摇头，白枫如此说，他倒反而更确信自己的判断，而他也是毫不客气，道：“你承认吧，你就是怕那头晶簇丢了面子和里子。
“我也在想呢。
“你说它那么骄傲的一个家伙，被十连人驱赶出来，现在那样灰溜溜地回去，无论十连人用什么方式对待它，它自己都得多难受啊！”
白枫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闷声说：“你把我心里想的都说了，你还让我说什么，苏晨，你知不知道你的聊天技术其实很臭？”
苏晨哈哈大笑：“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有机会，我们去找找它吧。”
“好。大闹十连人老巢，你觉得怎么样？”白枫闻言，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好玩的事情，便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道，“我们可以开着十连人的飞船进去，就像是史蒂夫和戴维一样，伪装成十连人装进它们的老巢，炸掉它们的主飞船，把那头晶簇抢出来，让它站在飞船上哈哈大笑，告诉十连人它是咱俩的小弟！”
“这……”
苏晨的嘴角抽搐：“我其实很想要问一句戴维和史蒂夫是什么鬼？”
这是一个平静的宁夜，苏晨和白枫畅想了很多事情，把麻烦和令人讨厌的十连人晶簇先生接回来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件，白枫还想要开一家香酥牛肉饼店，天知道他为什么要开这样的一家店，但这却勾起了苏晨十足的兴趣。
苏晨表示，他要开一家拉面店，而且要容纳伽勒法26号的所有拉面的款式、中式的西式的东瀛的，形成一家拉面总店，可以和白枫的香酥牛肉饼一起开。
白枫闻言深深皱眉，说这样一来他的牛肉饼不就成为了苏晨店的一种小吃了，对他自己的店铺还没有开就要被苏晨吞并了表示非常不满。
人们畅想未来的时候，心中总是有无限的期盼与美好。
夜色弥漫，森林族的部落所在却传出很热闹的歌舞声音，光芒大盛，似乎是在进行月黑之日前夜的某种祭祀活动，显得非常热闹。
白枫还不知道什么月黑之日的盛大活动，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道：“还有这等事情，织怎么不和我说？怪不得剩下的这些森林族人都表示要等一天再离开，原来有这样的盛会。”
这种热闹情况对白枫的吸引是巨大的，他很快就抛弃了一样躺在树冠上数星星神侃的苏晨，在询问苏晨得知苏晨并不准备一起之后，白枫便直接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准备去森林族的盛会调戏小姑娘去了。
“全是美女啊！”
苏晨摇着头，看着白枫的身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树冠之下，也是苦笑着站起身来。
五个小时到了。
白枫前去参加盛会的越热，而苏晨则又一次迈步进入了圣所那幽暗深不见底的洞穴之中。
那是森林族为庆祝而举办的盛会，但它们不会为此惊扰圣树，因此，世界之树周围仍很安静，那些精灵族的卫士们比任何人都虔诚与恪尽职守，一刻不停地守卫着它们的生命之树。
这一次仍无任何例外，苏晨见到世界之树，世界之树帮他继续抽离第九域的力量。
苏晨还是没有什么感觉——除了阿诺瓦尔之环的裂痕在加剧之外。
离开树洞的时候，夜色正来到一夜最深沉的时刻，因为巨大卫星的临近，这颗星空的夜晚本应该越发黑暗，但因为森林族的盛会，巨大树冠之下的夜晚却明亮璀璨。
森林族并未点燃篝火，它们的光源来自于这颗星球上独特的各种荧光植物，但那些荧光植物汇聚在一起，发出的光芒，比篝火的光芒还要明亮，足以照亮世界的一方。
那真的是很热闹的景象，哪怕是在距离相对较远的圣树的位置，苏晨都能够隐隐约约地听见那边传来的、载歌载舞的声音。
森林族即将搬迁，这将是很多森林族人在他们家园上最后一次的盛会，因此，气氛想必也是最热烈的一回。
白枫和吕安邦，想必也一定玩的非常尽兴。
苏晨靠在世界之树的树干边缘小憩，不知不觉间，沉入梦想，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却不曾是真正的醒来，而是又一次在来到了世界之树的意识态世界之中。
……
……
第三十八章 前世今生
黑暗的世界如旧。
身后是那条光之河。
苏晨每一次来到这里，都是面向黑暗，背对光明。
“主人”仍然不再，客人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
上一次来到这里看见了什么，苏晨几乎已经都快忘光了，但他依靠着纸和笔的记忆，却还知道自己看见的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还想要看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个魔方和世界之树以及织的回答，让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世界之树和织的回答是有出入的。
魔方的存在和世界之树的解答，似乎也有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地方。
苏晨觉得哪里有问题，但这些问题虽然存在，但从其他角度出发，问题又似乎不是问题了，因此，苏晨想要自己再看看。
因此，苏晨来到这里，就是想要在主人不在的时候，再看看。
客人开始在主人的家中随意闲逛。
苏晨来到那条光之河的前方。
这条光之河依旧平静地流淌，颜色与上一次一样，一半的颜色是绿意昂扬的、另一半则是黑暗的、更远的地方被橘红色所吞噬。
苏晨这回将手探向绿色的那一半。
触碰的瞬间，变化就产生了。
苏晨眼前的黑暗意识态空间与光带都消失了，一片绿色的世界在他的眼前无边无际地延展开来。
一颗巨木，在这里开枝散叶，它的根深深埋入地下之中，挺拔的身姿昂扬而起，绿芽从它的身躯的每一个部分冒出，随后，它撑起如同天穹般巨大的树冠，遮蔽整颗星球。
荒凉布满陨石坑的行星上稀薄的大气开始汇聚，它像是一个寒冬里温暖的暖炉，在这颗星球上散发光和热，大气在它的努力下渐渐形成，而伴随着大气的行程，灰色的荒凉星球上最先开始出现合流——那是位于行星地下的冰川融化了，它们涌出地面，崩腾着冲刷大地。
随后，有生命诞生。
这时候，森林族出现了，它们从巨木的根系之中苏醒，它们并不是这颗星球上生长出的生命，它们像是沉眠在这颗参天的巨木之中的，之前因为环境恶劣，它们只能休眠，而现在，这颗星球开始变得宜居、有了水和生命，支撑着它们生存的源泉出现了，于是它们在此刻复苏，用它们的工具与各种各样的东西，反哺着这颗星球本身。
这也是快进般的一幕，森林族像是蚂蚁一样忙碌，这颗星球的变化更是以无数倍的速度快进着。
这是世界之树在这颗星球扎根生长的“人生”。
它的过往与前世今生。
苏晨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看着这颗星球从荒凉死寂变得郁郁葱葱，从草木不生变得生机勃勃，伴随着生态系统的完善，各式各样的生物出现，而能够看出来，这颗星球上的生物的演化是有一定的规律的，这颗星球的生命之种是世界之树播散下的，而它的那些种子，似乎来自于人类世界。
因此，虽然在异行星上，这些生物的样子与苏晨所熟悉的那些和人类共存在同一生态系统之中的生物却都很相似，正是因为它们本来自于同一个进化体系，只是因为环境发生了变化，进而出现了一些适应性的突变罢了。
而在这最开始的阶段，森林族确实显得很发达，它们甚至有一些现有的设备——似乎是它们从外面带过来的设备——搭建了一些类似于通讯器一样的东西，似乎是在和宇宙之中的什么交流。
那也是森林族在这颗星球上建造的、最后的科技物品，它们对外界的通讯持续了一段时间，因为这里的时间飞速前进，这颗行星的变化犹如被人拖曳着进度条前行，苏晨也难以判断这个过程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但很快，苏晨便注意到，它们自己拆除了那座通讯器，将之摧毁，抛洒在行星的河流之中，从此归于原始。
从这一天起，森林族开始了“退化”。
苏晨的目光却缓缓引动，他的视角是上帝的俯瞰视角，从这里向下看去，可以俯瞰整个行星的地面景象，绿意盎然的世界，参天的世界之树，都在他的眼底。
但他却听到了某种声音。
那是一种……
几乎要淹没在这颗行星各种各样的生命之音中的奇特声响，那像是某种伟大存在于黑暗之中沉重的喘息，又像是心脏在不安地跳动，它的声音是如此宏大，从一开始其实就有，只是它并不那么明显，这颗行星的生命还没有萌生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却因为并不清晰与明显，而直接就让忽略了，苏晨甚至都没有察觉到。
反而，苏晨在现场察觉到了这种声音的存在，在现在这颗行星焕发生机，无数的生物共同生存而产生的混合噪声之下，这道声音反而显得越来越清楚——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声音没有变得越来越小，反而变得越来越大了。
这是……
什么情况？
是原生命一点点突破镇压了吗？
苏晨的目光移动，他作为俯瞰者的上帝视角，缓缓将目光移动向世界之树的躯干。
伴随着他目光的移动，他的视线骤然拉近了。
和上一次魔方一样，当他想要仔细观察的时候，在这里，视野就会根据苏晨的所想，迅速地拉近他与世界之树的距离。
这时候苏晨发现了另一个细节。
世界之树的温度一直在升高。
最开始，它的温度是正常的，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内层温度变得越来越高——就像是苏晨现在进入世界之树的树洞之中感受的那样。
然后苏晨的目光拉的更近。
绿意盎然的行星世界在苏晨的眼前消失，他的视野向里，一路来到了世界之树的“躯干”之中。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他没有削开世界之树的树皮、也没有钻进世界之中的树洞，但他却就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看见了世界之树内部的情况，就像是看影视作品一样，摄像机的位置是一个影视作品故事中人物绝对不可能在的位置，只是以便于让看影视作品的观众获得最好的观看视角。
……
……
第三十九章 被镇压者
世界之树的内部上层是完好的，苏晨这一辈子所见过的树木，都没有这颗世界之树如此的完美，充斥着令人惊颤的生命之力。
除了巨大与完美，它的状态、形态与正常的树木没有任何区别，它仿佛就只是一颗在伽勒法26号上随处可见的树木，只是它生长到了极致。
苏晨也很惊奇，这样的一颗生命之树，是如何长成这个样子的，而它又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为什么能够成长到这种地步？
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不过，伴随着苏晨的“目光”向下，他却发现：世界之树的完美状态却正在发生变化。
苏晨发现一点端倪，是在世界之树的中段的位置，在那里，世界之树的树木不再完美而强大，反而，它的木质结构发生了改变，变成了某种结晶般的状态，像是一根根晶体管，它们仍然保持着这颗树木应有的结构与模样，但是材质却发生了变化。
苏晨的眉头深深皱起，他的目光由此一路向下，却发现变化的范围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这种结晶化已经腐蚀了这颗世界之树的“心”。
它从根部开始蔓延，在世界之树的表层不显，却就像是某种病毒一样，只在世界之树的核心扩散、蔓延，将这颗世界之树完美而奇异的生命结构的中心蚀空，将之变成那种结晶化的结构，而且，这种结晶化的结构像是某种血液一样在世界之树巨大的树干之中蔓延，四通八达，延伸出来的分支连接在各个位置，它虽然没有将整颗世界之树变成结晶化的状态，但它几乎已经侵占了这颗世界之树的中下层，以及它最重要的根茎。
而这些结晶化的结构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因此它们让这颗世界之树变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热，仿佛随时都要燃烧起来。
而苏晨在这里甚至看见了圣所的树洞所在的位置。
这颗世界之树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其直径近千公里，那树洞只深入世界之树百余米，其实连世界之树的表层都没有洞穿，看似幽深直达，实则根本没有触摸到世界之树的关键，而在世界之树的内部，苏晨看见了一个奇异的过程。
在这“快进”的观察者视角中，那种像是血管一样在世界之树之中生长与蔓延的结构一点点探向那个树洞，最终与树洞位置向结合，与之连接。
这意味着什么？
苏晨不知道。
从旁观者的角度，他看见了世界之树对这颗星球的再造，在极短的时间里便目睹了这颗行星焕发出如此生机的全过程，也看见了那种结晶化的趋势一点点在世界之树的核心与内部蔓延开来的过程。
虽然苏晨没有看见开端，但他看见了其在世界之树内部彻底蔓延开来的过程。
苏晨虽看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但他却明白一个道理——
一颗树，里面绝不会长晶体。
无论这种未知的晶体是什么材质、什么构造的，也绝不可能。
那么……
这些晶体究竟是什么？
就在苏晨生出这个疑问的刹那，这一方世界又一次“善解人意”的帮助苏晨拉近了视野。
他的主视角再一次发生变化，极具地向前拉近。
而严格地来说，这一次苏晨的视角是俯冲向地面与世界之树的深处的。
他的“视线”穿透世界之树巨大的“身躯”和结晶化的结构，一路向下，来到它的根系与深深的土壤之下。
在这颗行星的表层土壤之下，是盘根错节的世界之树的巨大根系网络，那些世界之树的树根在这颗星球的地表上蔓延，其覆盖的范围早已超过了世界之树巨大树冠所笼罩的范围，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早已将这颗星球三分之二的地面囊括在手掌之中。
而在根系的位置，结晶化的状态越发严重，某些根系的角落甚至已经完全结晶化了，结晶化的状态透过里层结构，将外部的根系也完全变成了那种结晶的状态，呈现出一种与正常世界之树带给人的生命感完全不同的、纯粹的完美。
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让人目眩神迷的完美感觉。
苏晨见过这种纯粹的完美。
那是在次级态原生命的身上。
这一刻，苏晨心中的不安开始放大，而他的目光则正一路向下，冲向更深层次的地底。
世界之树，被镇压在这里。
在这里，苏晨看见了深埋于地下的四方祭坛，它们的本质是一颗颗巨大的钉子，它们的长度与大小，超出了苏晨的想象，四方祭坛的每一个，都接近这颗行星的半径长度。
而这些四方祭坛便被人于这颗星球的四方钉入地面之中，直达这颗行星的内核。
在这个过程中，世界之树的根系于这颗行星的内层蔓延，覆盖并包裹上这四方祭坛，形成一个巨大的闭环封锁，然后……
这分别于行星四方贯穿进入这颗星球的“钉子”的末端在这颗星球的地核汇聚。
这颗星球是“空心”的。
星体的中央是空的，当然，也许它本来不是空的，只是被人挖空了，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原生命，就被镇压在这里。
那是一块被四方祭坛贯穿的原初石。
它的体积极大，伽勒法26号上的两个魔都加在一起，也没有它那么庞大，而它却被四方祭坛交错贯穿，钉死在行星的深处，取代这颗星球的星核，散发着惊人而可怕的力量。
它发挥着地核的作用，为这颗星球带来磁场与动力。
世界之树是让这颗不可能诞生生命的星球诞生生命的重要因素，但它的存在只占了一半的因素，这颗星球得以如此生机勃勃，另一半的功劳则要归功于这被永镇的原生命。
这块原初石，就是原生命。
在这里，苏晨终于找到了他所听见的那道声音的源头，正从这块原初石中传出，它仿佛就如同一颗巨大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剧烈，其博动的声音由此越来越巨大，透传地表，回荡为行星之音。
……
……
第四十章 “真实”的“选择”
苏晨在这里找到了世界之树结晶化的根源。
通过仔细的观察，苏晨注意到，从那被四方祭坛钉死的巨大原初石之上，像是某种菌丝一样生长出一些极为细密的结构，它们不过头发般粗细、却同样是结晶化的状态，顺着那些将它钉死的四方祭坛蔓延，一路向上延伸，菌丝虽然很细，但它们很密集，最初可能只有零星的一两道，但伴随着它们的生长，渐渐覆盖了整个四方祭坛的下半层的结构，然后继续向上探去。
最后，它们与深埋在地下、覆盖在四方祭坛之上的世界之树的根系接触了。
那是改变的开始。
很遗憾，苏晨此前的视角一直是在高空位置，所见的都是这颗星球表面的变化，因此，他没能窥见这些结晶化的菌丝一点点的蔓延覆盖四方祭坛甚至是感染世界之树的根系的过程。
现在他观察的时候，那些根系就已经彻底结晶化了。
从内到外，完全地结晶化的结构，就和那些菌丝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这里是源头的发端，而结晶化的趋势仍然在向上蔓延，一路延伸进世界之树的深处。
这就像是一筐水果，有一个水果坏掉了，那么，距离这一筐水果统统腐烂发霉那也就不远了。
而现在，正是这样的一幕。
而且，这颗行星的“箩筐”之中，只有一个水果。
原初石在侵染整颗世界之树，这个进程可能无比缓慢，但因为岁月足够漫长，也给予了它足够的侵蚀的时间。
不。
这不是原初石的侵蚀。
这是原生命在努力——努力地撕裂人类神灵与世界之树对祂的永镇。
千万年的时间，祂已让这颗参天的世界之树“病入膏肓”。
苏晨看到这里，忽然生出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念头。
如果原初石已经对世界之树感染到了这种程度，那么，现在他所面对的世界之树——究竟是真正镇压原生命的世界之树，还是已经侵蚀这颗世界之树取而代之的原生命？！
这个问题在苏晨的心中一下子冒出来，一瞬间就便扩张开来，几乎填满他的思考空间。
因为他越是想、越是思考，结论便越是贴近那个答案。
他所见到的世界之树，也许根本就是原生命。
这是一场骗局。
为什么世界之树需要休息？
为什么他会进入这一方没有“主人”的意识态空间？而且他只能在不深入树洞之内的时间进入这一方的意识态空间？
为什么世界之树会落下枯败的黄叶？
为什么苏晨一直以来和世界之树交流的方式都与织所说的他们森林族聆听世界之树指引的方式不同？
为什么世界之树最开始告诉他和告诉森林族的指引有那么大的出入？
苏晨想到的是那与树洞相连的结晶化的结构。
祂也许已经掌控了一切。
这颗世界之树，不过是原生命手中的一颗棋子。
而如果当真如此，祭祀四方祭坛就根本没有任何用处，那只不过是原生命给他们吃的一颗定心丸罢了，让他们相信，他们已经完成了对原生命的镇压，而实际上那毫无用处。
光是看苏晨也能够看出来没有用。
四方祭坛和最深处位置几乎都已经被结晶化的“菌丝”所填满，这种情况之下，光是简简单单的鲜血祭祀，怎么可能有用？
那么，这个原生命已经破镇了？！
不。
也许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世界之树的意识仍在，否则，原生命何必与自己虚与委蛇，甚至来帮助自己？以祂星空顶级的能力，只要破镇就是无敌，纵观整个混乱星域，谁能是祂的对手？
如果祂已经完全破镇，自己和白枫早死了，这一颗星球也早已毁灭了，自己也不可能在这里，从世界之树的思维之河中窥见眼前的这一切。
世界之树仍然在发挥它的作用，发挥它对原生命的力量的扼制与镇压的作用。
正因如此，原生命的力量难以对外表达，更无法对外界形成实质性的影响，因此，才有了此前的伪装。
祂还没有破镇。
这个原生命也许离着破镇的那一步不远了，祂对世界之树和镇压的侵染已经达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但显然现在还没有走到破镇那最后一步。
只要还没有走到，就还有机会。
而紧接着，苏晨生出的下一个念头就是。
如果一直和他交流的“世界之树”本质上其实是取而代之的原生命，那么，祂对自己的“帮助”究竟是真是假？
苏晨此前听焦黑影人说过，也从坦旦人那里得到过模棱两可的回答，星空顶级是有希望剔除第九域对其的影响的，那么……
现在，这个原生命对自己的帮助，究竟是真在帮自己，还是也只是一个骗局？
原生命没有帮自己的必要，那可能是一个骗局，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苏晨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原生命帮助自己之后所产生的效果。
想到这里，苏晨的心脏都仿佛跳慢了半拍。
因为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第九域的力量，对于他苏晨来说就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可能斩下，谁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等于是给他活路。
如果原生命的帮助是真的……
那么，他苏晨是不是应该装作根本没有发现世界之树已被祂取而代之？
这是一个危险而自私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一从苏晨的心中出现，便生根发芽，不可收拾。
这个世界上，谁不想要好好活着？
人。
都是自私的。
苏晨也是如此，在那颗赤色的星球上，他已经看见了他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那不是幻梦，而是他真正的、人生的经历。
他是在自己铺就的血火中走出来的。
在没有力量、没有成为所谓的有为之人之前，他依靠的是冷血和自私上位的。
那么今天……
如果原生命真的可以帮到他，那他该怎么选？
苏晨低下头，看向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本看不见的双手，眼睛里有火热的光芒跳动起来。
……
……
第四十一章 错误的路
像是感应到了苏晨心中的变化。
他所立身的世界之树的意识态的空间的黑暗在这一刻间变得赤红起来，赤红的颜色不存在于苏晨眼前的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但它却就那样出现了，像是某种画面外的渲染特效，将苏晨眼前的地下世界、根系、四方祭坛与结晶菌丝完美地联系在一起。
苏晨的双眼变得赤红。
紧接着，他眼前的世界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世界真的变成了赤红之色。
他位于一方天空的角落，俯瞰着脚下龟裂的大地。
那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在坦旦人末日实验的实验场里，苏晨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大地沟壑纵横，不熄之火在地面上跃动着燃烧，而龟裂的地面缝隙不曾是黑暗不见底的深渊，而是蔓延着的无数岩浆，它们在地面的缝隙之间涌动，高温冲刷与瓦解更多的地标结构、岩石与泥土纷纷溶解成为这片火焰之河的一部分，汩汩流淌。
而在岩浆汇聚的尽头，是一座火焰铸就的湖泊。
在那湖泊的正中，一座熊熊燃烧的建筑已经被大火吞没了过半，其还没有被岩浆吞没的部分冒着火苗，大量的建筑结构从上崩裂跌落，落进下方的岩浆之中，眨眼就被火焰所吞噬。
被彻底淹没，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这座烈火中的建筑吸引了苏晨的注意力，他在天空里俯瞰着这一幕，觉得似曾相识，紧接着，他回想起那些记忆。
这是他刚刚来到这颗星球上，第一次进入世界之树意识态接触其思维之河而看见的画面。
那座正要被岩浆之湖所吞没的建筑，正是伽勒法一号的联邦中央大厦。
而这颗面目全非，已如末世般的星球，也正是现在的联邦首都、苏晨的家之所在。
伽勒法一号。
苏晨看着这一幕，不止是对这一段记忆被他追回，此前他快要忘掉的有关那个巨洞深处的魔方的记忆也渐渐变得清晰，现在想来，他之所以会忘记，应当也是原生命做的手脚。
但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祂能够给自己以帮助。
有什么是比近在咫尺的生存的机会更重要的吗？
就算十连人有能力帮自己解决问题，可前提是它们愿意帮自己解决问题，也许坦旦人会骗苏晨，但苏晨很清楚，那头晶簇不会，它把苏晨当成它重要的朋友。
因此，去寻找十连人，同样危险。
而且苏晨甚至不知道十连人在什么地方。
苏晨凝视着那座联邦的中央大厦一点点下沉，最后被那片燃烧的橘红色湖泊所吞没，变成岩浆之湖中一个巨大的岩浆泡，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他忽然间明白世界之树的这些画面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某种演算。
比如这一刻的这片岩浆之河，就是世界之树推演的未来画面。
如果原生命破镇，联邦的世界将会付之一炬，将在烈火中熊熊燃烧、最终崩塌。
至于那个在巨洞深处被苏晨窥见的魔方，这时候，苏晨似乎也明白那是什么了。
那不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那也不是人类神灵的飞船。
镇压原生命的人类二十七神灵之一的“死神”，苏晨见过祂生前的座驾——那艘现在焦黑影人所掌控的、如棺椁般的死亡飞船。
这艘死亡飞船说先进，其实并没有那么先进，顶多是中上游，其特殊之处，是那种诡异而可怕的气息残留，是已经消亡的旧日之神给那艘飞船与其追随者神使最后的馈赠。
因此，那艘死亡飞船虽然强大，但却并不先进。
这与那座苏晨在巨洞中见到的魔方，完全对应不上。
这一点，原生命显然是在说谎。
那不是旧日的神灵飞船，而很可能是现在的一艘飞船，那艘魔方飞船就躲在宇宙中某个巨洞的角落深处，正在计算着这颗星球的位置。
它要找到世界之树与原生命。
至于它最后推算成功的那一幕，苏晨无法判断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还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即它最终的推演成功，找到世界之树和原生命被永镇之所，甚至直接打上门来。
苏晨却有一种感觉，那个魔方应当不会是人类神灵的朋友。
而且看起来，那个魔方之强大，很可能快要到了和坦旦人差不多的地步了，如果它找到这里，来到这里，其威胁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也许是因为已经大范围地被原生命的力量所侵染了，世界之树没有办法像是原生命那样直接与苏晨对话，便只能用这种它用来指引森林族方向的方向，给苏晨指出可怕的未来，和近在咫尺的威胁。
苏晨想到这里，凝望着脚下火焰燃烧的世界，沉默了很长时间。
那些威胁是实实在在的，苏晨也愿意相信，一旦原生命破镇，那么，现在的联邦所面临的局面，可能会比现在世界之树呈现在他面前的更为糟糕。
但……
行星的毁灭、城市的崩塌却不代表文明的灭亡。
现在，肖平就已经开始在筹备联邦的撤离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从伽勒法26号上的仓促离开，而是已经选好了星空的方位，一旦开始尝试着撤离，便可以迅速地离开，带着联邦搬迁。
宇宙广袤，只要他们藏的足够深，坦旦人和原生命也不可能找到它们，就算它们是拥有可以找到联邦的能力，但……
这样的强大种族与强大存在，怎么可能为了一群狼狈而弱小的逃亡者文明而满星空地寻找呢？
那座魔方飞船如此寻觅，是因为这里有关键的原生命与世界之树。
而联邦，什么也没有，就算作为坦旦人的实验品，也远远没有重要到那种程度。
就算未来是毁灭，他们跑掉就可以了啊！
苏晨的意识在后退。
在这么片刻之间，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要获得原生命的帮助。
他想要活下去，他想要摆脱第九域力量的困扰。
而现在，正是这样一个机会。
如果操作得当，他与联邦，并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
……
……
第四十二章 来客
人对于冒险这种事情总是有一种奇怪的自信。
他们明知道一件事情是有风险的、一着不慎便有可能让自己付出代价，甚至他们就曾看见别人已为此买单，但他们仍会觉得自己会比别人做的好，而继续尝试冒险，步上前者的后尘。
有的人谨慎一些。这类人比一般人更清楚冒险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也更明白自己很可能不会像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是那个成功者，因此他们会拒绝一些风险。
但那只是一些。
当风险所带来的收益大到不可想象，哪怕是最谨慎与小心的人，也有可能会选择向危险进发，任凭自己一只脚悬在悬崖之外，仅凭一只脚在逼仄的悬崖上蹦跳着前进。
苏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世界之树的意识态的世界的，就像是他察觉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拉入进来的一样，仿佛只是一个眨眼之间，眼前变化的世界，一切与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消失不见。
那座岩浆之湖的倒影的余烬还在苏晨的瞳孔之中闪烁，他却已经重新出现在了圣所树洞之外。
背靠着冰冷的世界之树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躯干。
又一片枯黄的树叶飘落在苏晨的身畔。
世界之树明白了他的选择。
因此不再在他的身上努力尝试。
五个小时已经度过。
远处森林族盛会的火光已于夜幕中黯淡，狂欢后的森林平静祥和。
这是自然的世界。
苏晨站起身来，沿着世界之树延伸出的、巨大的枝桠向前走去。
那条枝桠不是世界之树身上最长的一根，却也长达百米，像是延伸进天空里的缓台。
苏晨一步步走到其最前端的位置。
今天这颗星球的白昼格外黑暗。
世界的尽头有风拂来，吹动覆盖着半颗星球的世界之树的树冠在风中摇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而在那树叶之间，却不再有光芒散落。
天空里三颗卫星正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缓缓移动，将远处这个恒星系的双星系统洒落的最后光芒遮掩。
当那一刻到来，黑暗将笼罩这颗星球。
但这颗星球不会陷入绝对的黑暗，因为哪怕是现在，地面也不是黑暗的，站在枝桠的尖端俯瞰，苏晨能够看见，远远近近的原始森林之中，有斑驳的光影透发着朦胧而梦幻的光芒。
那是发光植物所透发出的荧光。
它们支撑着这个世界。
于是苏晨回过头来，站在这里回望身后参天的巨木。
世界之树也支撑着这个世界。
而现在，它早已从内部被“蛀虫”蚀空，参天之木，已摇摇欲坠。
沉默良久，苏晨走回圣所，在这里看见了塞拉。
塞拉站在世界之树的树洞外面，身后跟着织。
织只有在塞拉长老面前才表现的像是一个少女，微微垂着头颅，表现的很是恭谨。
苏晨看着塞拉：“你要进去吗？”
他有些莫名地紧张，一手负后——世界之树已经知道了苏晨的选择，如果这时候塞拉进入树洞，万一它听到真正世界之树的什么指引，那么就麻烦了。
要不要……
苏晨的目光从塞拉的面孔上缓缓下移，落在苍老的森林族长老的脖颈之上。
它们的生命形势和人类十分相似，生物构造也是如此。
塞拉却摇了摇头，它没有注意到苏晨的眼神所落，只是仰头看着这颗世界之树，伸出手来，抚摸着它苍硬的表皮，道：“我就不进去了，虽然我所遵循的也是世界之树的指引，但……毕竟是在我这里一代，让我们森林族抛弃了它，我没有颜面再去见我们的神——我们的生命之树了。
“所以，我只是来看看。
“我……
“只是来看看。”
作为激进派的代表，塞拉从一开始就坚定的认为，它们森林族想要发展，唯一的办法就是举族搬迁，从这里离开，放弃它们的家乡与生命之树。
但其实，塞拉和所有人一样，对这颗生命之树、对它们自己的家乡充斥着感情与眷恋。
它的理念被践行，但它却并不比任何人更好受。
听到这句回答，苏晨却缓缓出了口气，他的目光又看向站在塞拉身后的织，目光里有些暗色在涌动。
但织显然也不准备进入树洞。
塞拉也并未在这里逗留太久，它似乎知道苏晨这些天都在和“世界之树”交流，沉默片刻，问道：“我能知道圣树这些天都和您说什么了吗？当然，您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们”
世界之树是森林族的图腾与信仰，它们平时都很少“冒犯”世界之树，与之沟通的频率，从未有像是苏晨这样的频繁过。而且，就算森林族的人想要如此频繁地与世界之树交流，世界之树也不会“搭理”它们。
因此塞拉很好奇，也很想要知道，苏晨是怎么天天都能够得到圣树的回应的，他们又究竟在交流什么，是否与森林族有关？
这个问题让苏晨有一种无从说起的感觉，他盯着塞拉看了一会儿，才说出一个像是什么都说了却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什么说的假的回答。
作为在淤泥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苏晨觉得塞拉的问题难以回答是心理上的，但他可以应答如流，他说的谎话，塞拉连一点问题都听不出来。
这不是说塞拉不够聪明，而是它没在人类社会、联邦社会里走过，它的知识是方方面面的，唯独不包括说鬼话，因为森林族之中从不需要鬼话。
塞拉却不疑有他，没有听出问题的它，只是向苏晨点下头，说道：“今天是月黑之日，当黄昏降临，三颗卫星遮蔽恒星，我们将在族中举办盛大的庆典，如果苏先生您有时间，您可以来看看。”
“我知道了，我有时间的话，会去的。”
这是苏晨的回答，他显得有些敷衍与心不在焉。
塞拉却不再逗留，说完这一句，便带着织离去了。
倒是织走的时候，回头多看了苏晨两眼。
苏晨注意到她的目光，与她对视一眼，然后偏开了视线。
……
……
第四十三章 进展
待塞拉与织离去，苏晨转身迈步走进了世界之树的树洞之中。
此刻距离苏晨上一次进来，已过了将近六个小时，“世界之树”的休息应该早已结束，现在是可以“接客”的时候了。
既然与自己对话并帮助自己剔除第九域力量的是被镇压在这里的原生命，这五个小时的休息想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休息。
也许是原生命还在和世界之树在某种苏晨看不到的地方“征战”，祂没有办法长时间出现，因此才有了这五个小时，也许是祂要维持对世界之树“侵蚀”的进程，没有太多的力量与时间浪费在苏晨的身上，才有了这五个小时。
但，原生命作为世界之树出现在苏晨面前的时候，真正的世界之树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前后几次被真正的世界之树拽进那黑暗的意识态空间中，也是在原生命“休息”的时候。
由此可见，两者之间，或许现在世界之树还在镇压着原生命，但这颗圣树，亦已经是开始力不从心了。
但它似乎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不是以人类角度来衡量的一段时间，而是以世界之树的漫长生命来衡量的一段时间。
因为苏晨虽然几乎感受不到世界之树的意识态，但他能够感受到的是这颗世界之树仍蕴有生机。
哪怕它的内部已经开始被原生命侵蚀，但它仍还保持着强大的生命力。
借助于中岛花音的诅咒，苏晨对意识态和气息的感觉相对明显一些，因此他能够察觉到这一点。
也正因如此，苏晨在此之前，从没有怀疑过和自己对话的世界之树是假的，他也没有想到，在永镇中，原生命侵蚀世界之树，两者已不分彼此，原生命借助着世界之树的旺盛生命力，遮掩了祂自己的气息，完成了瞒天过海。
但按照现在苏晨的感觉，世界之树就算式微，也许至少也还能镇压原生命个几十年。
几十年。
那对于世界之树来说可能便是沧海一粟、弹指一挥间的事情，但对于人类、对于联邦来说，却是很长时间了。
而这样的长时间，也许足够了，足够苏晨“将计就计”从原生命这里拿到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再反手戳破原生命的阴谋。
但前提是，他要弄清楚原生命对他的帮助是否是真实的，能够起到作用的。
因此，这一次来到树洞的深处，面对早已在等待自己的、那微微的光芒与垂下的藤蔓，苏晨率先开口，道：“我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我感觉第九域的力量似乎衰弱了，但它与我的力量与生命的融合却仍然密不可分——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颗星球。”
树洞深处的光芒微微闪烁，“世界之树”的信息传递向苏晨。
“就快了，还有七天，七天之内，你一定可以感受得到变化。”
苏晨倒是摇了摇头，像是看出了什么一样，道：“你也是在等着看我能不能帮你把森林族的人都运走？”
“确实如此。我们是人类的盟友，但不是所有人类都值得我们信任。森林族——它们与我共生多年，供奉我、信仰我，我孕育了它们，它们也同样孕育着我，哪怕我终将走向死亡，我也应当祝福着它们走的更远。”
“世界之树”的回答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苏晨已经知道了确切的情况，他大概会觉得世界之树的这番话说的相当合理，因为换做是他，也会如此行事，世界之树既然活了这么久，不可能这么一点点的谨慎与小心都没有。
但现在看来，这不过只是原生命的障眼法罢了。
祂怎么可能在乎森林族的死活？
祂的真实目的是想要稳住自己。
苏晨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我也有我的顾虑，我背后是一个人类文明，帮我吸收这么多的人口土著，确实很麻烦，我需要知道，你确实能够帮到我，我背后的文明也需要知道，否则，如果第九域的定时炸弹不能清除，或者你最后欺骗了我，就算那些森林族的人搬迁走了，到了我背后的人类文明所在，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原生命在以世界之树的身份伪装，苏晨便也顺势而为。
他从未和这个原生命提起过关于他背后联邦的事情，因此，世界之树只知道苏晨的背后是一个星空级别的人类文明，却不知道这个人类文明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个原生命就算在厉害，但祂也要受限于信息差，祂已经被镇压了上万年，在这样的巨大时间的跨度下，足够星空文明一茬接着一茬的更替了，而从正常的角度来说，一个强大的暗能生物在一个文明中的话语权，往往与它所在的文明的科技水平以及这个强大的暗能生物的贡献有关，因此，苏晨的这番话，同样是合情合理。
眼看着森林族的人都已经撤走三分之一了，苏晨的诚意已经很明显了，这种情况下，苏晨表现出自己的疑虑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原生命似乎也不疑有他，更没有猜测到苏晨已经发现了祂已把世界之树取而代之，沉默片刻，光芒便又一次闪烁起来，道：“今夜结束之前，我再帮你两次，这两次，我让你‘看’见进度。”
原生命的回答很简单，没有什么解释，只是一个承诺，但这却比任何解释都有用。
没有什么比实实在在的变化来的更有用了。
苏晨的心砰然一跳，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了头，缓缓向前，伸开自己的手臂，示意“世界之树”可以开始了。
黑暗的树洞深处，那些藤蔓开始向苏晨蔓延过来，与他的身躯相连接，那种奇异的吸力，开始又一次地涌现出来，而且，苏晨能够感受到，这一次的力度明显比之前要更强大了，而且，他还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力量，是一种奇异的、“坚硬”的能量，顺着藤蔓蔓延进苏晨的身躯之中。
……
……
第四十四章 交锋！
那是一种暗能。
苏晨从没感受到过如此奇怪的暗能。
空间里的暗能，是一种对普通人类而言不可见的粒子形式的，其在正常的情况之下，是处于一种稳定的隐性状态的，经过暗能生物的转化与再利用，呈现出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来。
而一般，生物体自用的暗能，比如苏晨的本能能量，都是相对而言柔和的，从人类的角度来感受，苏晨的本体能量就如同在身躯之中流淌的一股暖流，像是一股特殊的、格外火热的血流，苏晨所接触的，其他人的暗能几乎也是如此，在纯粹的暗能碰撞的时候，它对外的表现形式是一种柔性的能量。
但现在从藤蔓之中蔓延进来的却有些不同。
苏晨能够清楚地分辨出，这就是一道具有独立特性的清晰暗能。
但这道暗能不是柔性的，是具有某种实体特征的，进入苏晨的身躯，就像是扎针的时候插进身躯里的针管一样。
而且，这个针管不是为了输液，它本身就是“液”，因此，它进入苏晨的身躯之中，便横冲直撞地向前，直捣苏晨的本体能量之源头。
这显得有些粗暴与强硬，苏晨在那一瞬间都心中大吃了一惊，一瞬间以为，这是这个原生命发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想要出手杀死自己！
阿诺瓦尔之环中，沉静久而不动的解析力量都在这一刻翻涌起来，随时等待苏晨的召唤，出手一击！
这些天来，虽然解析力量变得越来越温和与稳定，就如同被驯化的家养宠物，但这并不代表着苏晨失去了对它的控制，恰恰相反，稳定下来的解析力量，对于苏晨来说，更容易控制了，再加上阿诺瓦尔之环的崩裂。
此前阿诺瓦尔之环堵住的情况早已是不复存在，现在，阿诺瓦尔之环堪称是“四面漏风”，只要苏晨一声令下，阿诺瓦尔之环中的解析力量便能够汹汹而出，有多少解析力量，便能够一口气用出来多少。
有解析力量在，纵使是星空顶级，苏晨也是不怕的。
也是正因为有这份把握与底气在，苏晨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是选择了静待观察。
而他紧接着便意识到，没出手是对的，这伪装成世界之树的原生命此番举动，确实是在帮自己。
这一次，显然是加了大力的。
苏晨能感受到，那道坚硬的暗能触碰到苏晨的本体暗能之源后，两者骤然开始了交锋，就像是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一样，那道坚硬的力量势如破竹，贯穿进入苏晨的本体能量中，苏晨的本体能量却没有发生应激反应，而是在这道力量下，被分流、分开。
有一种与精纯暗能不同的、潜藏在苏晨的本体能量之中的东西被一点点驱逐出来！
那种东西并非暗能，也非物质，更像是一种奇特的概念，与之碰撞，那道特殊的坚硬暗能都瞬间发生了变化，坚硬的暗能力量不再坚硬，而是成片地被同化成苏晨的本体能量。
这一幕匪夷所思。
苏晨察觉到，却并不吃惊，因为这种转化他再熟悉不过了，说白了，就是魔改与化物之力。
而对于这道坚硬的奇特能量，苏晨最开始惊讶了一下，但很快，他其实也有了自己的猜测与答案。
这道能量，很可能是原生命的本体能量。
苏晨此前接触到的次级态原生命的力量就很奇特，与正常的暗能生物的力量都不相同，由此推及，这确实很可能是原生命的力量。
祂想要让苏晨看见剔除第九域力量的“进展成果”，便直接开始使用了它自己的力量。
宇宙之中无奇不有，什么样的暗能表现形式都有，祂悄无声息地用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如果不是苏晨早早地便知道现在与自己对话的已经是原生命了，他就算见识过次级态原生命的力量，但其与真正的原生命也毕竟不同，这样的情况下，苏晨也根本不会往这边想。
而现在，苏晨却有些吃惊。
因为他身躯中被分离出来的那道力量，连星空顶级原生命的暗能都可以直接魔改与转化。
哪怕这是一个被镇压的原生命也足够令人惊讶。
苏晨相信——
那正是第九域的力量！
此刻，第九域的力量与原生命的坚硬暗能在苏晨的身躯之中开始了剧烈的交锋，这听起来有些凶险，但其实，其在苏晨身躯中交锋的面积只有不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范围。
两者剧烈的交锋，一会是原生命的力量取得上风，持续向前推进，分离苏晨的本体能量与第九域的力量，时而又是被分离出来的第九域的力量夺回了它的阵地，一口吞下大量苏晨的本体能量，同时反攻原生命的力量，便原生命输送进来的力量转化成苏晨精纯的本体能量。
它们越是打，苏晨的本体能量便是越是多。
而在这交锋之中，作为身躯主人的苏晨则是旁观者。
原生命的力量一点点深入苏晨的本体能量，将苏晨的本体能量一分为二。
一边是纯粹的苏晨本体能量，一边则是扭曲的魔改与化物之力，它们一分开，苏晨便立刻调动自己的本体能量推向一侧，“隔岸观火”，看第九域的力量与原生命的“打架”。
原生命的力量最开始还是势如破竹，分开了不少，但很快便呈现出一种后继无力的姿态来。
原生命似乎也意识到了一点，忽然停止了猛攻，其力量在苏晨的身躯、指甲盖大小的战场之中猛地卷起，形成一个牢笼，将已经被分离出来的那一小部分的第九域的力量卷住，锁死在一方比指甲盖更小的空间里。
随后，苏晨便察觉到，原生命似乎是用了什么奇异的方法。
那感觉很模糊，若不是“战场”就在苏晨的身躯之中，他甚至都感受不到，感受到的时候，变化就已经发生了。
苏晨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爆发，将那被团被原生命力量锁住的第九域的力量，强硬与霸道的溯源打回！
……
……
第四十五章 可行的办法
第九域的力量被打回的方式也很奇怪，苏晨甚至感觉，那一刹出现了某种奇异的通道，看不见摸不着，却可以感受到，从他的身躯内部产生，与阿诺瓦尔之环与不可知的第九域直接相连。
这三个位置就像是一张纸，被一口气打穿了，看似是不同的立体平面，却在一瞬间同步同频连通。
于是，那点被原生命用其力量包裹起来的第九域的力量，便就在这条通道出现的一瞬间就被丢了回去。
与此同时，原生命的力量倒卷而回，伴随着祂的后退，第九域的力量也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不仅如此，同时，苏晨也是听见了一声崩裂的巨响，他吃惊的低下头来，便只看见，在他手腕上的阿诺瓦尔之环上，又裂开了一道极大的裂痕，几乎与之前的那一道不相上下，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竖着裂开的，而是在阿诺瓦尔之环环状的结构上、横线裂开的，与之前的那道裂痕形成一道十字的痕迹，同时，也与此前阿诺瓦尔之环上密集如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彼此相连，进一步的扩大。
至此，阿诺瓦尔之环上的裂痕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地步，犹如一个布满裂痕的瓷器，仿佛轻轻一碰它就会碎落一地。
而且，伴随着阿诺瓦尔之环上这道裂痕的出现，苏晨还清晰地“听见”，在阿诺瓦尔之环中，传来了一道轻咦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却就像是在苏晨的耳边响起的一样，通过解析力量，直达苏晨的耳畔，极为清楚！
苏晨立刻便意识到，那是躲在阿诺瓦尔之环黑暗世界里的那个裂化生命。
从第九域的力量开始侵蚀苏晨之后，阿诺瓦尔之环里的裂化生命便已是许久不见，祂在谋划的最后一步功成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退却，这样退却之后，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苏晨之后也在阿诺瓦尔之环的世界里寻找过祂，甚至去祂之前的那个裂缝对面的恒星系看了一眼，却也都是消失不见了。
自出事之后，这个强大的星空顶级、裂化生命仿佛就那样人间蒸发了，苏晨甚至都怀疑祂是不是不是自己退却的而是也被第九域的力量给“吃掉”了，却不想这一刻忽然出声——是刚刚第九域的力量被打回去，惊动祂了吗？
那个裂化生命来历莫名，这一声不知道有没有被原生命听见……
想到这一点，苏晨立刻抬起头来，观察眼前的原生命，想要知道祂是不是也听见了。
原生命似乎没有听见。
伴随着力量抽回，祂将用以伪装的藤蔓全数收回，退后的那些光点则向前，和平常的状况一模一样，显然是没有听见任何异常。
苏晨便也沉默不语。
裂化生命只发出一声轻咦，随后便又一次陷入了彻底的沉默，苏晨用解析力量扫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祂。
这证明祂藏的极深。
但祂此前已是能出来的状态，不出来，必有祂的道理，而且现在苏晨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纯属于是多一事也无所谓的状态，这裂化生命现在不发难，苏晨便不将思绪放在祂的身上，而是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与之前的“隔靴搔痒”不同，这一次“世界之树”对苏晨的帮助有了相当明显的成效，苏晨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直戴在他左手上的，阿诺瓦尔之环开始松动了，而且不仅如此，他还能够感受到，已几乎与苏晨的身躯、暗能合而为一的化物与魔改之一，仿佛也被削弱了一层。
这事情放在别人身上，眼看着自己的力量变弱了，必定是要焦急不安，但苏晨的心中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两者的松动与削弱，皆意味着第九域力量在他身上的衰弱。
这意味着，在这个星空顶级原生命的帮助下，苏晨此前饮鸩止渴喝下的毒药，正被抽丝剥茧地剔除出去。
虽然从这一次的情况来看，第九域的力量被抽离的并不算多，但还要时间。
只要这个方法可行，原生命有办法帮到自己，那么，这就是一条可做的康庄大道！
没有什么别剔除第九域的力量更让苏晨心动了。
第九域的力量，是苏晨得以从远辽一路走到今天的基石与依仗，但现在，它却也已经变成了苏晨的负累、甚至是将毁灭它的东西，事物的两面性，在这一件事情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世界之树”的光芒升起，原生命仍用这种方式与苏晨对话，闪烁着道：“你可以确认一下，我是否有能力帮你解决你身上第九域的问题。”
答案已在苏晨的心中。
苏晨压下自己心中的激动与澎湃，立刻道：“可以，放心，我必将森林族的人全部运走。”
原生命根本不在乎森林族是生是死，对森林族的关心、甚至是这份警惕与筹码的交换，只不过是祂对世界之树的伪装，希望借此可以瞒天过海，不让苏晨发现祂已经蚀空了世界之树，破镇指日可待。
而这却也是从间接的角度说明，血祭四方祭坛虽只是一个笑话，但这颗星球，应当还有可以加固祂松动的镇压的办法，否则，祂便可以肆无忌惮，就算让苏晨知道祂的真实破镇状态也无所谓。
既然小心翼翼，就证明还有所忌惮。
祂忌惮的不会是苏晨，只能是曾经镇压祂的人类神灵或世界之树在这颗星球上留下的残存手段，或可借助于苏晨或森林族人之手启动，因此，祂才要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不知道祂已经濒临破镇的边缘。
苏晨早已识破了祂的伪装，这时候便也很自然的想到了这个关键点，但苏晨同样在装聋作哑。
原生命有所求，苏晨为自己，同样也有他自己的所求。
宇宙中，无论是谁，谁不是各取所需？
当下，苏晨也只是说了几句漂亮话，便扭过头，又和之前一样，平静地走出了树洞。
但只有苏晨自己知道，这一刻，他的心中惊涛起伏，并不平静。
……
……
第四十六章 黑暗之始
这颗星球还是白昼，但天色却显得格外灰暗，那些遍布在行星角落的发光植物，构成了这个白昼里最重要的光源。
苏晨站在世界之树茂盛的、犹如平台一般的树冠之上，抬头仰望，天空中，最近的那颗卫星已经无限地逼近了大地。
三颗卫星，将双星系统的两颗恒星遮蔽，它们所投射到这颗行星上的微弱光芒，彻底被阻断。
而世界之树上，却反而开始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它并不那么起眼。
苏晨要站在树冠上才能够分辨得清楚，一片朦胧的金色光晕，远远近近地覆盖在这片世界之树的树冠上，像是每一片叶子都在发光，但贴近了观瞧，却发现每一片叶子都是正常的。
是它们在汇聚空间之中的暗能。
是世界之树在汇聚暗能。
就像是吸收营养，进行光合作用，当太阳被卫星遮蔽，现在，它便改换了方式。
当然，这可不是为了光合作用。
苏晨站在树冠上放开自己的暗能感知。
——原生命对他的帮助起到了真实的效果，他能感受到那种奇异的抽离感，那不仅仅是阿诺瓦尔之环的崩坏松动，更关键的是，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身躯之中的本体能量、暗能感知都产生了一种分离的感觉，虽然还连接着，但这意味着第九域与苏晨并没有那么紧密了。
断了电的灯泡，无法在黑暗的荒原里再次亮起，黑暗荒原里的猎手，便也无法寻觅着光明来找到它的猎物。
因此，苏晨现在可以简单地使用自己的暗能感知了。
他觉得世界之树现在的变化很是奇特，因此他放开自己的暗能感知，想要感受一下。
这颗巨大的树木是生命、是暗能生物，吞吐与汇聚着磅礴的生命，甚至可以帮助人类的旧日之神完善对一个星空顶级原生命的镇压，但它却没有种姓，不具备也不遵循常规意义上暗能生物所拥有的模式。
然而，这也不影响它的特殊与强大。
这很独特。
苏晨从未听说与见过类似的生物。
现在的这一幕，更显得奇异。
在苏晨的暗能感知之中，暗能的世界里仿佛忽然刮起了一阵“自然之风”，这自然之风吹动着空间中漂浮如尘埃的暗能粒子，向这颗世界之树汇聚而来，那风是如此柔和，却并不能够吹动可见物质世界里的一草一木，唯有暗能动荡，就连苏晨都感受到，他身躯之中的暗能都沐浴到了这阵暖人的自然之风。
他的本体能量欢呼着、雀跃着，仿佛也要跟随着这道自然之风冲出体外，一起奔向世界之树。
但世界之树的这道自然之风是有克制的，它对空间中无主的游离暗能呈现出一种吸引的姿态，将之汇聚到其树冠与树干的位置上，焕发出金色的莹莹光芒，但对于有主的、生物体之内的暗能，便只是点到为止的吹拂，便仿佛只是一阵真正的自然之风，吹动草原上的草木轻轻摆荡，仿佛要被吹飞，但那却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而显得格外的柔顺与舒适。
苏晨的眼睛里开始亮起光芒。
他无限制地开启了自己的暗能视界。
他眼睛里所见的、空间的暗能粒子更密集与清晰地出现了，它们无处不在，充斥着整个世界，这一刻，响应着世界之树的呼唤而来，在世界之树的树冠与树干之上被激发，呈现出光怪陆离的色彩，消耗中，变成一片片朦胧的、可见的金色光晕，覆盖在世界之树的各个角落。
月黑之日的黑暗笼罩之下，这颗世界之树，正焕发出梦幻迷离的金色光芒，像是传说中的黄金树。
而令苏晨啧啧称奇的是，世界之树汇聚的这些力量，却不是要被它所吸纳的，而是在汇聚之后，形成一种奇异的波纹状的暗能涟漪波，以世界之树为中心，向这颗星球的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直至覆盖整颗新球的每个角落。
而在世界之树的中央位置，更有一道非暗能生物几乎不可见的光芒冉冉升起，一路向上，微弱但坚定，直达星河之外，似乎是与头顶那颗距离这颗星球最近的卫星相连了。
那颗被森林族称为“神圣之月”的危险卫星。
这些暗能不是世界之树要拿来吸收的，而是要反哺给这颗星球与世界的。
而且，它们其实并没有被如何消耗，世界之树对这些精灵般的暗能进行了一种让苏晨啧啧称奇的转化，它对这些暗能并未如何加工，仿佛只是把它们汇聚起来，然后改变了一下它们的排列方式，便又一次将它们以特殊的方式“打”了出去，让它们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之中，在这颗行星的表面上形成一层独特的暗能结构。
而因为空间里的暗能是流动的，源源不断的暗能冲刷着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因此这种暗能结构难以久存，很快便会消失，因此世界之树必须要重复着它的这一进程。
周而复始。
苏晨感受着这暗能的变化，这时候却忽然明白了世界之树这么做的原因。
森林族只看见了问题的表现，它们认为圣树在月黑之日焕发出金色的光芒与枝桠，那是它在为森林族的人照亮黑夜，但事实上，那并非如此。
也许世界之树却有照明的想法，但其这么做的根本原因，是在稳定这颗星球的生态环境，并阻挡那颗“神圣之月”在引力的作用下不受控坠向这颗星球产生碰撞，因此，它改变空间中暗能的存在结构和形式，从而通过暗能在这颗星球上构建出一个新的引力结构，一边稳定这颗星球所受到的潮汐力的影响，一边将坠向这颗星球的卫星“神圣之月”推开。
这才是它真正的作用。
世界之树，只是在用它的方式保持着这颗星球的有序存在与稳定。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从世界之树树冠中央升腾而起的光芒对那颗卫星的“推阻”作用并不大，想来是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
……
……
第四十七章 “帮助”
世界之树在磅礴地运转这颗星球上的暗能，那种力量，苏晨从未所见，站在这里，他也能够感受到那种暗能的拂动，这对于他的境界提升也有更大的好处。
一旦第九域的力量在原生命的帮助之下被剔除，苏晨将成为真正的、正常第六种姓强者，到时候，他就可以正常地继续前进，向他久未突破的第七种姓的大门进发了。
经过上一次赤色星球一战，苏晨曾经短暂地达到过第七种姓与第八种姓，那虽然只是战力上的触及，但那对于苏晨来说，也是让他幸运地触碰到了久违的大门。
想到这里，苏晨便很自然地又畅想了些未来。
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世界之树之上。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颗世界之树所焕发出来的光芒正变得越来越明亮——它正一点点成为一颗名副其实的、真正的黄金之树。
而且，在这颗世界之树的中央，真的开始有金色的枝桠蔓延出来，那像是一道金色的电光被固定在了半空中，它从世界之树的树冠之中升起，在半空中扭曲、折转、分叉，最终定格在不相同的姿态，而它的实质，其实仍是连接与抗拒着天空里无限逼近这颗星球的那颗“神圣之月”卫星。
只是因为在一次次周而复始的力量汇聚与暗能重构之中，这一区域所聚集的力量越来越庞大，以至于暗能凝固、形成一种介于可视物质与暗物质之间的暗能量状态，才有了这种延伸向半空中的、金色的枝桠的东西。
看起来神圣而美丽。
苏晨相信，这绝不是原生命的努力。
这是真正的世界之树的意志在支撑着这颗星球与这个世界。
然而这才让苏晨感到匪夷所思。
他很清楚，他脚下的这颗世界之树，从中央的主干已经被原生命侵蚀过半，它的存在甚至已经弱化，原生命都可以“代替”它在外活动，甚至伪装成它，但它却仍有力量可以支撑这个世界。
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颗世界之树，也许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它用生命镇压原生命，并守护着这颗星球。
为此，它可以牺牲自己。
想到这一层，苏晨便不再于树冠上停留，因为世界之树这种大公无私的行为，简直是对苏晨的嘲讽。
虽然苏晨对这种圣母行为本身也不是很看好，但时移世易，现在的这种情况下，苏晨不可避免的会进行一种对比，由此生出一种负罪感。
这种负罪感趋势着他又一次踏入圣所树洞之中。
——五个小时的世界已在世界之树一呼一吸的脉动之中度过。
苏晨要来这里再见原生命。
继而得到它的帮助。
在刚刚的五个小时里，苏晨不光检查了自己的状态，也不光只是在感受世界之树磅礴的暗能汇聚，他还进入了阿诺瓦尔之环的世界一次。
那黑暗的空间如旧，它似乎是独立存在的某个宇宙位置，阿诺瓦尔之环也不过是它的一个入口罢了，因此阿诺瓦尔之环的松动与崩裂，只能够影响阿诺瓦尔之环与它的联系，却并不能对这方黑暗的世界造成什么同步影响。
苏晨进入阿诺瓦尔之环的世界，是去找裂化生命的。
那声轻咦还是让苏晨有些难以释怀，想要找出裂化生命的位置，或可进行又一次的谈判。
但可惜，在那一声轻咦过后，裂化生命又一次消失了。
苏晨甚至借助解析力量穿到了裂化生命所在的那片恒星系的所在。
现在，那个恒星系已经完全黯淡了，恒星坍塌，仿佛即将演化成一颗矮星或黑洞。
盘踞这里的裂化生命却不见了。
找不到，苏晨只能作罢。
只要裂化生命不出来就没有事情，等阿诺瓦尔之环碎裂成渣滓，那么，阿诺瓦尔之环与那个黑暗世界的通道也就会随之消失，只要到时候裂化生命没有动作，那祂便永远不可能再通过这条路出现，也就不可能对苏晨产生威胁。
宇宙之大，便是有这样的好处。
伴随着世界之树的变化，树洞里也焕发出微微的光芒，蒙上了一层令人目眩神迷的淡金色的光泽。
走在这里面，罕见的不再感到阴森可怖，甚至有一种在走金光大道的感觉。
而原生命就在这里等他。
微光闪烁，藤蔓一条条向苏晨探来。
这是月黑之日结束之前，苏晨最后一次来到这里，当这一次原生命对他的帮助结束，月黑之日将正式开始，按照约定，月黑之日结束前，苏晨不会再进入这里。
而知道了原生命确实可以帮到自己，苏晨也没有那么急迫了。
时间虽然紧迫，但毕竟还很久。
金色光芒笼罩的树洞最深处。
苏晨缓缓闭上眼睛。
而与此同时。
森林族的营地里却正热闹起来。
这几天的运输，送走了森林族一大批的老弱妇孺，那是最优先的撤离者，而剩下的，则是森林族的中青年一辈，都还留在这里，它们留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迎接这最后的庆典。
月黑之日将至，它们将围绕着金色的黄金树下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虽然，当它们离开这颗星球，它们此前所使用的年的概念也会模糊，但这是森林族的坚持。
水滴状飞船停靠在天空的远端，白枫和吕安邦不甘寂寞，也加入了这场省会之中。
载歌载舞的森林族人热情地为他们准备了食物，被邀请他们也参与进活动之中来。
白枫这时候表现的倒很是克制，拒绝了下去和一堆森林族美少女精灵一起载歌载舞的邀请，而是和吕安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狂吃猛喝，道：“这烤肉不错啊，这才是真正的原生态烤肉，来来来，吕安邦，你快来点。”
吕安邦乜斜着他，道：“今天人家邀请你和美女跳舞，你怎么不去了？”
白枫一瞪眼睛：“人家邀请我我就去，我岂不是很掉价？我才不去。与这相比，我倒是有些遗憾，不能让叶晓晓他们来这地方玩一玩，这地方真的很适合度假。”
吕安邦喝了一口果酒，笑着说：“你这家伙，真是个奇怪的人。”
……
……
第四十八章 突下杀手
苏晨正如痴如醉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原生命的力量在与第九域的力量交锋。
在苏晨的身躯之中，原生命的力量仿佛是一把精确的而完美的激光手术刀，从外界切入，直入关键之所在，深入苏晨的本体能量最深处，将苏晨的本体能量与第九域的魔改化物之力一分为二。
而这却并不伤及苏晨的本体与能量，被分离出来的本体能量完全受到苏晨自己的自我控制，在他的操控之下退向一侧，似乎和苏晨一样，成为这场“战斗”的旁观者。
这场“战斗”发生在苏晨的身躯之内，但苏晨却是那个参与感最低的人，这似乎也是一种讽刺。
弱小者连自己的事情都掌控不了。
苏晨一个第六种姓，放在混乱星域里，也许也会是一个霸主级别的小山大王，但在第九域与原生命的面前，他却只能算是蝼蚁。
但苏晨没有想这么多，他正在记录与观察。
原生命的力量的层次极高，手段极强，与第九域的力量的碰撞也十分奇异，要是在外界对抗，可能对苏晨这种第六种姓来说，只是浮光掠影般的场面，看都看不见，但这场“战斗”爆发在苏晨的身躯里，他却能够观察到一些细节。
他想要借此弄清楚究竟什么样的力量才是星空顶级，更想要弄清楚原生命是怎么做到将第九域的力量与自己分离的。
苏晨想要得到的这两个答案，前者与苏晨的突破息息相关，苏晨不是第一次接触星空顶级，但这是他第一次得以如此近距离与“亲切”的观察一个原生命的出手与对抗；后者则是与苏晨的自力更生相关，虽然他有求于原生命，现在这个原生命也确实是在帮他，但这世界上的事情谁能够说得准？更何况，现在原生命对他的帮助不过是祂作为世界之树的伪装罢了，这层伪装随时都可能被撕掉，这样的情况之下，苏晨若是能够率先从原生命现在的手法中得到答案，甚至可以复制原生命的方法，自己给自己剔除第九域的力量，那才是一劳永逸。
上一次的时候，苏晨的关注点全在原生命能不能真的给自己带来实质性的帮助上，现在，这一点确认了，苏晨的关注重心自然便是变得越发地实际起来。
他现在，堪称是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眼前的情况。
第九域的力量与原生命的力量虽在苏晨的身躯之中交锋，但两者都与苏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不愿或不能伤及苏晨，这才使得苏晨一个区区第六种姓，可以观察这种层次的力量的变化。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宇宙中，高种姓不多，但也不少，但如何突破高种姓，却是鲜有人知的事情，就算是达到高种姓甚至是神灵层次的顶尖存在，它们突破的方式与方法，往往也不尽相同，这有一部分原因，自然是因人而异的差异，三千大道各有不同，但却也有另外一方面的原因，那就是大家都缺乏信息。
像是苏晨这样到了第五种姓不知道该怎么往第六种姓走、到了第六种姓又不知道该怎么往第七种姓的情况在宇宙中并不是少数，或者可以这样说，苏晨的这种状况才是常态，宇宙中高种姓不少，但却很少有公开的信息流露出来，宇宙中，最重要的资源就是信息，尤其是高种姓突破的信息，除了只在本族之内流传，很少会外露，而除了一些强大的文明，绝大多数的文明与个体，是没有高种姓的传承的，就算有，进展到最后，也要面对无信息可用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对其他宇宙中高种姓的力量层次的琢磨，便成为了宇宙中绝大多数暗能生物寻找突破之路的唯一法门。
其实，银色飞船中守望者舰队的结构，也更类似于这一种，相当于是一种暗能生物聚集在一起，共享信息，为大家突破而做准备与努力，前人的路走好了，后人自然也有路可走，算是星空中少有的非我族类也可以合作共赢的良性状态。
当然，守望者舰队已被苏晨全灭，而且，根据早先焦黑影人的描述，苏晨觉得，守望者舰队的存在意义，似乎也并非是为了大家一起升级这么简单，那是一个理念性的组织，只不过是发展到了今天，逐渐改变了性质罢了。
但可惜的是，似乎苏晨的层次还是太低了，他纵使是有这样的机会，极其认真与努力的观察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任何端倪来。
他想要弄清楚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因为这种交锋他根本看不明白，第九域的力量他看不懂也就罢了，但原生命的力量运作，苏晨也看不明白——他只能强迫自己，继续围观，一直看、一直看，看不懂，便强行在自己的脑中记录下来，以便于未来他的境界提升上去了，可以理解的时候能够理解上。
而在这个过程中，苏晨却觉得，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温度变得越来越高，树洞之中五十多的温度一路攀升。
六十度、七十度……八十度。
而且不仅如此，树洞之中大量的烟尘簌簌而落。
似乎是整颗世界之树都在摇晃。
世界之树树洞的内部安静异常，苏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生命的力量又在他的身躯中和第九域的力量交锋，他没有办法分神抽暗能扩散到世界树外观察，而树洞深处又没有暗能，便无法通过暗能流动带进来的信息获知外部的情况。
但苏晨感受到周围的那种变化越来越明显与剧烈，他的心中却是生出一种强烈不安的感觉。
眨眼的功夫，这树洞之中的温度已经快要逼近一百度了。
如果不是这棵树特殊，这时候它应该已经开始自燃了！
他有一种预感，这种突变绝不对劲！
而就在这时候，苏晨的脸色却是骤变。
因为毫无征兆的，在苏晨身躯中与第九域力量交锋的原生命之力在这一刻忽然改变了进攻方向，抽离力量，于苏晨内部身躯绞杀苏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