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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冠上珠华txt下载     冠上珠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二十八·围攻

    初永诚不可置信,他跟邓兄可是一路上同生共死的交情,好几次遇见危险,邓兄还把他推开救了他呢,说邓兄是假的?这不能吧?横看竖看,邓兄也不像是个骗子啊,如果要他来看的话,牢里的那个问都不用问,肯定才是假的。

    但是显然袁大人不是跟他一样想的。

    袁大人恶狠狠地看着萧恒,眼里事毫不掩饰的恶意。

    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本来就已经彻底撕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今天反正不管这里的是不是萧恒,死了才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解决办法。

    最近这些天,他也担着巨大的压力东奔西跑,每天都在疲于奔命的找人,早已经耐心到了极点,就像是现在,他的眼睛都是通红的,熬了这么多天,早已经熬的心血都要好干了。

    不过,幸好这些耗费都是值得的。

    萧恒仍旧淡定从容,他挑了挑眉,脸上甚至还有一丝笑意:“那袁大人的意思是?”

    袁大人懒得再兜圈子,他如今府兵在手,萧恒自己送上门来,死也白死,在这个时刻,别说什么皇太孙不皇太孙的,他就只是个冒充邓从锐的刺客,也因此袁大人丝毫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直勾勾的盯着萧恒,冷冷的说:“我没有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既然牢里的才是真正的邓从锐,那你就是个假货!”

    初家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初永诚更是面色惨白,现在邓兄是不是假的他不知道,但是袁大人的恶意他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难道邓兄真的有什么得罪袁大人的地方?

    还是说邓兄真是刺客?

    可是.....看邓兄这样子,这也不能是啊!

    他心里乱糟糟的,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眼前这个情形,他也的确是没有那个胆量张口帮邓兄说话了,往边上站了站,不着痕迹的离邓兄远了点。

    覃徵同垂下眼帘,一面搀扶着自己怀着身孕的小妾,一面脑海里飞快的思索,最终他没有阻拦袁大人。

    袁大人有一句话说得对,不管哪个是假的,可肯定有一个是假的。

    那么,两个都弄死,也是一样的。

    昭通是他们的地盘,现在还没有钦差介入,也还没有朝廷的人来,在所有人来之前,把事情定下来,那么就死无对证,不管谁来了谁死了,都翻不出天去。

    袁大人没有阻碍,便狞笑着冲手下一挥手:“擒住刺杀皇太孙殿下之逆贼,若有违抗,格杀勿论!不论是谁能擒住这些刺客的,必定重重有赏!”

    得了命令的府兵一拥而上,就在此时,萧恒身后之前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苏嵘和唐源一左一右飞驰而出,猛地将最先围上来的那两个府兵斩杀。

    他们的动作迅疾而狠辣,那两个府兵还没有反应过来,长剑就已经透体而过,迸出一地的血。

    初永诚目瞪口呆。

    在他的印象里,邓兄的这几个随从根本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跟自己的下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邓兄的下人却能如此迅疾的杀了两个人!

    他难道真是假的?!

    初家所有人也都惊住了,初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尖叫了一声,再看那满地的血,更是支撑不住,一下子晕了过去。

    众人的反应其实也就是瞬间的事,死了两个府兵之后,其余的府兵愣怔片刻之后便继续朝着萧恒他们冲过去。

    袁大人目光凶狠,见萧恒身边的人一出手就杀了两人,更加确定萧恒是假的邓从锐,否则的话一个文官家的孩子,哪里来的这么身手过人动手就能杀人的护卫?

    好!

    他在心里叫了一声好,根本不在乎府兵死了两个,反而放下了心头大石。

    当然是大好事,他为了找萧恒已经忙活奔波了大约一个月了,这些天真是熬的累了瘦了十几斤,现在终于找到了。

    接下来的事不过是围而杀之。

    这也不难,萧恒又不是三头六臂。

    苏嵘跟唐源两人都是身手非凡的人,自然不是这种府兵可比,很快便将前面一排府兵都给放倒,而后苏嵘冷脸往前一立,气势万分的大喝:“皇太孙殿下在此,谁敢放肆?!”

    他说着,手已经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冷冷的伸手举到众人眼前。

    那块令牌是纯金铸成,上头还铸着元丰十九年制的字样,周边全都是龙纹,哪怕是不懂行的,一看也知道这东西是真的。

    皇太孙!

    初家的人全都张大了嘴巴。

    初永诚更是吓得已经完全呆住了,现在的冲击比之前知道邓从锐是假的更要大,他看着萧恒,脑子里一时乱纷纷的。

    原本以为攀上邓从锐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可是谁能想到,原来邓兄竟然是皇太孙!

    皇太孙啊!

    等等!

    初永诚后知后觉的觉察出不对。

    皇太孙的身份如此尊贵,那为什么还要冒认一个学政公子的身份?

    难道学政公子的身份还能尊贵过皇太孙不成?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还有,皇太孙已经亮明了身份,为什么袁大人和自己姐夫却都没有反应?

    这可是皇太孙啊,不同于学政的公子,是他们都该伏地拜谒的王爵,怎么他们却都表现的如此奇怪?

    袁大人心里最后一点的顾虑也散尽了。

    好!他们自己承认了,这更好。

    真是可笑,以为亮出身份就能让谁害怕不成?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图穷匕见,看谁还能独善其身!

    覃徵同也面露震撼,没有想到袁大人这次I的猜测竟然是真的,真的是萧恒装成了邓公子。

    但是他又有些想不通,不知道为什么,萧恒难道不知道这满城的搜捕都是冲着他去的?

    说到底,抓刺客是假的,抓萧恒才是真的。

    他为什么还跑到知府衙门来?这也太大胆了!

    袁大人才懒得管那么多,他声音尖利的大喊:“别信他们!皇太孙早已身死,都是这帮刺客所为,他们抢了殿下的令牌,如今更是罪证确凿,快点把他们拿下,死活不论!”

    一百二十九·图穷

一百二十九·图穷

    府兵们却一时没动。

    其实,袁大人他们虽然大胆,也虽然是一心想要置萧恒于死地,但是明面上,他们总不能真的跟每个士兵都说,我们要杀的就是皇太孙。

    他们一直是打着要杀刺客的名头让府兵和卫所的官兵大肆搜捕的。

    除了一些极亲近的心腹,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要杀的其实是皇太孙。

    所以,苏嵘这一手,的确是镇住了一些人。

    见有人迟疑,苏嵘牵了牵嘴角,手里的令牌往前又送了送,眉眼冷肃的重申:“永定伯苏嵘,永宁长公主驸马唐源,奉命随皇太孙殿下赴云南平乱,如今皇太孙在此,谁敢放肆!?”

    直到此刻,苏嵘才一把撕下了嘴唇上黏的假胡子,目若晨星的望着众人。

    初永诚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原本还觉得邓兄的这些下人跟自己的下人也没任何分别,觉得袁大人是看走了眼,可现在看,哪里是没分别?只是人家太会伪装了而已!装的可真像啊!

    覃徵同瞳孔猛地震了震,他被威逼利诱的答应了围剿萧恒他们一行人,但是此时面对萧恒他们现身,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他还是下意识的有些害怕和心虚。

    相比之下,袁大人就要干脆的多,袁大人直接冷笑厉声道:“放你娘的狗屁!人人都知道,皇太孙殿下已经死于刺客手中,驿馆那里五百多钦差仪仗全数覆灭,现在拿着令牌的,全都是刺客!”

    他指了指那些府兵,凝眉沉声下令:“杀!若是放走了刺杀皇太孙的刺客,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谁能负担的起!?”

    在煽动情绪这一块,袁大人向来是个中高手,詹长史微微冲着袁大人轻声说了一句,袁大人便转头打了个呼哨,紧跟着又有三十几个穿着甲胄的官兵冲了进来,那些官兵跟府兵不同,都是卫所里的兵,也是袁大人亲自训练提拔的,都是他的心腹。

    有这些人进来,局势顿时就又不同。

    这些卫所的兵对于袁大人的吩咐是令行禁止的,一听袁大人说杀,毫不迟疑的捧着长枪便冲着萧恒他们一行人刺了过去。

    袁大人知道萧恒当过锦衣卫,也知道萧恒的身手十分不错,但是那又怎么样?

    双拳难敌四手,打仗可从来不会因为你身手好就能赢的,这一次萧恒死定了。

    前面的府兵迟疑不前,后面的卫所官兵却如狼似虎,初永诚吓得屁滚尿流,再也顾不得邓兄不邓兄了,往边上一滚,先离得远远的,惊魂未定的望着邓兄的方向闭起了眼睛-----邓兄肯定是没了。

    谁知道也就是这一瞬,忽然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耳朵飞过去了,初永诚吓得要命,忙伸手捂住了耳朵,就见漫天箭矢在自己头上飞过去。

    我的娘啊!

    他直接给吓傻了,可随即才发觉,这些箭矢不是朝着被卫所官兵们围的都看不见了的萧恒他们去的,而是朝着这些卫所的官兵去的。

    果然,因为是背后毫无防备,那些卫所的官兵多有中箭惊呼的,场面一时混乱起来,其他的卫所官兵也有惊疑不定回头去看情况的。

    袁大人同样面色铁青,既惊且怒的回头:“是谁放的箭?!”

    覃徵同面色惊惶,虽然看起来发生了很多事,但是其实这么多事,发生的时间算起来也就是一忽儿功夫的事儿,哪怕他也算得上是久经官场,也仍旧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

    昭通已经是被他和袁大人一手把持,从上到下此时都已经穿一条裤子,而昭通境内的卫所官兵也都是听从袁大人调动的,在此情形之下,围剿萧恒其实就跟瓮中捉鳖一样。

    既如此,这些放箭的,是什么人?

    难道是萧恒那些钦差护卫?

    可是那些护卫平时隐藏在何处?

    城里已经挖地三尺的在搜查了,这些人是躲在哪里,如今又从哪里冒出来的?

    箭雨没有受任何人的影响,接二连三的朝着他们飞过去,覃徵同狼狈的拉着自己的美妾躲避,脑袋昏沉沉的有些立不住,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要晕过去。

    初氏更是吓得肚子都痛了,喊了一声大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的蹲下身去。

    袁大人身手不错,闪躲着躲避这些箭,好容易等到这短暂的箭雨停了下来,他的那些卫所官兵此时也损失了几乎一半,剩下的一半-----剩下的一半都不够苏嵘和唐源料理的,他们两人的武功都能以一敌十。

    到了此刻,袁大人又是惊慌又是愤怒,浮肿的眼睛瞪得老大,头痛欲裂的指着自己几个一直没动的亲兵:“去看看到底是谁!”

    他的几个亲兵没敢动,毕竟谁都不是傻子,能在这个时候冲进知府衙门还动手的,肯定是已经把外面的府兵也都震慑或者是降服了,那这种情况,不管来的是谁,总归不是跟自家大人是一路人,他们这些小卒子上去有什么好处?

    不过好在也没等袁大人呵斥他们磨蹭,已经有一道浑厚的声音自外响起:“是我!”

    随着这一声响起,一个白蟒箭袖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院子里的众人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沉声道:“本世子奉旨搜寻皇太孙,彻查驿馆失火遇刺之真相!”

    是宋翔宇!

    覃徵同在京城是见过宋翔宇的,听说宋翔宇要来,他还很是慌了一阵子,现在看见宋翔宇竟然神兵天降,一时头晕目眩,这回是真的站不住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素来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表现的镇定自若的詹长史也是面色大变,见到了宋翔宇的那一刻便下意识的朝着袁大人身手跺了跺。,

    而袁大人已经紫涨了脸。

    他们收到的线报和消息,宋翔宇分明还在路上,算一算路程,至少还得要十几二十天才能到,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提前这么多天到了,而且他是如何进的城?!

    一百三十章·翔宇

一百三十章·翔宇

    他竟然能无声无息的进了昭通!

    底下的人是怎么办的事!?

    宋翔宇才不会管他们在想什么,见还有许多府兵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便沉声道:“听说皇太孙在此?”

    覃徵同已经晕过去了,初氏跪在他边上心里又惊又怕,此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初家众人也都如同惊弓之鸟,还是初永诚心里一动,指着被人群包围的方向瑟瑟发抖的说:“是是是.....那边有人说自己是,是皇太孙。”

    他太过紧张了,以至于说完这句话,便开始弯腰呕吐起来。

    袁大人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宋翔宇突然来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此时宋翔宇来了,打乱了他全盘计划,让他一时手足无措。

    该怎么办?

    宋翔宇过来带了多少人?又是怎么避开了府兵和卫所官兵的盘查来了这知府衙门?

    他想不通。

    而此时,苏嵘已经大声喊:“世子,皇太孙殿下在此!”

    这时候,那些府兵已经不敢再动,纷纷跪倒在地,苏嵘和唐源让开,萧恒便立在正中,朝着袁大人笑了笑:“袁大人,本宫到底是太孙还是刺客,你现在知道了吗?”

    袁大人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事实上,他现在已经脑子里一片混沌,猛地便寻了个机会往月洞门那边冲。

    他武功不错,再加上地形熟悉,只要从这里逃出去了,那就仍旧还有活路。

    只要找到自己姐夫。

    云南到底是他们的地方,而且只要去了木桐那边,那么就算是成了朝廷的叛徒,那也能有一条活路走。

    算盘打的很好,而且进展也的确是很顺利,他三两下就蹿到了墙根底下,双腿蹬在石凳上借力跃上了树梢,只要能从这里出去,他便能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把这些人都甩在身后,让他们跟在屁股后头吃屎。

    可也就是这时候,他忽然觉得背后有劲风袭来。

    有人偷袭!

    他身手灵活,身体后仰,左手揽着树杈转了一圈避开身后的偷袭,可下一刻,那人便同样借着树杈转动身体,猛地朝他攻了过去。

    他下意识的想要挡,可根本抵挡不住,那人的腿简直如同是钢筋铁骨,反而是他觉得自己的腿都咯噔了一声,随即便有疼痛钻心袭来,这痛痛的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眼前景物一阵模糊,随即便觉得天旋地转,抓不住手里的树,人已经猛地坠落了下去,

    直到背部传来一阵更加沉闷的剧痛,他才觉得胸腔被挤得都似乎变了形,克制不住的喷出一口血,躺在地上起喘着粗气。

    而萧恒也已经从树上下来了,他懒懒的站在袁大人跟前,见袁大人面露惊恐,很是好整以暇的牵了牵嘴角看着他:“袁大人,此时认出本宫是谁了吗?”

    袁大人没有想到萧恒的功夫比传说中的还要好,他现在已经头晕目眩说不出话,只能喘着粗气看着萧恒,嘴角不断有血渗出来。

    萧恒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挑了挑眉看向了初永诚:“贤弟,你是当地人,去把此地最好的大夫请来,别叫他死了。”

    初永诚此时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他亲眼看着文质彬彬的邓兄转身间就变了个人,刚才飞过去踹飞了袁大人的样子更是杀气腾腾,哪里是前几天那温和的样子?

    初老爷见他没回答,猛地推了他一把。

    儿子吓傻了,他倒是还没傻。

    女婿显见得是做错了事,得罪了皇太孙了,若是再不做补救,那初家也得跟着一起完蛋!现在还好,听皇太孙的意思,还没有迁怒初家,对初家太过厌恶,总要先保住性命才是最实惠的,自然是殿下吩咐什么做什么了。

    初永诚被这么猛地一推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应了一声,自己还觉得头重脚轻,但是也不敢耽误的出去了。

    宋翔宇已经大步朝着萧恒走过去,猛地拍了拍萧恒的肩膀,虽然看到了他飞来飞去的精神的样子,但是到底还是把他全身上下都给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毫发无损,这才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

    为了赶路,宋翔宇是跟钦差仪仗护卫分开走的,他自己带着羽林卫和锦衣卫快马加鞭的赶路,钦差护卫们就护卫着‘钦差’在后面,当然,也是做出赶路的样子,否则若是慢慢的,人家也早就起疑心了。

    饶是如此,宋翔宇紧赶慢赶,也险些赶不上。

    他神情憔悴,人都瘦了一圈,最终这些所有的担忧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没事就好!”

    天底下为人父母的,谁不是就盼着儿女平安无事呢?

    他养了萧恒十几年,萧恒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是在他眼里,也跟亲儿子没有两样。

    萧恒自然也知道他的担忧,见他风尘仆仆消瘦憔悴的样子,顿时有些泪意,可他的情绪早就已经十分收放自如了,哪怕是激动到了极点,其实他此时面上的表情还是不怎么大,只是握着宋翔宇的手紧了紧,声音低沉的喊了一声父亲。

    这一声父亲压得十分低,是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喊完了这一句,萧恒才松开了宋翔宇,后退了一步站稳:“我没事。”

    宋翔宇被这声父亲喊的心里又酸又痛,这一路赶来的心急如焚和疲累在这一刻终于都消散于无形,因为结果是好的。

    他想要伸手摸一摸儿子的头,不过在这样的场景之下这样显然不大合适,他便很顺手的将手放在萧恒肩上拍了拍,嗯了一声:“殿下吉人天相,自然是不会有事的。”

    说了几句话,覃徵同已经醒了,初氏惊恐不安在边上紧张的盯着他,见他醒了,忙喊了一声大人。

    覃徵同面色惨白,顾不得应付先坐直了身子,见到了宋翔宇和萧恒都朝自己看过来,忙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

    苏嵘在边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里一片冷漠。

    若是今天的处境互换,这些人可是连跪下认错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此时的哭,也不过是哭自己竟然没能得逞罢了。

    一百三十一·求饶

一百三十一·求饶

    易地而处,若是换成今天失败的是他们,那么他们连跪下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以苏嵘没有任何的感觉,对于覃徵同的狼狈模样,若说有什么感触,也只是觉得以后行事要更谨慎,绝不要落入如此境地。

    他都如此想,更别提唐源了。

    最近这些天,委实是唐源最不容易最尴尬的一段日子,他自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苦,天天东躲西藏的,为了保住性命,那是真的连山洞都住过,而且,他是亲眼看着收留自己的百姓是如何被那些官差弄得家破人亡的。

    他如今巴不得覃徵同这些蠹虫之流死的更快些。

    覃徵同自己心里也有数,一双手抖得不成样子,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打起摆子来,两眼无光的磕头求饶。

    萧恒走到他跟前俯视着他,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的开了口:“覃徵同,你是元丰三年的进士,当年跟你一路走到如今之同科,多是跟你一样知一府的地位了,就比如你相交莫逆的陈大人,还不如你,只是个知县,可他死得其所,他是上书弹劾惠州知府,而被那些人联合起来绞杀。可你呢?你可还记得当年在分别之时,你是如何跟他一样在孔夫子庙前许下誓言?你说你要当一个好官,可你如今,是什么模样?”

    覃徵同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他跟至交好友的这些誓言,早已经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抛之脑后,若不是萧恒提起,他早就已经想不起来了。

    何况,这是那时还未经官场之时的无知戏言,萧恒怎么会知道?

    初氏在边上呜呜的小声的哭,哭的他越发的头皮发麻,心慌意乱。

    萧恒冷冷看着他:“你的夫人为了你操劳一生,耗尽心血,你曾承诺过要好好待她,可你也没做到。为臣不忠,为夫不义,你也配读书?”

    字字诛心。

    覃徵同不是袁大人那种真的一条道走到黑,非得要萧恒死不可的人,这从他搜捕不积极,一切都是让袁大人作主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了,他是没有真的要杀皇太孙殿下的心和胆子的。

    因此,萧恒这么一说,这些话无异于是撕扯开了他的脸皮,狠狠地扔在地上踩了踩。

    对于有些人来说,你要真正的处置他,不一定要杀了他,就如同覃徵同就是如此,死对于他来说,还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这是个还要脸的。

    既然要脸,那么要打破他的心防,就得用别的法子,而不是动不动就威胁他的性命。

    覃徵同无地自容,跪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初氏在边上小声的呜咽,事已至此,她自己心里其实也清楚的很,只要是覃徵同一死,她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日子可过了。

    萧恒没有再理会他们,摆了摆手让人先把覃徵同给押下去。

    再过了一会儿,初永诚去请的大夫也到了,过来给袁大人诊治了一下,包扎了伤口之后便道还有救,只是得休养一阵子才能恢复了。

    萧恒嗯了声,挑眉看向惴惴不安的初永诚,把看管袁大人的任务转头就交给了他:“他若是寻死了,我就只找你的麻烦!”

    初永诚自此一天到晚连眼睛都不敢闭上,专门就盯着袁大人,生怕他真的一时想不开就死了。

    现在姐姐的知府夫人是当不成了,一家人眼看着还得受覃徵同连累,好不容易看殿下这态度还有些转圜,那还不得好好的抓紧机会?

    打发了这里的事,萧恒才跟宋翔宇他们去知府的签押房说话。

    知府衙门如今已经是在宋翔宇带来的人控制之中了,他一坐下便道:“还没进城我就收到了三省带来的消息,他说是奉殿下之命去曲靖找齐指挥使的,我听说了他说殿下已经有意混进知府衙门的计划之后,便忖度了形势,自己带着他往曲靖走了一趟,搬了齐大人找了这么三千人过来,也幸亏是带足了这么三千人手,否则的话,还真未必是能顺利进城到殿下这里。”

    这一路多险啊!宋翔宇是亲眼看着这一路上是何等的惊险刺激的,搜捕刺客的官兵一队一队的,若是遇上证明不了身份的,通通绞杀,那等手段,连从尸山血海里冲出来的宋翔宇也忍不住头皮发麻,心里担忧萧恒担忧到了极点。

    好在,萧恒真是脑子好用,在这样密集的搜捕追踪之下,竟然还能躲到如今,甚至还混进了知府衙门。

    宋翔宇觉得老怀安慰,深觉自己能教出萧恒来,这一辈子也算得上是值得了。

    唐源在边上便点了点头:“也亏得世子你们来的及时,否则若是再慢些,我们说不得就只能死在这里了,这帮人可是真的下了死手的,我们粗略算了一下,折损怕是过了四十人了。”

    说到这个,唐源的心里有些难受,因为这里头就有一个是他的侄子。

    便是苏嵘也忍不住垂下眼睛。

    好在,这伤感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现在还有千头万绪的事摆在眼前要处理呢,该难过也得回家了再难过,唐源便问宋翔宇:“京城那边情形如何?我们这种情况,实在是没有法子能往外送信,发信号不行,让人闯出去,也没有成功的,就是三省,只怕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才能蒙混出去。”

    而在三省之前,要送消息出去牺牲的,已经不少了,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这笔血债,必然是要讨回来的。

    宋翔宇听见他们问京城的形势,便把在围场的时候是如何听见了消息,元丰帝如何震怒,他如何请命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圣上也不信奏章里所说的那些废话,丝毫没有耽搁的便让我快马加鞭赶来,就是为了防止有些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现在想来,幸亏圣上圣明。”

    说到这里,宋翔宇脸上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连连冷笑几声,道:“昏君妖后,死不足惜!便是迟皇后之后,又有何可恨陛下的?该找人报仇,也只该找那真正废了迟皇后的人去!”

    一百三十二·羞耻

一百三十二·羞耻

    有些话,从前云遮雾罩的不好说,不敢说,但是现在不同了。

    这里是云南,而且是只有他们自己人的云南。

    哪怕是唐源,经过此事之后,也会成为铁板钉钉的皇太孙党,没什么可避讳的。

    宋翔宇便继续说下去:“什么匡扶大义,什么拨乱反正?哪怕真是迟皇后之后,拨的是哪门子的乱?!他若真是个明白的,先就该杀了齐云熙!那才是真正的妖后之后呢!舍不得杀,反而还要借用人家的身份,行些蝇营狗苟之事,说到底,舍不得那层身份,最终还是妄想着皇位罢了!”

    欺辱人至此,有些仇不可不报,有些话也必得说明白。

    宋翔宇这番话一出,屋子里静默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唐源才左右看看,皱起了眉头。

    他从前虽然更亲近萧恒一些,但是要说是支持萧恒,那是没有的事。

    虽然萧恒是元丰帝的孙子,但是元丰帝也不是没有别的儿子了,别的人不说,五皇子不管是身份还是品行,都很不错,而且元丰帝身子硬朗,且还有的活呢,现在说什么以后的事,就要押宝了,太早了些。

    也因为这个缘故,唐源一直算的很清楚,陪皇太孙来云南平乱,那可以,因为这也是陛下的利益,圣上是想要做成这昏君做不成的事儿的,但是更多的,唐源没有想过。

    但是经此一事以后又不同了。

    他跟皇太孙是过命的交情,在云南这些天这么难,殿下也从来不曾口出抱怨,不管是什么样的狼狈难堪都能应付的游刃有余。

    尤其,他看到了皇太孙的能力。

    这一次云南之行,不可谓不艰险,但是一路上,萧恒所展现出来的缜密,冷静,从容,便是他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人来评论,都得说的上一个好字,周全,再没有比这更周全的了。

    就如同这一次他接近初永诚,当时自己可是百般的不同意和不愿意的,觉得都走到山穷水尽了,还费心设局套住一个商贾的儿子,有什么用处?可是萧恒心里自然有一杆秤,他早就已经把初永诚的人际关系摸了个清清楚楚,是,就算是,现在来说,唐源也得要称赞一句,这个人选选的实在是妙极了。

    知府的未来小舅子,心无城府,不学无术,没什么手段偏偏又想要做大事,一天到晚的还想着一步登天,也因此,萧恒送过去的这个梯子,初永诚攀附的十分顺手。

    也正是初永诚帮助他们一行人躲过了最要命的这段时间,并且光明正大的来了知府衙门,等到了援兵。

    唐源提前押注了。

    当宋翔宇说完这番话,他也跟着说:“步步紧逼,当年先太子之事,便有他们的手笔,如今他们竟更是不知收敛,手一层层的伸到这里来了。”

    唐驸马自来是个稳重的人,也因此,稳重的人就会想的更多一些,他直接就道:“殿下,时机已经到了。”

    别让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再在暗地里恶心人。

    是,东南世家的确是十分庞大的一个力量,迟家那个孩子的确是背靠着世家,双方互相是同盟也是有一致的利益。

    但是这次,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只要这边能够找到支持木桐的证据,那么东南那帮子人,就能好好的收拾一下了。

    萧恒跟唐源是一样的心思。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忍的人,自来奉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行事准则,这一笔账,他自然是记住了的,不过眼下还得先顾一顾别的事,他轻笑了一声就说:“我先去看看覃徵同。”

    他要去看覃徵同,便让宋翔宇先休息休息,千里迢迢的奔波,又去了曲靖求援,宋翔宇必定是十分疲倦的。

    宋翔宇点了点头。

    唐源也趁此机会问了一句家里,忍不住叹:“我知道公主必定是担心的。”

    永宁长公主自来就胆小,而且家里一下子走了自己跟儿子孙子,咸宁又还一团孩气,唐源不放心家里。

    “殿下倒是还好。”宋翔宇安慰她:“起初也是伤心的,后来长宁县主劝着,也就好了许多。”

    长宁县主?

    唐源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翔宇说的是苏邀。

    想到苏邀,唐源也忍不住笑了:“可不是,你不说我还忘了,京城还有县主在哪!有县主在,焉能乱了套!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这才彻底放了心了。

    苏邀能说话劝永宁长公主,那家里必定是放心的。

    说到京城,说到苏邀,便是苏嵘这杀红了眼的,也忍不住触动了心肠,他最先想到祖母,祖母年纪那么大了,听见自己的死讯,还不知道要如何伤心,而后又想到妻子,妻子嫁给他不过才几天,他就来了云南,他都不敢想纷纷该是如何难过。

    还有汪家,平时自然是亲厚的,但是遇上这种事,谁能没点私心呢?

    他迟疑半响都没有开口。

    还是宋翔宇自己说了:“伯爷放心吧,老太太还撑得住,便是大小姐和伯夫人,也都是十分冷静的。”

    一句话就让苏嵘差点红了眼眶,他点了点头,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如今也算是打了个翻身仗,他知道萧恒必定是要先上折子了的,既然如此,他便也急忙写了报平安的书信,等着到时候随同萧恒的折子一道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此时,崔大儒也已经说:“我估摸着,殿下的事,应当最近这几天就有结果了。”

    苏邀这些天听崔大儒说了不少云南的事,知道他的分析是有根据的,便问:“先生为何如此说?”

    “算一算时间,宋大人的钦差队也该到昭通了,在他去之前,若是昭通再没动静,那么也就是说,殿下他们必定是没事的。”

    能撑到宋翔宇去,那就没事。

    而这些天,崔大儒一直在看邸报,邸报中,没有任何提及找到皇太孙尸体之类的消息,要认定萧恒身死,你不能上下嘴唇一碰,哪怕你说真的被烧成了焦炭,你也得给出让人信服的证据。

    一百三十三·站队

一百三十三·站队

    既然这么久都没有任何的消息,那就必定是好事,是好消息。

    不得不说,虽然崔大儒已经是站在了萧恒这一边,而且这回也是去救萧恒的,但是他老人家阅人无数,自然也希望自己辅佐的不是寻常人,现在看来,萧恒的确是不负所望。

    能够以一己之力撑到如今这个地步,哪怕是以崔大儒的阅历,也得说萧恒是难得了。

    结果,这竟然还不是最难得的。

    就在崔大儒跟苏邀两人讨论这件事没多久,崔大儒再一次看邸报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个大消息----皇太孙萧恒上了报平安的奏折。

    随着这封奏折一道到京城的,是整个昭通境内上下一百三十二颗人头落地的消息。

    是的,皇太孙殿下连杀昭通官场一百三十二人。

    自知府到卫所底下和驿站官员,凡是涉及了这一次刺杀的,都被萧恒给清理干净了。

    这件事,震惊朝野。

    但是,没有一人说萧恒的不是。

    因为,萧恒在奏章中已经禀明,昭通知府覃徵同里应外合,勾结昭通卫所指挥使袁大人,意图伏击钦差皇太孙一行,事情败露之后,封锁昭通全城,虚报荒田孙死讯,实际上暗中全城搜捕,中途杀死钦差护卫随从人员一共四十七人。

    四十七人,都是萧恒身边的亲卫。

    此案震惊京城。

    当朝知府,勾结卫所指挥使伏击钦差,并且还假传皇太孙死讯,意图继续追杀,这说出去真是没有人信,但,萧恒所呈上来的证据齐全,人证物证俱在。

    覃徵同原配发妻邱氏的证词,当地富绅初家的供词,还有覃徵同和袁大人往来的密信,全都跟着奏章一起送进了京城,放在了元丰帝的书桌上。

    相较于殿下一出手就杀了一百多个官儿的震惊,众位内阁大臣们很快就缓过来-----虽然论理来说,是应该要先审案之后才好定罪的,萧恒此举不合规矩,但是,这个时候,还讲什么规矩?

    萧恒如今能活着,才是最大的事。

    显然,元丰帝也没有任何觉得萧恒大胆的意思,他漠然的吩咐大理寺和刑部仔细再看萧恒送来的奏章,而后吩咐大理寺刑部处置此案。

    萧恒是先把人给杀了,但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而后,元丰帝跟内阁商议一番,便令人给萧恒送去消息,允萧恒暂摄云南那边的军政。

    也就是说,云南官员的任免,此时都给了萧恒。

    可见元丰帝对于收复云南之决心了。

    当然,面上元丰帝是如此雷厉风行,但是私底下,元丰帝还是忍不住去坤宁宫给胡皇后上了香。

    当初传来萧恒死讯的时候,哪怕是不大信,但是元丰帝心里的伤痛和难过,跟当年先太子死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在胡皇后宫里枯坐了一夜,也正是因为心情极差,再听见明昌公主做的那些蠢事,方才龙颜大怒,直接便杀了明昌公主跟前最得意的郑姑姑,并且直接就略过了明昌公主,把公主府改成了侯府,从此让李若松当家。

    现在他照样去给胡皇后上香,心情却跟当时截然不同了。

    他出神的看着胡皇后的画像,想到跟胡皇后的夫妻情分,这些年来的事,再想一想萧恒,他抚了抚胡皇后的画像,声音压得很低:“皇后,但愿阿恒这次得胜归来。”

    从此大事可定。

    回答他的是满室的寂静。

    此时不只是他高兴,连田太后亦是高兴的了不得,自从收到了这消息,田太后病了好一阵子,尤其是后来得知苏邀也偷偷去了云南,她心里的担忧就更别提了,其实她老人家还是很是迷信的,不管如何,她总觉得苏邀当真是跟自己逝去的女儿有缘。

    如今听说萧恒没事,而且卧薪尝胆,竟然顺藤摸瓜将整个昭通官场肃清,她忍不住红光满面,笑着冲元丰帝说:“说句不当说的话,阿恒很好,比他父亲更多几分机变,他真是天生的有大运道的人。”

    像先太子,他不是没实力,只是有时候,运气真的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就是没有那个命,又能如何呢?

    现在的萧恒却不同,他出生的时候就遭遇大难,父母和保护父母的护卫全数死了,唯有他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却能从那么恶劣的环境中存活下来,而后,长到十几岁的时候,还没有暴露身世的时候就已经扬名京城。

    到如今更不必说。

    哪怕是要让田太后来说,她也得说,萧恒当真是有运道的人。

    这话当真是说到了元丰帝的心坎里,他素不是迷信的人,但是也不由得在心中想,或者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是胡皇后和先太子夫妇在天上保佑,萧恒才能屡次大难不死。

    想到这里,元丰帝笑一笑,反而道:“等阿恒回来,让他先成亲吧,年纪也大了,该寻摸起来了。”

    田太后笑笑。

    从前还有些想头,到如今却已经完全没了,该是如何就是如何吧,各人有各人的命。

    庞贵妃那里,平国公夫人进宫的时候,轻声道:“当真是再没想到的,殿下竟然能转危为安。”

    庞贵妃正在看着侍女分派贡品,闻言便头也不抬的道:“圣上从一开始就不肯信太孙殒身的,果然还是圣上高见。”

    平国公夫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是笑着感慨:“是啊,圣上果然是高瞻远瞩。”

    回家之后,大夫人去见了老平国公:“娘娘并未有那等想头,只是......”

    现在只有自家人了,大夫人忍不住叹了一声气说了句实话:“此事当真有些可惜,倘若.....”

    她含含糊糊的没有彻底把话说清楚,但是话里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

    如果这次皇太孙真的死了,那么其实对于庞家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因为,皇太孙一死,太子之位不做其他人选,必定是五皇子无疑。

    而五皇子,毕竟是庞家正正经经的外孙呢!

    老平国公眼光毒辣,一听儿媳妇这话,立即便朝她看过去:“这种话,以后我不想再听见。”

    一百三十四·朝中

一百三十四·朝中

    有些事,你在心里想一想可以,毕竟人之常情,但是说出来,那就不同了。

    儿媳妇会在这里说,说明就是真心真意的觉得可惜,那么以后若是露了这个意思出去,是为庞家树敌。

    虽然老平国公心里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事实就是,萧恒不但没死,而且漂漂亮亮的打开了局面,云南之乱并非一日,人人都知道必定是有内奸在作乱,但是从未有人揪出过这么多人。

    但是萧恒却能,他这一次,直接就斩杀了一百多人,除此之外,手里必定还握着其他证据,听说他已经是直奔曲靖去了。

    这样的好运,这样的能力,老平国公心里门儿清,真要是跟萧恒争抢这个位子,那么就得跟之前的庄王他们一样,拿出全部身家来拼,来抢,但是能不能抢得过,他现在心里当真没底。

    无他,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没有萧恒,人人都是庶出皇子,那可以争,也必须争。

    但是偏偏萧恒是胡皇后的孙子,那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孙,礼法上就占了大义,尤其他颇是办了许多实事,如今再加上云南的军功的话,还怎么跟他抢那个位子呢?

    平国公夫人是聪明人,她立即便肃容:“是儿媳僭越了,儿媳再也不敢了。”她认了错,见公公神情亦是肃穆凝重,便思量着说:“娘娘还说起一事,皇太孙殿下和五皇子年纪相仿,之前屡屡说起婚配之事,只是都不成真的说成,如今,咱们家该好好准备了。”

    提起这件事,老平国公也是沉默了半响。

    若是按照从前的想法,自然是该把家里的孩子配给五皇子的,毕竟亲上做亲才是大好事。

    只是如今,又不同了。

    萧恒只要能平安从云南回来,那么一定会进行皇太孙的册封礼,这个储位以后就是他的,铁板钉钉的事儿。

    那么,皇太孙妃若是能从庞家出,自然是最符合庞家的利益的,毕竟五皇子那里,不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外孙,不差这一桩婚姻,自然是跟皇太孙处好关系为要。

    他定定的坐了半响,挑眉道:“让我再想一想。”

    平国公夫人也不再多说,恭敬的行了礼告退出来,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便找来了心腹管事婆子,吩咐她:“往苏家贺家走一趟,送上贺礼,就说听闻伯爷无事,我们也是跟着高兴的,另,永宁长公主府也派人去走一趟,替我问候公主。”

    此时永定伯府的门槛都快要被踩破了。

    萧恒的奏章里,明明白白的说了苏嵘和唐源的功劳,说他们悍勇无匹,杀敌多人,这样的评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经过了这一趟,这两人以后必定是太孙殿下的心腹无疑了。

    从前嘲笑过苏家男人都死绝的了那帮人是头一批上门来送礼的,尤其是黄正清,他又把自家儿子打了一顿,拎着儿子过来给苏老太太跪下磕了头,这方才走了。

    余下的人,苏老太太也不耐烦见,都是苏三老爷出面打发。

    苏三老爷同样是人逢喜事,神清气爽,他如今早已经明白,家里的门楣只靠内斗是撑不起来的,如今苏嵘没事,而且立下大功,对于他来说,也是觉得欢喜。他稳妥的应付了各路人马的关心,并不乱应承任何事,而后回来跟苏老太太把众人的来意都说一遍。

    苏老太太同样高兴坏了,她一直提着一口气在等着消息,熬着熬着,终于被她熬来了这样的好消息,她如今已经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见三儿子如今办事已经自有一套,便放心的道:“这些事不必再问我,你自己作主就是了。家里的事,以后还得多多靠你。”

    哪怕是苏嵘才是伯爷,但是看苏嵘这样子,以后也是避免不了外出带兵的,家里自然需要男人管着。

    汪家的人也来的格外的快,这一次是汪大太太自己来了,汪大老爷在外面跟苏三老爷说话,汪大太太便跟汪五太太一道进了内院,先给苏老太太行了礼,眼泪便实在止不住的往下掉:“亲家老太太,我可真是......不瞒您说,得知了这个消息,我真是一晚上都没合眼,生怕是在做梦!嵘哥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汪五太太也为汪悦榕高兴。

    这些天汪大太太是如何的提心吊胆,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已经是当了母亲的人了,汪五太太很能体会汪大太太的心情,见状便忙道:“现在别说那些话了,幸亏伯爷是有福气的,他没事,这就是天大的幸事了。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就都是顺顺利利的了。”

    如今汪五太太的这番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里,汪大太太立即便笑中带泪的点头:“是,说的是,以后,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在苏老太太这里哭过了一场,汪大太太自然是有私房话要跟女儿说的,便跟女儿一道去了女儿的院子,一落座,汪大太太便握住了女儿的手:“幸亏你撑住了......”

    否则,若真是回了汪家,现在虽然一切也还来得及,但是只怕苏家也是要有芥蒂的。

    汪悦榕一腔的喜悦,她只是哽咽着说:“我只是想着,不管如何,我一定要等个结果。幸亏,他没有叫我失望,他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叫我失望的。”

    汪大太太看着女儿忍不住失神,她当初看上这门亲事,是因为苏嵘腿脚好了,而且武功十分出众,又是现成的爵位,说实在的,情分自然是有的,但是他们这种年纪和身份的人,看的自然更多的是两姓之好,可如今,看着女儿的面容,她颤抖着抚了抚女儿的脸:“是啊,你做的对,人总该是惦记情分的,这是你们彼此之间的情分,你信他,他也信得过,这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汪悦榕喜不自禁的掉泪。

    京城这里欢欣一片,皇太孙平安无事,让整个京城的气愤都为之一松。

    一百三十五·情分

一百三十五·情分

    皇太孙平安无事的消息传到明昌公主府时,齐嬷嬷还在伺候明昌公主用药。

    明昌公主最近心情越发的恶劣,有了力气了便开始痛骂李大夫人夫妇不孝,痛骂二夫人三夫人没良心,时间一长,别说李大夫人本身就跟她婆媳关系疏远的,便是二夫人三夫人,也分别都心生厌恶,对她态度逐渐冷淡。

    她们越是冷淡,明昌公主就骂的越是厉害,如此,恶性循环。

    今天也是一样,明昌公主伸手打翻了齐嬷嬷递来的药,恶狠狠地瞪着她:“我不必你们送药,我知道,你们没安好心,哪里是给我吃药,分明是巴不得我死!”

    她老人家骂人骂的脸红脖子粗,齐嬷嬷这里却仍旧气定神闲,丝毫不以为意,药打翻了,便再令人捧上一碗,垂头轻声道:“公主当为自己身体考虑,您说的这话,岂不是让人伤心?”

    明昌公主瞪视着她,只觉得越发的恼怒。

    可她偏偏不能做什么,现在她身边连个亲近的伺候的人都没有,说的难听点,简直就跟被敲掉了牙齿的老虎也没什么区别,被逼着喝了一碗药,门吱呀一声打开,明昌公主见到李大夫人进来,顿时阴沉了脸色讥诮的哟了一声:“真是贵脚踏贱地,堂堂侯夫人,怎的也有空过这儿来了?”

    李大夫人不理会她这阴阳怪气的话,倘若要跟明昌公主置气,那真是把自己气死了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李大夫人只是淡淡的跟明昌公主说了一声:“好叫母亲知道,儿媳已经给锦娘定下了亲事,两家订亲的正日子就在后天。”

    明昌公主顿时倒竖了眉毛,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但是也一直都不同意,什么亲事?在她看来,跟熊家的这门亲事简直一无是处!熊家有什么?李大夫人这分明就是拿着自家女儿做人情去了。

    她忍无可忍,阴沉的盯着李大夫人:“你这等恶毒妇人,只为了自己娘家,根本不管女儿的前程,以后锦娘大了,迟早有恨你的一天!”

    李大夫人挑了挑眉,明昌公主现如今躺在床上,在这间房里动弹不得,她所能做的,无非也就是说说这些难听的话来恶心人罢了,可李大夫人如今哪里能被她给恶心了?李大夫人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儿媳问心无愧,孩子若是大了,更该能体会一个正常的做母亲的心,母亲,还有件事得禀告您老人家,因着皇太孙平安无事,宫中已经下令让宗室进宫庆贺,您老人家身体不适,自然是去不了的,儿媳已经是给您辞了。”

    原先说起李锦娘的亲事,明昌公主也只是恼怒愤怒,可如今听见李大夫人说萧恒平安无事,明昌公主顿时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大夫人:“你说什么?”

    萧恒怎么可能没事呢?

    之前传回来的消息分明说萧恒已经死了啊!

    李大夫人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再次把话给重复了一遍。

    而后,明昌公主猛地一下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齐嬷嬷立即上前,诊治过后冲着李大夫人笑笑:“没什么事,公主就是受刺激过度,过一会儿醒了也就好了。”

    李大夫人便放心的出去了。

    不是李大夫人跟婆婆有什么深仇大恨,实在是婆婆当真不撞南墙不回头,都到了这个田地了,房里的齐嬷嬷都是元丰帝的人,可她竟然还是如此不知收敛!再让她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把家里祸害成什么样。

    这个时候,李大夫人也实在顾不得什么孝顺不孝顺的了。

    李家闹了一场,明昌公主又病倒了无法进宫,听闻消息的田太后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她本身便是犯了心疾的,既是身体不好,以后若无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便也别去烦扰她了。”

    干脆便委婉的让明昌公主以后别再进宫。

    永宁长公主也跟着点了点头:“是啊,皇姐她素来是个要强的,只怕也不想别人看见她生病憔悴的样子,何况还摊上那么个不孝顺的东西,不惊动她也罢了。”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从前永宁长公主从不跟明昌公主争,可明昌公主也做的太过了,这一次唐源在云南那边出事,明昌公主幸灾乐祸的嘴脸直接将永宁长公主彻底给惹毛了,反正都已经是这样了,那干脆再也不来往也罢了。

    她也这么说,便更是没人再帮明昌公主开口说话。

    田太后提起咸宁县主来:“咸宁若是没事,也可时常进宫来,十一总是吵着没伴儿,可恰好长宁又去老家了,让她多进宫跟十一做伴。”

    这就是亲近的意思了,永宁长公主自来疼爱外孙女儿,哪里有不答应的?忙笑着说:“那可好了,咸宁也正说无趣呢,她们小孩儿家,能一道做伴儿,也是好的。”

    宫里其乐融融,出了宫,永宁长公主去了苏家一趟。

    苏老太太亲自接待了永宁长公主。

    等到屏退了下人,永宁长公主轻声跟苏老太太说:“今天宫宴,本来圣上也下令召了贺太太,贺太太却并没去?”

    两家如今已经等同盟友,有什么消息,自然是要彼此通个气的。

    永宁长公主觉得贺太太如此不给元丰帝面子,也是不好。

    说起这件事,苏老太太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眼前这种形势,哪里敢让贺太太进宫去?她不进宫,才是好事。

    只是,也不能跟永宁长公主明说事情的原委。

    苏老太太便叹了一声气:“眼下她哪里有心思?外头的人都只知道幺幺是去了养父母的老家,可是只有咱们知道,她也是去了云南的,您也知道,幺幺是我那亲家一手带大,说是她的命根子也不为过,她如今心神不宁的,本来又病了,哪里能进宫去呢?”

    永宁长公主也是知道贺太太对于苏邀的宠爱的,闻言便也跟着叹息了一阵:“我料得也是如此,只是还是过来跟你说一声。”

    一百三十六·失势

一百三十六·失势

    等到送走了永宁长公主,苏老太太面色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半响没有动静。

    苏杏仪过了一会儿进来,见祖母面色不好,还以为是宫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等到听见祖母说了原委,才有些为难的说:“这个时候,哪里敢让亲家太太进宫去呢?”

    如果贺太太一个忍不住,真的做出什么弑君的蠢事,那大家就都要一起完蛋了。

    苏老太太垂下眼帘:“今天已经是晚了,明天我过去瞧瞧她。”

    苏老太太第二天果然去了贺家。

    贺二奶奶正在花厅理事,听说是苏老太太来了,急忙亲自迎出来搀扶了她:“您老人家怎么亲自过来了?昨儿我们已经收到了消息,听说了太孙殿下没事,我高兴的了不得,唉,还有纷纷的事儿,实话跟您说,我知道伯爷也是平安,当真是欢喜的一夜都没有闭眼。”

    苏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安抚:“是啊,真是菩萨保佑,嵘哥儿没事,好着呐!”又问贺二奶奶:“你婆婆做什么呢?我过来瞧瞧她,也是跟她说说这大喜事。”

    “正要跟您说。”贺二奶奶轻声说:“今儿有客人来了。”

    苏老太太立即便敏锐的嗅出不对劲来,想到苏邀离京之前的交代,她沉声哦了一声:“什么客人过来?”

    “说是以前婆婆的老相识了,姓刘。”贺二奶奶也是得过叮嘱的,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是来了什么人,她还是得认真的记下来。

    苏老太太立即想到那个所谓的刘姑姑。

    她加快了步子:“那可真是好事儿,如今人老了,最是盼着从前的老相识能够再相见了。只是,她身体可支撑得住?”

    “二姐正陪着呢。”贺二奶奶亦是言简意赅,很能领会苏老太太的意思:“如今正在老太太房里说话,我陪您过去。”

    贺姨母自从得了苏邀的提点,便从来不敢离母亲一步,家里有客人来,她也是寸步不离的守着贺太太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苏老太太到了贺太太房里的时候,正好听见贺太太的声音:“怎么会忽然就出事了呢?好端端的......”

    她步子顿了顿,随即才笑着喊了一声贺太太的名字:“你这儿做什么呢?”

    贺太太的话音戛然而止,听见苏老太太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等到苏老太太进来,才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

    她说着,又冲着屋子里一个婆子道:“罢了,你先回去吧,念在当年的情分,去帐房领三百两银子,风风光光的把人给葬了。”

    一句话才说完,她已经是昏昏欲睡,靠在枕头上闭起了眼睛。

    贺姨母当即便上前扶着她的头,小心的扶着她躺下,才转头歉意的看着苏老太太:“最近身体越发的不好了,清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时常这样说着说着就睡过去.....请了胡太医来看,胡太医只说不知道缘故,只能先静养......”

    她说罢,又去看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婆子:“刘妈妈,我母亲如今身体不好,只是她既说了,要你领三百两银子走,那你便去帐房领了吧,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那个刘妈妈陪笑着应了一声,便跟着管事婆子出去了。

    等到她一走,苏老太太便问:“怎么回事?”

    已经躺下睡着的贺太太睁开眼坐起来,被女儿搀扶着坐稳了,才淡淡的冷笑了一声:“说是刘姑姑去了。”

    就是那位先皇后的贴身宫女。

    苏老太太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这个节骨眼上死了?

    死的可真是巧啊。

    若是之前没有苏邀的劝告,得知了这个消息的贺太太得做如何想?

    刚跟她说了胡皇后的所谓死因,后脚人就死了,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杀人灭口。

    依照贺太太当时的心情,只怕是恨不得拿着刀去找元丰帝拼命的。

    好在,如今贺太太已经能够理智的看待问题了,她将散落下来的头发拂到耳后,面无表情的说:“的确被幺幺说中了,太巧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太巧了。就比如现在,刚刚得知了萧恒平安无事的消息,刘姑姑就死了.....”

    更像是为了让京城乱起来,所以才恨不得马上激贺太太去刺杀元丰帝,闹的越大越好。

    贺姨母在边上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她真是怕极了,生怕母亲又跟之前一般激动,幸亏现在母亲清醒的很。

    苏老太太也挑了挑眉:“是啊,真是巧合的过分了,刚才那人是谁?”

    “刘姑姑的娘。”贺太太咳嗽了几声:“说是刘姑姑临走之前,嘴里一直喊着小小姐,也就是我,所以她过来跟我说一声。”

    苏老太太冷笑了一声:“真是够忠心的。不过也好,他们沉不住气跳出来,才是好事,幺幺早已经拜托过了陈指挥使,我派人去知会陈指挥使一声。”

    无论如何也得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才行。

    贺太太点了点头。又问苏老太太知不知道云南那边具体的情形:“只听说是人没事,是昭通知府假传死讯,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他那边还顺利吗?幺幺有消息没有?”

    她一下子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苏老太太一时也被问的茫然一会儿,才道:“只知道是昭通知府串通了卫所的指挥使,在驿馆伏击殿下,只是殿下机警,提前纵火钻了空子闯出去了,昭通知府便干脆作假,一面说殿下死在了大火中,一面借着捉拿刺客的借口搜捕殿下他们,殿下他们硬是支撑到了广平侯世子过去,如此,反败为胜,已经将昭通彻底肃清。”

    贺太太都忍不住感慨的吁了一句:“确实是个厉害的。”

    苏老太太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说起苏邀没有送消息回来,她也劝贺太太别担心:“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崔大儒带着许多人,她自己身边也是有我们家的老家将跟着,不会出什么事的,只要得到殿下平安的消息,她应当就会回来了。”

    一百三十七·露馅

一百三十七·露馅

    崔大儒此时也正跟苏邀说起回程的事儿,原本苏邀跟着去云南,无非是萧恒苏嵘毫无音讯,她实在担心,因此才强烈的要求跟着一道去看看到底情形如何。可现在,局势已经明朗,萧恒跟苏嵘都毫发无伤,并且将昭通拿到手了,那接下来就是平乱了。

    虽然知道苏邀不是普通的女子,但是这到底是打仗,依崔大儒的意思,苏邀实在不必犯险。

    他轻声说:“京中只怕也有事情等到姑娘回去处置,您若是要回去,我便让四郎送您回去。”

    让崔四爷亲自送苏邀回去,可见崔大儒也是十分重视苏邀安全的。

    苏邀却摇头拒绝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她并没有半途而废的意思,因此她见崔大儒有些诧异,便径直道:“先生不必为我担心,我先去看看我哥哥,到时候再说回程之事。”

    崔大儒虽然觉得其实之后也没什么事非得要苏县主操心了,但是既然苏县主要去,他自然也不可能非得压着人家不叫人去,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等到回了自己船舱,燕草却有些不解:“姑娘,其实既然伯爷没事了,为什么我们还一定要去云南不可呢?”

    要是让燕草来说,之前要去是没法子,毕竟苏嵘生死不知,家里上下都乱作一团,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谁都不能放心。但是现在既然没事了,何必还要去呢?燕草倒是不为别的,她是担心自家姑娘的名声。

    “要去一趟的。”苏邀没有多说,只是看了燕草一眼:“罢了,我心里有数,不必多说。对了,京城有消息送来吗?”

    她拜托了陈东帮她查的事,算算时间,以陈东的效率,应当也差不多要有结果了。

    燕草也拿自家姑娘没法子,姑娘既然都决定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她便说起正事来:“有的,都给您收拾在这里了。”

    她把书信往苏邀面前推了推,给苏邀倒了茶,见苏邀没有什么其他的吩咐,才瞧瞧的退了出去。

    苏邀见了信封上的火漆,便知道这信就是陈东寄来的,等到看完,便一时没有出声。

    陈东在信中已经查明了那个嫁给大同商人的刘姑姑,她嫁了人之后,一直过的不算如意,远近的人都知道她因为连生了四五个女儿,没生儿子而被婆家挤兑,日子很是难过。

    可是最近,刘姑姑的日子忽然好过起来了。

    不仅变得阔绰,连向来十分欺负她的婆家也对她变得格外的俯首帖耳起来,听说是因为刘姑姑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那亲人是大财主,因此接济了她不少、

    吃着刘姑姑的接济,哪里还好意思再跟刘姑姑过不去?刘姑姑也因此扬眉吐气。

    只是这所谓的亲人,按照陈东信上所说,如今这帮亲人已经去向不明了。

    亲人?

    苏邀始终是不信有那么巧合的事的,这些所谓的亲人,如今看来,倒是更像是那些教唆刘姑姑去跟贺太太说胡皇后的死亡真相的幕后主使。

    阖上书信,苏邀想了想,写了封回信封了预备让燕草叫人送回京城,燕草却走进来急忙的又递上一封信来:“姑娘,又有一封信,刚好船今天靠了岸,说是今天才送上来的,只是如今才到咱们这里。”

    船上毕竟还有崔大儒,他们也是要收信的,就耽搁了些时间。

    苏邀接过来,就见信上说刘姑姑已经死了,是刘姑姑的娘去贺太太府上专门报信的。

    这个时候!

    萧恒刚好没事,刘姑姑便死了,其实打着的是什么主意?是巴不得快点刺激贺太太去刺杀皇帝或是巴不得贺太太闹出点什么事来,好打乱云南那边的部署。

    陈东说,已经着人跟着刘家的,查的很清楚了,所谓的刘家的,其实是姓赖,是江南织造署刘春旺的心腹。

    江南织造署?

    苏邀立即便想到了当初在聚海庄的时候,听说的刘春旺和闵家。

    这两家可是一直都跟汾阳王府和许家走的极近,只是朝廷清扫这些人的时候,不知道他们是命大还是如何,让他们躲过去了。

    不过现如今,知道了是谁便不难办了。

    她想到当时张鸣鹤在青州的时候所谓的死于马上风的事,皱了皱眉,写信回复了陈东。

    陈东收到信的时候,那个刘妈妈已经是第二次去贺家了,这次再去,她可不是又讨银子去的,据说是专门给贺太太送东西去的,送的是当年刘姑姑留下的遗物,还说是刘姑姑千叮咛万嘱咐过了要转交给贺太太的。

    贺太太正在昏睡。

    贺姨母擦着眼泪接过了匣子,对刘妈妈摇头:“母亲她的身体一天差过一天,这几天又请了好几回太医,人人都说没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如今,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清醒的时候,就惦记着你们,惦记着刘姑姑,妈妈若是得闲,还请常来家里坐坐。”

    刘妈妈看过去,果然见贺姨母身后的床上,贺太太正人事不省的躺着,面色透出一股诡异的白。

    她面上也跟着难过起来,唉声叹气的摇头:“您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说不得没事儿,再养一阵子,或许也就好了。”

    贺姨母哽咽着摇了摇头,让刘妈妈留下用饭。

    刘妈妈哪里肯,忙道:“家里上下也有许多事,多谢您了,只是实在是不得空,等到太太身体好了,我再上门来。”

    贺姨母便让管事妈妈亲自送了她出去。

    刘妈妈出了贺家的门,站在贺家侧门前立了一会儿,眼见着贺家这短短时间之内又来了好几个大夫,便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很快便绕了一圈回了刘家在京城的宅子。

    刘家的宅子在东四胡同,是极好的位子,而且宅子也极尽宽阔,刘妈妈从偏门进了门,没过一会儿便到了正院。

    房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刘妈妈一进屋子,上头便问:“怎么样?”

    “不成,她都出气多进气少了,看着就快死了的样儿。”刘妈妈一扫之前的忠厚老实样,满脸晦气的哼了一声。

    一百三十六·试探

一百三十六·试探

    刘妈妈的语气不大好,紧皱着眉头很是不高兴:“安排都白费了,那老婆子就是个没用的主儿!从青州回来到现在两个多月了,她倒是好,直接被刺激的半死不活,我过去看,都随时担心她咽气,就这样儿,她能做成什么事儿?我看,是不能指望她了。”

    上首坐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虽然年纪大,但是面皮白净,下巴光滑,并无胡须,声音也是有些尖锐:“那娘们当年死了丈夫都能撑下来,这次不过就是死了个女婿而已,就撑不住了?”

    “哎哟喂公公!”刘妈妈啧了一声:“此一时彼一时,这都过了多少年了?再说,好日子过久了,受不住刺激了,这也是常事。反正,要挑拨她去干什么,不成了。这件事,还是就这么罢了吧,倒不如想想别的法子。”

    贺太太这样子,还去刺杀元丰帝呢?

    看她走路都费劲。

    刘妈妈说完了,见上头的中年男人脸色不好,便咳嗽了一声缓和了语气,商量着摇头:“公公,这件事不成,就想想别的法子岂不是也一样?实在不成,那就等贺太太死了,再把贺太太死的缘故传出去罢了。再说,贺太太不成,这一招也可以用在皇太孙身上,皇太孙若是得知自己的祖母到底是如何死的,难不成就不难受?他为人孙,当年先太子夫妇就是因为圣上多疑才出事的,难道他真能全无顾忌?”

    被她称呼公公的中年男人冷冷看着她:“你懂个屁!”

    萧恒那么精怪的人,这个主意怎可能对萧恒有用?

    好好的一步棋,偏偏出了差错,真是令人气怒。

    他心情极差,顿时连喝茶的心思都没了,直直的推开了刘妈妈送来的茶。

    刘妈妈只好又劝,才劝了没几句,书房的门便被敲响了,刘妈妈看了看他的脸色去开门,才开门,府里的管事便惊慌失措的说:“夫人,出事了,那个.....那个女人在街上不见了。”

    那个女人,说起这四个字,都不必再多补充,刘妈妈立即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猛地打了那个管事一个巴掌,把人打了个趔趄,厉声问:“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我们说过多少次了,绝不许那女人出府门一步?!”

    可他们竟然让人跑了!还不见了!

    刘妈妈一扫之前在贺家时候的低眉顺眼,此刻眉目冷硬,哪里还有半分唯唯诺诺的样子。

    便是她上首一直阴沉着脸的中年男人也是大怒:“废物!一群废物!”

    管事吓得魂儿都没了,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战战兢兢的解释:“她,她花了许多银子,收买了一个婆子,说是去花园那里逛逛,谁知道却从侧门溜出去了.....”

    真是防不胜防。

    一直生气也没用,中年男人很快便冷静下来,立即就道:“拿了我的帖子去顺天府,就说我们家里出了个逃奴,她偷了家里重要的财物,让顺天府的人多多帮忙,快些找到人。”

    管事答应了一声,生怕再挨一顿打,急忙转身跑了。

    刘妈妈的脸色很是不好看,转身看着他:“公公,这可怎么办?那个女人是从前胡皇后跟前的宫女,而且咱们在青州的事儿,她可是都知道的,现在她不见了,若是落到了别人手里......”

    被叫做公公的中年男人的脸色奇差,阴沉着脸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少说几句?现在人都已经不见了,先把人找着再说!”

    他心情不好,刘妈妈倒也不敢一直纠缠,只能低声下气的应了一声是。

    而此时,从织造府刘公公府里逃出来的刘姑姑正不要命的在巷子里跑着绕圈子,她跑的气喘吁吁,时不时的还要警惕的回头看看是否有人在追,直到跑到再也跑不动,她才扶着墙站住了,气喘吁吁的拍着胸口喘粗气。

    总算是逃出来了!

    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双手撑在膝盖上站起身,便看见自己面前立了一个眉眼冷肃的年轻人。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她一退,才发现身后同样有两个人在堵着。

    前后都有追兵,眼看着是逃不了了,刘姑姑吓得噗通一声便给他们跪下了,声泪俱下的求饶。

    陈东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挑了挑眉问:“刘姑姑?”

    刘姑姑顿时吓得更是磕头不停:“大人,求您放过我!我.....我该说的都说了,我真的没法子了,我不知道别的事了.....”

    陈东就面无表情的让她起来:“我不是刘太监的人,倒是你,你若是想活命的话,青州发生了什么事,你最好都如实说出来,或者还能有一条活路走。”

    刘姑姑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她之前在刘春旺府上,刘春旺他们其实就已经对她起了杀心,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会不顾一切的逃出来,指望着逃出刘家,现在听见了陈东这么说,她就更是心里惴惴,惊恐不安的看着陈东。

    陈东没有理会她,伸手扬了扬,他的心腹便一左一右将刘妈妈给控制住,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等到刘姑姑再次回过神来,她已经再次回到了宫中。

    这个发现让她不由自主的怔了怔,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阵,她才伸手遮挡住眼睛,而后又放开手,认认真真的打量着红墙绿瓦,打量着这座巍峨的宫城,而后,掉下了眼泪。

    陈东带她到了太极殿偏殿,得到允准之后便径直领着她进去。

    不必陈东再提醒,一见到元丰帝,刘姑姑就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身子喊万岁。

    元丰帝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觉得有些眼熟,而后,他皱了皱眉恍然大悟:“素青?”

    当年跟在胡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自来很得胡皇后喜欢的。

    素青没想到元丰帝竟然还记得她,被点了名,抖索了几下嘴唇,颤抖着声音应了一声是。

    元丰帝瞥了她一眼:“当真是你,皇后临走之前,将一批宫人放出了宫,你就在其中吧?”

    一百三十九·旧人

一百三十九·旧人

    被皇帝陛下给认了出来,素青更加慌张不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她那个样子,元丰帝皱了皱眉,这到底是当年胡皇后跟前的老人儿了,他想到胡皇后,面色便缓和了些:“皇后当年将你放出去,赏赐也是丰厚的,你怎的成了这副样子?”

    素青的眼泪便流的又急又快:“奴婢回了家,那些赏赐都被娘家父母兄弟给榨干了,又把奴婢随便嫁了,嫁给了一个商人家里......”

    天高皇帝远的,何况她后来也知道胡皇后死了,哪里还有别的办法,那些年,一直都过的十分的艰难。

    元丰帝淡淡盯着她:“所以你就去蒙骗旧主?”

    素青抖了抖,眼泪落得更凶了。

    贺太太是胡皇后的亲妹妹,在她而言,自然是算得上旧主了。

    听见元丰帝这么说,素青趴伏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好几个头,直到把额头都给磕烂了,才闭了闭眼睛惊恐的认罪,又哭诉:“回圣上的话,奴婢是真的没法子,奴婢有四个女儿还要活下去,若是我不听他们的,我的女儿们.....都要随便被卖掉,奴婢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可孩子们却都还小,奴婢不忍心.....他们让奴婢去跟小小姐说,当年皇后娘娘是撞破了您跟齐姑娘的私情而被气死的......”

    素青本来就心存愧疚,再说这都已经到了元丰帝跟前,更不敢再隐瞒的,哭着将自己受了威胁,在青州帮着青州同知申欢设局陷害知府张鸣鹤,进而引了贺太太去青州,又借机跟贺太太巧遇,编造了胡皇后身死真相的事情说了。

    她这些年过的实在是很不容易,失去了皇后娘娘的庇护,又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一家子都是人家刀板上的鱼肉,若是她那个婆家,她是没有半分的犹豫的,随她们去死好了。

    但是,她还有四个女儿。

    她自己一辈子已经是如此了,却不想孩子也跟着她一道沉沦,这才无奈的做了人家的工具。

    可,素青自己,她是不忍心的,贺太太当年未出阁的时候,是由她看着长大,她心里更加知道胡皇后在贺太太心里的地位,所以虽然迫于威胁,她违心的说了假话,但是却还是想着要提醒贺太太,这才有了她逃跑之事。

    元丰帝没有说话。

    素青便又磕了几个头,哭着请罪:“奴婢死不足惜,请圣上降罪!”

    元丰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摇了摇头,吩咐夏太监:“带她去坤宁宫。”

    又道:“你去见见皇后吧。”

    素青闻言不可置信的抬头,元丰帝却已经不看她。

    她心中一时涌起巨大的希望,以至于手都开始发抖,又磕了几个头,方才起身跟着夏太监去了。

    元丰帝令人去请贺太太。

    贺家忽然见到宫中来人,全都有些担心。

    尤其是贺姨母,想到青州的事,便是头大。

    倒是贺太太自己镇定十足,见贺姨母太过紧张,还淡淡的安慰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如何,我总不会做傻事,你们在家里等着吧。”

    贺姨母也只好强自让自己放轻松些,紧张的帮贺太太换了进宫的大衣裳,跟贺二奶奶一道送了贺太太出门。

    贺太太到了宫中,却并没有被带去太极殿,不由便有些奇怪。

    前来接她的内侍很是机灵,只是道:“圣上吩咐,请您去坤宁宫一趟。”

    其实贺太太虽然面上表现的很是镇定,心里却还是害怕的,毕竟不知道这次那些人有什么后招,也不知道元丰帝忽然让她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又是不是知道了青州的事,如今元丰帝又不见她,而是让人带她去坤宁宫,她便更是摸不着头脑。

    直到她到了坤宁宫,看见了跪在皇后半身像之前的人,一时不可置信的晃了晃身子。

    刘姑姑!

    她怔了怔,没有想到原来元丰帝竟然真的已经找到了刘姑姑,想到刘姑姑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一时之间心中肝胆巨寒。

    若是刘姑姑在元丰帝跟前说自己早已得知胡皇后身死的真相,那元丰帝此时召她进宫......

    她闭了闭眼睛方才站稳。

    素青已经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见到是她,顿时又哭了,膝行着朝她跪过去,扑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腿大哭:“小小姐,对不住!对不住您,都是奴婢丧了良心,我那些话都是骗您的,当年皇后娘娘的确是发现了齐姑娘的心思,但是当年是齐姑娘自己走了歪路,圣上并没有对不住娘娘,为此,圣上还把齐姑娘嫁了出去.....小小姐,都是刘大人和申大人他们逼着我这么说的,他们拿孩子要挟我......”

    贺太太这些天仔细想过,自己也觉得苏邀分析的有道理,这件事仔细论起来,应当是阴谋的可能性大些。

    可亲耳听见素青说这些话,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是当真挪开了,她一下子便觉得轻松了几分,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垂下眼帘看着哭的已经眼睛肿起来的素青,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伸手摸了摸素青的头发。

    素青自小就是胡家的丫头,陪着胡皇后许久,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对于她来说,情分非常,也正如苏邀所说,非得是素青来说那些话,她才有可能相信。

    素青哭的不能自已。

    而后,贺太太抬眼看见了立在门外的元丰帝,一时动了动嘴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元丰帝咳嗽了一声,见素青惊醒过来要行礼,他摆了摆手免了,自己走进来到了胡皇后画像跟前,亲自点了香,才转头看着贺太太:“怪不得几次召你进宫,你都不肯来,原来是有这桩缘故在。”

    如今事情已经明朗,又有素青在,元丰帝肯定是已经把前因后果都查的很清楚了,贺太太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再否认的必要,因此她便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抿了唇轻声说:“是,我从素青嘴里听说了这件事,心里愤怒惊慌又害怕。”

    一百四十章·后患

一百四十章·后患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贺太太深知越是隐瞒越是容易出事,便干脆不遮不掩,说了自己是如何去的青州,去了青州之后,知道女婿被人算计犯了大错,又是怎么迫于无奈的收拾残局,而后碰见了素青,得知了胡皇后死亡的所谓‘真相’。

    贺太太望着姐姐的画像,索性实话实说:“圣上,实话跟您说,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是怨恨您的。我始终觉得,当年若不是您对太子太过严苛,太子不至于殒身,我姐姐也不至于.....”

    元丰帝没有说话。

    素青已经吓得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呆呆的看着贺太太,一时急的冷汗都出来。

    贺太太却没有管这些,她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说那些套话没有什么意义。因此,这些年是如何想的,贺太太也就如何说了。

    而后,贺太太又看着元丰帝:“可是,这几年我在京中,看到您是如何励精图治,如何收拾当年昏君留下来的残局,也明白了您的不易。还有先太子之事,那也不是您的本意,齐云熙后来出事,我是完完全全看在眼里的,她勾结前朝余孽,一步一步深谋远虑,连庄王也不免被她算计,我知道,很多事都不是您自己的意思.....”

    贺太太认错认得十分干脆:“若不是这次去青州,我已经将前事都看开了。可是青州的事,素青说的振振有词,我一时的确是心怀怨恨,原本是想着要.....”贺太太顿了顿,略过这一段,然后坦然将苏邀的叮嘱和劝解说了:“是幺幺劝了我,我思来想去,觉得幺幺说的有道理。”

    坤宁宫寂静无声,贺太太的低语都显得格外的清晰:“是我的错,姐夫,不管您要怎么处置,我都心甘情愿。”

    元丰帝深深的看她一眼:“小妹,这是你自回来之后,头一次叫朕姐夫。”

    他不怒反笑,同样走到胡皇后的画像跟前,深深的望了胡皇后的画像一眼,才沉声道:“起来罢,你姐姐若是知道朕要罚你,岂不是要跟朕生气。”

    素青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贺太太也没有料到元丰帝是这个反应。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元丰帝。

    元丰帝已经挑眉看向她:“怎么,你姐夫在你心里便是这么一个糊涂皇帝?你是受了人挑拨算计,朕难道糊涂到不去找算计你的人的麻烦,反而来找你的麻烦?让亲者痛仇者快?”

    贺太太都怔住了,实在料不到元丰帝竟是这么想的。

    元丰帝却已经笑了笑:“你能叫朕姐夫,朕很高兴。另,这件事能够是这个结果,朕同样很高兴,否则你若是真信了挑拨,捅朕一刀,朕若是死了,你跟苏家的下场不必多说,不管是谁继位,都得将你们满门抄斩了的,朕若是没死,也得迫于压力处置了你,同样不是朕所愿。所以,朕确实没有生气,也的确没什么好气的,起来罢。”

    贺太太仍旧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元丰帝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她还是郑重的谢过了元丰帝,方才起来。

    元丰帝也是心情好。

    一来是因为萧恒平安无事,二来,贺太太这件事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而且还解开了心结,他自然没有再迁怒贺太太的道理。

    可是,对于其他人,元丰帝自然就没有对贺太太的耐心和宽大了。

    当天下午,陈东便带人围了刘春旺府邸。

    刘春旺还正在书房里大发雷霆,这么久了,府里这么多人出去,但是却连一个女人都找不到,尤其是,这女人还是要命的人,他哪里能不生气?!

    刘妈妈一直死命的劝着,也没什么作用。

    刘春旺还把刘妈妈也一道骂了一通,觉得是她办事不力,之前都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是何等要紧,但是刘妈妈竟然还能这么不妥当,让刘素青给跑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管事的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面色难看的指了指外面。

    刘春旺正是火气大的时候,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脚踹了他一脚,正要痛骂几句,抬眼看见他身后一队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顿时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而陈东已经带着锦衣卫飞快到了他面前,二话不说便令人将他给拿下,连带着刘妈妈等人,全都给压得动弹不得,而后,把刘春旺带进了宫。

    元丰帝在上首看着他,见刘春旺跪在地上抖得筛糠似地,嗤笑了一声:“就这么点胆子,还算计到朕的头上?”

    刘春旺顿时被吓破了胆,连带着肚子都跟着抽痛起来,还没来得及辩解,元丰帝已经拿了个笔洗猛地朝他砸了过去,顿时把他砸的头破血流。

    而后,元丰帝冷冷的看着他:“朕当年调你去江南织造署,令你在扬州养尊处优,这么些年,你也算得上是如鱼得水了,就这样,你还有什么不足,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元丰帝一发怒,刘春旺原本想好了的那些辩解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紧张得手指恨不得抠进地缝里,只知道死命的磕头。

    元丰帝怒极反笑:“朕要杀你,易如反掌!你的狗命一条,值得朕如此大费周章?!朕如今还愿意见你,是要问问你,这次的事,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到了这个地步,你若是脑子清楚,最好便跟朕说清楚,这件事到底是谁指使你做的!说!”

    刘春旺整个人被吼得震了震,在御前这么久,他也算得上当年元丰帝可心的内侍,不然也不能去江南织造署这么重要的位子,他自然知道,元丰帝已经是极端震怒。

    他手心出汗,再也不敢虚已委蛇,头磕的砰砰作响,双手紧紧的抠着地砖,趴伏在地上颤声说:“回圣上,是魏大人,是魏大人指使臣这么做,是魏大人给臣出的主意......”

    元丰帝眉头一挑:“哪个魏大人?”

    “云南总兵魏德胜,魏大人.....”

    一百四十一·指证

一百四十一·指证

    贺太太立即便想到了更多----云南总兵,那也就是说,朝他们动手的,竟然是云南那边的势力!真的跟苏邀分析的差不多,应当是那些人看着云南那边的局势不大对,所以便想要快速通过扰乱京城的方式来围魏救赵,帮云南那边减轻压力。

    她眼睛还有些痛,头也因为一时之间接受了太多刺激而嗡嗡的响,但是她还是立即便冲了过去:“你们竟然上下勾结,一面在云南谋害皇太孙,一面在京城设套让我钻!你们何等险恶的居心?!”

    刘春旺整个人都软倒在地上,见贺太太冲过来,还下意识的伸手抱了头,等到发现贺太太没有打自己的意思,他松开手,哭丧着脸给元丰帝死命的磕头:“圣上,都是奴才有罪,是奴才的不是,奴才猪油蒙了心,当年奴才是您提拔起来的,也是您看得起奴才,让奴才去了织造署.....可奴才,奴才不争气......”

    元丰帝是个带兵打过仗的帝王,刘春旺支支吾吾的颠三倒四,他便一脚将刘春旺踹翻,而后垂下眼帘看着他:“你不必说这么多废话,你只要告诉朕,你们还有什么勾当瞒着朕?帮着你的人又还有谁?”

    刘春旺对元丰帝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元丰帝一动真怒,他也不敢再装傻,忙退后了几步跪住了,惊恐的说:“圣上,奴才以前都是听庄王爷的,后来王爷没了,奴才便是听汾阳王府的,他们,他们都想走海上的生意,因此.....奴才没了法子,被人捏住把柄,后来庄王爷和汾阳王都没了,奴才像是没了根的浮萍,原本想着,奴才以后改过自新,再也不做这些亏心事了,谁知道.....谁知道魏总兵又找上门来......”

    现成的把柄在人家手里,若是不答应同流合污,那等着他的就立马是死路一条,刘春旺没了办法,只能继续上了魏总兵的贼船。

    他的额头已经出血,嘴唇干裂,可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也不敢理会,只是越发的磕头,而后才带着哭腔供认出了京城指使他们,也能作主的人----任传厚,代替孙永宁当了礼部尚书的任大人。

    元丰帝冷哼了一声,让陈东把人带下去亲自审问,务必要将每件事都弄清楚。

    陈东立即便将人押下去了。

    殿中只剩下元丰帝和素青以及贺太太,贺太太怔怔的站着,好长一段时间,她才搓了搓自己的脸,方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些。

    素青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跪在原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还是元丰帝喊了贺太太一声:“你看,这件事,朕是不是没有骗你?朕,此生做过许多错事,但唯有一件,朕,在你姐姐在生,始终对得住她。”

    而太子的死,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贺太太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对元丰帝,她自然是还有恨在的,毕竟不管怎么说,贺大人,她的丈夫就是因为先太子的事才被牵连身亡。

    可现在,她又忽然觉得自己恨不起来。

    元丰帝同样不容易。

    她深深的叹息一声,深觉皇位虽然煊赫,却不是寻常人能坐得住的。

    而后,贺太太朝着元丰帝跪下去,再次喊了一声姐夫,认真的望着元丰帝:“幺幺也去云南了,姐夫,我唯有幺幺放心不下.....”

    “那个丫头当真去了啊?”元丰帝虽然其实早已经猜到苏邀去的是云南,但是从贺太太这里确定了之后,心中又是另一番感慨,他忍不住笑:“说起来,这个丫头倒是跟皇后年轻时候很像,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一往无前,从不知道怕的。”

    他提起苏邀的时候,语气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欣赏,见贺太太担心,他便挑了挑眉:“好了小妹,别这样担惊受怕的,这事儿,朕知道了。朕答应你,一定会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外孙女儿,你也别自己吓自己了。看看你这些天闹的,只怕是瘦了一圈儿。”

    元丰帝用如此轻松自然的语气提起这件事,可见是真的不在意了,贺太太一时不知作何感想,等到回了府,见到一家老小都不安的在家里等着,她又有些愧疚。

    贺姨母吓得尤其魂不附体,贺太太突然被召进宫,她总觉得跟青州的事脱不了关系,很怕贺太太心里那个念头被人利用,让全家都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见了贺太太安然无恙的回来,她一下子便忍不住哭了。

    见向来自持的女儿吓成这样,贺太太有些心疼的拉了她起来:“没事了,都说清楚了,从此都没事了。”

    贺姨母惊恐的看着母亲,见母亲了然的看向自己,她嘴唇颤了颤:“您....您都跟圣上说了?”

    “不必我说。”贺太太叹了口气:“幺幺临走之前就已经叮嘱过了陈指挥使,让陈指挥使多看着我们这里,陈指挥使早已经去查刘姑姑了,而后便将整件事都查清楚,并且告诉了圣上。这也是幺幺的意思,幺幺一直觉得,有些事坦诚比自以为是的聪明来的要好,现在看来,幺幺于这些大事上,自有她的独到之处,她赌对了。”

    不管是元丰帝的心理,还是这件事,她都赌对了。

    贺姨母没有母亲心里那么多的感慨,她确定这件要命的事是真的解决了之后,便喜极而泣。

    这件事一直压在她的心里,从青州回到京城,她连死了丈夫都不敢难过,就是因为这件事像是悬在头顶上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掉下来。现在这件事终于解决,她兴奋的了不得。

    一时得了消息的苏老太太那边也赶过来了,贺太太跟苏老太太之间又有许多话题可说,等到跟苏老太太完整的说了此事,苏老太太安慰的拍了拍贺太太的手:“这样最好,你的心结解开了,圣上对你也并不怪罪,还把云南那边安插在京城的奸细也找出来了,可谓是一举三得,我们都该开心才是。”

    元丰帝腾出手来了,收拾了那些人,那远在云南的萧恒他们,岂不是也便利许多?

    一百四十二·威吓

一百四十二·威吓

    京城那边的乱子还没有传到云南这边,昭通最繁华的大街上,已经一连砍了好几天的人头。

    而这里头,不包括覃徵同和袁大人。

    袁大人吓死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回必定是死路一条,可谁知道萧恒不但不杀他,反而还让大夫给他治伤,一开始他也猜到了,萧恒怕是要让他供认出其他的同谋来,从他嘴里挖东西。

    他也下定了决心,便是死,也绝不能让萧恒得逞。

    可是谁知道,萧恒竟然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更别提审他了,不仅如此,萧恒还把他给提溜到了城中最高的塔楼上,每天他都要看着不知多少人头落地。

    以至于最近他每天晚上做梦,梦里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和一地的血,无尽的血色蔓延到身边衣食住行,他最近已经魔怔了,吃饭的时候都觉得眼前的碗里全都是血。

    最近他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以飞快的速度瘦下去。

    这一天,初永诚照旧按照吩咐把他带去塔楼的时候,从塔楼上往下看,看到刑场上那几个熟悉的面孔之时,他终于绷不住了,猛地纵身扑向栏杆,死命的喊出自己儿子的名字。

    那是他的儿子!

    才七岁!

    袁大人其实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他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整个人因为过度紧张而失声,好一阵,他才喊出声来,而后转头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朝着初永诚扑过去:“你让我见太孙殿下,我招了,我招了!他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我全都说!”

    天色似乎都是黯淡的,初永诚早已经得了吩咐,此时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下了楼。

    袁大人度日如年,在塔楼上的每时每刻都是煎熬的,尤其是街上临时搭建的刑场上,他的儿子还朝着他招手,他一下子就崩溃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办法,只能盼望着萧恒可以网开一面,放过他的妻儿,否则的话,比活剐了他还要令他难受。

    不一时,初永诚上来冷脸看了他:“跟我来吧!”

    袁大人心惊胆战的跟着他下了楼,一路拐出塔楼到了后头的一个院子,才进门就见苏嵘跟唐源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由脚步都放轻了些,他是知道的,这里头若说最狠的,其实还得属苏嵘,前些天,苏嵘把来昭通打探消息的一个木桐那边的奸细给活活扒下一层皮!

    那是真的活活扒下一层皮,看的连他这种人都头皮发麻。

    好在,苏嵘也没理会他。

    等到袁大人提心吊胆的进了内室,苏嵘才冷声道:“估计是杀鸡儆猴这一招有效了。”

    “除非是真的铁石心肠,否则我不信有人能每天看着自己的属下好友被杀,毫无波澜的。”唐源亦是冷笑了一句,他对袁大人丝毫没有好感,这人从他们进入云南开始就已经琢磨着怎么杀他们了,追捕他们的过程中,袁大人更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的百姓,甚至连孩童也多有受牵连的,光是这些事,就足够袁大人死不知多少次了。

    如今这样,已经是轻放了他。

    唐源讥讽完,便挑眉说:“不过他若是说了,咱们这边也能多做些准备,总好过还要猜到底哪些是内鬼强些。太费事了。”

    苏嵘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庆坤却飞奔进来,喜色都遮掩不住:“伯爷!您猜谁来了!?”

    苏嵘被他喊得有些莫名,见他高兴成这样,一时心头跳了跳,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庆坤已经是自己说了:“咱们县主来了,跟崔大儒一起,现在正在外头等着呢!伯爷,是四小姐来了!”

    这回连唐源也吃了一惊,有些惊讶的啊了一声:“苏邀?”

    不是吧!?

    他虽然知道苏邀很能耐的,但是再能耐,那也是个女孩子,这可是云南,而且是在土人在叛乱的地方!她竟然来了?!

    苏嵘也是一样震惊,他顾不得其他,说了一句胡闹,便板着脸飞速的出去了。

    唐源站在院子里,迟疑了片刻也抬脚跟上去了。

    他虽然已经知道京城那边必定是收到他们无事的消息了,但是还是有些担忧家里,苏邀既然是从京城来,想必也是知道些家里的事的。

    匆匆赶到了前院,苏嵘才踏进花厅,便果然见到苏邀正站在花厅里,此时正不知跟崔大儒说了什么,皱起眉头一副有事的样子。

    他站在原地,心里涌上震惊愤怒和欣喜,过了好半响,才干巴巴的喊了一声:“幺幺!”

    苏邀回过头来,就见苏嵘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正立在门槛外头,震惊的看向自己这边。

    她不必遮掩,面上是纯然的喜悦,朝着苏嵘飞奔过去喊了一声大哥,猛地扑在他怀里。

    苏嵘再大的怒气也被这一扑给扑的没了,只剩欢喜,他伸手接住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嗔怪的摇头:“还是这么大胆,想一出是一出,来云南的主意,是谁同意的?真是胡闹!”

    这一路多少危险?若是再赶上前些天,只怕都进不了昭通的门,就被袁大人他们的人发现了。

    他越是想就越是后怕。

    崔大儒在边上笑了笑:“伯爷可别看我,苏县主这个脾气,她自来有决断,谁能劝得住她呢?她非得要跟着老朽一起来,老朽便也只能带着她了。”

    苏嵘哪里真的有怪罪崔大儒的意思,忙对着崔大儒客套的拱了拱手:“先生多虑了,在下并没有那个意思,这一路上还要多亏了先生关照,否则,舍妹一个女流之辈,还不知道要怎么来。”

    大家互相寒暄了一番,苏邀便问起苏嵘昭通具体的事。

    苏嵘也有空,便苏嵘哪里真的有怪罪崔大儒的意思,忙对着崔大儒客套的拱了拱手:“先生多虑了,在下并没有那个意思,这一路上还要多亏了先生关照,否则,舍妹一个女流之辈,还不知道要怎么来。”

    大家互相寒暄了一番,苏邀便问起苏嵘昭通具体的事。

    苏嵘也有空,便

    一百四十三·重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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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上珠华介绍:
分明是真千金却死的落魄的苏邀重生了。
上辈子她忍气吞声,再重来她手狠心黑。
谁也别想吸着她的血还嫌腥膻了。
重来一次,她要做那天上月,冠上珠,光芒万丈。
某人跟在她身后一面替她挖坑,一面苦心孤诣的劝她:
不用这么费力的,瞧见我头上的冠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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