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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姝全文阅读

作者:斯人若彩虹     谨姝txt下载     谨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8、离家

    许姝出发去桃花山庄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来送,独许晖要送她去庄子上,却被许姝坚决的拒绝了,她带着姝林馆上上下下的婢女仆人,拉着三大车东西慢慢悠悠的出了城,头也不回。

    到了晌午时分,在路边的酒家打尖,要了吃食酒水,许姝坐在包房里,打发走了所有随侍的人,不过片刻,窗子里闪进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庄离。

    庄离一进来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才开口,“你让我帮你换的那块石头已经换好了,换出来的石头也按照你的吩咐卖了,得了一万两银子,说好了呀,咱俩五五平分的!”

    说着庄离掏出一踏银票来,“这是你的五千两,你数数!”

    许姝接过钱却没有数,“多谢!”

    “咱俩谁跟谁呀?跟我客气什么!”庄离套近乎的往许姝那边挪了挪,忽的想起那日许姝冷冷吐出“死人”两字时的神情,又吓得挪得更远了些,挪了之后又觉得自己太过刻意了,遂又挪回来一半。

    听着庄离挪来挪去也没坐定位置,许姝不禁莞尔,“我就这么可怕吗?”

    “没有,没有!”庄离打了个哈哈,却还是不敢再次靠近许姝,和许姝之间隔了一个位置坐下了,呷了一口酒惬意道,“还是出来了好呀,这样我就再也不用去墙上做记号了,还要防着被不相干的人看见,深宅大院就是麻烦!”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麻烦!”许姝捏着银票调笑道。

    庄离赞成的连连点头,“这话是真理!绝对的真理!女人越多越麻烦,一点儿也不假!你让我换的那块石头送进宫的时候我还特意溜进去看了一眼,怕被人认出来是个假货!看完之后顺便去后宫转了一圈,啧……那叫一个热闹呀!”

    宫中女眷众多,又大多出身名门望族,要有身份有身份,要背景有背景,为了争宠夺权自然会使出百般手段来,许姝每次进宫都能感受到宫中的暗潮汹涌。

    “你进宫就为了看一眼那石头?”许姝挑眉,显然是不相信的。

    庄离嘿嘿笑了,“最近身手精进了不少,要找个地方试试!”

    “所以你就进宫了?就为了试试自己的身手?”

    庄离真诚的点头,“诚然如此!”

    许姝扭过身不再听庄离的满口胡话,“罢了,你不说就算了,左右与我没干系的!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日后你若有事来求我,可别怪我记仇跟你翻旧账!”

    庄离扶额叹息,“小祖宗唉!我就是接了个活,替人送封情诗而已,你连这种事也感兴趣?”

    许姝却翻了脸,“出去!”

    庄离愣住了,“啥?”

    许姝冷冷道,“既然你一句实话也没有,我就没必要跟你浪费口舌了!”

    庄离也冷了脸,“你嫌我谎话连篇,你自己呢?骗我的还在少数?”

    许姝反问道,“我什么时候骗了你?若是有,我定给你负荆请罪!”

    庄离道,“你换那块石头真就为了卖钱?你就真缺那点儿银子?若是真缺钱,你又为何让我将石头卖给指定的人?你以为你跟吕家的恩怨瞒得过我?那石头现在可是砌在了吕家的地基里!”

    许姝淡声道,“石头我确实是卖了钱了,我骗了你了吗?”

    庄离气道,“我进宫也真是送情诗去了!”

    “关键是送给了谁!”许姝凝视着庄离,无视他的愤怒。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做什么?”庄离没有直接回答许姝的问题。

    许姝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替东海王做事,你说你送的情诗,这就让我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了!”

    庄离惊讶道,“十几年前你都没出生呢!这么久远的事你都打听?”

    许姝突然一笑,“看来我猜对了!你确实是将信送给了那个人!我出生前,东海王,皇宫,情诗,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应该就是那件事了!”

    庄离垂下脸,“果然女人就是麻烦!你就是麻烦中的麻烦!”

    许姝却正色道,“皇室的事你少掺和!我知道你从不食言,从不毁约!所以,东海王的钱拿到后就尽快抽身吧!”

    许姝的语气好似她知道什么重大而可怕的事一样,庄离忍不住八卦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记得你进宫的次数也少的,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许姝“白了他一眼”,“我知道的并不会比你知道的多,所以,不用来套我的话!而你,明知道东海王的意图,还要搅和进去,显然是有你自己的打算,尽管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就是了!”

    庄离讨了个没趣,不由摸了摸鼻子讪笑一声,“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只是我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一辈子都浪迹江湖,总要立业成家的!”

    “那希望你押宝押对了!”

    “东海王……”庄离欲言又止,“暂时看着还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许姝愣怔了片刻,微微叹了一息,“东海乃富裕之地,东海王又有才干,也有野心,只是局势并不利他……”

    许姝分析的很对,庄离赞同道,“确实如此!所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变节可非君子所为!”许姝揶揄了一句。

    庄离道,“前一刻你可是主动怂恿我改弦易张的,怎么现在又笑话起我来了?”

    许姝笑了一声,“你本就不是君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庄离哀嚎道,“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会为我考虑,果然是笑话我来的,可怜我还没听出来,又白白给你添了笑料!”

    “且还能笑的一时,快活一时的!以后我就是想笑也未必有机会了!”

    许姝忽的看向庄离,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肃穆,语气里似是隐藏着浓浓的不舍和不甘,这让庄离产生了一种不详的感觉:许姝她出了什么事?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我这样的祸害一定能让你笑一辈子的!”

    “一辈子……”许姝呢喃着,似有无尽的向往,“一辈子那么长……长的让人羡慕……”

89、你是

    许姝惯用的东西和仆从全都被带到了桃花山庄,因许姝早前说要来住,许晖已经派了人将整个山庄里里外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得了许姝来的消息,看守山庄的一房奴仆也早早的就等着了。

    虽然许姝带来了很多人,可是跟偌大的山庄一比,还是显得冷清寂寥了,配上山间入秋的丝丝凉意,更显凄凉。

    只是许姝却对这样的清净满意极了,饶有兴致的吩咐下人们归置物件,大有长住下去的趋势。

    山庄地大,来人又少,许姝给每个人都分配了好几间屋子,比起在府中和别人同居一室,山庄里虽然冷清,但是却自在舒适多了,一时人人都兴高采烈的,这样欢快的气氛也感染了许姝,嘴角的笑意一直延续了许久。

    庄子上的日子果然清闲,许姝再也不用早起晨昏定省了,也不用时刻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以防突发事件,她可以彻底的,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做她想做的事,过她想过的日子。

    可是紧绷了那么多年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后,许姝却开始觉得不习惯了,最初很享受这样发呆放空思绪的状态,过了两天却开始觉得无所事事起来,好在桃花峪是个风景极佳的所在,许姝无聊之际就会不带随从,独自拄着手杖在庄子附近走走散心,偶尔也采些奇奇怪怪的野草野花回来,虽然踏雪挽风等人十分担心她的安危,但是许姝却坚持一个人去,如此平安出去又回来几趟之后,踏雪等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由着她去了,只是到底还是怕出了什么意外,给许姝带了许多救急的东西在身上,甚至连吃的都要给她包上一包。

    许姝将踏雪包给她的点心挂在手杖上摸索着往北边的树林里去了,她每日都往更深处走一点,连走了三日都还没有走过这片树林。

    虽然开始入秋了,但是树林还是如夏日一般的郁郁葱葱,连着晴是十数日,地上干枯的杂草枯枝被晒的松软而干燥,踩上去会发出窸窸窣窣的碎响,偶尔还会惊起一只胆小的鸟儿惊慌失措的飞向高高在上的枝头。

    许姝一边按照记忆中昨天的路线继续往前走,一边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却突然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这气味是……

    许姝还来不及分辨鼻尖萦绕的异味,发出气味的主体已经“哼哼”的靠近了:是一头野猪!许姝松了口气,将手中的点心用力的朝发出声响的地方扔过去,果然声音就远了。

    可是许姝却并没有趁机继续往前走了,而是利落的爬上了一旁的树上:今日的树林格外的不一样,不仅仅是一头野猪,还有其他的东西在!

    野猪一般都是夜间才出来活动的,可是今天却在白天就出来了,只能说明有人去了它的栖息地,惊扰到了它,所以她才能在大白天的碰到它。

    许姝抱着树干,紧紧的贴在树上,将自己隐藏在茂密的树叶丛中,才坐定,耳边突然响起尖锐的风声,再然后就是野猪的惨叫声。

    原来是有人狩猎!

    许姝放心了。

    果然,片刻后就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停在了传来野猪惨叫声的地方。

    一个低哑的男声道,“不是,继续找!”

    “是!”不止一个同样差不多低沉的男声回答道。

    不是在狩猎!

    许姝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马蹄声渐渐远去,就在即将消失的时候,突然想起阵阵马儿的嘶鸣,和男人的惨叫声,接二连三,再然后就是渐渐走近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最后停在许姝所在的那棵树下。

    许姝吓的大气也不敢出的紧紧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生怕被下面的人发现了。

    树下的人似乎是停下来再休息,靠在了树干上,许姝的耳朵贴在树干上,都能听到树下的人心跳和呼吸——他受伤了!

    沉思间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许姝来不及惊呼就从树上掉了下来,只是却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落入了树下那人的怀抱,看来刚刚自己腿上的剧痛也是他的手笔。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证实了许姝对他受伤了的猜测,许姝揉着剧痛的小腿缓缓站了起来,那人也没阻止,甚至在许姝行动不便不太能站稳的时候还伸手扶了她一把。

    站定后许姝掏出手帕慢慢擦着手上的血迹,那是刚刚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摸到他胸口时沾上的,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那些被他杀死的人的血,还没擦完手就听那人问道,“你在树上多久了?”

    声音淡雅沉稳,可是许姝仍然能分辨出这是一个少年人的声音。

    “在它死之前不久!”许姝指了指死去的野猪的方向诚实的回答。

    那人挑眉,似是信了许姝的话,又见许姝擦血迹的动作慢条斯理,丝毫不见惊慌,不由对她生出几分兴致来,“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看你似是目不能视,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采药!”许姝简短的回答道,手上黏腻腥臭的血迹让她灵敏的鼻子备受折磨,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是大夫?”那人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

    许姝摇头,“我并不精通医术,只是跟家中医女学了个皮毛,我采药是为了制香!”

    这人受了伤,现在应该需要有人给他处理伤口,所以他在误以为自己是大夫后会有一闪而过的惊喜,虽然不知道这人的目的,但是只要他觉得自己还有可用之处就不会对自己下杀手,这样想着,许姝那颗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原来你还是个世家小姐!”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略带调侃道,“只是大家闺秀竟然也会爬树?”

    “原来落魄乞儿竟也是杀人如麻之人!”

    从树上落下来的那一刻许姝就觉得面前这人身上的气息格外熟悉,直到刚刚才想起来,这个人就是那天从寒溪寺回来的路上掉在她马车上的乞儿,他们身上的杀气简直一模一样!

    “你是许姝!”那人肯定无疑的凝视着许姝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怎么就忘了呢?这京中眼盲之人里有这份胆识和气度的除了许姝还能有谁?

90、警告

    许姝点头,“是,我是许姝!”

    那人身上的杀气瞬间收敛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格外复杂的气息,最终却只道出了两个字,“谢谢!”

    许姝轻轻摇头,“不必,你并不是缺钱的人!”

    那人轻轻一笑,“我是谢你替我解围!”

    这次许姝默认了,并没反驳。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许姝弯下腰摸索着寻找手杖,可是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一刻手杖也脱手了,此刻她又看不见,哪里能找到手杖。

    “你在找这个?”那人将手杖递到许姝手边。

    许姝抓住拽在手里,“多谢,我该走了!”

    哪怕此刻眼前的这人对自己没有敌意了,可是这里却不是一个安全的所在,许姝只想尽快远离。

    “等等!”许姝转身的瞬间那人却叫住了她。

    许姝顿住脚步,却并没回头,等着背后的人的下文。

    后面响起窸窣的碎响,是那人站了起来,然后走近许姝,将手按在她的肩头低声道,“你走错方向了!走这边!”

    肩上温热的手带着浓烈的压迫感袭来,许姝下意识的颤了一颤,明明自己是往来的方向走回去的,可是许姝还是沉默的点头,任由身后的人按着自己的肩将自己掉转了方向。

    许姝拄着手杖走的很慢,一开始那人还很有耐心的等着她,可是渐渐的,许姝能感觉到他身上强忍的不耐,可是许姝却并没有因此而加快步伐,心中甚至有些期待希望那人受不了自己磨蹭的速度而丢下自己。

    可是许姝的心声并没有变成现实,那人忍无可忍之际终于咬牙伸手了,“得罪了!”

    那人的手揽住许姝的腰轻轻一提就将许姝抗在了肩上,然后快步走向前方。

    许姝被倒抗着,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而且在他加快的步伐下,许姝被晃的翻江倒海,险些都要吐出来了,只能摸索着抓住他腰间的衣襟以减轻晃动。

    就在许姝的手抓住他衣襟的那一刻,许姝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剧烈的一颤,快速前进的步伐也停滞了一瞬,许姝便明白他的伤在腰间,她刚刚碰到了他的伤口。

    走了约有半刻钟,那人终于把许姝放了下来,“你竟然这样轻,与七八岁的小儿一般!”

    虽然他努力做出轻松的语气,可是却掩饰不了他虚浮的气息,而且刚刚手里湿漉漉的衣襟也说明他的伤口还在流血,许姝不知道他将自己带到了哪儿,但是暗忖应该不会离山庄太远,待他体力不支之际,自己正好脱身。

    “这是你家的后门!你进去吧,我走了!”

    那人执起许姝的手放在门环上,然后松开,“我被仇家追杀,你来的路上必然有杀手埋伏,所以我绕了路带你从后门回来,你于我有恩,我不能连累了你!”

    说完那人果然转身走了,许姝握着门环呆了一瞬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他晕倒了!

    许姝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对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人心软的时候,在那人晕倒之后她本可以直接进去,而将他丢下不理的,可是最后却鬼使神差的将他带了回来,还让露荷给他处理了伤口,还让他睡在了自己床上。

    许姝仔细摩挲着手中的箭头,想从上面得到更多的信息,这个箭头是露荷从他背上挖出来的,箭头扎的很深,幸而没有伤在骨头内脏,只是箭头上留有血槽,加快了伤口的失血速度,导致他失血过多而晕倒。

    “小心,这箭刃很锋利!”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突然出声提醒许姝。

    许姝轻轻搁下箭头,唤来露荷再比给他把脉,露荷红着脸进来,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床上的男子,哆嗦着诊完脉立刻离的远远,“这位公子是伤并没有伤到要害位置,只是失血过多,好好修养就可以了!”

    许姝点点头,露荷立刻就出去了,露荷离开的速度太快,让许姝忍不住有些诧异,正好挽风进来送药,许姝便招过来低声问道,“露荷怎么了?”

    挽风瞥了眼床上赤裸着上身喝药的男人,脸上也微微红了,“没……没什么,不过是从未见过外男,难为情了!”

    想起露荷刚刚给那人处理过伤口,许姝似是明白了露荷的慌张从何而来,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面对陌生男子总是有些羞涩的,幸而自己看不见,倒是省了很多麻烦事。

    “你也下去吧!”挽风也是未婚女子,许姝遂也摒退了她。

    挽风看了看已经躺下的男子,又看了看许姝,有些欲言又止,“小姐……奴婢留下来陪您吧!”

    许姝摆摆手,“你出去吧,今日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挽风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许姝拿着箭头走到床边坐下,“我听你声音已经恢复了生气,露荷也说你的伤无大碍,今日留你歇一晚,明天一早你就离开吧!”

    看着许姝拿在手里的箭头,床上的男子不知许姝究竟猜到了多少,可是听她不容分辨的逐客的语气,想来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个危险的所在,遂也不多言,只点头道,“多谢你救我!明天一早我定会离开!”

    许姝对这人的识时务颇为满意,将手中的箭头交还给他,“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

    男子看了看床上的被褥用具,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你的床?”

    许姝点头,“这里虽然地处荒野,但是也人多口杂,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就将你带到了我的房间!”

    纵然挽风露荷等人许姝信得过,可是这桃花山庄里除了她带来的侍婢,还有许家其他的奴仆,她不能保证这些人也会守口如瓶,所以只能避开他们了。

    “那你睡哪儿?”男子看着窗边已经铺呈好的榻,有些明知故问。

    许姝并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窗边榻上坐下,以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男子突然对许姝这种落落大方毫不避嫌的态度产生了兴趣,“若是今晚你我同居一室的事传了出去,许家是不是就该将你嫁与我了?”

    “公子玩笑了,许家高攀不起!”许姝端坐在榻上,神色间是不容侵犯的肃穆和警告。

91、天命

    许姝果然都猜到了!

    男子微微叹息,还要再说什么,却又听许姝道,“这里不是公子该来的地方!”

    许姝的语气不容反驳,男子点点头,突然想起许姝看不见,只好道,“我现在就离开!”

    许姝并没有拒绝,男子失笑道,“你竟然这样狠心,我刚刚可是救过你的!”

    “救过我?你真的救过我吗?”许姝嘴角漾起一丝冷笑,“若是真有埋伏,你又怎会安心的送我回来?追杀你的人应该都已经命丧你手了吧?你所谓的不想连累我,其实也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利用我的心软带你回来让我的医女给你处理伤口!”

    男子苦笑道,“你这样说也很是有几分道理,既然如你所说,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该走了!”

    男子翻身下床,却没找到自己的衣服,许姝似乎猜到了他在找什么,指着床边的桌子道,“你的血衣已经处理掉了,这里有一身下人的粗布衣裳,你且将就着穿吧!”

    男子也不嫌弃,很快穿上了衣服,露荷的医术不错,伤口处理的很好,包扎的也很到位,男子穿衣的过程中伤口都没有再次崩裂。

    “我走了!”男子走到了门口,突然又回头道,“我叫周谨!”

    许姝身子微动,握紧了双手,不发一声,只作没有听见。

    周谨勾唇一笑,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男子才出去,挽风和露荷立刻进来了,还来不及说话,就见许姝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严厉的口吻吩咐道,“今天的事你们都要把它忘的干干净净的!”

    露荷被许姝的脸色吓到,怔怔点头,挽风看着许姝的神情,那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这一夜许姝失眠了,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了,盯着两个青黑的眼眶,吩咐人备车前往寒溪寺。

    许姝有一阵没去寒溪寺了,寺里的姑子们看到她很是开心,“九小姐有些日子没来了!师傅她老人家看到您一定很开心!”

    正说着话,突然一个小姑子过来道,“师太请九小姐过去!”

    许姝的心一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坐吧!”妙凡师太斟了茶给许姝,“我料得你这几日该来找我了?”

    “师父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事?”许姝惊讶的问道。

    妙凡师太更惊讶了,“难道你不是为了太皇太后的诞辰来找为师的?”

    许姝恍然,最近太放松,这么重要的事她差点儿都要忘了,忙掩饰道,“自然是为了这件事!上次进宫,太皇太后娘娘特意叮嘱我在她的寿诞一定要进宫赴宴,只是我却不知该送什么贺礼,所以来请师傅帮我参详!”

    妙凡师太点了点桌上的盒子,“这是从天竺传来的妙法莲华经的原本,本是为师珍藏,太皇太后笃信佛道,送这个给她最合适了!”

    许姝感激的接过,“多谢师傅!”

    拿着盒子,许姝突然问道,“为何太后娘娘的寿辰却从无贺寿筵席?”

    妙凡师太含笑道,“你今日来并不是为了太皇太后的寿诞!”

    许姝也不否认,“师傅还未为徒儿解惑呢?”

    妙凡师太道,“太后的寿辰是先帝的祭日,所以自从先帝薨逝后,太后就再也没有庆贺过寿辰了!”

    史书记载先帝是病逝的,先帝自幼体弱,登基后又勤于政事,最终积劳成疾,可是先帝真的是病逝的吗?为何先帝薨逝后继位的却不是先帝的子嗣,而是他的胞弟?

    结合先帝辞世后的一系列事情,还有昨天碰到的少年男子,许姝忍不住有这样的怀疑。

    “孩子,生死无常,人各有命,天命不可违呀!”聪慧如妙凡,一语中的的道破了许姝心底的疑惑。

    妙凡师太突然没有由来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却点醒了许姝,这世道上有许多事并不是天命不可违的,所谓天命更是人心!

    “多谢师傅!徒儿明白了!”

    妙凡师太含笑道,“你明白了就好,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插手的!”

    许姝摇头,“我并没有想插手,只是忍不住好奇罢了……更怕惹祸上身……”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大抵最能形容此刻许姝的处境了,她真是恨死了自己的一时心软,给自己平静的生活无故惹来波澜。

    妙凡师太安抚道,“你多虑了,既然是没有摆到明面上的事,你只当作不知便是!”

    许姝稍微安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妙凡师太点头道,“祸福相依!端看造化了!”

    “对了!”妙凡师太又道,“前些日子慧云去化斋,看到了阿怜!”

    许姝一怔,想起了那个被吕家收买引诱自己前去后山的少女,那样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她……现在怎样了?”

    “慧云说看到她已经梳了髻,许是已经嫁了人!”

    阿怜才十三就嫁人了……

    “嫁人了也好,以她的心机只要不作恶当是可以过的很好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许姝并不同情她,也不再恨她了,虽然她害过自己,可是许姝从不擅长秋后算账,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你来的这样早用过早膳了吗?”妙凡师太看了看钟漏问道。

    许姝摇头,“心中有事,实在是睡不踏实,就来找师傅了,哪还顾得上别的!”

    “我让慧云带你去吃些东西!”妙凡师太叫来了慧云。

    离了禅室,许姝问道,“阿怜是真的嫁人了吗?”

    慧云迟疑了片刻道,“算是嫁了吧!”

    “何为‘算是嫁人了’?”

    慧云拧眉道,“她虽然梳了妇人的发髻,可是却穿了一身婢女的衣裳,当是做了大户人家的妾室,她看到我的时候很是得意,大约过的还不错!”

    许姝凝神一想也就明白了,阿怜是个孤儿,离了寒溪寺也就没有别的去处了,许是落入人贩子之手被卖到大户人家里为奴为婢了,而阿怜又有几分姿色,被男主人看中而收房,阿怜聪明有心机,自然会过得不错,但愿她从此一心向善吧!

92、回来

    周谨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许姝又得了妙凡师太指点,渐渐放下了这件事,只当是她无聊而平静的日子里的一个小插曲,偶尔想起时却迅速抛下,不敢深思。

    过了月余,临近许如的婚期,许姝收拾了一番打道回许家,同她离开时一样,依旧是静悄悄的,只是这次她轻装上阵,几乎没有带什么行礼,俨然是打算等许如出嫁了就又回去的。

    去给李氏请安时又碰上了许婷。

    这些日子许姝虽然不在许家了,但是齐家来人送物依旧是十分勤快的,相比较之下宋家的态度就显得格外冷淡了,许婷心中不平,可是又不能表露出来,怄了一肚子的苦水,看到许姝更添几分烦闷。

    “九妹回来了!”不温不热的语气,好似许姝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许姝点点头,“回来看看母亲和四姐!”

    许如只是隔房的堂姐却让许姝如此挂念,而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面对面却只字不提,许婷怪笑了一声,“那是要多看看了,嫁了人可就不容易再见了!”

    许姝也是一笑,“那倒无妨!左右我是个闲人,我去张家看她也是可以的!”

    许婷一噎,没了话说,听到身后的门响,眼角的余光瞥见李氏出来了,脸上便挂上了温柔的笑意,抬手理了理许姝的衣襟,“九妹你也真是狠心,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一不写封信回来,二也不派人回来报个信的,直叫母亲日忧夜忧!”

    许姝听到了李氏的脚步声,便知道许婷这番话的用意,却并不戳破她,“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我一向只有有事的才会报信的,若是平白无故的写了信回来,反而要吓着母亲了!”

    李氏接话道,“人回来了就好!庄子上住的还习惯?”

    许姝点头,“虽然冷清,但是正适合将养,女儿还想多去住一阵子!”

    李氏上下打量了许姝一番,见许姝脸上带了几分红润,也不由点头,“你身子要紧,住上个一年半载也无妨!”

    李氏嘴上说着关怀的话,眼里的笑却未达眼底,许姝似是感受不到李氏的生疏,如常的挽着李氏僵硬的臂膀随着李氏进了屋,许婷在李氏身后皱起了眉头。

    许晖下衙后听说许姝回来了立刻赶回家去,兴冲冲跑进春晖园,却只见到了李氏,李氏看了眼行色匆匆的许晖,淡漠道,“她回姝林馆了!”

    许晖点点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转身就走了,李氏恨恨的哼了一声,许晖却头也不回。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是紧赶着去见……”后面的话似乎太过恶毒,李氏突然觉得难以启齿,悻悻的住了嘴。

    吴嬷嬷自从上次地契的事被李氏迁怒后,自觉与李氏中间隔了一层,不再是亲密无间的主仆关系了,遂也不敢接话,只作没有听见李氏的牢骚。

    说出去的话却没有得到回应,李氏更觉难堪,却将满肚子的怨气记在了许晖的头上,“谢家那边的帖子拒了吧,就说我身体欠安,去不了了!”

    “是!”吴嬷嬷总算是出声了。

    谢家有个庶出的女儿到了说亲的年纪,李氏记着许晖说过要给许杉娶亲的话,遂想考察一番,只是现下李氏恼了许晖,便迁怒到了许杉身上。

    许晖自是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坏了庶子可能成的一门亲事,还没进门就高兴的大声道,“姝姐儿回来了?”

    门下的帘子是卷起的,许晖自己进了门,隔着珠帘看到次间有人影,遂转头进了次间,果然看到了许姝。

    许姝正拿了一个九连环在手里,许晖奇道,“这九连环你五岁的时候就能解开了,还拿着做什么?”

    五岁的时候许姝还没眼瞎……许晖眼里闪过愧疚。

    “母亲说七弟的九连环坏了,我想起我还有一个,就想找出来拿给七弟!”

    “这么快就坏了?”许晖蹙眉,许桦的白玉九连环价值不菲,还是他亲自买回来的,这才买回来不过三天功夫,竟然就坏了。

    “母亲说是婢女失手摔了!”许姝将检查完的九连环放回盒子里递给拂柳,“你将这九连环送去母亲那边!”

    许晖不相信的摇摇头,对许桦的失望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摔了就摔了吧!”

    反正他也不会再买第二个了,许姝五岁就能解开的玩意儿,许桦都七岁了却连第一环都解不开。

    “我这个九连环是精钢所制,不怕摔的!我这儿还有几个木制孔明锁,待会儿找出来了也给七弟送过去!”

    许晖摆手,“你留着吧!他也就一时兴起,别糟蹋了东西!”

    “那我送给瓒儿和阿琦吧!”许姝还是让人把东西找了出来。

    这些东西都是许姝小时候玩过的,许晖看着这些不禁唤起了多年前的记忆,一时感慨万千,“你从小就喜欢玩这些,你们这么多兄弟姐妹里头,就属你最擅长了!我记得你第一次解开九连环的时候高兴的跑来告诉我,跑的太快了,在书房的桌子上把额头都撞破了!”

    “这些事父亲竟然都还记得!”许姝摸着额角的位置,那里有一处小小的凸起,虽然被头发盖住了看不见,可以摸上去却可以感觉到。

    “为父当然记得……为父会一直都记得!”

    那是许姝最后能看到光明的一段日子了,之后不久的大火就夺去了许姝的眼睛,从此许晖的内心就一直饱受煎熬。

    “对了,父亲,张大夫人送来的药材我拿去配了一副药,吃了几日感觉甚好,早起的时候眼睛不再觉得干涩难耐了!”

    “真的吗?”许晖喜道,“那真是太好了!为父再寻一些给你,你三叔最是会收罗这些东西,我去找你三叔帮忙去!还有你二舅舅,他路子多!忠勇伯……”

    许晖突然顿住了,对着许姝笑道,“你放心吧,用不了几日一定将药给你找来!”

    许姝浅笑道,“配好的药还能吃两个月的,父亲不用着急!”

    “好,好!”许晖点头答应了,许姝却明显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联系起刚刚的停顿,宋家发生了什么?

93、停职

    许姝回来的第二天宋家的人就登门了,来的是宋二老爷夫妻,联系起昨日许晖那欲言又止的停顿,许姝几乎可以肯定宋家一定是出事了,她离京不过一月,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

    许姝揉了揉额头,有些不想去打听,正要把心一横不理会,雪香突然来唤许姝,道是李氏有事寻她,“夫人有急事找九小姐,九小姐快随奴婢走一趟!”

    拂柳拉住雪香问道,“夫人有什么事找小姐?宋二夫人不是来了吗?夫人怎么得空见小姐?”

    雪香戳了拂柳一指,“你个小妮子还敢质疑我,我还敢骗九小姐不成?真是夫人找九小姐!”

    拂柳撇嘴,“小姐正在制香,不让打扰!”

    雪香急了,“夫人交代,这是十万火急的事,旁的事都先搁一搁!”

    拂柳不愿意去打扰许姝,雪香急了正要掐她,许姝却突然推开里间的门,“我这就换了衣裳随你去!”

    不出许姝所料,在李氏处果然“见”到了宋二夫人周氏,只是今日的周氏却仿佛老了十岁,当然许姝是看不见的,她只能从周氏不安而又焦急的声音里推断出她脸上一定是更胜一筹的惶恐。

    “太皇太后娘娘寿诞贤侄女可是要进宫贺寿?”一见许姝,周氏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许姝点头称是,李氏在一旁道,“上次进宫时太皇太后娘娘就要姝姐儿一定要去的!”

    李氏说的与有荣焉,却又透着一丝不可琢磨的妒忌,毕竟作为母亲的她却没有那个资格进宫为太皇太后祝寿。

    周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贤侄女大方知礼,甚得太皇太后娘娘的欢心,在太皇太后娘娘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人!”

    说得上话!

    这话可有深意了,许姝不禁望向周氏的方向,隔着黑不见光的布带,也想看清周氏内心深处的想法。

    李氏看了眼周氏,又别过头去,显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周氏无奈硬着头皮开了口,“太皇太后娘娘今年是整寿,皇上下旨要大办盛宴,不知贤侄女可备好了寿礼?若是没有,我这儿还有两样拿得出手的物件!”

    今日的周氏格外热情,热情中带着忐忑和急切,全然不见她以往的骄傲和眼高于顶。

    “多谢夫人,只是师傅早已帮我备好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许姝婉言谢绝了周氏的好意。

    周氏满脸堆砌的热情出现了一丝裂缝,看了看李氏,李氏却不帮腔,周氏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不说话了,纵然她有求于人,也不能这么晾着人,许家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有个许姝,从前她连正眼都不看许家一眼的,哪轮得到许家人在她面前摆谱了!

    一片静默下,许姝开口道,“雪香说母亲有急事找我?”

    “啊……是有事!”李氏又看向周氏,周氏垂着眉眼不接话,李氏心中不满,就听许姝又问,“既然是急事,母亲就快说呀!可别耽搁了!”

    李氏把心一横,把事情推到了周氏身上,“是宋二夫人有事找你!”

    这下周氏不得不开口了,不过这样也好,虽然窘迫,却也好过苦于开口了,“是这样的,听说太皇太后娘娘应允贤侄女可再带一人进宫,可有此事?”

    许姝点头,周氏终究咬牙道出了目的,“若是贤侄女不嫌弃,可否带了我去?”

    这下许姝是真的诧异了,以忠勇伯的门第和宋二老爷的官职,周氏当是进宫朝贺的外命妇之一,为何此刻却来要自己带了她进宫?

    许姝诧异间,李氏轻咳了一声,“左右姝姐儿你也没有旁人要带的,有宋二夫人陪着你,为娘我也放心!”

    李氏这是示意许姝答应,许姝便应了声,“好!”

    周氏长吁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却也只放松了片刻便匆匆起身告辞了,李氏欲留她,“宋大人还在与老爷商量事情,夫人再稍坐片刻!”

    周氏一刻也不多留,“我去催催我家老爷!”说着便走了。

    待周氏走远,李氏才对许姝道,“太皇太后娘娘诞辰那日,你与宋二夫人进宫之后若是她要去找人,你不要拦着,自去忙你的就是!”

    李氏一席话算是道出了周氏所求的最终目的,只是许姝还是不明白为何周氏不能自己进宫,而要来求她了呢?只有没有资格的人才会另想他法,可是周氏明明应该是有这个资格的,难道是宋家出了什么事?

    “宋家出了什么事了吗?”许姝问道。

    李氏顿了片刻,隐晦的回答道,“听你父亲说忠勇伯卷进了一桩案子里头,宋二老爷也被连累的停了职!”

    难怪!宋二老爷被停职,宋二夫人自然就失去了进宫的资格,所以才来求自己了,宋二夫人进宫是为了找人求情疏通关系的,可是她要找的人是谁呢?

    “那会影响与我们家的婚约吗?”许姝又问。

    李氏神色一暗,长叹了一口气,满是懊悔,“当初也没料到宋家会出这种事,早知道如此就不该那么轻易的答应了!”

    李氏的语气满满的都是对当初与宋家定下婚约的后悔,似是忘了当初宋家许下婚约时的渴望。

    “既然与宋二老爷无关,想必会无事的!”许姝说着不痛不痒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的话,宋二老爷既然被停职,至少说明他本人在这件事里也是过错的,但是尚未被定罪,大抵是因为还在收集证据。

    李氏神色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反而更加的心事重重,显然也是不信许姝安慰的话了,却又忍不住希望真的可以如此,“但愿吧……”

    若是宋家出了事,两家已经定下的婚约又不能作废,她的婷姐儿只能嫁进宋家去,那个时候宋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只是降职罚俸也就罢了,可要是是贬官,甚至夺爵该如何是好?她的婷姐儿这一辈子难道就要毁在落没的宋家身上了吗?

    不!不可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惶恐间,李氏的目光落在许姝身上,渐渐燃起希望的火焰。

94、贪污

    许姝终究没能做到不管不问,李氏那灼热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时,哪怕她沉浸于无边的黑暗中,她依然能感受到那目光里的热切和不容拒绝,她从来就不能拒绝任何为许家出力的事。

    转头一打听,许姝便明白为何周氏终于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了,宋家这次是摊上大事了!

    朝廷特派的观察使查到剑南道的巨大贪污案,涉案金额高达六千万两白银,涉及七道五十二州,与案官员多达六百余人,宋家也被牵连其中。

    这场牵涉甚广的贪污案起因是因为夏天的一桩告御状的闹剧!

    今年七月,泸州江安县县令黄道安突然击响了闻天鼓,声称有人冒名顶替了他前往江安县任职,现在的江安县县令是假冒的,他才是真的,他在上任的路上遭到了匪徒截杀,却侥幸逃出生天,历经坎坷终于到了任上却发现江安县县衙里已经有了一个县令,也叫黄道安。

    联想起路上突然冒出来的劫匪,黄道安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去县衙,而是乔装打扮后潜藏在县衙附近观察打听,经过半年的打探终于查清了事情的始末,并收集到了相关证据。

    黄道安带着证据向泸州刺史揭发此事时却反遭泸州刺史刘德仁陷害,黄道安这才明白泸州刺史与冒名顶替他的人是一伙的,黄道安重金收买了要秘密处死他的行刑者换得一条生路。

    黄道安不甘心自己寒窗苦读二十年换来的仕途官职就这样被人顶替,又分辨不出究竟还有谁跟刘德仁他们是一伙的,凭着读书人的傲气和胆识,黄道安终于走上了告御状的路。

    当闻天鼓被击响时,看到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黄道安时,群臣诧异之际却并没有当回事,只当又是哪个屡试不第的举子精神失常了。

    可是当他说出有人冒名顶替了他任职一方父母官的事,并且言之凿凿,有条有理时,终于让高高在上的帝王侧目,为了查明真相,皇上将所有有关这件事的消息都封锁了,并秘密派遣了观察使前往泸州查证。

    没想到观察使到了剑南道却发现冒名顶替的事并不是个案,似黄道安这样被人冒名顶替了官职的官员多达十余人,真正的官员都已经死于非命,黄道安是唯一一个保住了性命的人。

    顺着假的江安县令,历时两个月,观察使查出了这桩大胤朝建国以来涉案金额最大的由卖官鬻爵而发展到结党营私的贪污案。

    忠勇伯府宋家被牵连其中是因为现任忠勇伯宋鑫任职江南道抚州司马期间与时任抚州长官的晁刺史贪墨了一笔军饷,涉案金额不多,并且与此次的贪污案没有关系,可是却恰巧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查了出来,顶着雷霆怒火,宋家自然落不得好,若不是因为宋家是开国元勋,有高祖皇帝御赐的功臣铁券,只怕就不是停职留待查办那么简单了!

    也难怪周氏虽然慌张,却也并没有完全失去了主心骨,虽然是犯了案,但是一来历来吃空饷的官员不在少数,甚至几乎已经是官场上心照不宣的规矩了,只要做的不过分,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只是忠勇伯倒霉就倒霉在没有挑个好时候,二来涉事的是忠勇伯而不是宋二老爷,纵然就是不能从轻发落,最后被罚的最重的也是宋家长房,对他们那一房的影响要小的多!

    许姝将宋家及周家的人际关系在心里过了一圈,渐渐有了眉目。

    宋二老爷已逝世的原配达氏一母同胞的妹妹曾是先帝的文妃,先帝薨逝后所有的后妃都要出家为尼,除了先帝的原配皇后,以及文太妃!

    文太妃当年以才情名冠京城,先帝仰慕其才华召其入宫,始封文嫔,次年当时还是太后的太皇太后生辰,文嫔作了一首回文祝寿诗,才惊四座,先帝当即晋其为文妃,先帝殁后,今上不忍文妃一腔才情被埋没,封其为文太妃,免去出家之苦,赐居文藻宫,教授宫妇诗文。

    周氏进宫当是为了见这位文太妃的,这位文太妃虽然深居简出,但是深得六宫各个主子的敬重,有文太妃求情,想必今上会放宋家一马。

    呵……宫中的女人果然个个都不简单,许姝甩甩头,不想掺和进宫中的恩怨去,决心除了带周氏进宫,余下的她都要躲的远远的。

    只是一想到要进宫,不免就又想起了大皇子,许姝的眉头便蹙成了一团,挽风挨的那一巴掌,那清脆的响声到现在还在耳边回响,她说过不能让挽风白白受了这委屈,也是时候给挽风出口气了,这贪污案倒是个好契机!

    这种事情,梁家怎么可能不插上一手呢?

    想必梁家人现在也正慌的六神无主,可是又怕暴露了自己,不敢贸贸然进宫找淑妃商量对策,正好趁着给太皇太后娘娘贺寿的机会进宫。

    永乐侯夫人久病在床是不可能进宫的,代掌中馈的陈姨娘纵然在陈家内院呼风唤雨威风八面,但是在外头她始终只是个姨娘,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永乐侯世子妃魏氏出身闽南魏家,是凭着海战军功一跃而封侯的将门之后,性格果敢刚直,既不懂得内宅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也不懂得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怕是担不了这个重任了。

    如此说来能代表着梁家进宫面见淑妃商议对策的就只有她的二姐许嫣了!

    那就怪不得她了!许姝幽幽吐了口气!

    因为孙家的事,许嫣连番受辱,可谓是将许姝恨之入骨了,可是偏偏许姝逼着孙家人自己打脸,许嫣就是想发作许姝也找不到理由,又因孙家擅自宣布孙祥死讯,永乐侯窃以为孙家这是嫌弃他无能,觉得他指望不上了,本就因为出身低而被贵族同僚看不起的永乐侯生平最忌讳被人轻视,这满心怒火就迁怒在夹在中间传话的许嫣身上,许嫣憋了一肚子委屈没地方发泄,越发恨着许姝了。

95、远离

    许如出嫁当天许家颇为热闹,虽然安氏百般推脱懈怠,但是有王氏亲自督促,许如的婚事办的十分体面,甚至都比肩了嫁进永乐侯府的许嫣出嫁的时候。

    有许姝补贴的东西,许如的嫁妆也十分丰厚,虽说不上十里红妆,但是六十六抬实打实的嫁妆还是眼馋了很多人。

    在许如的嫁妆这件事上王氏和许姝默契的瞒住了许家所有人,嫁妆单子是王氏亲自拟好了交给张家的,直到嫁妆抬出许家大门的时候,安氏才从下人口中得知许如的嫁妆有多丰厚。

    安氏气的在屋子里又打又砸又骂,“贱人!狐狸精!骚蹄子……”

    那田地庄子,古玩玉器,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装满了一箱又一箱,那都是许家的东西呀!怎么能给那个下贱货呢?安氏气的两眼发黑,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只恨不得不能撸起袖子将东西抢回来!

    路嬷嬷拖着还没痊愈的腿安慰安氏,“左右没有花夫人您一分钱的体己!老夫人愿意拿出这么多东西补贴四小姐,以后其他的几位小姐出嫁老夫人自然也是要补贴,到了八小姐这里也少不了,八小姐可是嫡出,是三房的嫡长女,得的东西自然只能比四小姐多了!”

    这样一想自己不仅没亏,日后还有得赚了,安氏心里稍微平衡了些,可是又想着许如终究还是平白得了这些东西复又生起气来,滔滔不绝的骂开了,“呸!这个小贱人就会白白糟蹋了东西,合该赤条条的被人拖出去卖了,卖到窑子里去,那才是她该呆的地方,下贱娼妇……破烂货……”

    安氏越说越不堪入耳,路嬷嬷赤红着脸都要听不下去了,又不敢打断,怕安氏迁怒于她,幸而这时丫头来报,“新郎携新娘子来拜别父母了!”

    丫头话音才落,安氏大吼道,“让她滚,我不受这贱人的礼!”

    丫头吓的一个哆嗦,路嬷嬷醒着头皮劝道,“若是只有四小姐一个也就罢了,可姑爷也在,总要给姑爷留些面子!”

    安氏正板着脸不说话,许三老爷就推门进门了,见安氏还一身常服,惊讶道,“如姐儿就要来了,夫人怎么还未梳妆?”

    安氏冷哼一声,“又不是妾身要嫁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做什么?勾引男人吗?”

    许三老爷被顶的满面通红,“夫人!礼不可废!今日不仅仅是如姐儿出嫁,这也事关许张两家的交情,不了如此任性妄为!况且樟哥儿与姑爷乃是同窗,夫人如此这般模样,让樟哥儿日后在人前怎么抬得起头?”

    提到儿子,安氏总算是任性不起来了,老老实实跟路嬷嬷更衣去了。

    许三老爷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急出来的汗,现在也唯有拿儿子当借口才能让妻子顾忌一二了。

    对安氏许旸一直是饱含愧疚的,安氏是独生女,安氏的祖父官至一品大员,安氏嫁给许旸是下嫁了,许旸本该感激不尽好好对待安氏,夫妻举案齐眉的,可是新婚未过,他房里打发出去的通房就大着肚子找回来了,许冠夫妻又心慈,舍不得许家血脉,所以有了许如,所以许旸越发觉得愧对安氏了。

    于是许旸对安氏百般纵容,一开始安氏只是有些娇纵和女儿家的小脾气,又在新婚,正是图新鲜的时候,许旸不仅不觉得不好,反而觉得安氏发脾气也格外的可人,就这样,在许旸的默许和纵容下,安氏的脾气一点点膨胀了起来,对许如从不管不问的冷淡到了挑剔折磨欺辱泄愤的地步。

    当许旸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却不敢面对这样的局面,不敢面对自己犯错之后的一错再错,所以他对许如遭受的所有的不公平的待遇全都视而不见,甚至自欺欺人的将一切的过错都算在许如身上,是许如不够乖巧不够孝顺惹怒了安氏,安氏严于管教也是为了许如好,严师出高徒,严母出孝女……

    许如终于要嫁出去了……

    许旸长舒了一口气,闹腾了近二十年的这个家终于可以安定了,他在安氏面前再也不用觉得自己理屈了。

    安氏梳妆完出来脸上还带着愠色,许三老爷又苦口婆心的解释,“现在我们许家的地位蒸蒸日上,所以父亲母亲的意思是趁着如姐儿成亲,邀亲朋好友聚一聚,所以才将如姐儿的婚事办的这么热闹,并非有意枉顾夫人的心情,再者如姐儿的嫁妆除了宫中应有的份额,余下的都是姝姐儿补贴的,并没有花许家公中一分一厘!而且母亲也许诺了,媛姐儿出嫁的嫁妆要比这多的多,公中不够的,母亲私下里给补齐!”

    “是……是……是姝姐儿补贴的?”安氏惊讶的张大了嘴,她还以为许如六十六抬的嫁妆是老夫人补贴的。

    许如公中的嫁妆送到安氏那儿时,安氏将能克扣的都克扣了,能换的都换了,连一个鎏金的脸盆都换成了铜的,她就等着许如寒酸无比的出门,可是没想到许姝却送了许如几乎全副的嫁妆。

    许三老爷点头,“姝姐儿跟如姐儿关系要好,她又时常得宫中恩赏,还有各家的人情节礼,私库颇丰,就拿了一部分出来拖母亲暗中加进了如姐儿的嫁妆,也是怕夫人你多心,母亲这才一直瞒着的!”

    安氏怒道,“母亲瞒着我也就罢了,老爷您为何也要瞒着我?”

    许三老爷大呼冤枉,“我也是刚刚才从母亲口中得知的!”

    安氏还是怒气腾腾不减分毫,许三老爷再三解释,夫妻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争论时,张瑞明携着许如前来拜别父母了。

    许三老爷忙住了口端坐好,安氏也坐正了,只是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但是好歹把怒气压了下去。

    别了父母,花轿在一片欢天喜地的锣鼓声中出了门,许家渐渐归于平静。

    “小姐,四小姐的花轿出了门!”

    “嗯!”许姝抬起的手迟迟没有按到琴弦上,低垂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小姐……您不高兴吗?”圆圆不解的问道,“四小姐嫁了人不正是您一直盼着的吗?”

    “正好相反!”指尖终于抚上了琴弦,发出一声低沉而又悠远沉吟,“我很高兴,高兴四姐终于远离了这个讨厌的地方!”

96、迷路

    许如回门的那天正好是太皇太后的寿诞,许姝一早就收拾妥当准备进宫了,周氏来的格外早,许姝还在沐浴的时候她就到了。

    看着周氏眼下的淤青,李氏便猜到周氏今日不仅是早起了,昨晚怕是也睡的极晚的,因是在商议着今日进宫的事。

    李氏邀周氏一起吃早食,周氏谦辞不过只得喝了碗莲子羹,才喝了两口,许姝就来了,周氏忙放下碗筷,“贤侄女来了?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李氏看了看才刚大亮的天色,“好歹等姝姐儿喝碗粥了再走!”

    周氏脸色一讪,她都忘了问许姝吃过早饭没,只是她来的这么早,想必是没吃的。

    “既然宋二夫人这样急,母亲就捡两块点心给我,我在路上吃吧!”

    许姝果然没是吃的,周氏越发窘迫,忙摆手,“我不急,我不急!”

    李氏也拉许姝坐下吃了再走,许姝却摇头,执意要走,李氏便也不再劝,拿了食盒装了点心莲子羹给踏雪。

    李氏欲送许姝,许姝道,“七弟就快过来请安了,若是他来却找不到母亲可要急坏了,母亲就留在屋里吧,我是常出门的,这段路早就走熟了!”

    “路上小心,早点儿回来!”李氏叮嘱道。

    许姝点头,被挽风搀着走远了。

    “夫人,鸡汤炖好了!”雪莹端着一个檀香木托盘,盘里是一只白瓷兰花盅。

    李氏掀开盖子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瞬间勾起人的食欲,“火候没出差错吧?”

    雪莹忙道,“奴婢亲自盯着厨房做的,一刻也没少,和之前一样用的还是山泉水!”

    “这贵妃鸡就要用山泉水做才鲜嫩,一点儿井水也沾不得,沾了可就败味儿了!”李氏满意道,“放在桌子上,还有将莲子羹撤了,桦哥儿不爱吃那个,你们几个也还没吃吧?拿下去分了吧!”

    雪莹将刚刚盛了一碗给许姝后剩下的莲子羹端了下去分给早上当值的几个丫头,明霞端着碗有些食不下咽,“贵妃鸡本是老爷托了好多人才买到的,一个月就三只,本是给九小姐补身子的,可是自从第一只鸡送来分给七少爷吃了一回后,七少爷就再也不吃别的鸡了,九小姐也就再也没吃过这鸡了!”自从许姝帮了明霞之后,明霞难免会多向着许姝几分。

    明秀端着碗的手一顿,轻斥道,“这些事岂是我们做下人的能管的?你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要是传出去了,夫人可饶不了你!”

    明霞撇嘴,“这事儿夫人可是瞒着老爷的,老爷还以为这一个月三只的贵妃鸡都是九小姐吃了的!”

    “你还说!”明秀柳眉倒竖加重了语气,“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告诉老爷去?你可别忘了,老爷可是有好一阵没来春晖苑了,怕是因为什么生着夫人的气,这事儿要是叫老爷知道了,只会更加生气,夫人在老爷面前吃挂落,我们这些跟前伺候的能讨到好不成?”

    雪香眼珠子一转,忙去安慰明霞,“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少掺和!”

    明霞把碗一搁,“我不吃了!”转身蹭蹭蹭的走了。

    “我去劝劝她去!”雪香跟了出去,拐个弯却往外书房去了。

    周氏是乘的自家的马车过来的,所以她与许姝各乘一辆马车往皇宫去了,马车上踏雪低声对许姝道,“宋二夫人坐的车架不是之前看到过的那辆朱金木雕的四轮大车,也不是那辆金绣彩漆的三驾车,只是个麻布单辕的双轮车,拉车的那马也瘦骨嶙峋的……”

    许姝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周氏今天是要进宫求情的,当然不敢再乘坐那样张扬的马车了,要知道忠勇伯被弹劾的可是贪污之罪,最忌讳富贵外露,哭穷都还来不及,此刻越显得寒酸,越能博得同情。

    许姝对周氏的举动了然于胸,“今日宋二夫人也穿的格外朴素吧!”

    踏雪一回想,果然如此,“正是!宋二夫人今日只插了两只银镀金的蟹纹簪和一朵深紫宫花,褐色的褙子上一朵花也没见绣,两只手也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件首饰!”

    “过犹不及!”许姝轻轻摇头,“宋家本事富贵之家,开国之功勋,再落魄也不会落魄到家中女眷连金首饰绣花裙都穿不起的地步,更何况今日是太皇太后的寿诞,穿的这样素净也失了礼数,到了太皇太后娘娘面前,她老人家该不高兴了!宋二夫人今日的打扮只怕是要适得其反了,不仅帮不了宋家,而且更会让人疑心宋家的不清白!”

    “那……小姐可要提醒宋二夫人?”

    “不用了!”许姝微微勾唇,“有人会提醒她的!”

    到了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许姝的马车就被拦下来了,拦她马车的小太监很是客气,“劳您稍后片刻,今日宾客甚多!”

    许姝点头安心坐在马车里等着,片刻后车帘却被周氏掀开,“离的也不远,不如走过去如何?”

    周氏这样心急,许姝只好跟着下了马车,叫请柬交给了门口司礼的小太监,携着周氏一同进了皇宫。

    周氏之前也是常进宫的,所以对宫中十分熟悉,又刻意走在许姝前面,三两下就先绕到了文藻宫,故作惊讶道,“啊,怎么走到这儿来了?罢了,既然如此,就先去给太妃娘娘请个安吧!贤侄女可要一同去?”

    许姝当然识趣的表示不去了,“太皇太后娘娘那儿还等着我,我就不去了,夫人代我向太妃娘娘赔个不是!”

    周氏连连点头答应了,匆忙直奔文藻宫大殿去了。

    许姝挽着挽风轻声道,“我们走吧!”

    挽风为难道,“奴婢不认得去慈宁宫的路了,太多年过去了,宫中又大修了几次……”

    今天来宾众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引路的宫女太监指引的,所以周氏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带着许姝绕到了文藻宫。

    许姝笑道,“我也没指望你还记得,今日宫里人来人往的,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好了!”

    挽风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环顾四周正要找人问路,就见一个宫女走了过来,“这位小姐是来赴太皇太后寿诞宴的吧?可是迷路了?奴婢给几位引路吧!”

97、引路

    “多谢!”许姝颔首道谢,踏雪便塞了个荷包给那个宫女,荷包里是一个五两的小银锭子,出手十分大方,只是在宫中也由不得她不大方,给轻了反而会遭人笑话。

    宫女没有推辞,将荷包塞入袖中,态度更加殷勤了三分,“小姐这边请!”

    文藻宫离慈宁宫有一段距离,宫女带着许姝穿过一条又一条甬道,路过一个又一个紧锁着门的宫殿,突然前方的一处宫殿的门打开了,一个管事姑姑模样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看到了许姝一行人便指着领头的宫女道,“你过来帮个忙!”

    宫女快步走近满脸讨好道,“姑姑行行好,奴婢身上还有差事呢!”

    那姑姑细眉一拧,眼珠一番,无比不耐烦的扫了宫女一眼,掐腰恶声道,“连娘娘都叫不动你了是吧?你是哪个宫里的奴才?好大的架子!”

    宫女为难的回头看了看许姝主仆三人,继而更加低声下气的对那趾高气扬的姑姑解释道,“这是来赴太皇太后寿诞宴的贵客,奴婢得领着她们去慈宁宫,实在是耽搁不得!”

    那姑姑哼声道,“慈宁宫就在前头,直走到底就到了,到了门口自然有人引她们进去,用得着你吗?你就是想躲懒!”

    宫女求救的看向许姝,却听许姝道,“既然慈宁宫离的不远了,我们就自己过去吧,有劳姑娘了!”

    那姑姑得意的拽着宫女走了,宫门“哐”的一声又关上了,踏雪看了眼门匾,上书“秋荻苑”三个字。

    “这秋荻苑住的哪个娘娘?身边服侍的人好大的脾气!”

    宫中排的上号的娘娘就那么几个,都有自己的宫殿,可许姝并不记得有哪一个是住在秋荻苑的,“许是哪个新晋得宠的妃嫔吧!”

    “也是!”踏雪了然,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娘娘越是表现的和气亲切,也只有那些新晋的那些年轻气盛的宫妃才会这么不可一世,身边的人自然也跟着嚣张。

    许姝又往前走了一段,转过一道门,却发现竟然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小姐,没有路了!那个姑姑不是说直走就到了慈宁宫了吗?”挽风不解。

    许姝心头一紧,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抓住挽风的手,“快走!”

    才走了两步,就听到刚刚转过的那道角门哐当一声的关上了——前方的路却被人挡住了,一个得意的女声含着嘲讽响起,“许九小姐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儿呀?这皇宫这么大,路又这么多,走错了路可是会要命的!”

    是个陌生的从未听过的声音,可是来人却知道许姝的身份,说话也透着奇怪的意味,显然来者不善,许姝不敢大意,听着她身上的环珮声声,还有开路的仪仗用的熏香,当时受封美人位分的某位宫妃,便俯身行礼,“美人万福金安!”

    “你虽然瞎了,什么都看不到,我也不过说了一句话,你却还知道我是美人,果然是聪明伶俐的很!”美人回想着自己说过的话,确信自己没有说过暴露了自己身份的信息,又环顾四周,依旧没有看出是哪里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这美人嘴上虽然是在说着夸许姝的话,但是却说的咬牙切齿,充满了恨意,似是与许姝有着深仇大恨一样。

    许姝忖度着这位美人的来意,不肯接话,美人又不叫她起来,她也不敢直起身子,本就单薄的身子不过屈身了片刻双腿就开始打颤起来。

    美人却刻意刁难,立在离许姝三尺远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许姝,迟迟不叫她起来,“民间有言早慧易夭,许九小姐年纪轻轻就久负盛名,恐不是长寿之兆呀!”

    这是在咒许姝早死呢!许姝听了却纹丝未动,毫无波澜。

    挽风内心不平,狠狠地瞪了眼那美人,美人却专注的看着许姝,眼里的神情渐渐变得狠毒,一把扯下许姝脸上覆眼的布带,“这样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虽然瞎了眼,有了瑕疵,可看着还是我见犹怜呀!死了真是可惜了……”

    许姝还是不置一词,眼前的美人便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再三激怒许姝,没想到许姝却不上钩,一副甘心受辱的模样!只要许姝出言表示出有任何不满或者不敬的地方,她便立刻有理由杖杀了许姝,可是许姝却始终保持缄默,让她没有发作的理由。

    可是怎么能就这样便宜了许姝!是许姝害的她失宠!是许姝害得她家破人亡!是许姝!全都是因为许姝!她遭遇的所有的不幸都是拜许姝所赐!她要让许姝加倍的偿还!

    美人眼里充满了戾气,一把钳住许姝的下巴,尖锐的指甲狠狠掐住许姝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道道红痕。

    “这样一张脸看的真叫人生气!”美人手下越发用力,许姝巴掌大的脸在她用力的捏拧之下都变了形,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青紫的掐痕。

    美人用力的一甩手,许姝站立不住摔到在地,手肘撞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疼的许姝紧蹙眉头,发麻的双腿连挪动都觉得困难,索性也不费劲的想要站起来了。

    “你说你一个瞎子,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跑出来干什么?”美人突然上前抬脚,一脚踩在许姝脚踝上。

    正要用力踩下去,身边的随从突然低声道,“美人当心,别留下口实!”

    美人冷笑一声,“那也要她还有命去告状才行!”

    这时踏雪身上突然掉下来一物,掉在地上发出声响,美人脚下一顿,闻声看过去,似是是一本书籍,遂示意仆从将地上的书捡起来呈上来,脚也跟着松开了。

    书名是一串奇怪的字符,美人一个也不认识,却不想在许姝面前暴露,便故作玄虚道,“没想到许九小姐还带着这样的书,是想显得你博学吗?”

    从书卷落地开始,许姝便知踏雪是想替她解围,想借太皇太后的名义在震慑眼前这位美人,不忍拂了踏雪的意,许姝再次福身,趁机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软的双腿,“这《妙法莲华经》是师傅让臣女献给太皇太后娘娘的贺礼!”

    是要给太皇太后娘娘的东西!那美人神色一顿,刮在纸面上的鎏金护甲也悄然收回了。

98、家仇

    太皇太后笃信佛道是天下皆知的事,妙凡师太是举国闻名的得道高人,许姝是得太皇太后亲邀来赴宴的,带着妙凡师太呈给太皇太后的寿礼,这人动不得呀!

    可是美人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放过许姝,她不得出宫,许姝又不常进宫,上次许姝进宫她被皇上禁足,这次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为了今天,她策划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让许姝落到她的圈套里,怎么能就这样让许姝走了呢?

    哥哥被处斩了,祖母惊吓过度一口气没上来死了,母亲疯了,嫂子悬了梁,父亲病死在流放的路上,年仅十三岁的妹妹被押解的官差夺去了贞洁,尚在襁褓的弟弟被操家的卫兵活活摔死,而她自己也因此而被皇上厌弃禁足,她蒋家落得如此地步都是因为许姝!

    凭什么她蒋家家破人亡了,许姝却踩着蒋家人的尸骨无限风光!

    她既然敢让人将许姝引过来,就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她蒋家阖族早就已经零落散尽了。

    蒋美人脸上是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的给了刚刚提醒她的那个随侍宫女一巴掌,“要你多嘴!”可是打过之后却也有一丝后怕,幸亏有人提醒,如今是非常时期,确实要小心再小心。

    这一巴掌打的踏雪挽风等人心头一紧,紧接着就见蒋美人走向了许姝,瘦弱纤细的许姝在高挑丰满的蒋美人面前显得格外的娇小,蒋美人抬起许姝的脸强迫许姝“看”着她,“你虽猜到我是美人的位分,却不知道我是哪个美人吧?看在你就要死了的份儿上,我就发发善心告诉你吧,我姓蒋,是大历五年入的宫!”

    姓蒋……蒋家……蒋豪!

    许姝终于明白蒋美人对自己的恨意从何而来了,只是她这对自己的恨却来的太过牵强了!蒋豪掳人既非自己怂恿,也没有出资赞助他挖地道修宅院,自己跟蒋豪唯一的关系大抵就是自己揭开了掳人案的真相,坐实了蒋豪的罪行!

    可蒋豪掳人是事实,并不会因为自己的介入而改变,还是说眼前的蒋美人以为只要自己不揭露真相,蒋豪就能逍遥法外吗?那她也太小看大胤朝了,即便不是自己,早晚也会有人破了这个案的,只是恰好是自己出了这个头,所以自己就要承受着蒋美人迁怒而来的怒火。

    抓蒋豪的京兆府,给他定罪的是大理寺,操检蒋家的是刑部,冷落蒋美人的是当今圣上,可是这些人蒋美人都怪罪不了,也惹不起,唯有自己这个点明整件事情又身无长物的人是她能力范围之内能动的。

    可见人性都是自私的,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而非客观存在的事实真相!又或者是为了减轻自己心中的悔恨悲痛等等一系列的情绪而将之转化为愤怒,倾注于某一个人身上,以这种方式来完成自己内心的救赎。

    可是蒋豪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蒋美人的恨意来的毫无由来,她许姝绝不承受这种无妄之灾!

    “原来是蒋美人!”

    “就是我!我的哥哥……我的家人都是因为而或是惨死,或是不得善终,这笔账我今日我就要好好跟你清算清算!”蒋美人面目狰狞,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

    “这笔账并不是我欠下的,美人找错人了!”许姝拂开蒋美人的手,屈下的膝盖也缓缓站直了。

    许姝的站直让蒋美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继而大怒道,“好你个许姝,我没有叫你起身你竟然就敢站起来,看来你是不知道宫里的规矩了,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

    终于找到了发作的借口,蒋美人冷笑着扬起了巴掌,挟着她满腔的恨意,眼看就要打在许姝脸上了,许姝毫无畏惧的抬起头,“有一件事蒋美人怕是还不知道吧!”

    蒋美人一愣,手顿在空中,许姝接着道,“领我一路过来的那个宫女在路上碰到了莲美人,莲美人似乎不太喜欢她!”

    蒋美人眼里闪过愤恨,自己失宠后那个小贱人就迅速得宠了,正是因为这个小贱人取代了自己,自己才复宠无望,而且小贱人还一举得封美人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蒋美人心中愤恨难平,却不愿在许姝面前输了底气,强撑着口气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太皇太后都保不了你,难道我还会怕区区一个莲美人吗?”

    蒋美人将那本《妙法莲华经》用力的拍到许姝面前,许姝忙接住了,“美人当然不会怕她!相反,美人不仅不用怕她,或许还要感谢她呢!”

    蒋美人又是一愣,就听许姝接着道,“与莲美人分开后,莲美人一直派人跟着我!哦,忘了说,上次我进宫时得罪了莲美人,莲美人十分的不喜欢我,所以莲美人大抵和你有着同样的目的!”

    莲美人派人跟踪许姝也是为了算计许姝,但是她必然不会料到蒋美人会横插一手,所以莲美人的计划里是不会考虑到蒋美人,只会将她和许姝一同收拾了!

    蒋美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暗恨莲美人多事,虽然恨急之时她偶尔是会有许姝同归于尽的想法,但是若是有既能报复了许姝,还能保全自己的方法,那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一开始她才刻意激怒许姝,想让许姝犯了错,她才有理由责罚许姝。

    但是现在莲美人也掺和进来了,若是她还在此处与许姝纠缠下去,被随后赶到的莲美人看到,岂不是又落人把柄了?那她还怎么脱身?

    “算算时间,蒋美人也快到了吧!”许姝拿着经书,一派的气定神闲。

    蒋美人把心一横,指着随行的两个小内侍道,“速速将她给我勒死!”

    踏雪挽风闻言也顾不得规矩了,连忙爬起来站到许姝身前,要将挡在身后,许姝轻轻摇头,将她们俩拨到了自己背后。

    蒋美人见状冷笑一声道,“不用急,她死了就轮到你们俩了!”又厉声吩咐内侍,“还不快动手!”

    小内侍踌躇着上前,手里拿着的系了活扣的绳子在不停的在抖动,回头磕磕绊绊道,“美人,若是被人发现了……”

    蒋美人扭过头道,“不是还有莲美人吗,许九小姐也说了,莲美人跟她有仇,嫁祸给莲美人就行了!”

99、偿命

    “几个月不见,姐姐栽赃嫁祸的本事也没见减呀!”

    被蒋美人关上的角门被轻轻推开,一袭粉衣宫裙的妙曼女子婀娜多姿的走了进来,看着许姝,笑的十分阴沉。

    这个声音许姝很熟悉,是莲美人,看来自己猜对了,那个暗中跟踪自己的人果然是莲美人的人。

    没想到莲美人来的这样快,蒋美人有片刻的慌张,不过转瞬却冷静了下来,许姝说过,莲美人与自己有着相同的目的,她们都不想许姝好过,所以她们没有利益冲突,完全可以同心合作,而且只要将莲美人也拉下了水,那她也就没了可以威胁自己的把柄了。

    蒋美人娇笑道,“妹妹怕是听错了,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哦?是吗?姐姐这是在说妹妹老了,耳朵不好使了吗?罢了,姐姐毕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儿了,虽然久未见驾,但是姐姐的教诲妹妹听着就是了!”莲美人笑意盈盈的看了眼蒋美人,就又将目光重新落回在了许姝身上。

    莲美人这是在嘲笑蒋美人年长失宠,蒋美人咬牙切齿道,“妹妹正是二八好年华,如花似玉的佳人,怎么称的上个老字呢?反倒是姐姐我可是真真长了妹妹好几岁的,要说老,那也是我先老才是!”

    莲美人咯咯笑出了声,拿手中的团扇隔空虚点了一下许姝,“这不是许九小姐吗?怎么在这儿看到了?”

    许姝又是福身问安,莲美人似是有意坐收渔翁之利,等着蒋美人动手,所以并不为难许姝,只是开口说的话却格外的有深意,“许九小姐是来赴太皇太后娘娘的寿宴的吧?筵席就快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呢?去迟了可是对太皇太后娘娘不敬,她老人家要不高兴的!我就听说宫里曾经有位梅嫔,就是因为赴宴晚到了一刻钟,就被太皇太后娘娘贬至冷宫,最后孤零零一个人病死在冷宫了!啧啧啧……真是可怜的很呐……”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蒋美人目光一闪,借刀杀人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还是一把无敌至尊的刀。

    许姝抬头一笑,“臣女是个瞎子,走的慢,太皇太后娘娘她宅心仁厚,定不会怪罪于我的,况且我还带了她老人家最爱的《妙法莲华经》!”

    看了眼自己刚刚拍到许姝怀里的经书,蒋美人灵机一动,猛的上前一步抢过经书,三两下就将经书撕的粉碎,蒋美人将碎屑往许姝身上一抛,得意道,“什么经?在哪儿呢?何不拿出来也让我等长长见识呀!”

    深秋的天气莲美人还轻摇着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见状更加得意的看了眼蒋美人,这种借刀杀人的滋味儿实在是太舒服了!她只用来瞧个热闹,就有人出手替她出了气,即使会东窗事发,论罪也论不到她这个看热闹的人身上。

    许姝从身上摸到一片经书的碎片,紧紧拽在手里,肩膀轻微的颤抖着,垂着头,可是却一言不发,一直挺得笔直的背脊也弯了下来,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颓然而绝望的姿态。

    蒋美人心中大感快意,“没了经书,我看你拿什么去讨好太皇太后娘娘!”

    莲美人咳了一声道,“时候差不多了,妹妹我就先走了,免得误了赴宴的时辰!”

    蒋美人被皇上厌弃,并没通知她参加此次寿宴,听得莲美人要去赴宴,脸上的得意便褪去了,冷冷的看着莲美人莲步轻移的又走了,再回头看向许姝又恢复了之前的愤恨。

    “终于打发走了那个蠢女人!你以为我只打算让你被太皇太后斥责一顿就会放过你?没那么容易的事!许姝,血债血偿,我今天就要用你的命来祭奠我蒋家的亡灵!”

    许姝还是垂着头,似乎是认命了的样子。

    蒋美人把玩着手里的扇坠,玩味儿道,“勒死你太便宜你了,听说你七年前你从大火里跑了出来,虽然瞎了眼,但是却保住了性命,我就想知道再碰上一场大火,你是不是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许姝睫毛一颤,已经知道蒋美人想做什么了,果然就听蒋美人道,“将她们绑起来,堵了嘴,关到清晖楼去!”

    清晖楼是一座专为赏月而建的三层宝塔式阁楼,北边临着御花园,南边靠近钟粹宫,只是更靠近与钟粹宫通过一条回廊连接的常春阁,常春阁住的是莲美人。

    宫中的主子们都去参加太皇太后的寿宴去了,不当值的宫人们也在外围凑趣儿,看能不能得些许赏钱,是以后宫显得格外的空旷寂静,蒋美人一路顺畅无阻的将许姝主仆三人带到了清晖楼,并将她们关在了第三层,然后将每一层的门窗都锁上,以防万一她们解开或者弄断绳子后逃跑。

    “点火!”锁好了一楼的大门,蒋美人将手中的扇坠抛到台阶上,沉声吩咐道。

    随从点燃了门廊下的纱幔,轻薄的纱制品在瞬间卷曲焦黑,并燃起红黄色的火焰直冲房梁,纱幔一幅接着一幅的被引燃,整个清晖楼门口顿时成了一片火海,熊熊火势渐渐蔓延到了窗户,燃向室内。

    蒋美人看着三楼紧闭的窗户,一字一句道,“许姝,我倒要看看这次你怎么逃脱!”

    侍者谄媚道,“美人放心,若是没人来救,她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有人救?”蒋美人冷笑一声,“怎么会有人救呢?现在阖宫上下都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谁又会来救她呢!”

    “美人说的是!说的是!”侍者笑的更加谄媚,间接用火烧死许姝好过让他动手直接勒死许姝,况且蒋美人偷偷拿了莲美人的扇坠子将纵火的事嫁祸给了莲美人,他也可以松口气,不用担心事发后牵连自己了。

    “许姝,我蒋家的冤魂在黄泉之下等着你!”蒋美人最后看了眼起火的清晖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被捆绑,到听着楼下锁门放火,再到蒋美人一行人离开,许姝始终都保持着出奇的平静,直到背靠背被绑在一起的踏雪哭着道,“小姐,我们撞碎了窗户跳下去,我跟挽风垫着,您一定会没事的!”

    许姝轻声道,“不用,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100、获救

    太皇太后的寿诞每年都办的很热闹,今年也不例外,连深居简出的文太妃都出席了,太皇太后见到文太妃也觉得十分惊讶,亲召她到跟前说话,又格外另赐席让她挨着自己下手入坐。

    文太妃推辞不过,只好从了,却又道,“我落了些东西在刚刚的席位上,我去取过来!”

    太皇太后应允后文太妃折身返回之前落座的地方,宋二夫人周氏已经等在那儿了,看到文太妃,有些焦急道,“许九小姐不见了!”

    文太妃眼皮都不抬一下,“这宫里不见个把两个人不是很正常吗!”

    周氏有些惊愕,瞬间又明白过来,可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可是……许九小姐她……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就因为她瞎了眼还能抄个经破个案就跟别人不一样了?”文太妃轻蔑一笑,“这宫里能耐大的人多了去了,她算不得什么!别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宠着她,其实不过是当她是个兄友弟恭的活牌坊!”

    “可是……可是……”周氏的表情十分纠结,也不知是纠结于文太妃说过的话,还是纠结于许姝的不见踪迹。

    “好了!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至于你说的事,本宫会找到机会替宋家说话的!”说完文太妃就要往上座走去。

    周氏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顿时松了口气,“那……臣妇待会儿该怎么出宫?今日是许九小姐带臣妇进宫来的!”周氏忙追问道。

    “本宫会派人送你出宫的!”

    文太妃的声音传来,周氏不安定的心终于沉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可是一旁的许姝的席位却是空着的,在满满当当的席位间显得格外凸出,周氏看了又看,终于咬牙挪走了属于许姝的坐垫,悄然将自己的坐垫放在了最中间,缓缓坐了上去。

    宴席才进行到小半,皇后娘娘突然一脸病容的向太皇太后请罪,“臣妾突感胸口疼痛难忍,欲离席稍适休息,还请母后恕罪!”

    “嗯,你去吧,记得请个太医来看看!”太皇太后正在跟皇上说话,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而皇上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看皇后一眼。

    离了宴会大厅,皇后脸上的病容消失的无影无踪,挺胸步上凤辇,低声问等候的宫女,“人呢?”

    宫女回道,“已经救下来了,正在梳洗更衣!”

    皇后又问,“可有受伤?”

    宫女道,“安排救人的人去的早,没有人受伤!”

    皇后点点头,没再多问,宫女却突然拿出一物交给皇后,“这是在清晖楼门口的石阶上捡到的,奴婢查过了,这是今夏新发的团扇上的扇坠,这个扇坠上的西番莲花纹的镂空玉瓶是美人位分的宫妃所有的!”

    “美人?”皇后凤目轻眯,“去查查,是哪个美人丢的东西!本宫记得莲美人最爱拿着扇子把玩了!”

    “是!”宫女会意福身去了。

    凤辇一路进了坤宁宫,许姝主仆三人早已在大殿门口跪迎,“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皇后娘娘眼角染上了笑意,“也是碰巧,本宫派人去取东西,恰好就看见清晖楼走水了,没想到你竟然在里面!”

    皇后扶起许姝,却见许姝手腕上有被捆绑勒磨出的血痕,恨声道,“是那个不长眼的竟然如此对你?你快告诉本宫,本宫给你做主!”

    许姝拉了拉袖子,盖住手腕上的血痕,轻轻摇头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没有证据,纵然臣女说出这个人,她也不会承认的,更甚至会反咬娘娘一口,平白连累了皇后娘娘您,所以……不说也罢!”

    “傻孩子!”皇后娘娘怜爱的看着许姝道,“行凶之人在清晖楼落了东西,宫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纵使你不说,本宫早晚也会查到的!”

    “什么东西?”

    “一个扇坠!”

    许姝不由想起了莲美人经过自己身边时那若有若无的香风,不得不佩服蒋美人的机灵,瞬间就找到了替死鬼!

    “既然是有定数的东西,又怎么会随意掉落呢?纵使掉落,也会很快发觉并回来找才是,可是臣女至始至终没听到有人返回来过!”

    许姝的话似是在暗示着什么,却又不直接说明,可是皇后娘娘并不在意这个,她想要凶手是谁,凶手就是谁!

    “好了,好了,你没事就好了!”皇后娘娘含笑摆手,“你是个好孩子,不愿意伤害别人,这件事儿本宫自有计较!放心,本宫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这宫里的女人哪有一个是简单的呢??

    许姝明白了皇后的意图,也不再多言,只再三福身道谢,皇后又关切了问了她身体状况如何,可还撑得住,见许姝表示无碍,遂道,“你今日来是参加太皇太后的寿宴的,虽然错过了开宴,但是也情有可原,现下本宫就领了你过去吧!”

    那一直尾随身后的人,还有皇后格外的亲近,许姝知皇后必有图谋,但是却也拒绝不了皇后的好意,“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吩咐宫女们为许姝梳妆,拿了一支琉璃簪亲自给许姝戴上,“你看着这般娇弱,寻常首饰都太笨重,配不上你,这琉璃簪精致淡雅,正适合你!”

    “谢皇后娘娘赏赐!”许姝默默受了。

    皇后娘娘对许姝乖巧的态度十分满意,妆点完毕,许姝果然看着清逸脱俗,皇后娘娘拉着她的手感慨道,“若是本宫身子争气些,也该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皇儿的!”

    许姝心里一抖,暗想自己料得果然没错,皇后这般亲近自己确实是有所图谋的,只是图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师傅妙凡师太!只是妙凡师太和太皇太后关系密切,而皇后又与太皇太后关系不睦,是以才绕着弯儿的找上了自己……

    只是这样也好,若是皇后有孕,对谁的冲击最大呢?

    “娘娘凤体康健,诞下龙嗣是早晚的事,如今或许是……缘分还没到!”

    皇后娘娘低头一看,许姝的右手三指正搭在她的脉搏处,脸上的表情却意味深长,再配上那巧妙的“缘分”二字,更显深意。

    “缘分总有到的一天不是?”皇后追问道。

    见许姝点头,皇后会心一笑,领着许姝往宴客大厅去了。

101、寿宴

    皇后离席时走的悄无声息,来的时候虽然也是悄悄的来的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因为皇后带着许姝一起出现了。

    最先发现皇后与许姝一同到来的人应该是周氏,因为宋家落难,以往来往的夫人们此刻对周氏却唯恐避之不及,莫说与她寒暄了,便是远远的看见她,都要避开的,周氏既感到愤怒,又感到凄凉,悲寂之际忽见有人从后方的甬道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皇后娘娘,再仔细一看,跟在皇后身边的竟然是自从分开就不知所踪了的许姝,周氏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愣愣间反应过来自己坐的位置,忙又悄悄将挪开的坐垫挪了回来。

    离上座还有一段距离,皇后就笑意盈盈道,“母后,您看臣妾带了谁来?”

    太皇太后闻声看过去,竟然是许姝,“许家九丫头来了!”

    皇后推着许姝上前,“臣妾回宫的路上碰上了迷路的许九小姐,看她彷徨无依着实可怜,就将她带了过来!”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招呼许姝过来,“哀家还以为你不来了,特意让小路子问了门口司礼的小太监,他们却说看着你进宫的,哀家就纳了闷了,你人都在宫里了,怎么就不来了呢?”

    许姝半蹲在太皇太后跟前行礼祝寿之后才略带难为情道,“臣女来的早,惦念着御花园的景致,就想先去看看,谁知御花园太大,走着走着就迷在里头,幸亏路上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宫女姐姐为我引路,只是后来走到一处宫殿门口时她被别人叫走了,之后臣女就……就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又找不到人可以问路,就越走越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幸亏遇上了皇后娘娘,不然……”

    今日太皇太后的寿宴阖宫上下的人几乎都去凑热闹了,走在路上碰不到人也是正常,只是这个“好心”宫女是真的出于好心引路的吗?还有那个突然叫走宫女的宫殿的主人,又是什么意思?

    挽风突然在一旁小声补充道,“是秋荻苑!那名宫女是在秋荻苑被一位姑姑给叫走的!”

    “秋荻苑?”太皇太后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忙上前回道,“秋荻苑里住着蒋美人和杜美人!”

    “太不懂事了!”太皇太后轻哼了一句,皇后立刻垂下头道,“是臣妾管理无方!日后臣妾一定严加管教!”

    “嗯~”太皇太后抬起眼皮瞄了眼恭敬有加的皇后,转头看了看下面人头攒动的宾客席对许姝道,“下头闹哄哄的,你就别去下头坐了,就……”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万氏身上,“就挨着你齐伯母坐吧!”

    说着就又召了万氏到身边,“哀家将许家九丫头交给你了,你替哀家好生照应着!”

    太皇太后的命令,万氏不敢不听,更何况邓雅容无颜再踏足荣国公府也有许姝一份功劳在,万氏脸上露出十足慈爱的笑容,“臣妾遵旨!”

    万氏招呼许姝过来,许姝从怀中掏出一个书卷,“这是师傅让臣女转交给太皇太后娘娘的贺礼,臣女恭祝娘娘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太皇太后一见许姝呈上来的贺礼不由喜道,“这是《妙法莲华经》?妙凡竟然舍得了?”

    只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拿着经书翻来覆去的小心翼翼看了好几遍后才轻轻放在一旁,“回去替哀家谢谢你师父,她每年下半年都要闭关许久,每到这个时候哀家悟出来些许佛理都没处说去!”太皇太后虽然说的惋惜,但是并不损她高兴的兴致,又说些关于佛经的事才放了许姝和万氏入座。

    在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万氏对许姝可谓是体贴入微,亲自牵着许姝入住,怕她冷,还讲一旁婢女拿着的自己备用的披风给许姝披上,“晚上风大,容易着凉!”

    “多谢伯母!”许姝配合的受用了。

    万氏又笑着给许姝递了杯热茶,“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好!”许姝接过轻啜了一口,“宫里的茶就是好,比我平日里喝的醇香多了!”

    万氏脸上不由露出惊诧的神情,这雀舌虽是贡品,可是齐家却从来不缺这玩意儿,而且她每每打点送到许家的极品时,时常都会加入一包雀舌的,怎么许姝却没喝过呢?

    诧异了片刻万氏便也就明白了,虽然她送过去的礼是给许姝的,但是却都是送在许家大夫人李氏手里的,至于李氏会不会将这些礼品给许姝那可就不一定了……这许大夫人也是有意思了……

    万氏很快掩饰住自己的惊诧,佯作无事的吩咐婢女给许姝布菜。

    挪出了位置等着许姝的周氏等了半天许姝却去了万氏身边,周氏盯着身旁那个坐垫半天,实在是做不出再挪一遍的事,记起她刚刚与文太妃提起许姝时文太妃那轻描淡写的态度,不由看向文太妃,可文太妃却正盯着高台之上的主位,看的却不是太皇太后,而是一旁的淑妃。

    今天太皇太后寿诞,所以太皇太后占了最中间的主位,虽为天子,却也是人子的当今圣上以儿子的身份陪坐在左侧放的席位,在皇上身边的是去而复返刚刚与许姝同时入殿的皇后。

    顺着文太妃的目光看去,周氏看到本该坐在皇上与皇后身后的淑妃此刻却离席站在皇上的面前,翘着兰花指,端着一个小巧的金酒杯,微微屈膝福身,颔首抬眼,烟波中流转着无限风情,轻启朱唇,说了几句话,周氏离的太远,并没有听清,但是皇上听了淑妃的话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并接过淑妃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在接过酒杯的时候,皇上似乎还轻轻捏了一下淑妃的手,而淑妃则羞涩的低下头去。

    周氏不由蹙眉,身为天子却如此不庄重,再看文太妃,文太妃淡然的脸上竟然带有几分愠色,似是也恼怒于皇上轻浮的行为。

    周氏正要收回目光,忽见后妃席上站起来一个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周氏以为她也是去向皇上邀宠的,没想到那个女子却走到了太皇太后面前躬身道,“臣妾常春阁莲美人有要事禀告太皇太后娘娘!”

102、真假

    后宫妃嫔无数,一个小小的美人太皇太后又怎会看在眼里,只当她是来献媚以期讨好皇上的,眼皮也不抬一下的说道,“讲!”

    莲美人抬头指了指太皇太后当宝贝一样放在身侧的《妙法莲华经》,“这经书是假的!”

    太皇太后微怔,“哦?”了一声,惊讶过后却瞬间恢复平淡,相较于莲美人,显然她更信任许姝以及许姝背后的妙凡师太。

    莲美人垂下头偷偷看了眼许姝,许姝却正与一旁的万氏相谈甚欢,莲美人一咬牙便道,“臣妾来的路上碰巧碰到了许九小姐,听说她要将这本经书献给您,臣妾一时眼馋,就借来看了一眼,不慎在经书上面留了一个胭脂印,可是方才许九小姐献书的时候臣妾却并未在这本书上看到任何印记!”

    反正真迹已经被她撕毁了,所以莲美人可以肆无忌惮的撒谎,哪怕许姝明知她在撒谎,也不敢拆穿,一到拆穿,许姝就逃不过欺君罔上的惩罚。

    太皇太后听了莲美人所说不由皱眉,不喜莲美人这种态度,明明是进献给自己的东西,她却偏要去强看一眼,不知分寸!却也将莲美人的话听进去了,拿过经书一看,果然干干净净的,虽然纸张略显陈旧,但是并无任何其他的印记,太皇太后的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几分,抬头看了看许姝,终是让小路子去将许姝请了过来。

    小路子引着许姝到莲美人身侧站了,许姝行礼之后侧身问道,“是莲美人吗?”

    莲美人得意一笑,“正是!”

    许姝也笑了,“真是巧了,先前臣女刚在秋荻苑旁遇见了您,对您身上的香粉味道记忆犹新!”

    又是秋荻苑!

    太皇太后看向莲美人,莲美人脸上闪过一缕来不及掩饰的惊慌,太皇太后心中有了计较,却更关心手中所得经书的真伪。

    “莲美人说你献给哀家的《妙法莲华经》是假的,哀家自是不信的,只是莲美人不依不饶的,哀家便叫你来与她对质一番,也好证明你的清白!”太皇太后说的十分慈爱。

    许姝惊讶的张了张嘴,“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师父给我之后我就一直好生收着,任何人都没有给看过,直到今天进宫,莲美人非要看,臣女捱不过,只得予美人看了!”

    许姝的一番话反倒将莲美人的谎话坐实了,莲美人越发得意了,就知道许姝没胆量拆穿她的谎言,“妙凡师太乃是当世高人,是不可能用一本伪造的经书欺骗太皇太后娘娘的,必是许九小姐你眼馋这经书,想占为己有,所以就偷偷用假的调换了!”

    许姝摇头,“不是这样的,就是借臣女一千个一万个胆子,臣女也不敢对太皇太后娘娘的东西生出妄念来,娘娘明查!这书真的是师父给臣女的!”

    莲美人哼声道,“照你这么说,这假的经书也是你师父给你的了?”

    “师父她老人家更不可能会欺瞒太皇太后娘娘了!”许姝连连摆手,“若是臣女真的有心将这珍本据为己有,早在家中就会替换了,又何必带进宫了再做手脚呢?”

    莲美人一愣,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想到了反驳的话,“你既然说这本经书你谁也不给看,但是却独独给了我看,就是打量着这假的经书被人识破后有人能证明你确实带了真的进宫,只是同时你也带了假的进来!可是你没有想到我不甚留在真迹上的印记却成了揭穿你行为的证据!”

    这番说辞着实有几分道理,连太皇太后都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因莲美人争辩的声音过大,周围的人包括皇上皇后都不由安静下来往主位看了过来,这安静下来坐的远一点儿的人也跟着安静了下来看了过来,不过片刻,全场热闹的气氛顿时变成了窃窃私语,都是揣测上面发生了什么事。

    被莲美人指责的许姝并不慌张,反而反问莲美人,“若是真如美人所说,我既带了真迹,也带了伪造的,将伪造的献给了太皇太后娘娘,那真迹必然还在我身上,我愿意接受搜身检查,以证清白!”

    许姝说的理直气壮,毫不心虚,莲美人扫了眼许姝的穿着,没有发现哪里可以藏一本经书的,顿时有些急了,慌忙间看到了皇后,陡然想起许姝是和皇后一起进殿的,忙道,“许九小姐既然敢要求搜身,就说明真的经书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就是搜也搜也不出来的!”

    “既然是这样,那又该如何呀?”太皇太后沉声问道。

    莲美人只得硬着头皮拉皇后下水了,“刚刚许九小姐是和皇后娘娘一起进殿的,说不定……说不定……真迹已经被许九小姐给了皇后娘娘了!”

    “胡说!”皇后勃然大怒,厉声斥责,却在太皇太后沉静而包含深意的注视下住了口。

    有太皇太后撑腰,莲美人底气更足了,“许九小姐说她是在秋荻苑附近迷路的,那里离坤宁宫尚远,皇后娘娘您称病离席,又怎么会偶遇上许九小姐呢?”

    “一派胡言!”皇后冷笑一声,也离了席位,走到太皇太后面前,“这话本宫还想问你呢?莲美人你住在钟粹宫旁边的常春阁,处于这处宴客厅与秋荻苑的中间,你要来这儿,却路过秋荻苑,可谓是南辕北辙,本宫且问你,你怎么会去秋荻苑的呢?”

    “臣妾就是随便走走也不行吗?”莲美人强词夺理。

    “随便走走?”皇后冷笑连连,“随便走走就恰好走到了秋荻苑,还碰到了迷路的许九小姐,又该看了许九小姐要进献给太皇太后娘娘的经书,然后这本书就变成了假的,本宫倒要怀疑是你欺许九小姐目不能视,偷偷掉包了!”

    皇后的推测也不无道理呀!

    太皇太后怀疑的目光落到了莲美人身上,莲美人慌忙解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

    皇后紧追不舍的逼问,“既然你没有,又为何不和也是要来这里的许九小姐一起过来呢?偏偏将她丢在那儿独自过来了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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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姝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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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福难,在歧路,了断金兰义;
夜东风,水空流,遍看桃千树;
仰天啸,九州同,归来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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