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7、捷报
才入八月，南疆便传来捷报，太子率领十万大军深入南疆腹地，已有十余部族俯首称臣，平定整个南疆指日可待。
如此捷报传入京城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傅家自然是最欢喜的，最忧愁的当然要属皇上了，一路上想要暗杀周谨却没有得逞，到了南疆，皇上又传密旨给威武侯，示意威武侯除去周谨，可是周谨才到资水城就点了十万大军渡水南下，留下威武侯镇守资水城，根本不给威武侯动手机会。
皇上眼睁睁的看着事情一步步脱离他的计划，当捷报传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的给气晕过去了，旁人却解读为皇上这是高兴的晕了过去。
皇上本来身子就不大好了，以前还能勉强动一动，这一气，竟然连行动都不能了，只有嘴还能勉强说几个字了，太医们也对皇上的现状束手无策，从太医们保守的说辞里，皇后也渐渐明白皇上恐怕已经要不行了……
皇后心里一慌，于是就又想到了许姝，急急忙忙的就把许姝召进宫来了。
“太医说皇上的病情怕是不能好转了，这样下去，能不能撑到明年都难说了……”没有外人在场，皇后说话也就直接了。
“皇上龙体欠佳，娘娘更要保重身体才是！”许姝看着皇后鬓角的白发，想来这两日皇后也没休息好。
“本宫没事，如今皇上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本宫就让后宫嫔妃轮流去侍疾，她们年轻貌美，皇上看了，心里也高兴，心里一高兴，说不定病情就好转了……”虽然明知道皇上的病情大概是不能好转了，可是皇后还是忍不住抱有希望，现在郑家能指望的就只有皇上了，皇上一倒下，郑家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娘娘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郑家不会有事的，在这场权力的斗争中，郑家永远都不会败。
皇后苦笑着摇头，“你不用安慰本宫，本宫心里有数！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不是本宫太心急了，让皇上忌惮，太子之位也不会落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皇上心里也后悔的很！”
皇上后悔，就会迁怒皇后，怪罪皇后的提议，否则一向照顾皇上亲力亲为的皇后也不会让后宫嫔妃轮流去侍疾了。
“皇上后悔，娘娘却不该后悔！说起来太子之所以能还朝，之所以能成为太子，全都仰仗娘娘您呢！”
许姝一语惊醒梦中人，皇后如醍醐灌顶，顿时大彻大悟了，是呀！换一个角度来想，她才是为太子付出最多的那个人，是她向皇上求情召太子还朝的，也是她向皇上提议册立太子的，没有她，现在太子都还在柔然做质子呢！
想明白了这个，皇后顿时淡定了，“是呀！本宫始终是中宫皇后，是皇上的发妻，本宫有什么不放心的！”
谁继位都改变不了她的地位！无论是过继的端王，还是如今的昭华太子，反正都不是她亲生的，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谁继位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娘娘英明！为今之计，还是当以侍奉皇上为主，皇上终究是天下之主！”
几次变故中，郑家始终如一的树立着忠于皇上的形象，就应该贯彻到底，无论什么时候，忠君之臣始终都有一席之地。
皇后点头，“本宫明白，皇上现在还在气头上，本宫不想去触霉头，等皇上气消了，本宫会好好照料皇上的！”说到这儿，皇后也不禁感慨，“太子还是有些本事的，一路上冲破了皇上设置的关卡，还能一口气降伏十几个南疆部族，他日若是得以继承大统，也是一代明君呀！”
只是皇上恐怕不是这么想的……
想到皇上的态度，皇后皱了皱眉，若不是皇上疑心，直接封了端王该多好，哪有现在这么多事，现在倒好，皇上心里有气，便冲着她发泄，全然不顾他们的夫妻情分，还有她这么久以来的悉心照料，皇上无情的让皇后心寒呐！
这时袁嬷嬷突然进来跟皇后耳语了几句，皇后摒退了袁嬷嬷，对许姝道，“刚刚傅大人去见了皇上！”
“皇上龙体欠安，傅夫人还坚持去见皇上，一定是为了朝廷大事吧！”
皇后嗤笑一声，“哪是什么朝廷大事，是为了一己之私！”顿了顿，皇后接着道，“傅家一系十几个大人联名上折子，请立太子妃呢！”
许姝惊讶道，“太子尚在南疆领兵打仗未回，这个时候请立太子妃有些不妥吧？”
“傅家也是急了！捷报传来，朝中上下都在盛赞太子的威名，皇上正在病中，眼见群臣都向着太子去了，心中该如何作想？少不得要心生忌惮，想要压制太子，刚好太子尚未婚配，皇上要是想用太子妃牵制太子易如反掌，傅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赶在皇上下旨之前请立太子妃！”
“皇上会答应吗？”
“若是旁人皇上或许还会考虑，可是傅家请立的高氏，皇上怎么可能应允！”
“高氏？是高大人的女儿吗？”傅家知道傅欣瑶已经没了希望，所以就跟高家统一战线了吗？
皇后点头称是，“皇上一向倚重高大人，高大人也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还封他右相之位，是何等的信任！可是高大人却在皇上抱恙期间和傅家勾结，罔顾皇上的信任，让皇上气愤不已，如今更是和傅家狼狈为奸，妄图逼迫皇上，皇上怎么可能答应！当即以这是太子家事，该由太子定夺，太子未归，容后再议给驳了！”
“只是傅家应该不会就这么放弃吧？”
一旦傅家放弃，皇上随时随地都能再给周谨赐一门亲事，所以傅家一定会力争到底，哪怕是得罪了皇上也在所不惜，不管皇上答不答应，傅家要的是让众人都知道，群臣对于太子妃的人选有了定夺，皇上若是不考虑群臣的意见，就会落个独断专行的名声，还有苛待太子的嫌疑。
“皇上没答应，傅家当然不死心，这会儿还在御书房呢，连太后都去了，本宫也不好闲着了，就去凑个热闹吧，你先回去吧！”
“是！”
看着许姝的背影，皇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1098、可图
最近，京城里谣言四起，盛传皇上将册立高氏为太子妃，言道高氏与太子在柔然同患难共甘苦，有情有义，回到大胤之后，尊长敬长，谦卑有礼，品德贤良，堪为典范，遂欲册立为太子妃。
这些流言顿时将高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不少拎不清的人看到高大人都要道一声恭喜，只是高大人却无回应，只是传言颇久了，这册封的圣旨却迟迟没有下来。
傅家知道恐怕难以扭转皇上的心意，所以就先下手为强，四处散布流言，意图逼迫皇上就范。
若皇上还是以前的皇上，为了自己的英名或许会认了，可是现在皇上已经病入膏肓，再无顾及，只图自己心里痛快畅意了，哪里会管外头说什么，而且在皇后有意的阻拦下，皇上也压根不知道外面的流言。
流言四起之际，高志男突然又跟许姝莫名亲近起来，虽然人不常来，可是每日里都送来了吃食和信件。
看着堆叠起来的信件，许姝的心情很是沉重，她并不想掺和进这件事里，虽然高志男没有明说，可是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想让许姝在皇后娘娘面前替她说说话，让她能够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如果高志男真的明说了，许姝或许还真的就帮了她这个忙，虽然皇后并不一定就会听从她的，可是高志男这般旁敲侧击，让许姝的心里很是有些难受，也就终究没有按照高志男说的做，只当没有看出高志男信里隐含的深意。
玉珠推门进来，许姝头也不抬的问道，“是高小姐又来信了？”
玉珠摇头，“是许十小姐来了……”
“十妹……”许姝惊讶了一下，连忙起身去迎，随着许家的败落，许越发少出来走动了，只是跟许姝互通信件的十分勤快，大事小事，有关的，无关的，总是要跟许姝说一说的。
“九姐……”许兴高采烈的跑到许姝身边，亲昵的挽起许姝的胳膊。
许姝在许兴高采烈的脸上发现了一丝别样的色彩，“你怎么来了？”
“我想九姐了！”许拉着许姝进屋，顺手把门关上了，“你们都别跟过来，我有话要跟九姐说！”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许姝被许按在椅子上坐好，然后就看到许红着一张脸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不知道是这封信年代久远，还是被许翻来覆去的搓揉了好多遍，显得皱巴巴的。
最近许姝被高志男的信折磨的心情异常沉重，看到许又掏出一封信来，顿时有些无奈，“你人都来了，还写什么信？难道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要写在信里头？”
许摇头，“这不是我写的，是别人写给我的！”
许姝翻过信封一看，字体遒劲有力，是个男人的字迹，“这是……”
许面带羞红的点头，“是宋六公子写给我的信……”
宋文才写的信？
宋文才跟随威武侯南下也有好几年，应该也是挣了些成绩的，这个时候给许写信，难道是……
看许把信给自己，应该是允许了自己看的，许姝便将信拆了，看完信之后略带惊讶，“他要回来了？”
“嗯！”许捏着衣角小声道，“南疆降了十几个部族，献上了很多奇珍异宝，太子着他提前压解那些珍宝回京！”
看来周谨是记着许姝说过的想早点儿将许嫁出去的话，所以提前让宋文才回来了，周谨这么贴心，让她该如何是好呀……许姝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还说，还说……”许红着脸说不下去了。
宋文才在信里还说，如果许还认可他们之间的婚约，他回来以后就让宋家登门提亲，如果许不认可了，那就解除婚约，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你愿意吗？你愿意嫁给他吗？”许姝问道。
“九姐！”许羞臊的跺脚，“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
许姝莞尔一笑，“那就是愿意了！既然是这样，那两家也就该张罗起来了，许家是指望不上了，宋家那边我寻个媒人出面去说，你的嫁妆我来给你准备！”
“谢谢九姐……”这种正经事，即便许听着觉得害臊，可是也知道这不是害臊的时候，强作镇定听着许姝的安排。
“对了，九姐！宋家搬家了，搬到离许家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来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家再落魄，好歹曾经也是公侯之家，底蕴是旁的人家比不了的，度过了最开始的那段艰难的岁月，也逐渐开始复苏了。
“挺好的！”宋文才还是贴心的，怕许会想念娘家，所以搬家也挑了离许家近的地方，只是宋文才没有想到的是许现在只恨不得离许家越远越好！
果然，许嘟囔道，“我倒情愿两家离的远远的！”这样她就能离许家远远的了。
“再搬家就是了！”
许点点头，暗想等她嫁过去了，一定要让宋家换个地方住。
“九姐……”
“嗯？”
“三嫂没了……”
“谢氏？”
许杉的妻子谢氏据说是许晖亲自挑选，作为长子媳妇，虽然是庶长子，可是许晖还是十分用心的，挑了书香门第出生，性情温婉的谢氏，本意是想督促许杉勤奋好学，可是事实上，温柔的谢氏根本无法左右许杉的所作所为，想来谢氏在许家的日子也过的十分憋屈。
“嗯……”许点点头，“就是前两天的事，三嫂身边的丫头被查出来有身孕了，晚上，三嫂就悬梁了，大家都说是三嫂跟三哥成亲好几年都没有消息，如今一个通房丫头都有了孩子，三嫂受不了打击，就寻了短见……”
许姝听罢有些唏嘘，她并未见过这个谢氏，只是听许婧说过，谢氏脾气温和，这样的人寻短见得鼓起多大的勇气呀！
“谢家那边可有来闹？”
许摇头，“三嫂确实是自尽的没错，再加上三嫂多年无出，谢家什么话都没有说！”
谢家这么温和，也难怪会养出谢氏这样的性子来了……
“祖母还埋怨三嫂让三哥成了鳏夫……”许气恨的跺脚，“姑姑也在一旁上窜下跳的，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图的！”
1099、分家
“总归是有利可图她才这么积极的！”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常许氏，但是仅从常佩佩的行径来看，常许氏应该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物了。
“顶多能克扣一些丧葬银子罢了！”想到谢氏的葬礼，许忍不住又要气愤一场，“三嫂跟三哥好歹也夫妻一场，可是那一副棺木实在是寒碜的很，连外头寻常人家的都不如！”
“人死如灯灭，葬礼是办给活人看的，许家自己都不要脸了，也不怕别人指责了！”
当初“许姝”下葬的时候都是一个衣冠冢，想来许家已经领会到了不要脸的真谛了。
“现在许家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许叹道，“祖母的身子有些不好了，姑姑怕祖母没了之后许家就容不下她了，所以就趁着祖母还在，打着祖母的旗号四处捞好处，凡是她能伸出手去的地方，她都要掺和进去，上次还想从大嫂房里捞好处，被二婶狠狠的治了一回，总算是老实了一些，转头便又往三房里去了！八姐到如今都还没订亲，姑姑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些不入流的人家，说要给八姐议亲，然后问对方索取钱财，姑姑收了别人的钱，就在三叔面前吹捧对方，被三婶给识破了，姑姑还不知悔改，说是为了八姐好，八姐忒大的年纪还没嫁出去丢许家的人，三叔那么好的脾气都被气坏了！”
“许媛还没嫁人？”许姝记得许媛比她还要长一岁的，都十八了吧！
“嗯！”许点头，“前头七姐好歹是嫁进了国公府，无论里子如何，好歹面上光！三叔三婶羡慕的不得了，比照着荣国公府的标准来给八姐议亲，别说是如今的许家了，就是九姐你在的时候，鼎盛的许家也不会被世家大族看在眼里，更何况现在了，稍微有点儿地位的人家都不想跟许家扯上关系，可是三叔三婶丝毫不自知，挑来挑去的，就将八姐给耽搁了！”
对于许媛嫁不嫁人许姝并没有太关心，她只关心许，“只要她不碍着你就行了！”
“九姐放心，如今的宋家三叔也看不上！”
“这倒是！”许家三老爷好高骛远，自己没什么本事，空有一个风流名士的名头，被教坊司的女妓吹捧两句，便觉得飘飘然了，眼睛长在头顶上，天下都不放在眼里，哪里还看得上已经败落的宋家呢？
“而且，许家就要分家了……”
“分家？”想到许刚刚说过老夫人王氏的身体不大好了，会分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是二婶提出来的，如今许家全靠二房撑着，可是长房和三房却不省心，屡屡拖后腿，二房若是分家出去，许家好歹还有一房是兴旺的，总比就这样绑在一块儿落魄的好，所以祖母也同意了！”
可是一旦分家，长房和三房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长房和三房会同意吗？
“其他两房同意吗？”
“母亲……是不同意的，但是父亲答应了，三叔也同意了，所以……这个家分定了！”
“分家了也好，只是分家之后长房没了进项，你要当心……”许姝忧心忡忡的提醒，许有她照拂，在许家的日子过的颇为顺心，可是长房其他人的日子就难熬了，难保李氏不会把手伸向许。
“放心吧！九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好……”如今许姝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许。
“九姐，你最近有跟大姐联系吗？”许突然问道。
“大姐怎么了？”许姝细细一想，她确实有些日子没有跟许婧联系了。
“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嘛，许家长房如今没有进项，吃穿用度都成问题，现在长房全靠大姐的救济度日……”可是许婧自己也没有多少银钱，许婧用来救济许家的钱财也是许姝给她的。
“大姐是我们姐妹之中心最软的那个，哪怕许家对不起她，她也做不到狠心绝情……”
在许晖自暴自弃的时候，也是许婧让孙琦去许家陪伴许晖的，许婧明明是姐妹之中最早清醒的那一个，却也是最放不下许家的那一个，作为长女，许婧独受许晖和李氏十多年的疼爱，这样的情分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许姝完全能够理解许婧的心情。
“大姐是好心，可是就怕最后大姐的这番好心都被糟蹋了！母亲把大姐的救济当作是理所当然，七弟想要什么了也都直接问大姐讨要，再这样下去，长房都要赖上大姐了，九姐你找个机会跟大姐说一说吧，不能再这么纵容着他们了！”
“好！”
许婧重情，却也是个理智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的，许姝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该插手的好，否则许婧会觉得许姝是后悔当初给了她那些东西，影响到她们之间的感情就不好了。
说到许桦，许忍了忍还是没有再说下去了，许桦现在已经被李氏娇惯成了一个纨绔，枉费了当年许姝拼命救他的情分。
许姝扫了一眼信上落款处的日期，掐指一算，发现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过几天宋六公子就该回来了，你也该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了！”
许羞臊的捂着脸，“我有什么准备的！”
“自然是绣嫁妆了，争取年前就把你嫁出去，也好过个舒心的年！”
“这么急？”算一算时间，只剩下四个多月了，许不由愣了一下，她一直盼着早日离开许家，可是真当这一天就要来临的时候，许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异样，说不出的压抑。
“急吗？还好吧！你早点儿嫁出去，我也早点儿安心！”四个多月……真的是好长一段时间了，她还剩多少个四个月呢？
“九姐这是嫌弃我累赘了……”许撅着嘴有些不高兴。
“哪有！只是你离了许家我也才能松口气！”许姝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还给了许，这封信都起了毛边，想来许已经看过无数遍了，想来许对宋家还是满意的，这样就好，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那九姐呢？九姐你什么把自己嫁出去呀？”
许姝莞尔一笑，“没大没小，我的事用不着你个小孩子来操心！”
1100、无虞
“我都听说了……”许突然面露八卦。
“你都听说什么了？”许姝慢悠悠的倒着茶，静等着许的下文。
“外面都在传，说皇上想册立九姐为太子妃！”
“哐当……”许姝手里的茶壶差点儿砸在了地上，茶水溅满了手背和衣袖。
回过神来，许姝一边卷着袖子，一边淡定的斥道，“胡说！哪有的事！”
“是真的！”许分辩道，“外面都说皇上的皇位是当年他从太子手里抢来的，现在因为皇位后继无人才不得不把太子召回来，可是又怕太子不听话，想要用太子妃牵制太子……现在对皇上最为忠心耿耿的就是郑家了，皇上迟迟不册立太子妃，就是想要让郑家的女儿做太子妃！”
许姝皱眉，“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大家都这样说的！九姐不信的话可以问露荷圆圆她们，她们肯定都知道！”
“好了，不过是传闻而已，当不得真的！”
许姝虽然嘴上安慰着许，心却渐渐的沉了下去，传言说的一点儿也没错，皇上忌惮太子，想要掌控太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挑选一个能为他所用的太子妃，替他监视着太子的一举一动，而现在还能被皇上信任的也就只有郑家了，而且皇后现在……
许姝幽幽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了。
“我也希望这真的只是传闻就好了！”许的语气突然低落了起来。
“怎么了？有一个做太子妃的姐姐不是一件很风光的事吗？你怎么反而不高兴了？”许姝半是玩笑的说道。
“我才不要这样的风光，因为九姐你根本不想做太子妃！”
“为什么？”
“九姐你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了，现在谁都知道皇上和太子之间不睦，你要是被皇上指婚给了太子，夹在中间得多为难呀！”
许姝不由笑了，“还是十妹懂我！我是不耐烦应付这些的！”
“而且……而且这里头还夹着一个高家姐姐……九姐跟高姐姐关系好，若是九姐做了太子妃，那高姐姐岂不是……”岂不是就要尊许姝为主母，昔日姐妹，成了今日妻妾，这样的关系转变无论是高志男，还是许姝，恐怕都难以接受。
许说的这一点也是许姝最为忧心的，如果没有高志男在中间，这件事就要好办的多了！
“所以传闻终究只会是传闻而已！皇上不是也说了嘛，册立太子妃是太子的家事，要等太子回来了外定夺的，现在操心还为之过早！”
许姝敲了敲许的头，“你现在就老老实实的收收心，既然许家要分家，那宋家那边就等许家分了家再上门好了！”
“都听九姐的……”想到出嫁了，摆脱了许家，再跟许姝来往也就自由多了，不用再瞻前顾后了，许又觉得雀跃起来。
许姝叮嘱道，“你要是没事，可以多去冀王府走动，冀王妃很喜欢你，好几次都向我问起你来，你也该去给冀王妃请个安，免得王妃挂念！”
许点点头，“好！”
“嗯～”许姝看着许的侧脸，突然眼眶一酸，然后低下头去，她不在了，谁来照顾许呢？
“天色不早了，早点儿回去吧！”
许走了，许姝便立刻着手料理许的亲事，宋家那边亲自写了帖子，又问玉珠拿来私库的账本，准备给许挑嫁妆，许姝这么大动静，自然惊动了郑四夫人，听说是许要出嫁，郑四夫人便也帮着许姝一起料理，如此许姝倒是省了许多事。
宋家感激当年许姝的搭救之恩，如今许姝不计前嫌还是愿意将许嫁给宋文才，宋家心中高兴，承诺一定会尽己所能的将婚事办的隆重一些，不委屈了许。
许姝亲自去了一趟宋家，见了宋家诸人，一场变故让宋家诸人褪去了眼高于顶的浮躁，多了几分脚踏实地的随和，许姝也就安心了，想着还有冀王妃照拂，许的余生应该是无虞了，安心之余心里却仿佛空了一块……
就在许姝为许的婚事忙前忙后的时候，踏雪突然匆匆而来，脸色格外的慌乱。
踏雪向来是个冷静沉稳的，如今这副神情，定是出了大事了，踏雪跟着许，能让踏雪这么慌张的大概也就只有跟许有关的事了。
许姝的心顿时慌了，“是不是十妹出事了？”
踏雪连连点头，“十小姐不见了……”
许姝的心一沉，“别慌！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昨天老夫人的病情出了变故，大半夜的请了大夫来，大夫说老夫人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让把家里人叫来见老夫人最后一面，十小姐就被叫了过去，奴婢还特意让挽风跟了过去！可是没想到……到了早上也没见十小姐回来，也没听说老夫人怎么样了，奴婢去了上房一问，才知道老夫人天快亮的时候已经转危为安了，就让大家都回去了，可是十小姐并没有回来，奴婢四下打听，谁都不知道十小姐去了哪儿，奴婢这才意识到昨儿说老夫人病入膏肓只是个幌子，就是有人想要趁着人多慌乱之际对十小姐动手……”
许姝看了眼滴漏，离天亮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了，两个时辰已经可以发生无数的事情了……许姝的身子晃了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昨天是谁来传话叫走十妹的？”
“是素玉！”
素玉倾心于许杉，这在许家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能拿这一点儿做文章利用素玉的人很多，看来从素玉身上下手是没有用的了，许姝又换了一个思路。
“十妹不见了，许家的人都是什么反应？”
“几位老爷都安排去找了！”
“几位夫人呢？”
“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在府里上上下下的找人，只是三夫人却是冷嘲热讽的……”
安氏向来就是好落井下石的，而且现在三房看不上宋家，不至于向许动手，安氏可以排除嫌疑了。
“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比如……最近许家有没有发生过别的什么事？”
踏雪想了想道，“要说发生了什么事也是有的，只是跟十小姐没有关系！”
1101、不惜
“说！”
“前几天七少爷被人抬回来，浑身是血，听说是在外面跟人起了争执，被人给打了！”
“被谁打的？”
踏雪摇头，“奴婢当时一心扑在十小姐的亲事上，十小姐也吩咐奴婢们不要多管闲事，所以奴婢并未留心……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应该……”
许姝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许七少爷既然被人打了，许大夫人是不会就此罢休的，肯定要给许七少爷讨个说法的，这几天许大夫人有去过哪儿吗？”
踏雪想了想道，“夫人就昨儿去了一趟李府！”
“昨儿去的？”
“嗯～”
“许大夫人回来之后许老夫人的病情就出现变故了？”
“是……难道是……”踏雪惊呼一声。
“不管这么多了，先去李家！”许姝走出了几步，突然又折了回去，片刻之后又出来了，看了踏雪许久，突然道，“你出来的时候没有人拦着你吗？”
踏雪摇头，“没有……”
许姝冷笑一声，“原来如此！你留在这儿，如果天黑之前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去京兆府告官，说李家强抢民女！”
踏雪吓了一跳，“小姐……奴婢陪您去！”
“不用了！他们是冲我来的！”许姝握了握拳，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玉珠才从郑四夫人那儿回来，看到许姝孤身一人出门，正要叫住许姝问，就看到踏雪立在院子中央，忙上前问道，“踏雪姐姐怎么来了？”
踏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我要害死九小姐了……”
玉珠一头雾水，摇着踏雪问道，“快说，怎么回事？”
“十小姐不见了，似乎跟李家有关系，九小姐现在去了李家……”
玉珠顿时急得跳了起来，“你怎么能让九小姐一个人去呢？九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呸！九小姐不会有事的！”
“小姐不让我跟着去，还说如果天黑之前她不回来就让我报官……”
“报……报官！”
看来是要出大事了，玉珠也急得团团转起来，看许姝的行事，是不想惊动郑四夫人的，可是要是许姝真出了什么事儿，她们也没法向郑四夫人交待呀！
这可怎么办？
“去静园！”踏雪突然道。
“什么？”这个时候去静园做什么。
“走！”踏雪不由分说的拉着玉珠就走，虽然她也不知道去静园有没有用，但是总比坐以待毙来的强。
许姝的马车驶离郑家没多远，后面就有人骑马追了上来，“马车上的人是……郑家的九小姐吗？”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是……
许姝撩起帘子，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宋文才……”
“许……许九小姐……果然是你！”宋文才露出笑容来，“我正打算去郑家拜访你，没想到就看到一辆马车驶了出来，错眼间仿佛觉得是你就跟了上来，我还以为……”
许姝打断了宋文才滔滔不绝的话，“你来的正好，陪我去一趟李家！”
宋文才愣了愣，还是点头，“好！”看许姝的脸色很是不好，又问道，“出什么事了？”
许姝不答反问，“你有带兵器吗？”
宋文才亮出腰间的佩刀，“我今天才回京，明天再去兵部，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
“有就好！”许姝深吸一口气，吩咐马车夫，“再快一点！”
闯门的事这是许姝第二次做了，第一次是去孙家救许婧，这一次是为了许！
李家的角门才打开一条缝，许姝就闪身进去了，李家的人要拦，看到后面跟着的配着刀的宋文才，顿时又缩到一边去了。
李家许姝是来过的，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李大奶奶的院子，宋文才踌躇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顿时吓得满院子的丫头大呼小叫起来。
李大奶奶听到叫声出门呵斥道，“出什么事儿了？吵吵嚷嚷的……”
看到许姝的瞬间，李大奶奶心虚的往后退去，声音也低了下去。
许姝一把抓住李大奶奶的手，李大奶奶如此神情，肯定是知道内情的，“十妹在哪儿？”
“什么十妹？我怎么听不懂郑九小姐在说些什么？”
“我再问一遍，十妹在哪儿？”许姝力气并不大，可是因为极度的愤怒让她平添了几分力气，将李大奶奶的手腕都要捏出血痕来了。
“郑九小姐是在问郑十小姐吗？郑十小姐在哪儿我怎么知道呢？”李大奶奶目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
许姝拽着李大奶奶的手腕，将李大奶奶往旁边一推，抵在了门框上，然后向身后的宋文才伸出手去，“把刀给我！”
宋文才默默的把刀拔出来递给了许姝，还不忘提醒许姝，“这把刀在南疆的战场上取过数十人首级的，锋利非常，小心被伤着了自己！”
许姝将刀一横，搁在了李大奶奶的脖子上，李大奶奶吓得连声尖叫起来，可是尖叫归尖叫，脖子和脑袋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动。
“我再问最后一遍，十妹在哪儿？如果李大奶奶你不说，我就杀了你再去找下一个人问，如果下一个人也不说，我就杀了他，再去找下下一个，哪怕是杀光了李家所有的人，我也在所不惜！”
“我……我不知道……”性命攸关之际，李大奶奶痛哭流涕。
许姝将刀往前推了一分，锋利的刀刃顿时在李大奶奶白嫩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李大奶奶疼的大喊起来，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跟我们长房没关系，是二房做的！”
“二房？”许姝将刀退后了一些。
李大奶奶见状大口大口的喘气，“这件事是二房跟许家商量好的！前两天许七少爷来咱们家玩儿，结果跟六少爷的小厮起了争执，不小心将六少爷的小厮给打死了，将六少爷也打伤了，二房不依不饶的要许家给个交待，昨儿你母亲……昨儿许大夫人来一趟之后就没有下文了，今儿一大早角门那边抬了两个大箱子去二房，听你现在所说的，那箱子里面大概是就是装的你要找的人……”
“二房！六少爷！李泰！”
许姝收回刀，宋文才忙接过回鞘，唯恐误伤了人。
1102、给脸
许姝一走，李大奶奶瘫坐在地，婢女上前扶她，她忙抓住婢女吩咐道，“快去告诉大少爷，将许十小姐换个地方关！”
婢女匆忙去了，没有觉察到跟在她身后的人。
宋文才不禁叹服，他以为李大奶奶在性命攸关之际说的都是实话，可是许姝出了门却没有立刻走，而是躲在一旁，事实证明许姝躲对了，跟着这个婢女就能找到许，虽然宋文才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显然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婢女才走进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门就被从外面砸开了，婢女们看着提着刀闯进来的许姝吓得四处乱窜，许姝持刀立在门口吩咐宋文才，“去屋里，把十妹带出来！”
宋文才点点头进去了，不多时一左一右搀扶着挽风和许出来了，看样子她们两个人都是被下了药的，所以昏迷不醒，许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在她们鼻子下晃了晃，很快，两个人打了喷嚏，有转醒的迹象，许姝将挽风接了过来，艰难的搀着她往外走去。走到一半，果不其然的被人拦住了。
持着棍棒的仆人让开，李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指着许姝道，“你留下，我就放她们走！”
“好！”许姝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宋文才大惊，“你……”
“你带十妹和挽风先走，否则我们一个也走不掉！”许姝摸了摸许的脸，“宋文才，照顾好十妹！带她回宋家，再也不要让她跟许家有任何的瓜葛，如果十妹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宋文才心里一沉，看着许姝血红的眸子，除了点头，他别无选择，“……好！”
许朦胧中似乎看到了许姝的脸，低低的叫了一声，“九姐……”
许姝深吸一口气，猛的将挽风推向宋文才，低吼一声，“走！”
宋文才只能走了，有人不识趣的想要去拦，被宋文才当心一脚踹出去丈余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其他人见状便不敢上前了。
许姝目送宋文才走远，李泰从身后靠近许姝，抓起许姝的一缕秀发在鼻尖轻嗅，“没想到一个瞎子长的还挺好看的！”
李泰淫邪的目光在许姝身上肆意的扫了一遍又一遍，有些可惜道，“脸长的不错，可惜身材干瘪了些！不过看在你如今成了郑家嫡女的份儿上，我就忍了吧！”
许姝冷冷一笑，将头发从李泰手里扯了回来，哪怕扯掉了一缕青丝也在所不惜。
李泰嗅着手里残留的香味儿，啧啧有声，“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郑九小姐吗？落在了我手里，你就是一条狗，我让你往东你就得往东，让你往西就得往西，要不是看在你现在还有几分利用价值的份儿上，我才懒得在你身上费工夫！”
“既然你也知道我还有利用价值，就该客气一点儿，我要是死了，死在了李家，你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被郑家追究到家破人亡！”
李泰不由愣住了，“你不怕死吗？”
许姝冷冷道，“你竟然问一个死人怕不怕死？”
李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有本事你就死给我看看，也让我开开眼！”
“我就是要死，也得死个明白才行，你费了这么大功夫，抓了十妹引我来李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郑家的权势，你可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侄女儿，娶了你以后我就平步青云了！”
“仅此而已吗？”许姝反问。
“当然，要不是看在郑家的份儿上，你以为我能看上你个瞎子？”
“看来是委屈李六少爷你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儿委屈我认了！”李泰得了便宜还卖乖，“今晚你留在李家，郑家想不认这门亲事都不能！”
“想的真周全！”看着团团围住她的家仆，许姝丝毫没有逃走的念头，反而是问道，“那今晚我住在哪儿？”
李泰愣了一下继而淫笑道，“当然是住在我的院子里了！”
许姝仿佛没有听出李泰话里的轻薄无礼，淡淡道，“带路，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许姝的主动让李泰惊讶不已，可是料得许姝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了，或许是真的认命了也不一定，便主动引路，“跟我来！”
李家二房因为是庶出，分得院落自然比长房要小许多了，所以没走出多远就到了李泰的院子，还没靠近，许姝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儿，许姝这才记起李泰是个嗜酒的人，院子里看来储了不少的酒。
李泰闻着酒香吸了口气，肚子里的酒虫有些蠢蠢欲动了，看许姝也觉得顺眼多了，“咱们小酌两杯如何？”
“好！”许姝欣然答应。
李泰欢喜不迭的去取酒，许姝趁机将藏在袖子里的一包药粉尽数倒在了地上。
李泰抱着酒坛回来，看见许姝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以为许姝是真的认命了，不免洋洋自得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许姝突然叹气道，“即便是郑家不得不认了这门亲，可是郑家也不会就此照拂于你的，你想要之后平步青云是不可能的！”
李泰却丝毫不以为意，两杯酒下肚，打了个酒嗝，“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没有郑家的帮扶，李泰这个酒囊饭袋靠什么能出头呢？许姝眉头紧蹙，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一次难道还是傅太后指使的吗？可是傅太后一向的手段都是直接针对她的，这一次怎么采用了如此迂回的方法，这不像是傅太后的手笔，而且傅太后几次都是直接想要她的命，这一次却没有，这也说不通呀，如果不是傅太后，还能是谁呢？她还挡了谁的路，碍了谁的事呢？
“来，你也喝呀！”李泰将酒杯不由分说的推到了许姝手边。
闻着刺鼻的酒味儿，许姝压抑下厌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拼命的压抑着喉头的辛辣和呛人才没有咳出来。
李泰几杯酒下肚，人渐渐有些醉了，也就开始不规矩起来，几次想摸许姝的手都被许姝躲开了，顿时怒了，甩手将酒坛子拂在了地上，怒喝道，“你别给脸不要脸！”
1103、快走
许姝静静的看着酒水在地上流淌，在李泰扑向她的时候闪身躲开。
扑空了之后李泰更觉恼火，骂了一句又往许姝扑去，许姝绕着桌子不停的躲闪，只是李泰终究是男子，虽然醉酒，可是速度还是比许姝快，几个来回之后终于抓住了许姝的袖子。
可是就在李泰想拉住袖子将许姝拽回来的时候，突然眼前寒光一闪，手上一阵剧痛传来。
“啊……”李泰疼的大叫出声，定了定神才看到许姝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匕首，许姝早在出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她今天不能全身而退，李家也休想独善其身。
“臭biao子！”李泰气的破口大骂，在酒精和疼痛的刺激失去了理智，“敢伤老子，我杀了你！”
李泰抓起凳子朝许姝扔过去，许姝跑向门边躲过了李泰的攻击，可是却发现门果然被从外面锁了起来，看来今天是出不去了，许姝看着酒水流淌过的地方，放弃了躲避，她出不去，李泰也休想出去！
李泰终于抓住了许姝，扬手就要打，许姝却突然道，“你闻到了吗？”
李泰愣愣的嗅了嗅鼻子，可是除了酒味儿什么也没闻到。
许姝冷笑着指向桌边，酒水流淌过的地方似乎开始冒起白烟来了，就在李泰睁大眼睛看的时候，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顺着酒水流淌的方向，瞬间蔓延开来。
被大火一灼烤，李泰总算是恢复了神智，顿时大叫起来，“哐哐……”得拍门，“来人呐，快来人呐！着火了！”
可是李家的下人都知道李泰带许姝回来是为了什么，早就避了出去，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现在李泰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许姝淡定的站在远离起火点的角落，静静的看着李泰疯魔一般的四处拍打着门和窗子，可是门和窗子无一例外的都被从外面锁住了，李家做的可真够绝的，是什么让李家甘愿冒险也要算计她，是谁许了李家重利？
“我说过的，我不怕死！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你想活着，想要兑现别人承诺给你的荣华富贵！但是你现在没有那个机会去享受了！你辛苦一场，到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而已！”
“爹……救我呀！我不想死呀！”李泰被浓烟熏的一边咳嗽，一边哭喊。
是李二老爷吗？这件事跟李二老爷有关是吗？那李家大房在这件事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家大房出了一个太子妃，你们二房就不甘心了是不是？”
“呸！你以为我们李家跟别人家一样吗？”李泰一边砸门一边反驳。
所以这件事李家大房也有份，甚至有可能占主要部分，那么又是谁能让李家大房这么做呢？
越来越大的火势和求救无门的绝望让李泰彻底崩溃了，看到一旁淡然的许姝顿时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许姝身上。
“你个贱人！都是你干的好事！老子活要死了，你也休想独活！”李泰发疯的掐住许姝的脖子，毫无疑问的又挨了许姝一刀。
李泰吃痛松开了手，然后就去抢许姝手里的匕首，许姝敌不过李泰，终于就要被李泰夺走的时候，门突然被从外面撞开，一个苍老而惊慌的声音传来，“姝姐儿……”
是许晖……许晖怎么来了？
许姝一个愣神，李泰就夺走她手里的匕首，然后向她刺过去。
“姝姐儿小心！”
许晖冲过来撞开了李泰，将许姝从地上拉了起来，“快走！快走！”许晖推着许姝一个劲儿的往外走，被许晖撞开的李泰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看着洞开的门，顿时仿佛看到了希望，跌跌撞撞的就往门口冲去。
许晖看到李泰拿着匕首往外冲，以为李泰还想对许姝下杀手，便推了许姝一把，自己扑过去将李泰紧紧的压倒在地，并冲许姝喊到，“快走！”
许姝回头就看到李泰将手里的匕首扎进了许晖的心窝，可是许晖还是仅仅的抱着李泰不松手，嘴里来回喊着的那句“快走”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耳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泼水声，救火声，许姝却仿佛都没有听见，她只记得许晖的那一声，“快走！”
她是走了？可是他呢？
许晖被救火的人抬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胸口还扎着那边许姝用来防身的匕首，许姝走到许晖身边，许晖气若游丝的唤了一声，“姝姐儿……”伸出手想碰触许姝的脸颊。
许姝默默的将手伸过去握住了许晖的手，低声呢喃，“您不该来的……”
许晖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可是却根本没有笑的力气了，“听说你出了事，我就立刻赶了过来，还好，还来得及……”
“您不该来的……”许姝的声音有些哽咽，久病成医，她一眼就看出许晖快不行了，李泰那随便扎进去的一刀刚好扎在了许晖的心脏上，涓涓涌出的鲜血，正一点一点的带走许晖的生命。
“从前都是我不好，我无能，却偏偏又肖想着父慈子孝，阖家欢喜！你明明为许家付出了那么多，我却自私的不肯去承认，所以，我终究失去了你……你走了，许家再也不像一个家了，我想弥补，可是你却根本不需要我的补偿，我想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你过得好，可是许家还是不放过你……我想要维护你，可是又心疼你七弟，我自私的想要两全，可是到头来却一个也保护不了……咳……”
许晖咳出一口鲜血，许姝用袖子去擦，可是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姝姐儿，我就要死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你，可是为父无能，明明不想害你，到头来还是害了你……”
“我相信……”许姝重重的点头，声音喑哑。
“那就好……”
许晖又咳一声，握着许姝的手也有些松开了，许姝见状将许晖的手握的更紧了。
许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物来，许姝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翠绿的玉扳指，那是许晖送给她的，在她被逼着代替许婷送嫁的那天，她还给了许晖。
1104、原谅
许晖将带血的扳指塞到了许姝手里，“原谅为父……是我自私，偏心，又无能，才让你一次又一次的受伤，都是为父的错，我想要疼你，却又为你不是个儿子而觉得可惜，你母亲偏袒你七姐，我却为了你七弟不肯为你主持公道，你母亲屡次三番的为难你，我却心存幻想以为我们的父女情分还没到头，我从来都没有尽到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死了你也不必为我感到难过，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不要恨为父，为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我……我还想听你叫我……叫我一声……父亲……”
看着许晖已经逐渐昏暗的瞳孔，许姝痛苦的扭过头，“我不恨您，父亲……”眼泪应声而落，许姝知道，她这一声“父亲”就如同催命符一样，许晖的生命到此就戛然而止了。
“好……好孩子……”到最后，许姝还是原谅了他，哪怕只是看到他快要死了，不忍看他含恨而终说的谎言也好，他终究还是听到了许姝再叫他一声“父亲”，他死而无憾了。
许晖含笑的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了，许姝就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一手握着扳指，一手握着许晖的手，感受着许晖的体温一点一点的散去。
前不久许姝还和许婧说，若是有朝一日许晖死了，她也是要去给许晖上香磕头的，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快的她猝不及防……
许晖就这样死了，为了救她而死，就在许姝以为她已经放下了所有跟许家有关的一切的时候，许晖突然又出现了，还是因为她而死的，痛苦和压抑在心底弥漫开来，无法抑制的恨意油然而生，许嫁了，许晖死了，她对许家再无半点儿牵挂了……
“许姝，节哀……”已经在一旁默默站了许久的庄离忍不住出声了，他还从未见过许姝这副样子，哪怕许姝嘴上说的硬气，口口声声说和许家恩断义绝了，可是真当许晖死了的时候，许姝的心还是会痛……终究是血脉相连的父女，许姝还是放不下。
许姝愣愣的看向庄离，可是空洞的眼神却没有焦距，似乎是看着庄离，却又好像没有没有看着他，哑着嗓子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来？”如果庄离早点儿来，许晖就不会死了，不会死了……
“我……对不起！”这个时候许姝想要听的不是解释，所以庄离万分诚恳的致歉，“是我不好，我来晚了……对不起！”他的任务是保护好许姝，可是他没有做到……如果他早一点儿赶到，许晖就不会死了……这是他第二次失职了，许姝险些两次死在了他面前，庄离懊恼自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许姝却突然摇头，“不关你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如果我不自作聪明的撒下引火的药粉就不会失火，也就不会让李泰方寸大乱，如果我不不自量力带着匕首来李家就不会给李泰可趁之机，他也就不会死了……我以为我能摆平这一切，是我大意了……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我的亲生父亲……”
虽然许姝引火是为了恐吓李泰说出真相，携带匕首是为了以防万一用以自裁的，她已经做好了和李泰同归于尽的打算了，可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许晖会突然出现……
“这不是你的错，许姝，谁都没有想到许大人会突然出现！”许姝从前从来不会将自责挂在嘴边的，可见许晖的死对她的打击有多大，庄离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许姝哭着摇头，“如果……如果我不那么冲动，如果我计划再周全一些，多带些人来，就不会有事了……他就不会死了……”
“你也是担心许十小姐，你怕许十小姐有个闪失，又顾及她的名声，不想大张旗鼓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许十小姐现在平安无事！”庄离试图用许来唤起许姝的理智。
却没想到许姝更加自责了，“如果我不那么亲近十妹，不对十妹格外关照，十妹也不会被人利用，他们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才出事的……”
“许姝！”庄离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你清醒一点！别人要害你有千千万万种方法，不是你想防就能防得住的！”
许姝咬着唇，怔怔的流泪，庄离说的她都懂，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原谅自己，许晖死在她面前的样子让她无法释怀，她带来的匕首现在都还扎在许晖的胸口，许姝愣愣的拔出匕首，上面沾满了许晖的鲜血，这把匕首还是在去柔然的路上，庄离从雪槐手里收缴来的，这还是她第一次用，竟然就是染上了许晖的鲜血。
“许姝，这件事是别人精心策划的阴谋，你要振作起来呀，你不能让许大人白死了！”
“是呀！是个阴谋……”是个针对她的阴谋，可是到最后却葬送了许晖的性命，是谁，究竟是谁策划了这一场阴谋……
许姝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渐渐的回神了。
良久，许姝终于松开许晖的手，为他理了理凌乱的斑白的发丝，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许姝想要擦掉却怎么也擦不掉，眼泪不自觉的又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滴在许晖的脸上，混了眼泪的血迹终于能擦拭掉了，而许姝却已经没有擦拭的力气了。
“我会给您报仇的……父亲……”许姝终于站了起来，将扳指和匕首都揣在了怀里，可是因为跪了太久，突然站起身来，一阵晕眩袭来，许姝险些又栽倒在地。
“小心！”庄离连忙扶住许姝。
“现在出了人命，策划这个阴谋的人也要付出代价！一定要付出代价！他们都要付出代价！”
许家，李家，还有背后怂恿李家的幕后主使，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许姝用带血的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在脸上留下道道血痕，衬着白到没有血色的肤色在夕阳下透出人的诡异。
许姝漆黑的眼珠从庄离身上移向不远处神色各异的李家众人，一一扫过，不带一丝温度，“很好！都在！”
1105、一命
许姝站在门前的石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家众人，身后是刚刚被扑灭了大火的被烧的漆黑一片的屋子，还冒着白烟，散发着浓烈的焦糊气息，许姝一身浅蓝色的血衣映衬着漆黑的房屋残垣，表情森然，仿佛来自地狱索命的恶鬼，浑身没有一丝人气。
李家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许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许姝向前走了几步，看向李二老爷，她没有见过李二老爷，可是凭着那张跟李泰相似的脸，她还是准确的找到了李二老爷，“李泰在哪儿？”
“犬子被火势灼伤了，有什么事等他伤好了再议也不迟，郑九小姐你也还是赶紧请个大夫看看吧，身体要紧……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许晖死在了李家，死在了李家人手里，由不得李家不心虚，所以李二老爷的态度十分的谦逊，妄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还没有意识到现在这件事已经由不得他想抹过去就能抹过去去了。
“答非所问！”许姝皱了皱眉看向庄离，“砍他一根手指！”
庄离手起刀落，须臾间一截断指滚到了李家众人面前，如果迁怒能够平息许姝心里的恨和痛，他愿意为许姝杀尽天下人也在所不惜。
“啊……”李家众人的尖叫声比李二老爷的呼痛声还要尖锐几分，仿佛这一刀是砍在他们身上一样，这一刻的许姝在他们眼里比厉鬼还要更可怕。
许姝冷冷的看向李家众人，“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说错了话，地上这节手指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噤若寒蝉，李二夫人看着李二老爷疼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忍不住愤懑的喊道，“我家老爷可是朝廷命官，你这么做是谋害朝廷命官，是要受刑的！”
“他也是朝廷命官，你们害死了他难道就不用受刑了吗？”许姝红着眼睛指向身体已经冰凉的许晖，可是却不敢回头去看，仿佛她不看，许晖就没有躺在那儿一样。
李二夫人顿时心虚的不敢出声，看了看李二老爷，李二老爷正捂着断指疼的满头大汗，鲜血从指缝里溢出，他们都是见过许姝的，一个沉默寡言的瞎子而已，谁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可是谁也都没有想到，一个瞎子竟然能冷血如斯。
“李泰呢？把李泰带来！”许姝看了看庄离带血的刀，又看了看李家众人，眼里的意图不言而喻。
不管背后是谁主使的，是李泰杀死了许晖，杀人偿命，李泰一定要给许晖偿命，现在许姝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众人沉默了，看许姝这架势，谁都能猜到她要对李泰做什么，李泰这一来肯定就凶多吉少了，一时间谁也不敢应声。
最后还是李大夫人高氏吩咐道，“去把六少爷带过来！”
李二夫人立刻跳出来反驳了，“泰哥儿被火烧伤了，这会儿还在处理伤口呢，把他带过来做什么！”
高氏不理会李二夫人的抗议，依旧要派人去传话，“去吧，一定要把六少爷带过来！”
李二夫人死死拉住要去传话的人，“不许去！谁都不许去，我倒要看看她能把我们怎么样！”
“负隅顽抗是没有用的，哪怕把你们全杀了，我也要把李泰找出来！”
庄离应声把刀往胸前一横，问道，“先从谁开始？”
看着寒光闪闪的刀，李二夫人缩了缩脖子，生死关头，其他的一切都得靠后。
“谁若是再敢有半分置疑，就下去陪他吧！”许姝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看了一眼许晖，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一身血污，泪水又涌了上来，许姝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将泪和痛压在了心底，哪怕许姝曾经恨极了许晖，可是许晖这一死，许姝心里就只剩下愧疚了。
“快，快去把六少爷找来！”高氏拉开李二夫人催促着人去传话。
被火烤烟熏了半晌，李泰被带来的时候酒也醒了，也想起自己仿佛是杀了人的，正担惊受怕之际就被人带了过来，他不想来，却被人强行压了过来，顿时感到不妙，看到地上躺着的许晖都不敢直视，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他死了吗？”
高氏面沉如水，没有说话，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就不让二房参与进来了！
李二夫人心疼儿子，忙将李泰拉到了自己身后，以为这样就能将李泰藏起来了。
“既然是李大夫人做主把人带来的，看来这件事李大夫人是能做主了，那不知李大夫人觉得该怎么处置他的好？”
“郑九小姐想怎么处置？”高氏试探性的问道。
“李大夫人的手指也不想要了吗？”
高氏吓得身子一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指，摸到五指健全才松了口气，“我的意思是……是无论郑九小姐您想怎么处置泰哥儿我们都没有怨言！”高氏这样说是以为许姝不会真的就痛下杀手，剁一根手指和取一条人命是有很大差别的。
“既然这样，那就杀了他吧！一命抵一命，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高氏还来不及说话，李二夫人就又跳了出来，“什么一命抵一命？泰哥儿又不是故意，他是失手，失手而已！再说了，是你父亲他自己扑过去的，怎么能怪泰哥儿呢？就是告到官府去，衙门也不会判我家泰哥儿偿命的！”
“那就报官吧！”许姝冷冷道，“到了京兆府衙门，好好清算清算你们是如何与人勾结，强掳民女，拘禁逼迫，杀人害命的事！”
高氏心里一跳，喝斥李二夫人道，“这都是家事，家丑不可外扬，怎么能报官呢？”
“不报官难道就真的让她杀了泰哥儿不成？”李二夫人不满的嘟囔，“我可就这一个儿子！不像大嫂你儿孙成群的，多一个少一个都不在乎了！”
高氏的心里又一跳，皱眉看着李二夫人，李二夫人惊觉失言，忙低下头去。
可是许姝却已经听到了，“多一个少一个都不在乎……原来如此！要不是李二夫人提醒，我都要忘了，你们李家手上还有一条人命呐！”
1106、痛快
许姝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李大奶奶身上，李大奶奶顿时吓得像筛糠一样哆嗦个不停，高氏皱着眉看向李大奶奶，李大奶奶顿时哆嗦的更厉害了，不自主的摆手，“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李芙的死是她心里的痛，也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许姝勾唇冷冷一笑，“还要多亏了李大奶奶相助，我才能够及时的找到十妹！”
“我没有！”李大奶奶更慌了。
高氏蹬了李大奶奶一眼没有说话，她不确定许姝究竟知道了多少，不敢贸然开口，唯恐泄露了更多的秘密。
“李二夫人若是执意报官的话，那就让官府才裁断吧！”
“不用了！”高氏拒绝了，“家事还是在家里解决的好，我们李家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的！”
“大嫂！”李二夫人不满道，“她要泰哥儿的命你也给她吗？”
“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父亲死在了你们李家，你们李家就要拿命来偿！”许姝将那个沾满许晖鲜血的匕首又拿了出来，丢到了李泰的面前，“你要是自我了断了还能留个全尸！”
李泰吓得后退几步全无之前的嚣张了，他也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纸老虎，现在李家大势已去，他也就嚣张不起来了。
李二夫人尖叫着想要把匕首踢开，可是看到上面全都是鲜血之后又缩回了脚。
高氏看了看许姝，又看了看李泰，神色复杂，终于还是偷偷的叫来了婢女低声吩咐了一番。
良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许姝不耐烦道，“我没有耐心跟你们耗下去，如果你们自己不动手，要我动手的话，我可就不保证能给他留个全尸了！”
一直缩在人堆里没有出声的李大老爷终于还是站了出来，“姝姐儿……你打小就叫我一声舅舅，看在舅舅的面子上，饶你表哥一命吧！”
“舅舅？”许姝冷笑，“一个觉得我是个瞎子就一无是处，配个庶出的纨绔都是抬举我了的舅舅，我凭什么给他面子？”
许姝毫不留情面的好让李大老爷臊的满脸通红，他曾经是戏言过要撮合许姝和李泰，可是二房不愿意，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许姝竟然还记着，打亲情牌看来是行不通了。
许姝的耐心耗尽了，看向庄离，“杀了他！”
“好！”庄离提刀走向李泰。
李泰吓得屁滚尿流的往后躲，李二夫人看着锋利的刀刃靠近，腿都吓软了，可是李泰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挡在李泰面前，“要杀我儿子，就先杀了我！”
“那就一起杀了！”许姝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
而庄离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右手执刀，就要朝着李二夫人的脖子砍去。
这时李泰突然爬了出来，想要爬到许姝身边去，被庄离一脚踢开，不过也因此让砍下去的刀砍偏了，砍在了李二夫人的胳膊上，李二夫人顿时抱着胳膊哭嚎起来。
李泰一手捂着被庄离踢的血流不止的鼻子，一手指着李二老爷道，“是父亲！是父亲让我这么做的！父亲说，只要娶了你，以后我就能平步青云做大官了！”
“是这样吗？李二老爷？”在起火的时候，李泰也确实有提到过李二老爷。
被点名的李二老爷缩了缩身子，断指的剧痛还没散去，看着痛的满地打滚的妻子，还有吓得屁滚尿流的儿子，而长房却毫发无损，他不甘心呀！这件事明明是长房的计划，凭什么要让他们二房来承担后果？
“是大嫂！这一切都是大嫂计划的！”李二老爷不顾高氏警告的眼神接着道，“大嫂说她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以此作为要挟你不敢不听话，只要泰哥儿娶了你，二房以后就能飞黄腾达了，怕你不肯上钩，就将姐儿掳了过来，你一定会来救姐儿的……”
“李大夫人还真是有长嫂风范呐，这种“好事”不想着自己的儿孙，先紧着自己的侄子，要不是现在出了岔子，还真是成全了李大夫人你的英名了！”
听了许姝的话，李二夫人指责高氏道，“原来如此！你怕这件事败露了连累你们长房，所以就怂恿我们二房出头！我可怜的泰哥儿……老爷！我们被人利用了！”
高氏闪烁其词的解释，“我是真心为六少爷着想，忒大的年纪还没订亲……”
李二老爷不管高氏的解释，只向许姝保证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嫂也没有反对，这件事我们二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就是一时私心作祟才让姐夫……”
“私心作祟？一句私心作祟就能抹杀一条人命吗？我亲眼看到你儿子杀了我的父亲，无论你们李家私底下是如何盘算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杀人偿命，李泰必须死！”
李二老爷一怔，他说了这么多，许姝竟然还是没有改变心意，这可怎么办？他就这一个儿子呀……
李二夫人也愣住了，良久突然反应过来，“泰哥儿是祥嫔娘娘的亲弟弟，泰哥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祥嫔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祥嫔？祥嫔算什么东西！我想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住！动手！”许姝冷漠的看向李泰，“别让他死的太痛快了！”
庄离点头，持刀划过李泰的腿，李泰惨叫一声抱着腿向后缩去，庄离又一刀砍在李泰的胳膊上，李泰不由在地上翻滚着躲闪，可是无论他如何躲闪，庄离的刀都能准确无误的划到身上，不一会儿工夫，就划了十多道了，李泰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地上挣扎哀嚎，看的李家众人面如菜色，心惊肉跳。
高氏终于看不下去了，转过头，祈求的看着许姝，“给他个痛快吧！好歹你父亲死的没什么痛苦……”
许姝冷冷的看着高氏，“我给过你们选择的，是你们自己不动手的，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高氏心里一跳，许姝果然是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高氏不由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庄离，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家，可见是个厉害角色，硬碰硬，李家没有胜算呀！
1107、饶恕
李泰浑身都是伤，怎么动都是阵阵剧痛，他也就索性放弃了挣扎，像一条垂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庄离也收了手，静待许姝的下一个吩咐。即便是将李泰砍的遍体鳞伤，许姝心里的痛和恨却丝毫都没有缓解，许姝的目光还是那么冷，他该怎么做才能让许姝从悲痛之中走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周谨又不在……
李二夫人捂着伤口挪到李泰身边，看着李泰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比砍在她身上还觉得疼痛百倍，流着泪冲许姝哭喊道，“你不是要一命抵一命吗？我把我这条命赔给你，你放过我儿子吧，算我求你了！”
“我放过他？那谁放过我的父亲了？谁放过他了？”许姝似乎是在跟李二夫人说话，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声音空寂又冰冷。
随着天色渐暗，许晖失去了血色的脸在暗淡的光线下透着人的青白，那种惨白是只有死人才会有的，让李二夫人看都不敢看一眼，只能抱着李泰失声痛哭，一时的贪念导致现在这个结果，李二夫人后悔不已。
“姝姐儿……”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由远及近，李老夫人拄着拐杖，被婢女搀扶着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原来这就是高氏请来的救兵！她还以为高氏能请来什么人呢？许姝不禁有些失望。
李大老爷不满的看着高氏：怎么惊动母亲了？
高氏面无表情：都这个时候，瞒也瞒不住了，既然大家都束手无策了，如果老夫人能够让许姝退步，那为什么不试试？
许姝看着白发苍苍，胸背都有些佝偻的李老夫人，那是她叫了多年外祖母的人，比起李氏的偏心，李老夫人对所有的外孙女却是难得的一视同仁，也是，都是外孙女，好坏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好了她享不了福，坏了也带累不到她，她又何必厚此薄彼得罪人呢？
“我也是刚刚才听说了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李老夫人伸出手想为许姝擦干净脸上的血迹，许姝却侧脸避开了。
李老夫人失落的垂下手，“姝姐儿，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李老夫人突然抓住拐杖劈头就向高氏打过去，高氏猝不及防挨了好几下，发髻都被打散了，披头散发的，好不狼狈。
李老夫人年事已高，这几下就让她气喘吁吁了，拄着拐杖一边喘气，一边痛心疾首道，“都是这猪油蒙了心的东西，一把年纪还不安分，一心想要攀权附贵，就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害了我女婿的命呐……”
李老夫人哭的老泪纵横，即便说的话有做戏的成分，这眼泪却是货真价实的，许晖死了，李氏就守寡了，李老夫人是在哭许晖，也是在哭李氏，许家就要分家了，长房的顶梁柱却没了，许桦还小，而且被教养的不成样子，根本撑不起一个家的重担来，以后长房可怎么办？她的女儿可怎么办呀？
高氏将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跪在李老夫人面前请罪，“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媳妇贪念权势，害死了妹夫，罪孽深重！媳妇愿自请下堂，给许家一个交待，从此遁入空门，余生吃斋念佛赎一身罪孽，请母亲成全！”
“你再怎么赎罪，人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李老夫人举起拐杖又想给高氏几下，可是看到高氏散乱的发髻里露出的缕缕白发又打不下去了，高氏千错万错也都是为了李家呀！许晖的死是个意外，谁都不想的！
“姝姐儿……”李老夫人混浊的双眼含泪看着许姝，“泰哥儿真心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被火吓着了，想跑到外头去逃命，没想到你父亲突然就向他扑了过去，他被吓坏了才会失手的，他现在也受到教训了，你就饶了他好不好？”
许姝看了看李老夫人，又看了看李家众人，李二夫人一脸希冀的看着许姝，李大夫人高氏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李泰绝望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渴望来。
最后，许姝终于点头，“好！要我饶了他也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
“但是什么？”李老夫人大喜过望，“只要你饶过泰哥儿，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李家众人也都松了口气，高氏不由略带得意的看了一眼李大老爷，她的办法果然有用，面对李老夫人，许姝有再多的不满，那也只能客客气气的，更何况这件事老夫人并不知情，许姝的怒气也只是冲着二房去的，是二房害死了许姝，许姝再愤怒也没有失去理智。
“告诉我，这个主意是谁出的？”是谁告诉他们她的身份，又是谁让他们以许为诱饵逼迫她进入圈套的。
李二老爷忙指向高氏，“是大嫂！是大嫂！”李二老爷刚刚也说过了。
高氏也点头承认了，“是我！都是我的主意！”
许姝摇摇头，“不是你的主意，李家还没这个胆子！背后另有其人才是！”
高氏心头一颤，借着拢发的手挡住了慌张的表情。
许姝嘲讽的扫向李家众人，“李家在郑家面前什么都不是，借李家十个胆子也不敢向郑家的女儿下手，惹恼了郑家，别说以我做把柄要挟了，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郑家碾的粉碎了，哪还有攀权附贵的机会！”
高氏解释道，“是……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以为拿你的身世做文章就能让郑家就范！”
“是鬼迷了心窍，还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李大夫人自己心里难道就没有数吗？”
李大夫人垂着头不说话了，事情到了这一步，计划已经失败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口如瓶，这样即便是郑家报复，也还有个求救的地方。
“我告诉过李泰，即便是强娶了我，郑家也不会对他有丝毫照拂的，可是他丝毫不以为意，他知道这么做会得罪郑家，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呢？”
许姝扫向噤若寒蝉的李家众人，“因为有人给了你们更大的利益，让你们不惜冒险得罪郑家也要这么做！”
是谁能给李家比郑家更可靠的权势利益呢？比郑家更有权势地位的人家不多了。
“是太后！”
1108、向恶
李大老爷突然出声道，“是太后让我们这么做的！”
许姝并没有多惊讶，李老夫人却惊呆了，“你……你说什么？”显然李老夫人也没想到李家竟然只是别人的一枚棋子，她几乎就真的以为是李大夫人鬼迷心窍了才做出这种事情的。
“太后听闻皇上想要册立你为太子妃，不想太子妃之位旁落，又听闻你曾经跟泰哥儿戏言婚事的事，就找到了我们……之后的事情也都知道了，用姐儿引你来李家，然后让你和泰哥儿……这样你名声已毁，就做不成太子妃了……我们并没有想害过任何人，你父亲的死都是意外……”
太子妃……
就因为这莫须有的传言，就让许晖搭上了一条命了……这世道怎会如此荒唐？
“所以太后承诺你们，只要我做不成太子妃，就让你们李家飞黄腾达是不是？”
李大老爷点点头，“自从父亲因病辞官之后，李家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了，我身为李家长子，肩负兴旺李家的重任，傅家主动示好，我……都是我的错！”
李大夫人苦笑道，“老爷！何必呢？您何苦说出来？郑家已经是得罪了的，难道要连傅家也得罪了吗？”
李大老爷无奈叹息，“如果说出真相就能换回泰哥儿一命，我们李家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我们也是自食其果……我早就想到了……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的……”
二房也没想到这起腌事竟然还跟太后，跟傅家有关！李二夫人惊讶片刻之后竟然觉得放松起来了，如今傅家势大，有傅家撑腰，她的儿子有救了！
“是太后呀……”许姝低喃，太后的手段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温和了，以前的手段都直接粗暴的多，这一次怎么这么迂回了？
“我们什么都告诉你了，你能放过的泰哥儿了吧！”李二夫人费力的拉扯着李泰，尽量让他远离庄离。
“我当然会放过他了！”许姝冷冷一笑，看向正往这边快步走来的老管家。
李家众人才松了口气，就看到管家气喘吁吁道，“大老爷，京兆府尹卢大人来了！还带了好些官差，老奴拿了银子打点，一个都没收……”
“什么！”李大老爷一惊，才松的一口气就又提了上来，愤怒的环视众人，“谁报的官？”
官差来了，还是京兆尹亲自带人来的，打点的银子也不收，来势不妙呀！
众人的目光落在李二夫人身上，刚刚就是李二夫人嚷嚷着报官来着。
李二夫人连连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就是说说而已！我没有去报官！”
那是谁？是谁报的官？
是……
李大老爷看向许姝，一定是许姝来之前就做好了安排了！
许姝的笑声更冷，“我是放过他了，可是大胤的律法不会放过他！”
杀人偿命！她不会动用私刑去杀李泰，自有律法来追究！
“姝……姝姐儿……你……”李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许姝，简直不敢相信许姝变的如此冷血无声了，犹记得初见成了郑九小姐的许姝时的模样，那是何等的温婉大方，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死在你们手上的每一条人命终究都会回来索命的，你们自求多福吧！”
李芙不会白死，许晖也不会白死的……
许姝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仿佛忘了身后不远处的地上还躺着许晖的遗体，现在她是郑家的九小姐，不是许家的九小姐了，她连给许晖披麻戴孝都没有资格，她唯一能为许晖做的就是为他报仇了。
庄离忙跟了上去，留下李家众人乱成一团。看着许姝走错了方向，庄离提醒道，“这边是往前院去的……”回去是一条路……
许姝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快步向前，没有多远果然看到了等候在二门处的官兵，庄离似乎明白了无数的意图，便远远的缀着。
看到一身血的许姝走了过来，官兵们吓了一跳，纷纷抽出佩刀指向许姝，“来者何人？”
“我找卢大人！”穿过兵卫，许姝看到了京兆府尹卢大人的乌纱，看来踏雪并没有忘记她的叮嘱，来的正是时候。
卢大人闻声上前，也被许姝的一身血吓到了，“你是……？你找本官有何事？”打量着许姝，卢大人莫名觉得眼熟。
“民女许氏见过卢大人！”
“许氏……”卢大人大惊，“你……你不是……你怎么……”
“嘘……还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卢大人随着许姝往一旁走出数丈远，“许……许小姐有何事要跟本官说？”
“我如今姓郑了！”
许姝刻意点出“郑”的姓氏，卢劲立不由多想了，如今在京城中颇富盛名的就只有那位传言被皇上看中欲册立为太子妃的郑九小姐了，“你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许颔首，“卢大人在京兆尹的位置上也坐了好些年了，屡破奇案，政绩斐然，却一直得不到升迁实在是令人惋惜！”
“本官……资历尚浅，还需历练！”
“卢大人谦虚了，眼下就有一个能助大人一臂之力的机会，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把握住？”
卢大人不由迟疑了，许姝分明是在拉拢他，他也确实想往上动一动了，可是如果要以徇私枉法为代价的话……他不愿意！
“大人放心，这个案子人证物证都在，大人只需秉公办理即可！”
“就这么简单？”如果是这么简单，许姝又为何突然把他拉到一边交待呢？卢劲立很是不解。
“就这么简单，但是民女也需要大人帮个忙！”
果然没那么简单！但是卢劲立还是问道，“郑九小姐请说！”
许姝轻声耳语了几句。
卢劲立考虑了片刻后点点头，“既然人证物证俱在，郑九小姐又是为了声誉着想，这个忙本官就帮了，一定不会让郑九小姐声誉受损的！”
“多谢大人！民女谨记大人这份恩情，他日定当回报！”
“郑九小姐客气了……”
这个许氏不简单呐！
卢劲立拈须微笑，方方面面考虑的细致周全，连一丝破绽都找不到，这样的人若是一心向恶，那将是一大祸患呐！
1109、怀疑
一刻钟后许姝拖着沉重而又虚浮的步子走了过来，整个人就像无根的浮萍，下一刻就会被风浪卷走，庄离心疼的走上前拉住了她，“许姝……”
“都结束了……”许姝喃喃道，“他们都会付出代价的！”
“嗯……”庄离点点头，“回去吧！”
许姝又道，“这也只是一个开始……”除了李家，还有它背后的人，没有人能逃脱，血债血偿！
想到背后的人是太后，庄离的心情有些沉重，“这些事以后再说……眼下，保重身子要紧！”
看着许姝苍白的脸色，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庄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他见过的许姝最脆弱的时候了，即便许姝嘴上不说，可是许晖的死对许姝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以后……”没有以后了，“庄离，我不能等……我不能等！”许姝咬紧牙关，压抑着深入骨髓的痛。
“可是傅家势大……你又不会愿意利用郑家，凭你自己一个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谁说我是一个人……”
庄离心中一震，有些不忍，“这件事太子并不知情……”
“那又如何？”许姝冷冷的看向庄离，“如果没有他，傅家怎敢如此胆大妄为？”
“许姝，你要想清楚了，有些事一旦迈出那一步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庄离并不赞成许姝利用周谨来报复傅家，可是他终究不能干涉许姝的决定，他能做的只有劝而已。
“……我知道……”许姝突然愣愣的看向庄离，“庄离，如果我没有认识他，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死？”
“许姝……不要自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自责！这还是你教我，你怎么自己却做不到了呢？”
许姝低下头没有回答，默默的向前走，一路走出李家的侧门，一路走出李家所在的街巷，一步步的朝前走去，直到月上中天，许姝还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缓缓行走在街道上，庄离就默默的一路跟着，这个时候他劝再多也不如让许姝发泄出来的好。
终于，虚弱的身子再也承受不起了，许姝缓缓的倒了下去，倒地的瞬间被庄离拉了起来，“地上凉……”
“庄离，帮我个忙……”
“好！”
“找几个人散个消息出去，就说隆安太子妃不是殉葬，而是被李家人谋杀的……”
“……好！”
“这是真的……”许姝突然笑了，可是这笑跟哭没什么两样，“李家为了权势，杀死了自家骨肉！隆安太子死了，阿芙也就失去了作用，所以李家榨取了她最后的利用价值，用她的命给李家换来荣耀和嘉赏……”
难怪许姝会说李家手上还有一条人命……
对自家骨肉都能痛下杀手，也难怪许姝知道许在李家之后会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她是怕许出事了，所以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你十妹现在在宋家，十分安全，你大可以放心！”
“我放心……”她不放心也只能放心了，她照拂不了许一辈子的。
许姝推开庄离还要继续走，庄离不由分说的把她拽上了马车，“我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砸门那边我会留意的！”
许姝靠在马车上没有说话，良久又问道，“周谨什么时候回来？”
庄离心头一梗，“我不知道……”
许姝垂下眼没说话。
“我真的不知道！”
“你说如果我死在了泰昌宫，他会跟太后决裂吗？”
“许姝！”庄离大惊，唯恐许姝做出什么傻事来，“你若是死了，傅家却毫发无损，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了！所以我要先看着仇人倒下！”
只要还有动力，许姝就不会有轻生的念头！庄离松了口气。
“庄离，你再去帮我查个人……”
“谁？”
“……”许姝闭上眼睛，艰难的吐出一个名字，“高大人！”
“高大人？”
高志男的父亲，许姝查他做什么？
许姝微微点头，“今天李二老爷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很奇怪，他指认长房的时候指的是李大夫人而不是李大老爷……”
庄离不解，“如果这件事都是李大夫人策划的，他指认李大夫人也没什么问题！”
“不……”许姝摇摇头，“这么大的事李大夫人不可能一个人做主的，而且李大夫人作为女眷，即便是要跟二房商议，也应该让李大老爷出面才对！那李二老爷应该指认李大老爷才对！可是他却指认李大夫人，这说明这件事本身跟李大夫人是有关系的，所以才让李二老爷下意识的指向了她！”
李大夫人高氏跟高大人一母同胞，高大人的女儿高志男是太子女眷，也是先前被傅家联名举荐想要册封为太子妃的人选，可是现在凭空杀出来一个郑婉宜，威胁到了高志男的地位，保不齐高大人会设法除去这个威胁。
如果是高大人倒是好办了，庄离不禁觉得轻松了，“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是觉得奇怪了，李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妇人做主了，如果说是高大人主使的话，李大夫人作为高大人的妹妹，李家在这件事上会让李大夫人做主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是还有一点说不通……”
“哪一点？”
“李家人都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但是高大人不知道！是谁告诉了李家人我的身份的？”
“难道……还是太后？”
许姝皱着眉摇头，“我跟李泰戏言高大人也不知道，傅太后也不知道！虽然李家承认了是太后主使的，可是他们承认的太爽快了，反而让我觉得蹊跷，而且太后屡次三番对我下手都是想要取我的性命，可是这一次却迂回的只是想让我嫁人，这不符合太后一向的行事作风！”
“可是要是不是太后指使的，李家又怎么敢直接攀咬太后呢？”
“太后两次想要杀我都失手了，这一次或许是假手旁人了……即便今天的事不是太后主使的，但是也一定跟太后脱不了关系！”许姝闭上眼睛不肯再深想下去了。
不是太后主使，能让太后给他撑腰，还知道许姝真实的身份，知道许姝跟李泰的戏言……
一个人影在庄离心里浮现出来，但是庄离却不敢说出口，怕许姝受不了。
1110、愧疚
许姝一身血的回来了，郑四夫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安排人服侍许姝梳洗歇息，等许姝上床躺下了，郑四夫人看着许姝面无血色的样子，终究还是红了眼眶，“小九，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现在就我们母女俩，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许姝虚弱一笑，“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死了个人嘛，人生在世，生老病死，谁都会死，不过是早晚的分别罢了！”
况且，哭再多，死掉的人也活不过来了……
“小九……你要想开一点儿，别跟自己过不去！我都听那位庄公子说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千万不能自责，你父亲都让你要好好好活下去的，你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还担心着你！”
虽然明知道许家对许姝做过的一切，可是许晖为了救许姝连命都舍弃了，郑四夫人终究也指责不起来了，许晖再不好，他也为救许姝付出了性命，他用命弥补了他对许姝的亏欠。
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许姝更加无法接受！在许姝心里，许晖可能是个偏心父亲，也可能是个不中用的父亲，却唯独不是一个慈爱的父亲，现在许晖用命改写了许姝对他认知，许姝会为她曾经对许晖执着的偏见和恨意而愧疚终生。
许姝摸着脖子上扳指，许晖的话仿佛还响彻在耳边，她是恨过许晖，在许晖倾向许婷，和李氏统一战线逼迫她替许婷送嫁的时候，那一刻，她恨极了许晖，可是也仅仅只是恨过而已，她都已经要放下了，为什么命运还要跟她开这个玩笑，又将她拉回漩涡之中，许家就像她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噩梦，如影随形的缠着她。
“他如果不去该有多好……”许姝宁愿最后是她和李泰同归于尽，也不想要现在这个结果。
“他也是担心你，不想你受到伤害！”郑四夫人擦拭掉许姝眼角溢出的泪水，“许十小姐不见了之后，许大老爷急坏了！后来看到许十小姐的婢女来找你，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想来找你问问，结果路上刚好碰到了宋六公子送许十小姐回来，知道你去了李家，他才知道这件事是冲着你去的，便赶忙去了李家，就是为了救你……”
“我不用他救！”许姝瞪大眼睛，可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流，“他根本就不该去，他去了反而给我添乱，我都计划好了的……”
郑四夫人一下一下的摸着许姝的头发安抚着她，“小九，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些只会让你心里更不好受，你要学着释然，你也说了，生老病死都是常态，没什么好哭的，你要说到做到呀！”
“我……我尽量……”郑四夫人关切而慈爱的眼神许姝触之生出无限的心虚来，她有什么资格享受郑四夫人情真意切的关爱。
“小九……”郑四夫人拉过许姝的手，略带踌躇的问道，“那位庄公子是什么人呀？我看他对你挺好的……”庄离看向许姝的眼神，作为过来人的郑四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他是太子的人！”
“太……太子……”郑四夫人的手一抖，以为自己理解错了，便试探性的说道，“是太子身边的侍卫吗？可是京城人士？”
“他是太子派来保护我的人！”
郑四夫人本意只是想探问一下许姝跟庄离的关系，却没想到竟然问出了这么大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好半天郑四夫人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什……什么时候的事？”
许姝什么时候和太子扯上关系了？太子不是才回来吗？许姝什么时候跟太子见过了？应该也就只有在太子回来的那一天在宫中的宴席上见过而已吧？
直觉告诉郑四夫人，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心不由揪在了一块儿，她的小九究竟是什么来历？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对不起，娘！”许姝将手从郑四夫人手里抽了出来，跪在了床上，“我不是一个好人！六哥和父亲顾虑的没有错，我就是一个心怀叵测的恶人，我来郑家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郑四夫人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你从一开始就是太子的人对吗？你来郑家是为了让皇后娘娘为太子出力……”
原来如此！
许姝每一次帮郑家其实也是在帮太子，尤其是在太子还朝和册立这件事上，皇后居功至伟！难怪郑四老爷会认为郑家立于不败之地了，郑家要是败了，太子不也就败了吗！
“是！”许姝闭上眼睛，不敢直视郑四夫人的眼神，“我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得郑家的信任，为了达到我的目的！”
郑四夫人不可置信的看了许姝许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傻孩子，我眼睛又没瞎，你若是都叫不安好心，那这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
“我不是个好人……我别有用心……我会害死人的……”许姝低喃，所有跟她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她要离郑家远远的，离的越远越好，她不能让郑家成为别人下一个要挟她的把柄，她不能再连累郑家了。
“我相信你来郑家是另有目的的，但是你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没有任何对不起郑家的地方，反而是郑家有太多对不起你的地方，要不是你，好几次郑家都要挺不过来了！平心而论，郑家应该谢谢你！”
“我利用了郑家……”
“换个角度再想想，郑家也利用了你不是吗？如果不是你，郑家恐怕也不能坚持到现在，早在上一次，就被邓家拿来立威了！”
“我会害死郑家的……”
许姝这样钻牛角尖，郑四夫人不禁哑然，许姝明显还在为许晖的死而自责，她害怕她牵连到郑家，所以就拼命的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想要惹怒自己把她赶出去，从而跟郑家撇清关系，可是现在许姝是最脆弱，最需要人关怀的时候，她怎么能让她的小九独自忍受煎熬呢？
“如果郑家真的被你害死了，那也是郑家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1111、平静
这次轮到许姝哑口无言了，“我……”
“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小九，有什么事情，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别在说这些赌气的话了，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起来，一切就都过去了！”郑四夫人强行扶着许姝躺下了。
“明天我想进宫见皇后娘娘……”
“好！”虽然不知道许姝为了什么要见皇后，郑四夫人还是答应了下来，不管许姝为什么要见皇后，让她有点儿事做也能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沉浸在对许晖之死的愧疚之中。
“明天我想吃虾仁馄饨……”
“好，我让厨房做给你！快睡吧！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郑四夫人安抚许姝睡下，在心里叹了口气，哪怕刚刚许姝说那些话的时候带着赌气的成分，可是她却知道许姝说的都是真的，许姝果真是太子的人，一直暗中为太子效力的，虽然说出来有些让人觉得愤慨，可是细一想来，这于郑家反而是件好事，只是许姝的心思……
这孩子她看不透呀！
出了门看到玉珠露荷等人都还等在门口，忧心忡忡的样子，谁都能看出来今天的许姝不对劲的很，郑四夫人便低声吩咐道，“这几日九小姐身边不能离了人，去哪儿都要有人跟着，晚上九小姐不习惯留人上夜，你们就轮流的在窗子下头守着，有什么动静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婢女们忧心忡忡的应下，今天许姝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木的，没有一丝生气，这样的许姝是她们从未见过的。
“辛苦你们了！”郑四夫人叮嘱完要走时突然又想起来一事，“这几天要是有跟许家有关的人和消息都给我拦着，别到了九小姐跟前去了！”
“是！”众婢女一头雾水的点头，等郑四夫人走了，玉珠担忧的看向黑漆漆的正房，“九小姐今天怎么了？”
露荷一无所知的摇头，她只知道许姝去了趟李家，回家就跟丢了三魂七魄一样。
圆圆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许大老爷没了……”
露荷一惊，“真的吗？”
圆圆点头，“我听到庄公子和夫人说话了，许大老爷为了救小姐被人害死了……”
难怪许姝会是这副样子了，原来是刚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心里该是何等的难受呀！虽然许家对许姝无情，可是许晖毕竟是许姝的亲生父亲，叫了十几年的“父亲”，又是为许姝而死的……
众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无言，最后还是露荷道，“上半夜我守着，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
玉珠点头，“下半夜我换你，明后天你们四个轮着来！”
“好……”众人商议妥当便各自散去。
第二天早上，露荷正踌躇着要不要去叫许姝起床，许姝已经推门出来了，穿戴整齐，面色平淡，一切看着如常，可是一切又都仿佛跟从前不一样了，露荷也不多话，忙服侍许姝梳洗打扮。
用了早膳，许姝便进宫去了，直到日落时分才回来，面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异常，跟众人说话也对答如流，不见丝毫悲痛，仿佛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许姝越是这么平淡，郑四夫人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安，担心许姝这样压抑着自己给憋坏了，可是又不敢再提起安慰的话来，唯恐触及许姝的伤心之处，一时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接下来的几日，许姝依旧按照惯常的作息，该吃吃，该喝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儿异样也不见，也一字不提任何关于许晖或者许家的事，平静的过分。
许姝平静，可是京城里并不平静，各路消息纷杂劲爆。
先是祥嫔的胞弟李六公子和其表弟许七公子起了纷争，将其表弟打成重伤，其姑父，通事舍人许大人上门为儿子要说法，祥嫔的胞弟李六公子恃恶行凶，竟然将其姑父许大人给杀死了，李六公子一个白身，杀死六品的朝廷命官，这可是重罪。
李家见自家子孙闯下杀人大祸，恐被问罪，于是便阴谋用计妄图推卸杀人罪责，遂将李六公子虐打的遍体鳞伤，妄图营造出是许大人挑衅殴打，李六公子迫于无奈反击，错杀了许大人的假象。
只是京兆尹卢大人火眼金睛，看穿了李家的诡计，且人证物证俱在，罪证确凿，李六公子也对杀人罪行供认不讳，卢大人当场判处斩立决，上报刑部。
至于李家妄图颠倒是非黑白，为李六公子洗刷罪名，扰乱官府报案的事，卢大人也一同上报，决心追责到底。
而京中人人也都知晓了李家的歹毒，对自家骨肉都能下狠手，不由就让人想起隆安太子妃的死来了，疑心也是李家做的手脚。
李家见状彻底慌了，原本还打算为李泰活动活动的，如今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哪里还顾得上为李泰洗刷杀人罪名。
祥嫔听说了胞弟的事之后，趁着为皇上侍疾的时候，在皇上跟前哭诉求情，言其只有李泰这么一个弟弟，李泰还没成亲，李泰要是死了，他们家就绝后了，求皇上下旨宽恕李泰。
皇上如今的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之前还能在皇后的照料下勉强处理一些政务，如今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了，再加上祥嫔说起李家二房绝后的时候，皇上不免触景伤情，想起自己也绝后的事来，不由悲从中来，可是又受身体约束，满心悲伤也无从倾诉，是以祥嫔哭诉了半晌，只把皇上气的满脸通红，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最后更是两眼一翻又给晕厥过去了。
于是宫里又传出祥嫔把皇上气病了话来了，皇后对祥嫔不顾龙体安慰，只为一己之私求情的举动很是不满，责令将祥嫔禁足。而祥嫔仗着自己曾经为皇上生育过皇子，明目张胆违抗皇后的禁令，偷偷潜入皇上的寝宫，试图盗取皇上贴身物件以假传圣旨，却被贴身宫婢举报。
皇后听闻后下令搜查祥嫔住处西华轩，想要找出祥嫔盗取的皇上贴身物件来，没想到祥嫔盗取的东西没有找到，却在隐蔽处找到了一包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