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慎之
周谨问完紧紧盯着许姝的脸，不想错过许姝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可是许姝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一言不发，片刻后突然抬头冲周谨娇俏一笑，"你猜？"
你猜。
周谨愣住，上次他这样与许姝说话时许姝毫不留情的鄙夷了他一顿，并表示对这种交流方式丝毫不感兴趣，因此被他斥为没情趣，此刻倒叫他是猜也不是，不猜也不是了，猜吧，他实在是没那个心情，不猜吧，许姝铁定会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真是恼人。
许姝见状却并不强求，歪头托腮道，"你把药给我我就告诉你！"
"想都别想！"周谨嗤声，果然，这女人由始至终就没放弃过心中的念头。
"那我就去找太后要去，太后肯定很乐意给我！左右这事儿太后也有份，我为太后出力了，太后日后也能庇佑我三分！你也别想着拦着我，你今天是能在这里堵我，可我就不信你天天有那闲工夫！"许姝惬意的将下巴搁在手心里，手指轻轻的敲击着脸颊，她有的是时间跟周谨耗下去。
傅太后当然乐意给了，她是巴不得当今皇上早点儿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周谨又确实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跟许姝耗，不由气恼的捏了捏拳头，最终却只能一拳头砸在一旁的石阶上。当初利用许姝通过皇后给他那皇叔下药其实只是为了牵制住郑家，无论这药是谁下的，可最后是皇后用了这种禁药，追究起来郑家就有把柄捏在他手里，关键时刻郑家闭了嘴，邓家没有人声援，傅家便能与之抗衡了。可是如今，周谨不忍心再利用许姝了，他不能再将许姝牵扯进去了，他只要她远离这一切，平静安宁的生活下去，然而许姝自己却偏偏又要趟这一趟浑水，他该如何打消她这要命的念头呢？
周谨收回拳头无奈道，"许姝，别闹！刚刚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便是默认了你进宫另有目的，可是你却怎么也不肯不跟我说，所以我猜这个目的或多或少跟我有些关系是不是？"
许姝还是那两个字，"你猜？"
"许～姝！"周谨低吼了一声，眉头也忍不住跟着跳了跳，看着许姝云鬓累累的头顶，只恨不得一把掐死了这恼人的小东西，这种正经的时候她却偏偏要跟你插科打诨，可正是这种不正经，愈发让周谨内心觉得不安，许姝从不是一个逃避的人，遇事她只会迎难而上，可是对于他的提问她却多方躲避，她逃避的正是他想知道的真相，而让许姝都闭口不提的事一定是个惊雷般的秘密。所以他猜的是对的，许姝进宫是为了他，他越是想要她远离这一切，她却偏偏要靠近。
"你真的不给我药？"许姝认真的"看"着发问。
周谨板着脸同样认真的回答她，"不给！"
许姝幽幽一叹，早就知道周谨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便点了点头，"那好吧，我走了，我出来已经有一阵了，再不回去该有人来找了！"
许姝转身要走，却被人从背后拉住胳膊用力的拽了回来，力气之大让许姝猝不及防撞在周谨的胸膛，撞的整个人都懵了，还来不及反应，周谨便已经一手箍住许姝的腰，一手钳住许姝下巴，认真道，"许姝，当初在平凉城我劫了你，在**谷逼着你去见了秦先生，后又直接安排你回京住在静园，我做过很多违背你意愿的事。上次你说你想庄离了，可你却从没有说过想我了，我仔细想了想我与庄离的差别，大概就是他从不逼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了，我觉得这一点我也可以改，所以我可以尊重你想要留在宫里的决定，可是显然你的目的不仅仅是这个，如果你仍然像现在这样执意一个字都不说的话，我并不介意再做一次违背你意愿的事！"
周谨的语气平静而认真，不带一丝情绪，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可这样的平静却让许姝觉得害怕，她不余遗力的挑动着周谨的怒气，就是因为盛怒下的人总会忽略掉很多重要的细节，忽略到她话语里的漏洞，以及无法掩饰的表情，而周谨一旦平静下来，顺着她的失言就能窥探出她全部的目的，那个时候周谨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把她关在静园里的，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周谨..."许姝仿佛被吓坏了，低低的叫了一声，尾音微微发颤，仿佛受惊的夜莺的啼叫，叫出声的同时肩膀轻轻颤动着，微微抬起头，露露尖尖的下巴，眉头轻轻蹙在一起，眼睫微微颤着，端的是我见犹怜。
果然，周谨听了这一声轻唤瞬间心软下来，这一声仿佛有神奇的魔力，让他暴躁的情绪都被安抚了，怒气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殆尽，心底的愉悦像花儿一样次第绽放开来，瞬间铺满整个心田，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好哄，仅仅轻轻一句话就能让他溃不成军。
紧捏着许姝下巴的手也改成了抚摸，那一夜之后许姝似乎就再也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可是那一夜他满心都是对许姝愧疚，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此刻他才知道原来她叫他的名字是那样的好听，可冷静自持的许姝从来都是称呼他为平宁王的，她只有在情绪濒临崩溃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自己刚刚吓坏她了，明明舍不得她受伤害，又怎么能这么威胁她呢？
周谨满怀歉意的轻轻抱住许姝，许姝的身子僵了一瞬便柔顺了下来，低垂的脸上的神色有些微妙。
尝到甜头的周谨却不满足了，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同样低声道，"原来你还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许姝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身子动都不敢动了，暗道周谨也太好哄骗了吧？前一刻她还担惊受怕的怕周谨发怒，下一刻周谨便跟换了个人一样，她准备了一肚子用来"套路"周谨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周谨就"缴械投降"了？
周谨又凑近许姝耳边低声道，"我字慎之，你可以叫我慎之！"
436、明白
许姝身子一僵，可是周谨却还满含期待的等着听，许姝只能硬着头皮低低唤了一声，"慎...慎之！"
周谨满足的低声笑了，热热的气息扫过许姝的耳垂，耳垂便不由自主的红了，白皙如玉的肌肤透着粉嫩的颜色，即便是在昏暗的关线下也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周谨看了看自己的手，终究没抑制住心里的念头，便顺着她的下巴摸上了小巧的耳垂，轻轻摩挲着，没有佩戴耳饰的耳垂手感十分柔软，耳畔的发丝轻轻扫过他的手背，轻轻的，柔柔的，痒痒的，让他止不住的心旌荡漾。
许姝一个激灵，想要退开，可是周谨的另一只手却牢牢扣住了她的腰，她又要顾及着伤腿，不能乱动，竟是连拒绝都不能，只能任由周谨"上下其手"了，许姝心里不由生出几分"绝望"来。
有些事往往你越是逃避越是不想它发生它却偏偏越是容易发生，你想要远离结果却偏偏是靠近，命运弄人呐！或许从一开始为了脱身将"美人计"用在周谨身上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有些人她惹不起就不该去招惹，可她已经惹了，如今想躲，竟然连躲都躲不起了...
许姝无声的叹息，她跟周谨之间的暧昧...姑且就先称之为暧昧吧，毕竟那层窗户纸还未捅破，纵然周谨的情意写在脸上，流露在字里行间，让她想视而不见不能。他们之间暧昧的现状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今他们之间会到这个地步全都是她自己造的孽，丝毫怪不得别人。
当初在平凉城的时候她利用着周谨的心软和愧疚来缓解周谨的暴怒和对她的怀疑，又利用他们之间暧昧的气氛欺骗周围的人来掩饰她的目的，到最后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可是暧昧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立刻生根发芽，日渐茁壮，而她的心也跟着焦灼一日胜过一日。
每到她想狠心推开周谨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卑劣不堪，明明是她用欺骗将周谨拉下水的，现在她却想抛下周谨独自上岸，明明是她种下的因，却又承担不起这样的果，况且欠下的债让她做不到狠绝无情，可是她又无比清楚的知道这样继续下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内心的煎熬一点点宰割着许姝的理智，让她进退两难，举步维艰，许姝显见的犯难起来。
最难还的债是情债呀！
"你有字吗？"周谨突然问道。
"没有！"许姝忙摇头，借机摆脱了周谨的手。
"我给你起一个吧？"周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并没有留意到许姝的小动作。
"不用了！"许姝微微侧头，手不自觉的摸上周谨刚刚摸过的耳垂，滚热烫手，连整个脸颊都是火辣辣的热。
周谨也不勉强，笑着点头，"好！"
"我走了！"趁着周谨尚未醒神，许姝决定先溜为上策。
周谨果然不觉有异，"路上小心！"
许姝点点头，自出了密道，一口气走到了西华轩还长吐了一口气，周谨是不会给她药的，可是皇后那边又紧紧的催着要香，得尽快再找机会去一趟泰昌宫。
"你怎么才回来？"看到许姝，李英儿不由责备道，却也大松了一口气，方才她回宫后迟迟也不见许姝回来，便急了，生怕许姝给丢了，或者被别的宫里的人发现了。
"你不是说你去采夜露的吗？"见许姝两手空空，李英儿不由问道。
许姝支吾道，"路上碰上了人，没去成！"
李英儿立刻紧张起来，"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许姝摇摇头。
"那就好！你赶紧回去歇着去吧！"李英儿彻底松了口气，扭身回去了，许姝也自进屋去了。
直到许姝走远，手上的热度渐渐褪去，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周谨低叹一口气，他最看不得的就是许姝委委屈屈的模样，只要许姝露出脆弱的模样，他就不由的心软了，什么狠绝的念头都抛之脑后了。而许姝也定是看出了这一点儿，怕他不肯罢休，所以故意装柔弱给他看的，这不，果然就叫她跑的影儿都没了。
周谨又折回泰昌宫去了，傅太后眼皮都没抬一下，悠悠问道，"见到人了？"
周谨点头，"见到了！"
"倒当真是她！"傅太后拧眉，许姝一回来就投奔了皇后，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许姝识破了她给皇上下药的事，又助皇后生下一个公主，要是皇后真的生下一个皇子，还要她费心去解决这个麻烦。
"只是那些药当真是要用在皇后身上？"傅太后从太医院得知皇后宫中领用的药材后特意让人看了那些药材，可是却杂乱无章，丝毫看不出用处。
"有一部分会用在皇后身上！"周谨轻轻一笑，许姝的戒心无论何时都不会少，她向皇后讨要材料的时候故意多要了一些，就是为了掩饰住她真实需要的东西。
"怪聪明的！"傅太后赞了一声，却并无多少笑意，这样聪明一个人如果是盟友，那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如果是敌人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母后，找个机会把她弄出去宫去，不能再让她留在宫里了！"醒过神来的周谨势必不愿意再看到许姝涉险，可是他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宫里，唯有将许姝弄出去才是最保险的。
"我也正有此意，她留在宫里是个麻烦！"傅太后点点头，将许姝留在宫里为皇后所用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却又好奇周谨也想把许姝弄出宫去，遂道，"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周谨掩饰的笑了笑，"她留在宫中会多事！"
傅太后抬眼定定的看了周谨一眼，却是赞同了周谨说的话，"确实多事！正好来仪宫走水，太皇太后请了高僧并司天台的司天监勘测各宫风水，借机搜一搜后宫，自然就有人忙不迭失的把人往外送了！"
"母后高明，一切就倚仗母后了！"
傅太后笑了笑，深深的看着周谨，良久才道，"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不能过分关心一件事一样物一个人，你要明白你肩上的胆子！"
437、棋子
傅太后意有所指，周谨心中警铃大作，不敢大意，忙收敛了神色，躬身行礼，"儿臣...一刻也不敢忘！"
傅太后轻轻的点了点头，"莫溺于情，不耽于志，非滞于物，勿殆于心，思而惘顾，行而桀黠。你的出身注定了你这一生要走的路，也注定了你要比别人经受更多的磨难，而你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要全力以赴，你所言所行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你身后千千万对先帝忠心耿耿的直臣将士，一步踏错，便是万骨枯朽，不要因为儿女情长耽搁了家国大业，辜负了天下苍生！一个小小的盲女，你在她身上已经耗费太多的心思了！"
她是惊叹于许姝的聪明，可也仅此而已，在家国大业面前，儿女情长终究只是一场笑话。
母后竟是何时知晓了他的心事？终究是他太过喜形于色露出了端倪？还是有人向母后告了密？可他从未向其他人袒露过自己的心思，除了一个人之外...
周谨心头大震，忙跪下请罪，"儿臣明白！"
"你自幼聪慧，我也就不多说了，你是真的明白才好！"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儿臣...只是看中了她的利用价值，当她是一枚棋子而已！"周谨幽幽吐出这一连串的字眼，心却蓦地痛了起来。
傅太后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来，"那就好！"这才是她的好儿子，事情的轻重缓急从来都分得清清楚楚的，"这次你出京可有收获？"
周谨笑着点头，"此次林州之行收获颇丰，威武侯世子甚有威武侯当年的风采，何大人亦十分感激儿臣将端王世子送往林州！"
"威武侯府满门忠烈，血脉却凋零至此真是令人惋惜！"傅太后叹了口气，"但凡威武侯府还有半个人在，端王妃也不至于横死！"
"何大人为了威武侯世子也不会坐视端王妃惨死而无人过问的！"
"何家终究是外人！哪有儿媳妇的娘家出面给嫁了人的小姑子讨公道的道理？"傅太后连连摇头，"只怕反倒要叫人疑心威武侯府结党营私了！"
"母后放心，儿臣已经与何大人商议过对策了，借着端王迎亲的机会，让端王世子出面将邓家私自调动皇上亲卫羽林军暗中击杀端王世子的事揭露出来，何家不会直接出面的，只会在暗中保护端王世子！这样做一来可以毁了邓家笼络端王控制宗室的打算，二来统领羽林军的薛将军是邓家的女婿，唯邓家的命令是从，趁此机会料理了他，断邓家一条臂膀！"
羽林军乃皇帝的亲卫，非皇帝之命不能从也，可薛将军却仗着自己是太皇太后娘家邓家的女婿，多次胁迫羽林军为邓家所用，众军士惧于薛将军威势，不敢不从。如果皇上知道他赖以信任的羽林军却成了邓家私卫，该是何等的愤怒，统领羽林军的薛将军将必死无疑，而邓家也会被皇上迁怒，连求情都不敢。
"如此倒是好！邓家近年来越发猖狂了，是该教训教训了，皇帝本就多疑，在他眼皮子底下邓家都将手伸到羽林军里去了，焉有他不疑心别的的？少不得将邓家的势力翻个底朝天，该罢的罢，该杀的杀，邓家的好果子还在后头呢！"傅太后轻声笑了，更重要的是杀了头，罢了官，空缺出来的职位便能用他们的人补，如此此消彼长的，邓家的势力一点点被削弱，傅家的势力一点点增强，最终傅家将会将邓家踩在脚底下。
转而傅太后又叮嘱道，"咱们也该更谨慎才是，自皇后诞下公主之后，这皇帝是愈发勤政了，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对待官员也愈发严苛，可别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咱们精心筹划的大计不能有丝毫差池！"
"是！儿臣会加倍小心的！"
"你舅舅那边你也知会一声！"为了避嫌，深居简出的傅太后从不召见傅家乃至跟傅家有关系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在宫中宴饮上碰到了，也只是点点头客客气气的说几句话家常闲话而已。
"儿臣已经嘱托过了，舅舅又素来小心谨慎，傅家众人亦是行事规规矩矩的，旁人即便有心找茬，傅家也没有可以让人拿住的错处！"
"小心驶得万年船，总之小心一些是没有错的！前头东海王的事就是因为一时大意了才着了他的道，幸亏你发现的早，不然咱们辛苦谋划了这么多年，到最后却便宜了他！"想到东海王的阳奉阴违，傅太后就忍不住动怒，"先帝当年待他不薄，没想到他却狼子野心，竟然连你也敢算计利用！"
"如今东海王已经自顾不暇了，母后就且消消气吧！"
作为傅家保全庄离的条件，庄离出卖了东海王在京中的几处暗桩，傅家不动声色的将东海王在京城的势力铲除了大半，恰在此时东南沿海又有海寇入侵，烧毁了渔村，死伤逾百人，皇上重重斥责了东海王，责令他剿灭海寇，将功折罪，否则就要褫夺他的爵位，却又不派给他一兵一卒，一粮一草，兵丁粮草都要东海王自己想办法。
东海王知道皇上是想趁机削藩，怎么也不能让皇上如愿，遂只能重金招募渔民入伍，甚至都亲自上阵镇压海寇，如今双方打的正酣呢！
说到东海王，傅太后不由又想起了另外几位王爷，"说起来这四位藩**头，跟先帝最要好的就是东海王了，可却偏偏是最靠不住的，当年你被废去太子的封号，改封平宁王的时候，唯独一个上书为你鸣不平的却是被先帝申饬过的西宁王！除此之外这些年竟连他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了！"周谨脱口而出，说完却愣住了，这话是许姝说过的话，在他责备她不回他的信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回答他的，当时他满腹的不满，只觉得这是她的敷衍之辞，没想到到了他这儿他竟然就这么自然的脱口而出了。
傅太后忍不住笑了，"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周谨也跟着笑了。
438、争宠
许姝给李英儿制了桂花香饼，李英儿欢喜的拿了香炉关了门在屋内熏了小半日的香，再出门时所过之处香风阵阵，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李英儿满意极了，悄悄拿了一锭银子与贴身宫女，"你去御书房那边转转，若是能遇上皇上身边的邢公公，务必要跟他说上几句话！"
宫女会意的点头，"奴婢这就去！"
片刻后宫女回来了，满面笑意，李英儿见状喜道，"见到邢公公了？"
宫女点头，"见到了，邢公公说今儿个皇上要去慈宁宫陪太皇太后娘娘用药膳！"
"好，那咱们今天晚上就去御花园帮表妹采夜露去！"李英儿嗅着衣衫上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正得意着，突然有人来报，"美人，皇后娘娘请您去坤宁宫一趟！"
李英儿笑着站起身，"我这就去！"
报信的宫女偷偷打量了李英儿一眼，面露奇怪的神色，可是见李英儿已经走远，忙跟了上去。
走到坤宁宫门口，李英儿突然愣住了，看了看自己花枝招展的打扮，脚下的步子便踌躇起来，要是皇后看到她这副妆扮，指不定要怎么想呢？刚刚一时得意忘形，竟然忘了先更衣了。
宫女催促道，"美人，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李英儿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皇后突然嗅到一阵香风，一抬头便见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朝着自己盈盈下拜，皇后脸上的笑意顿了顿，片刻后却又是比先前还要柔和三分的笑容，拉着袁嬷嬷指着李美人道，"快瞧瞧，这是谁来了！"
袁嬷嬷看了一眼，亦笑道，"香风袭来，奴婢一晃眼只当是哪来的一个仙女呢！"
李英儿羞红了脸，"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袁嬷嬷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李美人，奴婢见过美人，美人万福金安！"
"免礼！"皇后抬手免了李英儿的礼数，"你这身打扮倒是别致，只是从前怎么从未见你穿过！"
李英儿羞涩的笑道，"这是臣妾闺中时的旧衣，今日表妹送了臣妾一些臣妾最爱的桂香，臣妾一时兴起，便在宫中焚香为乐，及至娘娘传唤，竟忘了更衣，是臣妾失仪了！"
"说起来本宫在闺中也好焚香，只是如今本宫身为六宫之主，不能再如幼时那边自在得乐了！"皇后微叹一声，又道，"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有事交待给你！"
"娘娘请吩咐！"李英儿忙叠手恭敬的微俯身躯。
"昨日皇上说起想吃佛手观音莲，偏擅长做这道菜的御厨病了，着实让皇上挂念了几日，本宫记得你曾给本宫做过这道菜，味道与御厨做的一般无二，所以就叫了你来，你可愿意为皇上做这道菜？"
"愿意，臣妾愿意！"李英儿大喜过望，她费尽心思都见不到天颜，没想到峰回路转，机会竟然送到了她面前，大喜过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李英儿忙收敛神色，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做出恭敬的模样，"皇上日理万机，臣妾身为后宫妃嫔，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份内职责，臣妾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皇后唇角弯了弯，"食材本宫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小厨房里，本宫让人领你过去，做好了就直接送到慈宁宫去，今晚皇上要和太皇太后一起用膳！"
"是，臣妾告退！"李英儿转身，脸上的笑意就再也忍耐不住了，离去的脚步也格外的轻快。
李英儿在殿内停留的太久，桂花的香味儿迟迟没有散去，皇后闻着这馥郁的香气，心却愈发深沉。
袁嬷嬷看出皇后的不喜，忍不住道，"娘娘既然不喜欢，又何必还给她机会让她在皇上面前讨好呢？"
"她既有了争宠之心，本宫就助她一臂之力又何妨呢？况且本宫即便是想拦又拦的住吗？这个时候她穿成这个样子，想干什么只差写在脸上了，不过一个美人，本宫还不看在眼里！况且旁人眼里她是本宫的人，她得宠与本宫得宠并无二致，倒也不算便宜了别人！"
袁嬷嬷道，"如今皇上来后宫便是宿在娘娘您这儿，李美人一旦得宠分去的便是娘娘您的宠爱呀！"
皇后凉薄一笑，"本宫何时将那些看在眼里了？后宫妃嫔抢破了头想要的恩宠于本宫而言不过是本宫要生下皇子不可或缺的步骤罢了！待本宫诞下皇子，随她们如何去争宠都与本宫没有关系了！本宫恼的不过是不想她...抢先一步生下皇子罢了！"
袁嬷嬷警醒道，"自许九小姐住到西华轩后，李美人行事便愈发无度，恐怕是许九小姐给了她这样的胆量！"
皇后微微踟蹰，心中虽曾也有这样的怀疑，却又不敢肯定，"本宫对许姝的为人还算是有几分了解，她...不是这样的人！"
"可许九小姐跟李美人终究有着血缘亲情，比起娘娘来，她可是跟李美人要更亲近一些！您且想想从前的李美人是什么样的，许九小姐来了之后的李美人又是什么样的，若不是有人给李美人壮胆，李美人焉敢行事如此轻挑？您忘了方才邢公公怎么说了？他来的路上可是遇见了李美人的贴身宫婢，向他打听皇上的行踪呢！敢窥伺帝踪乃是大罪，从前的李美人是断然不敢这样做的！"
皇后不由陷入了沉思，从前的李英儿虽然也偶有些小心机，但在她面前却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近来她沉浸在许姝回来的喜悦中，竟忽略了李英儿，仔细想来，李英儿的态度确实怠慢了许多...难道真的是许姝怂恿的？
可自己待许姝不薄呀！即便是恢复她身份无望了，她依旧没有放弃，甚至想要将她记入娘家，让她做郑家的女儿，还是郑家嫡出的女儿呀，比她从前的身份高贵了不知多少倍！
袁嬷嬷又道，"且许九小姐本该给娘娘制香的，如今娘娘这儿连一抔香灰都没见着，李美人便熏着她制的香满宫里招摇上了，难道这不能说明在许九小姐心里，娘娘的地位连李美人也比不上？"
"住口！"皇后冷了脸，"去宣许姝，本宫要见她！"
439、催促
李英儿香风缭绕的出门许姝就知道要坏事了，皇后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皇后了，看着花枝招展的李英儿，焉有不怒的，可是却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英儿走远，果然不多时就有人悄然入了西华轩，"许九小姐，皇后娘娘有事召见！"
来人是袁嬷嬷，看来不仅是有事，还是大事！
许姝乖巧的点点头，"民女这就随嬷嬷去！"
"那许九小姐就随我来吧！"
袁嬷嬷带着许姝往坤宁宫去，路上碰上了慧妃的翟车，忙退至一旁避让，瞧着慧妃一行人的方向竟然也是往御花园去的。袁嬷嬷不由暗暗摇头，看来今天晚上的御花园热闹的很呐，一个两个的妃嫔全扎堆到一起去了，平常也不见她们这么整齐，那邢公公怕是也不止收了李美人一人的银子，倒真是左右逢源，一个也不得罪！
"民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笑着让许姝入座，"坐吧！今儿晚上皇上要去慈宁宫陪太皇太后用膳，本宫就让李美人去服侍了，想着你一个人在西华轩也是无趣的很，就叫了你来陪着本宫一起用膳！"
"多谢皇后娘娘！娘娘赐饭本不应该推辞的，只是...只是..."许姝吞吞吐吐，面露踌躇。
皇后耐心的询问道，"怎么了？"
许姝羞涩道，"民女已经许久不曾制香了，手艺都生疏了，这几日制了几次都不甚满意，幸亏李美人不嫌粗鄙愿意拿去用了，不然就白白糟蹋了那些昂贵的材料了！今日始觉得顺手了些，方才又制香正到紧要时刻，不想因一时的口腹之欲就给耽搁了！"
原来李美人用的香是许姝用来练手的试验品，并非许姝特意为她做的，皇后不由笑了，这笑却是真心实意的了，而原本想催促许姝加快制香进程的话也咽了回去，"无妨，那些材料放着也是浪费了，能给你练手也是体现了它们的价值，要是不够用了，本宫让袁嬷嬷再给你送去，你就安心陪着本宫用膳吧！"
袁嬷嬷也跟着道，"不过是一顿功夫，能耽搁多大事！皇后娘娘赐膳是多大的荣耀，可是六宫妃嫔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许姝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制香是个精致的活计，尤其是药香，容不得丝毫差错！差之毫厘，效用便失之千里了！民女制香前需得沐足更衣，涤净身上污秽，制香中途双手亦不能沾染旁的物件，以免掺了杂质进去，若用了膳食，染上油腥，可就全都毁了，是以皇后娘娘赐膳民女只能推拒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难怪你制的香旁人怎么也及不上，原来竟讲究至如斯地步！"皇后点点头，赞许不已，为了药香的效用，果然不再勉强了，"如此本宫倒也不好留你了，只是等你制完香早就过了用膳的时辰，本宫便赐你几道菜肴，等你制好了香再叫小厨房热给你吃吧！"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许姝福身致谢，微微松了口气，李英儿捅的娄子算是给圆回去了。皇后叫她来分明是想提醒或者催促她的，幸亏她早早察觉抢在皇后开口之前堵住了皇后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只是看样子皇后也急了，不愿意多等了，可是这香却缺了样东西...
看来还是要去泰昌宫一趟，正好皇后刚刚说派李美人去慈宁宫服侍皇上用膳，慈宁宫离泰昌宫不远，去慈宁宫要经过泰昌宫，她可以随着李英儿的仪仗过去，如此也能不引起旁人怀疑。
袁嬷嬷拣了几道菜装入食盒中，叫宫女陪着许姝一道回西华轩了，西华轩内宫人正忙着四下打扫，看来今天晚上有"大事"要发生呀！
宫人见到许姝忙将她拉到一旁，低声嘱咐道，"姑娘回了屋就不要随意出来走动了！"
听声音这人是李英儿的心腹，许姝顺从的点头，"知道了！"从宫女手里接过食盒道，"辛苦姐姐跑一趟了！"
宫女摇头客气道，"您客气了，奴婢就先回去了！"
许姝回屋放下食盒，逮了个空便悄然出了西华轩，然后在坤宁宫去慈宁宫的必经之地静静等着了，刚刚她在坤宁宫听到了李英儿贴身婢女的声音，李英儿刚刚应该留在坤宁宫里！
没过多久果然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儿，是李英儿来了，李英儿满面春风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提着食盒的心腹宫女，再后面便是随侍的宫人了，许姝默默的跟在了最后，一路光明正大的到了泰昌宫前的岔道，然后又悄无声息的落后队伍，拐到了泰昌宫。
对泰昌宫门口的小宫女道，"奴婢是坤宁宫侍香宫女阿九，奉皇后娘娘之命有要事回禀太后娘娘！"
小宫女奇怪的看了眼，可是听她是奉皇后之命来的便也不多问了，只道，"你在此处稍后，我去回禀太后！"这便往正殿去了。
"坤宁宫的侍香宫女阿九？"傅太后蹙眉，坤宁宫里什么时候有个侍香宫女了？侍香宫女是干什么的？
回话的宫女点头，"那宫女是这样的说的，只是奴婢瞧着她眼神怪怪的，仿佛看不见人一样！"
"看不见人？香...九..."傅太后突然明白了什么，"把人叫进来，你们都退下吧！"她正思将许姝弄出宫去，许姝竟然就找上门来了，这倒是有意思了！
"民女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傅太后轻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来找哀家所为何事？"
周围再无其他人的气息，许姝想傅太后或许也清楚几分自己来此的意图，便也直言不讳了，"皇后娘娘的香用完了！民女是来求药的！"
傅太后目光微闪，皇后藏着许姝果然是为了要生下皇子，而孤苦无依的许姝也可以趁机傍上皇后，只是却没想到许姝还记得当初跟周谨的交易，即便如今宋家已经平安无事，许姝依旧没有失言，倒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只是傅太后心里却有个疑问，"昨儿你不是已经见了平宁王了，怎么不问他要呢？还特意找来泰昌宫，就不怕被别人瞧见？"
440、试探
傅太后甫一问出口时许姝便知道周谨并没有将她需要药的事告诉给傅太后，否则太后根本就不会这样问自己，亦或者太后这样问只是为了试探自己。傅太后知道昨日自己和周谨见面的事，可是至于他们见面说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周谨并没有告诉她，而她碍于身份又不能去追问周谨，所以就只能来试探自己了。如此看来傅太后应该是也觉察到了周谨的心思，只是却不能肯定，不然也不会刻意来试探自己了！
想明白了这些，许姝便十分坦然了，直接忽略了傅太后的第一个问题，在这种对方意图不明的时候她更不能上赶着去解释，解释了反而显得她心虚，解释得越多，越是容易让人生疑，只有等对方按耐不住再次发问的时候再轻飘飘一句回答，就能四两拨千斤的将这事儿翻过去，方才能显示出自己的不在意和坦然来。
遂答道，"今日皇上去慈宁宫陪太皇太后娘娘用膳，各宫妃嫔都赶去御花园偶遇圣驾去了，李美人奉皇后之命去慈宁宫，民女就跟着李美人的仪仗一路过来的，路上并未碰见什么人！"
傅太后打量着许姝，猜度着许姝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究竟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可无论她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她都要知道许姝对她的皇儿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胆敢有半点儿非分之想就不能怪她手下无情了！
"你倒是都算的准准的！且从西华轩一路过来，宫墙重重，道路曲折，你目不能视还能一路找过来真是难为你了！只是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儿过来呢，缺了什么直接问平宁王要就是！"太后面带笑容似是无意的再次提起了周谨，并且在说完后紧紧盯着许姝的脸，可是许姝平静的脸色让她是不知该觉得高兴，还是该觉得失望！
太后知道她住在西华轩！
可她并没有将她住在西华轩的事告诉给周谨，而太后应该是从昨天起才知道她人在宫里的事，这才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探听到她住在西华轩里，太后也是下了大功夫的！枉她还自诩将行踪掩藏的很好，如今看来或许她在宫里的事早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
"民女早年曾数次入宫，对宫中地形颇为熟悉！"这只是其一，其次也是托了李英儿的福，李英儿怕走急了，坏了她的精心妆扮，又有皇后给她撑腰，不用担心有人跟她争抢，遂一路走的甚是缓慢，目不能视的许姝这才能顺利跟上，只是她依旧忽略了傅太后想要表达的重点！
傅太后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寒着脸不耐烦道，"哀家的话你是听不明白吗？哀家是让你找平宁王讨药去！"
许姝张了张嘴，满脸的诧异，好半天才问道，"找平宁王要药去？可民女要去哪儿找平宁王去？昨儿见到平宁王的时候民女可是吓了一大跳，就跟凭空冒出来似的，一眨眼功夫人就又没了，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民女要上哪儿找去！"
如此说来他们私下倒是没有联系了！
可是周谨让许姝住在静园又是什么意思？世人不知这静园是何人所有，亦不知这静园有什么含义，可是周谨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他却让许姝住进了静园，这里头有什么样的用意，傅太后不得不去深究！
"你回京之后，入宫之前住在哪儿？"傅太后突然问道。
果然还是问起了这个！
从知道静园的来历之后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这一天了，终于还是来了！
"住在庆安巷的静园！"许姝平静的回答，"平宁王说那儿是个安静的所在，绝不会让别人觉察到民女还活着的事！"
那里倒真是个静谧的所在，且看许姝提及静园时的神色并无半分羞涩窃喜之意，可见她并不知道静园所代表的意义！如此看来或许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也说不定...
傅太后哂笑，"既然没人知道你还活着，那你又是怎么进宫来的？"
许姝咬唇，看来周谨应该将她用来诓骗他的那番话告诉给了太后，遂面露凄苦，"民女一时不察，不想却遭了别人算计！"
这倒是跟周谨说过的话对上了，傅太后心里的疑窦终于消散了些许，"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就该老老实实在静园呆着，不要轻易出来走动！"
许姝诚惶诚恐的点头，"民女知道了！只是眼下民女想出去也出去不成了，即便是出去了，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就是民女只想老老实实待在静园怕也是不能了！"
这确实是实情，皇后惦记着许姝的香，只要皇后一日不诞下皇子，就一日不会放过许姝！况且许姝是被人算计进宫的，只要她出去了，难保不会被人再算计一次！
"所以你想留在宫里？"
许姝连忙摇头，"这宫里人多眼多的，民女的行踪早晚会暴露的，如今民女就盼着能早日制完香，完成对皇后娘娘的承诺，皇后娘娘答应民女帮民女恢复身份的！"
"恢复身份？"傅太后轻蔑一笑，"你太天真了！你的死讯是金口玉言下了圣旨的，你以为还有更改的余地？"
许姝咬唇，"皇后娘娘答应了民女...皇后娘娘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既然如此信赖皇后又为何还要来找哀家拿药？你也知道那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不怕最后害了皇后？"
许姝却反问道，"可这不就是太后娘娘您想看到的吗？手握郑家的把柄，于平宁王而言可是一件好事！"
傅太后轻啜了一口茶，目光逐着茶碗里漂浮的茶叶，直至茶叶落至茶碗底，这才又落在了许姝身上，"许姝，你很聪明，一介盲女，却能利用自身优势让来仪宫和坤宁宫争相抢夺你，将你奉为上宾！哀家很欣赏你的这份聪明，可是聪明人往往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不该自持有几分本事便不将旁人看在眼里，尤其是不该自作聪明，你真以为哀家不敢动你吗？"
441、激怒
傅太后连她在来仪宫的事都知道了，看来她在宫中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傅太后，傅太后连来仪宫和坤宁宫都能安插人手进去，便是慈宁宫只怕也有傅太后的眼线，这个"不问世事"的太后远比她能想象到的更有手段！
许姝垂首静立，缓缓道，"您敢！您是大胤的太后，身份尊贵，高高在上，而民女身份低微，命如草芥，您想要民女死易如反掌！而民女即便是死了也是悄然无息，就像一片羽毛跌入水中，连一丝涟漪都不会有！"
"知道就好！"傅太后轻蔑的看了一眼许姝，即便是许姝巴结着皇后又能这样，她想杀许姝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许姝又接着道，"您敢，可是您不会！太后您是不会杀民女，至少暂时不会！因为民女对您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您还需要民女将郑家意图鸩杀皇上的罪名坐实了！"
东窗事发之日，她许姝就是将郑家推入万丈深渊的那颗棋子，傅太后不说，周谨不说，就以为她会不知道吗？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从周谨提出那个交易的时候她就知道，只是她不说而已！她也不想去追究罢了，一场交易，各取所需，无所谓公平与不公平。
许姝话音刚落，傅太后的瞳孔便劇然收缩，放在桌面上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收紧，紧紧扣住桌子的一角，用力之大让手背上青筋毕露，而紧咬着牙关抑制住想要勃然起身的冲动，如许姝所说，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身份尊贵无比，不能在人前失了她太后的体面！
这个许姝知道的太多了！
傅太后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扣住桌角的手指也渐渐松懈下来，"有些秘密只适合烂在肚子里，一旦说出去，那可是会要命的！"
"民女这条命太后您不是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吗？"许姝苍凉一笑，颇有些讽刺的意味儿，从周谨交给她毒药的那一刻起，从她参与到这一场权力的游戏中时，傅太后就没有打算留她活口了，周谨功成之日，就是她命丧之时，一局棋终了，棋子便也失去了作用。
傅太后没有否认，许姝知道了太多的辛密，留着只会是个威胁，即便许姝真的不会说出去，可是她还是无法放心，唯一能让她真正相信不会泄露秘密的只有死人！
"可你若说了，要的就不仅仅是你的命了！"傅太后意有所指，语气里满满都是威胁。
许姝却满不在乎，甚至带着一丝笑意，"您是说许家吗？您既然已经打听过我回京后的事了，就该知道我跟许家之间有怎样的龌龊，您以为我会在乎他们的死活吗？"她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在乎那些不相干的人的死活！
"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需得明白！尤其是在宫里行走，一言一行都要比在外面更谨慎仔细，一个不留神便人头落地！"许姝如今仰仗着皇后度日，难保她不会为了讨好皇后将她曾经和皇儿的交易告诉给皇后，傅太后不得不对许姝保持三分警惕。
"您的眼线遍布宫中各处，我在宫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想必也瞒不过您的眼睛，那您就该知道您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我许姝不是那等长舌多言之人！"
"你心里明白就好，你这条命我要拿去不是难事，但是想要留下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或许是觉得威慑的够了，傅太后又施舍给许姝一丝希望，试图用这种手段诱惑许姝继续为周谨效力，说完脸上露出高高在上的仁慈，似乎在坐等许姝感激涕零的谢恩。
"那就多谢太后的不杀之恩了！"许姝面带笑容，可是这看似感恩戴德的笑容里却透着十足的嘲弄，似乎并不将傅太后的施舍看在眼里。
傅太后见了心里便又是一梗，越发对许姝没有好感起来，虽然她对许姝其实从未有过好感，此刻却深感憎恨了。是的，是憎恨，憎恨许姝的聪慧，憎恨许姝的通透，憎恨许姝犀利的言辞，憎恨许姝的无所畏惧。在宫中多年，不要脸的人她见多了，可是像许姝这样不要命的却还是头一回见，许姝对性命的淡漠就像一个将死之人一样，知其将来而不可止，亦无惧！
傅太后亲自起身去床边的暗格中拿出了一个乳白的小玉瓶，推至许姝面前，"拿着这些药速速离开泰昌宫，莫要再出现在哀家的面前！"
"是！民女谨遵太后娘娘的吩咐！"许姝毫不留念的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往泰昌宫外走去，即便她最快的速度也只是常人消食散步的速度。
许姝转身的瞬间，对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傅太后眼里再也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杀意来，这样一个手握着他们辛密，又无所畏惧的人，威逼利诱皆不能动摇其心志，留着便是大患，唯有杀之方能以绝后患！
尤其是谨儿似乎对她存了不一般的心思，若真是如此，那就更留她不得了...
回想当初谨儿找上许姝的理由，现在想来都觉得有些牵强了，可谨儿若真是对她动了心思，又何必将她送回京城？让她跟着和亲队伍去柔然将她收做妾室不是更顺理成章吗？
傅太后眼神闪烁，终究还是拿不准周谨的意图，是否真的像周谨所说的那样，只是单纯的为了利用...
走出泰昌宫，许姝长长长长的叹了一声，长到几乎将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排干净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压抑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的那股子郁气...
在过去短短的十几年里她做过无数的选择，从来都没觉得像这一次这样艰难过，可是再艰难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激怒太后，纵使得罪太后并非她本意，可是眼下她只能这么做了，为了周谨，也为了她自己！
明知道太后不喜欢提及弑君的事，可是她偏偏还是说了，还不怕死的连说了两次，太后果然怒不可遏了，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亦是她所期盼的事，这一份愤怒会一直伴随着太后，每当太后见到她时都会想起她提及弑君时挑衅的模样，上位者是无法容忍一个在他眼里只是跳梁小丑般的人物的挑衅，这是莫大的羞辱，太后容不下一个羞辱了她的人，更不能容忍她寄以厚望的儿子跟一个羞辱了她的人走的越来越近。
周谨，对不起了！我别无选择！你别无选择了！
442、善后
从傅太后处拿到药的许姝匆匆回到西华轩，听到门口有从未听到过的人声，想着刚刚李英儿香气缭绕的去了慈宁宫，便知此刻西华轩里都有何人在了，正欲垂头敛目进去时突然又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是高迎高公公的声音！
在来仪宫里，大皇子的赌局上，高迎是见过她的！
许姝忙又退回至墙角，听高迎正在跟西华轩守门的小宫女调笑，那小宫女被高迎逗的咯咯直笑，便知他一时半会儿不会走的，便老实的走开了，打算找一个僻静处坐坐，皇上今日虽然驾临西华轩，宠幸李英儿是必然的，却不会留宿于此，李英儿只是一个小小美人，还没有留宿皇上的资格，今日李英儿要是胆敢留宿皇上，明日天不亮太皇太后便会赐下一条白绫来了结了她，所以她只用等到皇上走了再回去就行了！
许姝沿着宫墙壁往后退，退到一半就停住了，有人！眉头蹙了又蹙，终究没忍住，压低了声音喝道，"你怎么又进宫了？"
"就许你进宫，我就不能来了？"庄离嬉笑着从暗处现出身来，反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许姝却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西华轩？"连周谨都不知道她住在西华轩，庄离又是怎么知道的？
庄离得意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许姝竖眉，一言不发。
庄离忙正色道，"我知道你进宫是要算计大皇子的，所以我就先去了来仪宫，可来仪宫已经烧的不成样子了，里头一个人都没有，你肯定也不会藏在那儿！我就往御花园里转了转，听人说起今天住在西华轩的李美人满身异香的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惹得恰好在慈宁宫的皇上如痴如醉的，当即就跟着这位李美人回了西华轩！我一听到这异香就想到了你，就来西华轩一探究竟，果然在偏殿瞧见了一应捣鼓香料的材料，便料得你住在那儿了！"
"连你都知道我在西华轩了..."许姝幽幽一叹，越来越多的知道她的行踪了，还有一个暴躁冲动的大皇子虎视眈眈，这宫里不宜久留了呀！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刚去哪儿了？"庄离紧盯着许姝的脸，这大晚上的，许姝不好好在屋里待着，跑出去干什么？许姝从不无端行事，她这是又打算干什么？
许姝眼睫微颤，面上不动分毫，抬手指了指西华轩，"皇上来了，我没地方可以去，就躲了出去，怕被人瞧见！倒是你，你怎么又进宫了？就这么闲？"
许姝说的轻飘不在意，庄离便信了，"刚把端王世子那边安顿好，抽个空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给我收拾烂摊子？"许姝奇道，"我能有什么烂摊子留给你收拾的？"自己做事素来有分寸的很，何时要旁人给她善后了？
"那我问你，你本来是该在来仪宫里的，现在人却在西华轩里，来仪宫丢了人，焉有不找的？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失踪了吧？来仪宫丢了人自然要找，既然要找又该去哪儿找？若是找不到又该问谁讨要一个说法？"
许姝瞬间便猜到了，"梁二奶奶又去了静园？"她突然从来仪宫消失，大皇子寻不到她的人，当初送自己进宫来的是许嫣，大皇子自然要抓着许嫣不放了，而许嫣要找自己只能去静园。
庄离点头，面露厌恶道，"她带着一帮子下人在门口吵吵闹闹的，把你十妹气的不轻，只当她是上门来滋事的，叫人紧闭着四下的门，任由她闹去了，闹了一会儿见无人理会，便越闹越凶了，最后还是你那个婢女挽风拿着笤帚把人撵走的！"庄离咂舌，"你那婢女真是凶，不过这主意铁定是你那十妹出的！"
然而许姝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
"十妹知道真相了？"许姝心里一惊，她摆脱庄离这事儿要瞒着许娢的。
庄离摇头，"哪能让她知道呀！我让踏雪骗她说你去你大姐那儿了，只是也只能拖得了一时，再拖下去早晚会穿帮的！"
"我知道！"看来她要抓紧时间给皇后制香了，趁着皇后高兴，光明正大的离了皇宫。
"对了！"庄离又道，"梁二奶奶离开静园之后并没回梁家，而是直接去了许家，后来许家就派了人来静园接你十妹，只是你十妹正在气头上，哪耐烦见他们，门都不开，叫他们吃了个闭门羹！"
"她自己奈何不了十妹了，便想要借许家的力，十妹能在静园一住这么久，又怎么还会再将许家看重？想用许家来约束十妹，她是打错了主意了！"
庄离也忍不住笑了，"你那十妹着实有意思的紧，该高兴就高兴，该生气就生气，半分不含糊，比你可痛快多了！啊...你掐我做什么？"
许姝咬牙切齿道，"大家闺秀岂能容你言语轻挑冒犯？"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看出许姝对胞妹的维护，庄离只能自认倒霉了，摸着被许姝掐痛的手臂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下手也忒狠了！
"你最近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帮我去办件事吧！"许姝突然正色道。
"什么事？"庄离放下抚摸手臂的手，目光转向许姝。
"来仪宫失火，太皇太后满宫上下彻查失火的原因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眼下正压抑着怒气呢！"本来皇后是找了一个小太监顶罪的，不想那个小太监颇有人缘，找到了人帮他作伪证，宫人们抱成一团喊冤，来仪宫的失火就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了。
"这事儿我知道，我路过御花园，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这件事呢！大皇子要严刑逼供宫人，被太皇太后拦住了，那老婆子当她这样做旁人就不会觉得那小的歹毒了吗？"庄离嗤笑，大胤上下谁人不知大皇子暴虐成性，
来仪宫失火，许姝连同两个美人都不知所踪，大皇子的赌局也进行不下去了，赌瘾得不到满足，又要时刻担心她们三人落在旁人手里，抓住了他的把柄，性情便越发暴躁起来，即便有太皇太后拦着，仍有不少人遭殃，一向护着大皇子的太皇太后对此都颇有微词了。
"所以我要让太皇太后将这口怒气发泄出来！"
443、联系
"好呀，说吧，你又惦记上谁了？"庄离兴致盎然。
"端王迎娶继室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庄离愣住，讷讷道，"没几天了，就在十日之后，怎么了？"
"听说新端王妃是邓家的姑娘？"许姝别有深意的笑了。
"是呀，不过是个庶出的，这你不是早知道了吗？"庄离奇怪的看着许姝，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许姝点头，"我知道呀！"又问，"端王府都请了什么人去观礼？"
庄离道，"续弦而已，前头的端王妃又死的不明不白的，哪敢大办，不过依照习俗请了双方的族人亲眷另一些世交罢了！"
"那冀王可在邀请之列？"
"冀王？"庄离记起许姝曾经与冀王算是有些交情的，想了想道，"冀王既是宗室中人，又与太皇太后亲近，且其生母出生于邓家，这样一个与双方都有亲戚关系的人，论理是该请他的！"
"去了就好！去了就好！"许姝露出笑意，往庄离身边凑了过去。
庄离吓得飞快跳开，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一只手还不忘护住自己的脖子，颤声问道，"你...你要干嘛？"
许姝纳闷道，"我是曾几何时对你做过什么吗？竟然让你这么怕我了？"
庄离摸了摸脖子，讪笑道，"实在是上次被你拿针扎怕了，今儿可是宫里，再让你扎我一回，晕倒在了宫里，我这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许姝撇嘴，"我还有事交待你呢，扎晕了你谁替我办事去？"
"不是还有平宁王吗？"庄离脱口而出。
话一说出口两人皆是愣住了，许姝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庄离心里一跳也没说话，沉默在二人身边蔓延，良久庄离才打了一个哈哈，"前儿平宁**宫了一趟，我以为你见过他了呢！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什么人？"庄离没当回事，随口问道，找人对他来说真是一件容易的事。
"死人！"许姝阴森一笑。
庄离吊儿郎当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差事！好好的跟死人较什么劲儿？难不成这人是得罪了你死的，你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不解气，要挖出来鞭尸？"
说完庄离自己先被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许姝却眉头都不动一下，"得罪我的人我会在他死之前就把该报的仇，该报的冤都报复个干净，我要你找你的死人是冀王的母亲，已故的冀郡王妃！"
"你要我去刨冀王的祖坟？"庄离吓了一跳，纵然死在他手里的人不在少数，可是掘死人坟这样的事却依旧叫他心慌慌的！
"你愿不愿意？"许姝袖着手冷静的看着庄离。
庄离只得缴械投降了，"去去去！我去就是了！不过好歹得说个缘由吧？你这先是乱七八糟的问了一堆不着边际的事，突然就我去掘坟，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有呀，早前我与冀王妃交好，互通书信，冀王妃时常提起冀王的事，有一次冀王妃说起冀王醉酒后哼唱了一首江南小调，酒醒后冀王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件事了，冀王妃说她从未请过戏班子唱过这首小调，冀王府中也没有从南边采买的奴役，叫她着实好奇，就到处找人打听这个小调是什么曲子，后来终于打听到了，就找了伶人来给冀王唱了一遍，冀王这才想起来，言道是在他小时候其母时常给他哼唱的曲子，因冀郡王早逝了，他便也渐渐将曲子忘了，没曾想醉酒后却想了起来！"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去挖冀郡王妃的坟？难不成你想看一堆白骨给你唱江南小调？"庄离对许姝的行为始终感到匪夷所思。
"你别打岔，听我说完！"
庄离忙闭嘴，"你接着说，接着说！"
"冀郡王妃是邓家嫡女，邓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出了名的家规甚严，会让家中嫡女学伶人做派习曲艺歌舞吗？"
庄离愣住，半天才讷讷道，"那你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说冀郡王妃不是邓家女吧？我记得仿佛还是世祖皇帝赐婚的，这身份不应有假的！"
"冀郡王妃是邓家女不假，可冀王却未必就是她生的！"
许姝神色淡然，仿佛胸有成竹，庄离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总不能就凭一曲小调就认定了吧？这也有可能是冀郡王妃从别处听来的呀？"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曲小调，当初冀王妃与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根本就没在意，只是前几天在来仪宫里听了几个上年岁的太监说起宫中旧闻，才陡然叫我想起这件事来！"
来仪宫每天晚上都有赌局，来参与赌局的人七花八门的，年纪也参差不齐，赌至眼红之际更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而随侍一旁的许姝便从中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淑妃是怎么得宠的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庄离点头，世人都知道淑妃是怎么得宠的，"世祖好曲艺歌舞，宫中便养了许多伶人，淑妃曾就是一位伶人，因唱了一曲《思故里》，甚得世祖的赞赏，就将淑妃赐给了一起赏鉴此曲的庆王，也就是当今的皇帝！"
"在淑妃之前，世祖也曾数次赏赐伶人给宗室的王爷、世子等人，其中就包括冀郡王！"
"你是说冀王其实是世祖赏赐给冀郡王的伶人所生？"
许姝点头，"那天大皇子心情甚好，赏赐了宫中佳酿给众人饮用，一个老太监喝了之后感慨道二十多年前他也喝过一回这么好喝酒，旁人便问他是怎么喝到的，老太监说他们一行几个人将一个抱着两三岁的男孩险些惊扰了圣驾的疯女人抓住了，彼时还是皇后的太皇太后便赏赐给他们一壶佳酿并一桌子好菜！那个老太监还说，太皇太后说那个疯女人怀里抱着的是冀郡王府的世子！"
"那个疯女人就是那个世祖赏赐给冀郡王的伶人！所以是冀郡王妃仗着有邓家做后盾要杀母夺子，而那个伶人原本应该是去向世祖求救的..."
而现在庄离也终于明白了之前许姝问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有什么联系了。
444、拉拢
"所以你是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给冀王了！"是肯定的语气，庄离已经明白了许姝全部的打算了，许姝是想拉拢冀王为周谨所用。
许姝让他去掘冀郡王妃的坟，是因为冀郡王妃没有生育过，骨架跟生育过的女子自然不同，以此便可以证明冀王并非冀郡王妃所生，而既然宫中还有人记得当年的事，只要稍加打听就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到时候带着人证去找冀王，其实连掘坟都不用他去了，怀疑会让冀王主动去做这些！
如果冀王知道其生母是被他的嫡母和太皇太后以及整个邓家所害，而他却认贼作母了二十多年，他还能再心如旁鹜的亲近太皇太后吗？
当然不能了！
当心怀仇恨的冀王出现在端王府的喜宴上，看着即将成为端王妃的邓家姑娘，便会想起他那个被同样出身邓家害死他生母的嫡母，想起死的不明不白的先端王妃，想起他无辜惨死连个名分都没留下的生母！
冀郡王妃为了坐稳冀郡王妃的位置，心狠手辣的杀母夺子，是为了给邓家拉拢势立力；年轻貌美的邓家姑娘宁愿顶着jian的名声攀也要附上端王又是为了什么，冀王心里也清楚的很，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邓家的阴谋得逞呢？
许姝这是要离间冀王和太皇太后呀！
"你想要冀王破坏这门亲事？不！破坏端王和邓家联姻这件事平宁王已经安排人去做了，不用你再多此一举了，你是要让冀王踩着端王从此在宗室中站稳了脚！"难怪许姝说要让太皇太后将心里的火气发泄出来，原来是这个意思，这是要牺牲端王了，如果在邓家和端王之间，太皇太后毫无疑问的会选择邓家，而冀王只需要顺水推舟就是了。
有端王世子在，端王和邓家的联姻注定只能是一场让世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笑话；有威武侯世子在，有何家在，端王注定不能全身而退，端王身败名裂，他在宗室中的地位必然会被人取代，如果冀王能够圆满的处理好这件事，将这件事对宗室的影响降到最低，他将赢的宗室众人的拥戴！
许姝这哪是要离间冀王和太皇太后，她根本就是要策反冀王，让冀王走到邓家的对立面，并且是在太皇太后和邓家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是！"许姝爽快的承认了，"冀王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他的优势在哪里，他会竭尽全力发挥他的优势，为自己赢取最大的利益！"
一个自小无父无母，虽然盯着太皇太后亲自抚养的名义，实际却是宫女嬷嬷养大的郡王世子成年后却封了亲王，许姝不相信冀王真的就如同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那你就不怕冀王得势后翻脸不认人了？"
许姝摇头，"冀王性格豪迈，不拘小节，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冀王妃说当年只是因为她借了一把伞给躲雨的冀王，让他在寒冬腊月里免受淋雨之苦，冀王便娶了她！冀王妃入门之后，曾有一位夫人嘲笑冀王妃出生市井，是个破落户，转头冀王就从大街上带了一个乞丐回来同桌而食，以此表明他不在乎冀王妃的出身！谁对冀王有恩，冀王就一定会加倍回报！"
如果将冀王的身世之谜告诉他，于冀王自然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而冀王能回报的...
庄离突然恍然大悟，"你是为了我..."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姝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不直接将这件事交给周谨，而是交给了他，由他出面道出这桩辛密，拉拢冀王为周谨所用，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许姝要的是周谨承他庄离的这份情。
许姝不否认，"这件事不能由你出面告诉冀王，你只用告诉平宁王即可，冀王要承的是平宁王的人情，而平宁王要承你这份情！"
庄离点点头，"可我却承了你的情！"
许姝心中流露出一丝愧疚，"当初是我逼你背叛了东海王，让你背上不忠的名声，这将是你一生都不能摆脱的烙印，它让你为东海王的势力所不容，亦为平宁王的势力所不耻！"
"你一个背负着背主之名的人，没有足够的功绩将来很难站稳脚，相比起你来，我相信平宁王更信任那些跟随了他多年的旧部，你要赢得他的信任，只能为他争取到他想要的东西，让他明白你于他的用处，而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老子是弃暗投明！"庄离嚷嚷道，"怎么就为人所不容，为人所不耻了？"虽然话说的硬气，却也知道自己底气不足，嚷嚷完便叹了口气了，"其实吧当时你不逼我我也会这么做的，为了所谓的名节连命都不要了，这种蠢事我可做不出来！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不忠不义靠不住的人，便故意那么说的，好显得自己**亮节！"庄离嘿嘿笑了，羞愧中却带着得意。
许姝嗤笑，"你不用为了安慰我而特意这么说，你知道我是不会相信的！"
"谁是为了安慰你了！"庄离急道，"我是自己良心不安，不想再瞒着你了！你以后也不会费尽心思的为我谋划这些了，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许姝笑意更深，"你有那闲工夫不如赶紧去把这事儿给办了！这会儿皇上也该走了，我可以回去了！"
庄离点点头，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许姝捏了捏袖子里的药，歪头想了想，"应该快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兴许还能赶上看端王府的热闹！这几日我不在，十妹那边你帮忙多留意一些，叮嘱挽风，要是再有人上门来找不痛快，不必留情面，尽管打出去，打死不论！"
"知道了！"庄离应下，想了想还是道，"其实不用我插手的，平宁王知道你不在静园后，立刻就调派了人手过来，等你回去就会发现园子多了许多生面孔，不过林恒被调走了！"
"让林恒这么一个高手给我看园子真是屈才了，调走了才好！你也走吧，我回去了！"说完，许姝径直走了。
庄离看着许姝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445、得幸
许姝缓步踱回西华轩，果然听到了龙辇远走的声音，而西华轩里一派喜气洋洋，灯火通明，宫人们来来往往，一点儿也不似深夜该有的场景！
李英儿得宠，又有皇后娘娘做后盾，后宫诸人皆要忌惮她三分，西华轩里当差的人日子也会跟着好过起来，也会被其他宫里的宫人高看一眼，自然都跟着高兴了。
许姝悄无声息的进了她暂住的屋子，刚拿出袖中的药来，便听得有人敲门，忙又将药收了回去，沉声问道，"谁？"
门外的人明显松了口气，"姑娘在屋里呀，怎么也不点灯呢？"
许姝是个瞎子，点不点灯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旁人不知道她是个瞎子罢了，为了免除不必要的猜疑，许姝还是把灯点上了，这才问道，"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宫女回道，"美人怕您饿着了，特意让奴婢给您送些吃的过来，这些菜肴都是皇上来了之后御膳房特地送过来的，平时可是吃不到的！"
李英儿这是炫耀来了！连她这儿也不放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得宠了，许姝懒得理会李英儿那点儿小心思。
"进来吧！替我谢谢美人！"许姝起身为宫女开了门。
"姑娘客气了！"宫女放下吃食退了出去，才出了门却发现身后屋里的灯又熄灭了，难道这么快就要安寝了？可是刚刚进去的时候她明明瞧见那位姑娘还穿的整整齐齐的呀？宫女心下好奇，可是却因此事没什么大干系，便径直走了。
吹灭了灯，许姝沐足更衣后终于打开了太后给的药，在手里握了握，直到将小小的瓶子都握的发热了，才终于缓缓倾倒瓶子将药丸一粒一粒的混合进了香料里...
第二天一大早，李英儿匆匆忙忙收拾了去谢恩，昨儿皇上临幸了她，按规矩第二天一早她得去谢恩，谢完恩回来又匆匆换了妆扮去给皇后请安，正犹豫着要不要带上许姝，许姝便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
李英儿吓了一跳，"你昨晚上没睡好吗？眼下好浓的淤青！"
许姝摸了摸眼眶，"唔"了一声，"昨儿晚上吃多了，便睡不着了！"
想起自己送去的吃食，李英儿果不其然的笑道，"原来御膳房做的菜肴那么好吃，我这小厨房做的根本不能比！你这是要去皇后那儿？"
许姝点头。
"那一起去吧！"李英儿上了前，许姝默默跟上。
李英儿春风得意，一路上步子轻快，进了坤宁宫也不改轻快的步伐，听得正殿内传来嫔妃的声音，许姝进门后便立刻避到一边去了，候在一旁的袁嬷嬷看到许姝忙将她拉去了偏殿，"许九小姐这边请！"
许姝奇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各宫的娘娘都来了？"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不到请安的日子，再加上皇上体恤皇后照料公主辛劳，便是连初一十五请安的惯例也只见妃嫔来点个卯罢了。
袁嬷嬷无奈道，"李美人日日来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侍奉在皇后娘娘左右，宫中诸人都是知道的，昨儿皇上临幸了李美人后，各宫娘娘便觉得是因为李美人侍奉皇后娘娘勤勉，才得了恩宠的，这不，便一个一个的全来了，吵吵闹闹的，将公主都吵醒了，偏又个个都是金贵的主儿，连句重话也不能说，皇后娘娘呀，正不胜其烦呢！"
许姝笑道，"现下李美人去了，皇后娘娘应该能偷得一时半刻的闲了！"
"这倒是！"袁嬷嬷也跟着笑了，后宫无宠这么久了，李美人突然得幸，后宫那么多双眼睛当然会聚集在她身上了，皇后娘娘料得今日众妃嫔会来坤宁宫请安，而李美人也会过来，怕许姝跟着李美人一起过来被其他妃嫔瞧见，就叫她等在了门口，果不其然，许姝真的来了。
"也不知这些娘娘们什么时候走？"许姝问道。
袁嬷嬷道，"皇后娘娘还没用早膳，各宫娘娘也都是饿着肚子来的，待不了太久，再过个一两刻钟就该都走了！"
许姝点点头，袁嬷嬷问道，"怎么？姑娘有事找皇后娘娘？"
"是！"许姝用袖中拿出一个锦袋装起来的物件，"我有东西要交给皇后娘娘！"
看着那个锦袋，袁嬷嬷眼里透着惊喜的光，"这是..."
许姝点点头，"昨儿我熬一整夜，总算是做好了，怕皇后娘娘急着要，就一大早送过来了！"
"辛苦许九小姐了！奴婢这就去告诉皇后娘娘！"袁嬷嬷喜不自胜的去了正殿。
果然，一种妃嫔正围着李美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不热闹，而李美人却妗骄的翘着兰花指正一小口一小口的呷着茶水，面对众妃嫔或是影射，或是直接的问话，只笑意盈盈的始终不接一句话，众妃嫔心中气不过，看不惯李英儿得势便猖狂的德行，可是李英儿是皇后的人，此刻又在坤宁宫里，众妃嫔再恼怒也不能发作，只是脸上渐渐染上了愠色。
袁嬷嬷入内走至皇后身后，俯身贴耳对皇后耳语了几句，皇后眼神微闪，将笑意压抑了下去，摆摆手摒退了袁嬷嬷，这才面露愁容对众妃嫔道，"诸位妹妹们若是无事便各自回宫去吧，公主那边哭闹不休，本宫得去看看！"
皇后直接开口逐客了，众妃嫔再不识趣儿也知道该离开了，便齐齐起身福身，"臣妾告退！"
李英儿也跟着起身，见皇后没有挽留她的意思，只得跟着众妃嫔一起退了出去，出了门却没见到许姝的身影，心下奇怪，暗道昨儿她得幸，皇后娘娘不留说话也就罢了，总归这事儿本就是皇后娘娘的安排，可皇后娘娘留下许姝是什么意思？
众妃嫔一走皇后娘娘迫不及待的摒退众人召见了许姝，甫一见许姝进门便急急的问道，"香制好了？"
许姝拿出那个锦袋来，"是！已经做好了！"
袁嬷嬷笑着补充道，"娘娘您瞧许九小姐的眼睛，这眼下的淤青像熬了一整宿！"
皇后娘娘怜惜的将许姝召至身前，"好孩子！辛苦你了，本宫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说着便要伸手拿许姝手里的锦袋，可是许姝捏的紧，皇后轻拽之下竟然没拿走，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疑惑的看着许姝，"这是...？"
446、饮鸩
许姝终于松开了握着锦袋的手，皇后便立刻将锦袋从许姝手里抽出拽在了自己手里，拽的紧紧的，在拽住锦袋的同时人也不自觉的长吁了一口气，仿佛渴求已久的愿望终于得到了满足，又仿佛殚精竭虑忧思良久的困扰终于得以解脱，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
才松开手手立刻便空了，可见皇后对这香的渴求和倚重，可正是这样的渴求和倚重却让许姝的内心格外的不安，这样的皇后仿佛魔怔了一般，如同赌博上瘾了的大皇子一样，这不是个好兆头...
思索再三许姝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皇后娘娘，臣女当初便跟您说过的，这夜来香虽有功效，能助您心想事成！可这背后的原因却并不简单，而这香也不宜多用！当初民女离京之前给您的香料足够您用上三年之久了，可这才多久您便已经全部用完了，这是香，却也是药，需斟情酌量的用，可没有多多益善的说法，多用反而易伤龙体..."
"本宫知道，本宫一直都知道，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你说过的话！"皇后面色平静，丝毫不以许姝的劝解为忤。
"您既然知道，又为何还要..."
正如皇后之前说过的那样，即便是她生不下皇子，尚有旁的妃嫔可以为她代劳，那皇后又为何要急在这一时呢？
握着锦袋，皇后缓缓开口，"本宫心里有数！可是本宫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你知道吗，自从本宫有孕之后，淑妃一党便慌了神，永乐侯府重金收买官员，四下活动，为大皇子培植势力，去年年底还揪结一众官员联名上书提及立储之事。虽然上书被皇上拒绝了，可是后来本宫生产却只生下了一个公主，皇上欣喜之余却也难掩失望，而朝中的立储之声更是越发的浩大了，这下连皇上都不能直接了当的再次驳回了，只能道立储乃是大事，当慎重考虑，把这事儿拖着！若是本宫再不赶快诞下皇子，迫于群臣的压力，皇上就要立大皇子为太子了，一旦大皇子被立为太子，本宫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皇上不是不能直接驳回群臣关于立储的上书，而是他不愿，这一点皇后清楚的很！在宫中没有第二个皇子出现之前，大皇子就会一直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唯一能继承大统的人选，哪怕大皇子再不堪，再不成器，皇上能指望的也只有大皇子一个，别无选择！就像群臣明知道大皇子的荒唐和暴虐，可是为了大胤的江山，还是要请立大皇子为太子。
许姝无力道，"可您也知道的，滥用夜来香无异于杀鸡取卵！饮鸩止渴！您这样做太冒险了！"更重要的是皇上用了超过剂量的药，很容易被太医查到，一旦被查出来，谁都跑不了！
"那又如何？赌一把尚有扭转乾坤的机会，不赌一把就只能眼睁睁坐着等死了，本宫不想等死，只能拼尽全力一博了！"皇后闭上眼睛，嘴角露出讽刺的笑，"你以为皇上为何近半年来从来都只宿在坤宁宫里吗？"
不等许姝回答皇后便接着道，"因为皇上的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自然也做不到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可以夜夜召幸嫔妃，夜夜笙歌！可是他又不想别人知道他老了，尤其是在立储之声日渐高涨的时候，所以就只来坤宁宫，只能来找本宫！因为这个后宫里只有本宫不会问他要恩宠，所以在本宫这儿他可以安心的一睡一整夜，而在其他妃嫔那儿，她们费劲心思花样百出讨好他，只为了要他的一夜宠幸，他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和体力去应付那些妃嫔们的纠缠，可是政务已经消耗了他几乎全部的精力，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这些妃嫔的小心思了，本宫这儿是皇上的最后一片净土了！"
许姝心里颤了颤，皇上的身体大不如从前的原因她心知肚明...若不是皇后用药过猛，皇上的身体也不至于衰败的如此之快...
一旦打开了话匣子，皇后便再也收不住了，"可怜本宫受尽后宫妃嫔的明嘲暗讽，这半年里所承的恩宠却屈指可数，可皇上却只来坤宁宫，这落在后宫眼里便成了宠冠后宫，当真是个天大的笑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呵！多少年了？本宫这个失宠了多年的皇后竟然也会宠冠后宫的一天，失宠，得宠，全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这样的日子本宫已经过够了，过够了...你明白吗？"
皇后定定的看着许姝，哪怕许姝感受不到皇后眼神里的坚定，却依旧能品出皇后话语里的孤注一掷。
"太皇太后地位超然，在后宫中无人敢冒犯，因为她依靠的是她的儿子，有孝道束缚着，连皇上都不能忤逆她！本宫也很想像她那样，所以本宫一定要生下皇子，一定要生下大胤的太子！"
如果她不能生下大胤的太子，那么大胤将不会有太子！皇后的眼神一派肃杀！
皇后的声音斩钉截铁，坚定的可怕，许姝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言了，便垂下了头去。
"你放心，即便是最后出了差池本宫也不会怪罪你的，自从生下公主之后本宫便明白这生男生女当真只能看命了！"吐露完心中的郁气，皇后又恢复了常态，"本宫向来恩怨分明，你的功劳本宫都记在心里！"
"多谢皇后娘娘！"许姝心情微微有些沉重，皇后执意要加大药的剂量，劝说无用，若是皇上的身体提前出了问题，周谨那边的计划恐怕就会打乱了，她得提前知会周谨一声。
"谢什么！本宫还什么都没做呢，谢这么早做什么！"皇后笑着拍了拍许姝的手。
早？
许姝惊讶道，"娘娘..."
皇后也不卖关子了，扬声吩咐道，"袁嬷嬷，将人请进来！"
"夫人里面请！"袁嬷嬷躬身让进来一人。
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进了门，面皮白净，虽然眼角有些许细纹，但是眉眼恬淡，看上去似乎是一个脾气十分和蔼的人。
妇人屈身下拜，"臣妇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夫人免礼！"皇后微微抬手，指着一旁的许姝对那夫人道，"夫人可觉得眼熟？"
那妇人正眼打量了许姝一番，突然眼里便蓄出泪水，继而哽咽道，"娘...娘娘...这可就是我那可怜的女儿？"
447、母女
许姝愕然，没想到皇后娘娘的动作这么快，她以为至少再等几日的。
皇后娘娘又拉了拉许姝，"本宫为你找了个母亲，是本宫娘家的四嫂，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宫的亲侄女了！"皇后呵呵笑着，将许姝推向郑四夫人，"还不快去与你母亲见礼！"
许姝向前给郑四夫人福身行礼，那声"母亲"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郑四夫人毫不介意，亲切的将许姝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泪意渐渐消散，笑意浮上脸颊，"真是个可心人儿，这些年总算是没白等！你我从前并未见过，觉得生分也是正常，日后熟了自然就亲近了！"
许姝点点头，顺从的站到在郑四夫人身边。
袁嬷嬷打量了郑四夫人和许姝一眼，突然道，"皇后娘娘您瞧，四夫人和九小姐长的真有几分相似呢！"
皇后看着袁嬷嬷，脸上满是得意，"她们是母女，自然是像的！"她上头有四个嫡亲的哥哥，四个嫂子，她为何要挑了四嫂？自然是因为她这个四嫂跟许姝长的确有三分相似，如此外人看了也才会真的相信她们是母女，而不会再往许姝身上想。
"正是呢！"郑四夫人笑着符合，见许姝乖巧的立在一旁似是一头雾水，不由扑哧笑了，指着许姝对皇后娘娘道，"娘娘您瞧，越说小九越糊涂了！"
小九...
从前只有大姐和...，只有大姐这样叫她了，如今郑四夫人却这样自来熟的称呼她为"小九"，亲近至极，竟一点儿也不显得生疏别扭...
郑四夫人拍着许姝的手的低声询问道，"我这样叫你你不介意吧？你去了郑家也是行九，可见这是咱俩的缘分！"
皇后补充道，"你以后就是郑家的九小姐了，跟许家再无半分干系！"
许姝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原先的九小姐..."郑家人丁兴旺，儿孙满堂，这一辈里郑家肯定不止有八个女儿，她肯定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若是因此而害了别人，她会良心不安。
皇后叹了口气，看向郑四夫人，郑四夫人却淡然的摇摇头，缓缓开口道，"郑家的九小姐从来只活在别人的口中，世人从未见过！"
"那是为何？"许姝不解道。
"因为郑家其实根本就没有九小姐！"郑四夫人恬淡的脸上终于染上一丝忧伤，"她本该我的嫡长女，只是还没来得及生下来便已经离我而去，老太君怜惜，叫她占了郑家九小姐的名分，对外宣称这孩子跟佛祖有缘，养在庙里了！"
若她的长女还活着，今年也该及笄了，正是许姝这般年纪...
郑四夫人看向许姝的眼神更多了几分亲切，一样的年纪，一样的排行，一样跟佛有着密切的联系，难道这就是上天补偿给我的孩子吗？
许姝终于明白了，难怪她怎么也想不起郑家九小姐这么个人来，开始只以为是个默默无闻的庶出，原来这人根本就不存在！
"是我失言了，累夫人伤心了！"
郑四夫人摇摇头，"你是妙凡师太的高徒，也算是佛祖身前的人了，真正是咱俩的缘分！"
郑四夫人握着许姝的手不舍得松开。
"缘分妙不可言呐！"皇后笑道，"四嫂对这个女儿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不能再满意了！"郑四夫人连连点头，"还要多谢娘娘全了臣妇多年的夙愿！"
"既然如此，你可得好好待她！"
"一定一定！"郑四夫人看着许姝，眼神越发柔和起来。
皇后看了眼袁嬷嬷，袁嬷嬷会意的走到郑四夫人身边，"四夫人，奴婢待您下去理妆！"
郑四夫人摸了摸眼角已经干涸的泪渍，点点头，跟着袁嬷嬷走了，郑四夫人一步一回头的看着许姝，可是许姝微微垂着脸，并不看她，记起许姝是个瞎子，郑四夫人无比心疼的叹了一声。
可怜的孩子！
袁嬷嬷奇怪道，"夫人喜得一女，如此大的喜事，夫人怎么还叹气了呢？"
郑四夫人道，"这孩子也是命苦！早年不认识她的时候，只听说了她的名声，才不过四五岁的一个孩子，能从火海里把弟弟抱出来，比那些只敢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的大人都强太多了，可惜却坏了一双眼睛！"
袁嬷嬷也审视惋惜道，"听闻太过聪慧的人容易惹来上天妒忌，需得舍弃一样东西才能保平安，九小姐舍了一双眼睛，定会长命百岁的！况且即便眼睛看不见，也不损九小姐的风采，反倒是更叫人倾佩她的才智，连太皇太后都盛赞不已的！"
"这样好的女儿许家竟然也不知珍惜，竟然险些坑害她的性命！"郑四夫人气愤道，"要不是是皇后娘娘亲口跟我说的，我还当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家！见过卖儿卖女的，可从没见过把女儿往绝路上逼的，简直是厚颜无耻，何止是厚颜无耻，真真是毫无人性！"
"皇后娘娘初得知许家的所作所为之时也甚是气愤！"所以在得知许姝死讯，皇上要厚赏许家的时候，皇后给拦住了，用两个空有殊荣名头实际上却毫无实际用处的宫女代替了真金白银加官进爵的赏赐。
"现在想着我都还要气一场，哪有那样为人父母的呀！"郑四夫人抚了抚胸口，将又腾腾冒起来的火气压了下去，"得亏离了那样一个吃人的家，不然以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九小姐日后随着夫人，可有好日子过了！"袁嬷嬷见郑四夫人是真气着了，是真心实意的为许九小姐鸣不平的。暗想皇后对许九小姐也真是好，给了郑家嫡女的身份也就罢了，还专挑了膝下只有两个儿子的郑四夫人，且唯一女儿还胎死腹中，郑四夫人自然而然的就会将对早逝女儿的一腔柔情转移到年纪相仿的许九小姐身上，有郑四夫人照顾，也免去了许九小姐初去郑家会被郑家其他的女孩儿为难的可能性。
皇后娘娘考虑的真是周到至极呀！
448、两难
许姝知道袁嬷嬷带着郑四夫人下去是因为皇后娘娘有话要跟她说，所以才支开郑四夫人的，果然，人一走开，皇后娘娘便开口了。
"本宫安排的这个身份你可还满意？"
许姝点头，"多谢娘娘费劲心思为民女安排了这样一个高贵的身份，只是郑家嫡女的身份是何等的贵重，民女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如何担得起！"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她许姝担不起的不是这样一个身份，而是这个身份背后所承担这样一份深厚的情意，郑四夫人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亲近让她几乎无法去面对这样一份温情，因为她带给郑家的将是灭顶之灾！
"只要你满意就行，至于担不担得起..."皇后深深一笑，笑的别有深意，"只要本宫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
"皇后娘娘..."许姝欲言又止。
皇后却会错了意，皱眉道，"本宫看你似乎并不怎么高兴，难道你对许家还存在念想？"
许姝摇头，"从民女离开许家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想过要回去，又怎会还对许家存了一丝一毫的念想呢？"皇后的语气不怎么高兴，可见是对她跟许家的事有所了解的，遂也无意隐瞒，她本就不是什么孝子贤孙，也不打算装出孝子贤孙的模样。
"如此甚好！"皇后的眉头舒展开来，"许家对你不仁不义在先，你又何苦顾及那许多，当初那道稀里糊涂的圣旨下来的时候，依着本宫来说，就该到御前去理论个清楚明白，有本宫撑腰，本宫倒要看看谁还能逼你！前儿与四嫂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四嫂比本宫还气的厉害，也道当初不该由着你！"
皇后说完吐了口气，摆摆手，"罢了，不提了！索性你现在也平安无事，以后有四嫂照顾你，本宫也就安心了！四嫂没有女儿，必会拿你当亲女儿一样看待的！"
皇后娘娘说了这么多，无一不是想暗示许姝郑四夫人心疼许姝过去的遭遇，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而许姝也承了皇后的这份情，郑重的跪下磕头谢恩，"多谢皇后娘娘为民女安排的这一切，让民女身有所依，不再受飘零之苦！"
皇后亲自扶起许姝，"以后你跟本宫就是一家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许姝突然醒悟过来，皇后刚刚问她是否还对许家存着念想原来是这个意思，她要的不仅仅是自己对许家不再抱有任何念想，还要包括所有跟许家有关的人，比如李英儿...
昨天李英儿得幸，虽然是皇后的授意，但也是在皇后看穿了李英儿的意图之后不得已而做出的选择，说起来这事儿跟她有莫大的干系，若不是她给了李英儿熏香，虽然只是普通的香，可李英儿还是起了炫耀的心思，这才惹出来后来的种种。
即使她后来解释了，可是随着李英儿的得幸，皇后终究压抑不住心里的担忧，害怕她将香给了李英儿，年轻的李英儿比皇后更有可能早诞下皇子，在皇后自己还有可能诞下皇子的时候她是绝对不可能将这个机会让给别人的。
所以皇后才如此迅速的请来了郑四夫人，要给她这个名分，将她划到郑家的阵营里去，彻底断开了她跟过去的一切联系，只怕此刻她连西华轩都不用回去了！
"是！民女明白！民女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等郑四夫人回来民女便要出宫去了！"许姝试探性的开口。
"不用了，本宫已经安排人去帮你收拾了！"
果然是不用回去了！
许姝顺从的点头。
郑四夫人理妆完回来时刚好宫女将许姝留在西华轩里的东西收拾成一个小包裹交给许姝，郑四夫人见状便接过来交给身后的婢女，向皇后辞行道，"叨扰了娘娘许久，臣妇也该回去了，老太君还在家中等消息呢！"
皇后点头，一扬手一溜儿宫女捧着礼盒进来了，"母亲年纪大了，这些东西都是一些延年益寿的滋补圣品，带回去给母亲吃吧！"
"多谢皇后娘娘！"郑四夫人亲自接过礼盒，拿不下的才由婢女拿了。
出了坤宁宫，门口候着一顶软轿，郑四夫人拉着许姝坐了上去，见许姝还是有些不自在，郑四夫人也不恼，反倒觉得这样才是正常，要是许姝上赶着亲近她，她反而要隔应了，便耐心道，"皇后娘娘消息送的急，还来不及给你安排新的院子，去了郑家后你就先住在我院子里，老爷领了差事出京，你两个哥哥都在外头求学，我一个人也是寂寥的很，有你作陪也是个慰藉，你就只当是走亲戚了，不必太过拘束！"更重要的是许姝跟她住在一起了，那些好事儿的想打探消息的人，想上门找茬为难许姝的人便都不敢来了！
郑四夫人和蔼的态度让许姝的罪恶感更加深重，只能重重点头，那声"母亲"更是叫不出口了！
看着许姝身上那身宫女的衣裳，郑四夫人摇摇头，又摸了摸料子，见质地粗糙的很，更是不满，"回头给你重新做几身新衣裳，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该妆扮的鲜艳亮丽才对得起这花骨朵儿一般的岁月！"
"夫人...我..."许姝垂下头，"多谢夫人！"
见许姝还是拘谨的很，郑四夫人叹气道，"虽然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要我认你做女儿，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我一瞧见你便觉得格外的亲切，这便是咱俩的缘分！况且我本该有个刚好和你一般大小的女儿，只是我却跟她没这个母女的缘分，十几年过去了，我一直深以为憾！我也知道你不是她，你不是我的女儿，但是我愿意把你当成我的女儿一样来疼，你可愿意？"
"我..."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许姝缩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想要缓解那一阵浓过一阵的负疚感，可是终究都是徒劳！是她将郑家卷进周谨的棋局里的，纵然一开始她找上皇后只是为了报复大皇子打挽风的那一巴掌，想要大皇子失宠，可是后来宋家出事，周谨又横插一手，为了十妹她别无选择...
她该如何回报郑四夫人这一片拳拳慈母之心？
如今她终于进退两难了...
郑四夫人殷切的看着许姝，许姝终于抬起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我愿意！"
449、慧极
郑四夫人欣慰的揽过许姝的肩拍了拍，触手却是一片咯人，郑四夫人不由又打量了许姝一番，方才在坤宁宫里当着皇后的面儿不好太过放肆，如今细看下来才觉得许姝的身形有些瘦弱了，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及笄之年的少女还有的模样，思及这一年里的奔波，郑四夫人甚是疼惜的轻叹一声。
因有皇后的手令，侍卫不敢抽查，直接放行了！出了宫门换上郑家的马车后，郑四夫人亲自打开身后的抽屉，取出一套崭新的衣裙，"这本是我的衣裳，带着备用的，款式颜色都不是很适合你，但是总不能让你穿着一身宫女的衣裳回去，就委屈你先将就将就穿了，回去了我立刻安排人给你做新的！"
许姝乖巧的接过衣裳就要换上，马车上空间小，身体伸展不开，郑四夫人忍不住伸手帮忙，脱下宫女服的外袍时将许姝里衣的领口亦被扯开了一些，许姝弯腰间郑四夫人便看到了许姝背上交错的疤痕，不由惊呼，"你的背..."
许姝伸手摸了摸，无所谓的淡笑一声，"当年被火烧了的，吓着您了！"
"这得多疼呀..."郑四夫人红了眼眶，即便只是看着这些疤痕她都觉得疼的揪心，而当年经历了这些的许姝该有多疼呀！
"其实已经忘的差不多了！"许姝侧着头仿佛说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事，隔着衣料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下面凹凸不平的肌肤纹理，可是那样疼到锥心蚀骨的疼却已经仿佛很久远了，那样的疼，疼的她都不敢记住，"其实本来也记不大清楚了，那个时候还太小，很多事都忘了..."
郑四夫人忍着痛心帮许姝换上衣裳，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道，"忘了也好，这些不高兴的事儿记着也没什么用！"整理至腰间，不由皱眉道，"怎么这么瘦？这腰身足足粗了有四五寸呢！"比她方才目视之下估算的还要更瘦一些！
郑四夫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身，自己生育了两子，虽然不是什么不盈一握的柳腰了，但是因保养有道，身形也得体，旁人都羡慕的很，跟许姝一比，她这还算纤细的腰身瞬间显得臃肿了。
郑四夫人将腰带紧了紧，勉强将许姝的衣裳整理整齐了，却还是不甚满意，直念叨着要赶紧给许姝重新裁衣才是。
郑四夫人的亲近让许姝有些坐立不安，皇后可谓是对她的性格了解的透透彻彻的，知道她最怕欠的就是人情债，所以就塞给了一个她根本承担不起的人情，郑家不欠她什么，她不能连累了邓家！皇后想要她的忠心，所以费尽心思的将她跟郑家绑在了一起，殊不知这样做对邓家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马车快要临近郑家了，许姝终于忍不住就要开口了，郑四夫人却又道，"听皇后娘娘说和你一起从平凉城回来的还有一个婢女来着，她现下人在何处呢？我也好派人去将她接来继续服侍你！"
许姝只得压下想说的话，可是静园的事却又不能对旁人说起，不由愣住了。
许姝愣神间郑四夫人却仿佛看穿了许姝的担忧，"若是不方便说便罢了，只是你眼下你身边没有人伺候，就先叫我身边的银芝跟着你吧，她行事仔细，伺候你我也放心！"
郑四夫人越是善解人意就越是让许姝心觉不安，可偏偏郑四夫人又愈发体贴，"皇后娘娘召见我的时候说的含糊了一些，只说你的死是一场误会，眼下你无家可归，娘娘怜你孤苦，就将你接进了宫里，又思及我想要个女儿，所以就要将你记在我名下！余下的娘娘一个字也没多说，我亦是不敢多问，可是我却知道娘娘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因为一点儿怜悯之心便如此大费周章的行事！"说到这儿，郑四夫人郑重的看着许姝，"你尽管放心，你与娘娘之间有什么我不会过问的，你不用防备着我！"
许姝愕然，原来郑四夫人什么都知道！所以郑四夫人在皇后面前的惊喜交加是故意做出来给皇后看的，果然都是聪明人呐！许姝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您...都知道了？"
郑四夫人却难得俏皮的一笑，"也不全知道，就猜到了一点点！要说天下的可怜人比你身世更可怜的多了去了，可是皇后娘娘独独对你青眼有加，可见你对皇后娘娘而言不一般，而你又素有声名，不难猜出皇后娘娘对你青眼相看的原因！皇后娘娘是在与你亲近之后才生下公主的，如今你回来了，皇后娘娘便急急忙忙的将你接入了宫中，看来过不了多久宫里又该有喜讯了！"
果然是差不多全知道了！
许姝的脸色变了又变，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她不知道皇后究竟是如何跟郑家交待的，而郑家又是否会将她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暗地里告诉给皇后，她亦是一无所知，或许皇后始终还是对她心存怀疑，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检验！说多错多，她唯有三缄其口，方能随机应变！
"傻孩子！"郑四夫人扑哧笑了，"你真当这是我猜出来的？我可没这么聪明！这是袁嬷嬷与咱们家老太君说话的时候没留神我还没走远就开口了，这才叫我给听见了，我也是这才知道原来你是郑家的大功臣呐！也难怪娘娘一提议，老太君便一口答应了！"
功臣？许姝忍不住想苦笑一声，有朝一日只怕郑家人人都要骂她是祸害了！
"我跟你说这些呢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你处处拘谨着，时时都不自在，花儿一样的年纪怎么却愁眉不展呢？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天天这样会把自己憋坏的！"
郑四夫人苦口婆心，说的句句在理，许姝如何不知道这个理，只是她已经被卷进了漩涡里，万事皆不可由她心了！
郑四夫人抬头抚平许姝的眉心，"太皇太后曾当着满朝文武宫妃命妇的面儿赞你秀外慧中，一个慧字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孩子，你是聪明，这谁都知道，可是慧极易伤，藏拙方是长久之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