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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姝全文阅读

作者:斯人若彩虹     谨姝txt下载     谨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99、心思

    日久生情……

    这样带着别样含义的字眼从许姝口中吐出来却如同“吃饭”、“睡觉”一样的稀松平常,许姝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淡然,即便是面对感情时她的冷静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然而周谨却做不到如此,一听许姝用“日久生情”这个词形容他跟嫚娘的关系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胡说!”赤红着脸,好像随时要跟许姝吵一架一样!

    许姝莞尔,“我猜她之前应该也做过类似的事,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都不值得一提,但是却恰到好处的击中了你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让你哪怕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还仍然能想起来,并为之怀念,怀念着她的好!”

    周谨的脸彻底红了,他再老成到底也终究还是少年儿郎,被许姝说中了心思,难为情的情绪终究占了上风,曾几何时他有这么尴尬的时候了。

    许姝适可而止,调侃了一句,“还是庄离领会的深刻,有女人的地方就有麻烦!”

    庄离果然有远见呀!

    见许姝提到庄离,周谨哼了一声,理智渐渐回笼,许姝都还有一个庄离,他又有什么好觉得羞愧的呢?

    这时又有人来敲门,嫚娘站在门口提着食盒,“公子才回来还没吃饭吧?厨房送了东西过来,奴婢送去时公子却不在房里,便想着公子该是来姑娘这里了,怕饭菜凉了,奴婢便直接带过来了!”

    果真是贴心呢,还怕周谨饿肚子!许姝托腮笑而不语,若是没有许姝刚刚那一番话,此刻的周谨必然是感动万分的,然后就该跟着嫚娘一起回屋吃饭去了,可是刚刚许姝那番话周谨是听进去了,并且觉得许姝说的有道理的,便按耐住起身的冲动,淡淡的吩咐道,“正好,她也还没吃完,放这儿我们一起吃吧!”

    嫚娘愣住,显然周谨的反应和预料的有些不一样,不过却很快反应了过来,应了声“是”便提着食盒进来了,摆完了饭菜又提着食盒出去了,全程都只专注于她手里的活计,未看过周谨半眼。

    嫚娘自然是很了解周谨的口味的,送来的菜色都是周谨喜欢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周谨心里一噎,顿觉隔应的慌,本来还觉得有些饿的顿时也对眼前的吃的失去了兴趣,拿着筷子半晌,最终却夹了许姝面前都快凉了的菜吃。

    这回轮到许姝隔应了,今日她是一个人吃饭,所以并没有用公筷,而现在周谨却吃她剩的菜,这不就是……许姝忍着不适道,“你跟一盘子菜较什么劲儿,她既然都准备了,你就吃了,她作为你的婢女对你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她不是我的婢女!”周谨依旧不将筷子伸向自己面前的饭菜。

    “不是你的婢女?可是她明明刚刚自称奴婢的,她在我面前可从未如此称呼过自己!”面对许姝的时候嫚娘一般都是直接称呼“我”或者委婉一点以“嫚娘”自称,而刚刚面对周谨时,她对自己的称呼才变成了“奴婢”。

    “这事儿很难解释!你把她当作我的婢女也行!”周谨似乎无意跟许姝解释太多,不是他刻意要隐瞒许姝,而是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而他相信以许姝的聪慧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明白这一切。

    而许姝也不问,不问自己身处何地,不问为何周谨会栖身在花楼,不问周谨在平凉要做什么,亦不问他那个受伤了要用牛黄解毒的下属是为何而受伤,更不问她要在这儿呆多久,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哦!”许姝平淡的应了一声,实在忍受不了“看”着周谨吃她的剩菜了,咬着牙坐到一边去了。

    周谨全然未觉,吃的不亦乐乎。以他的身份不该这么不讲究的,可是从小为质的生活让他过不上与他的身份相匹配的日子,况且他也不甘心只做一个质子,就注定要付出更多。

    周谨刚放下碗筷嫚娘便端着茶进来,时间把握的刚刚好,可见她对周谨十分了解。

    “公子请用茶!”嫚娘将茶杯递至周谨面前,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刚刚送上来的饭菜原封不动,而许姝那边的却一片狼藉,两边对比之明显狠狠的扎进嫚娘的眼里,嫚娘眼里迸发出一丝恨意,亦有一丝不甘。

    手不自觉的用力,掰歪了茶杯,茶水沿着杯口溢出就要滴到周谨身上,周谨慌忙挪开了腿,“放下吧!”

    “是……”嫚娘咬唇,将茶杯放在了周谨面前,另去拿了食盒来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到许姝的筷子的时候拿着筷子,手指不由自主的捏紧,筷子开始弯曲,要看就要断了,嫚娘却陡然发现许姝正“看”着自己,心惊之下迅速松开了手,慌忙提着食盒退下了。

    许姝叹了口气,心里对周谨又添了几分不满,他似乎从来都只会给自己惹麻烦,在京城里是这样,在平凉亦是,如今在一个小小的花楼里他都在不知不觉的给自己树敌!

    吃饱喝足,周谨才言归正传,“玉珠的事我会给你个交待的,日后就让嫚娘贴身服侍你吧!”

    “不用!”许姝拒绝了,比起心思深沉的嫚娘,她更宁愿跟浅显单纯的玉珠打交道,“也是我昨天生你的气,迁怒了她,她本也是无辜的,再者经过了这件事她也知道我不是那么得罪的,日后也就安分了,还是让她伺候我吧!”

    嫚娘现在对周谨来说就像一块烫手的山芋,,他想甩给许姝,许姝却拒绝接手,周谨不由有些羞恼道,“那就让她们两个一起服侍你!”

    看出了周谨的打算,许姝当然不会让他如意,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周谨种种令她不满的行为,更是因为她本就对如嫚娘这般脾性的人有着本能的抵触,遂还是拒绝,“不用,我这边一个人都没有都没关系,再说过几天挽风的腿也就好了,况且嫚娘最得你心了,你把她给了我,你身边不就没人服侍了,我也怎能夺人所爱呢?”

300、秘密

    周谨被气的无话可话,若是许姝真的不明白他这么安排的用意也罢,可是许姝偏偏是明白的,可是却又不肯遂他的愿,这才是最让他觉得气恼的地方,而且许姝还用了“夺人所爱”这个词更让他心觉不快,然而他再气恼也无济于事,许姝生着他的气,他又不可能强摁着许姝的头让她答应他的安排,只得悻悻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依旧还让玉珠服侍你吧!她愧对你在先,你却大度不计较,她感激之下服侍也会更尽心,确实比嫚娘更合适!”

    周谨说完便要转身走,许姝却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周谨回头就见许姝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由屏住了呼吸,许姝又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矮身下来,周谨便小心翼翼的半蹲在许姝面前,侧头过去倾听。

    许姝附耳低语道,“你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儿,别惊着门口的人了!”

    周谨瞬间明白许姝这是在说有人在门外偷听他们说话,再一细想便知这偷听的人是谁了,心下一怒便快步奔向门口,门外果然一片慌乱,只是终究还是来不及了,周谨已经跨了出去,抱着臂膀立在门口,冷眼看着前方。

    “公……公子……”嫚娘方寸大乱,惊魂未定下双腿一软便扑通一声跪下,惊慌不安的声音便传来,“奴……奴婢……奴婢不是有意要窃听公子与姑娘的谈话,奴婢……奴婢是有事想禀告公子!”

    周谨双目如霜的扫过瑟瑟发抖的嫚娘,不远处的花丛下露出一角木色,那是嫚娘还没来得及送回厨房的食盒,显然嫚娘收拾完食盒之后就没有离开,而是悄悄折回身来偷听!而被抓了现行之后嫚娘竟然还当着他的面儿都开始撒谎了,并不是坦诚自己的错误,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温柔善良的嫚娘吗?周谨突然便失去了追究下去的耐心。

    “你下去吧!”

    “啊……”嫚娘怔住,她以为她会迎来公子的雷霆大怒,可是现在公子却连骂她都不曾,就这样让她走了,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下去!”周谨耐心全无,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是!”嫚娘慌忙提起裙子就走,周谨在身后提醒道,“别忘了把食盒带下去!”

    嫚娘脚下一个踉跄,眼泪便掉下来了,难怪公子会这样对她,原来是因为公子发现她撒谎了,公子发现她骗了他……

    公子,不是这样的,你听嫚娘解释,嫚娘真的不是有意要撒谎骗您的,嫚娘……嫚娘是关心您呀!

    嫚娘抱着食盒,泪如雨下,泪眼朦胧中看到周谨又返回了许姝的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嫚娘瞬间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漆黑,她服侍公子那么久了,可是在公子眼里却还不如一个相处不过两天的瞎子,公子竟然还要把她送给那个瞎子,公子就这么讨厌她吗?

    嫚娘的手指一点点抠紧食盒,“咔擦”一声,长长的指甲不堪重负被折断了,划伤娇嫩的指尖,血珠迅速沁了出来,汇聚成一个大血珠,“啪嗒”一声滴在地上,摸了一把手指上的伤,嫚娘神色淡漠的看了一眼手上的血迹,仿佛那根本就不是她的血一样,拎着食盒挺直了背脊往外走去,又回头看了一眼许姝房门紧闭的房间,眼里闪过冷冽的光。

    周谨重新回到许姝的屋里却遭到许姝无情的驱逐,“你出去!”

    周谨置若罔闻。

    许姝柳眉倒竖,加重了语气,“出去!”

    周谨淡定的在许姝面前坐下,“是你告诉我她在外面偷听的,现在我把她赶走了,你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许姝咬咬牙道,“我是让你装作没看见她直接就走!”

    周谨摊手,“抱歉,是我会错意了!”

    他明明就懂自己的意思,只是他恼恨自己见证了他的窘态,故意报复自己罢了!许姝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现在她已经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周谨却突然换上一脸正色道,“那枚簪子我已经让人给送过去了!”

    “那就好!多谢了!”许姝微愠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志男姐姐发现自己不见了之后一定很着急,早点儿把簪子送到就能早点儿让志男姐姐知道自己平安无事,也免得她跟着担忧,说好了一起去柔然的,可是自己却食言了。

    周谨又道,“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平凉城?”

    “我问了你就会说吗?”许姝显然已经看透了周谨。

    果然,周谨点头道,“我确实不会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还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你要是觉得闷,可以出去走走,不要暴露行踪便是!”

    “不用了!”许姝并不是客套,她是真的不想出去,寻花问柳之地本就不平静,她又何苦给自己增添事端,她又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出去和闷在屋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随你吧!”周谨也不强求,“只是你要是就待在屋里的话别去前面,前面太吵了!”

    前面都是来寻欢作乐的恩客和迎来送往的妓子,乃是是非之地,能离多远就要离多远,许姝怎会傻的自己送上门去。

    “我一个瞎子去前面凑什么热闹!”

    周谨愣了片刻突然道,“你的眼睛……”

    “是真瞎!”许姝幽幽补充完周谨没有说完的话,每个看到许姝的人都会惊讶于许姝灵敏的感官,然后质疑她是真瞎还是假瞎,这样的质疑许姝见过太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谨忙解释,“我是想说……你的眼睛有根治之法吗?”

    京中传言许姝的眼睛是在大火被烟火所熏瞎的,可是许姝的嗓音却未受半点儿损伤,按常理来说,从火海中跑出来的人在吸食了大量的烟尘之后嗓子也会受损而变得喑哑,可是许姝却没有,她只瞎了眼,嗓音完好,这让周谨忍不住生出一丝疑惑来。

    “没有!”许姝回答的很干脆果断,甚至还带着抗拒,她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周谨心中疑惑更深,许姝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301、许舒

    晚上送洗澡水的果然就换成玉珠了,玉珠看到许姝脸上讪讪的,转念一想许姝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便渐渐恢复自然了。许姝也绝口不提玉珠用苦肉计欲陷害的她的事,玉珠心中赧然,对许姝再难有芥蒂,服侍起来也多用了三分心思。

    虽然许姝交待了挽风不用过来伺候,可是等挽风还是放心不下许姝,腿稍微好了一点儿便指点着玉珠打理许姝的日常,玉珠也不见不耐,很是虚心的接受挽风的指点。

    之后的几天里再也不见周谨的身影了,许姝知道他在平凉必然有所谋算,她不关心,自然也不问,而嫚娘自从那一日之后也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许姝面前了。

    这样过了五六日,挽风的脚好的七七八八了,许姝便开始谋划着离开这里了,一旦上书朝廷上报了她的死讯,那么对于世人来说许姝就是一个死人了,她在这世上只能隐姓埋名的过下去,可是即便是隐姓埋名,她也不想把见不得光的余生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她决定离开这里,哪怕并不知道离开这里之后她能去哪儿?她又该去哪儿呢?

    周谨既然提起过她可以出去逛的话,就说明她并没有被限制自由,她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大抵周谨是以为她无处可去了只能留在这里才这么放心她的,可即便是她无处可去了也不代表她就会愿意留在这里任他安排。

    玉珠经过几日的相处渐渐对许姝改观,不再是像之前那般充满敌意了,反而对许姝生出倾佩之情了,一个瞎子能做到许姝这个地步着实令人倾佩!

    又过了两日,周谨终于出现了,一见面就给许姝带来了一个让许姝不知该喜还是该哀的消息。

    “平凉郡守已经上书朝廷禀奏你病逝的消息了!”

    “哦,我知道了!”良久,许姝回答的相当平静,“许姝”就这样死了,原来死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容易。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许姝了!”

    “可我还是我!”

    许姝并不介意没有了这样一个名号,失去这样一个名字于她而言或许更是一个解脱,她可以因此而摆脱被这个名字而拖累的种种,世上再无许姝,可她还是许姝!

    许姝的洒脱让周谨不由自主的点头称赞,“你这心境让多少人自愧不如,这世上半数的男儿都未必有你这般洒脱!”

    “所为洒脱其实只是看透这凉薄的世道之后的无可奈何罢了!”

    周谨突然又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许姝,“我让人做了新的户帖给你!”

    许姝接过摸着上面的字迹突然失笑了,“许九?你这也太不用心了!”

    “许舒”和“许姝”有什么区别?

    周谨正色道,“总要给你留点儿念想的,你本姓许,因我所累却被迫弃除姓氏家族,舍弃血缘亲情,我心觉愧疚,再三斟酌后保留了你原本的姓氏!即便是隐姓埋名,难道你就真的能抛开过去的一切吗?所以不如索性大方一些,依旧用本来的姓!”就像他单名一个“谨”字,可是傅家人却称呼他为“慎之”,谨者,慎也,他逃不过这个名字,逃不过这个姓,逃不过属于他的宿命。

    然而许姝却真的能做到抛开过去的一切,应该说从决定送嫁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一切,放下了所有与许家相关的一切,这留下的不是念想,是隔应,可是有了这个至少她可以再次大方的行走于这个世界了,遂还是感谢周谨的安排。

    “那舒的意思呢?”

    “舍”就是舍弃、放下,“予”就是给予、付出,周谨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字又有什么用意呢?

    周谨淡笑道,“没什么特别意思,只是刚好和你原本的名字同音而已!”

    “多谢了!”许姝收起户帖,轻吐了一口气,挽风的伤势已经好了,她想要拿到的东西也已经拿到了,是时候离开了,“明天我想出去买些香料,前几天玉珠买回来的成色不好,用不了!”

    闲来无事,许姝又开始捣鼓起制香来,周谨不疑有他,反而笑道,“若是缺银子就问玉珠要!”

    当初许姝匆忙之下被周谨掳走,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这几日的换洗衣服都还是现买的,穿着并不合身。

    许姝撇嘴,“我不带她,我带挽风去!”

    “那我派个人保护你吧!”周谨只当是玉珠又做了什么事不合许姝的心意了,也没在意,毕竟许姝脾气怪异,稍不留神就得罪了她了!

    “好!”许姝没有拒绝,周谨派去保护她的一定是个男人,男人对脂粉之类的东西天生便不感兴趣,想甩掉他是很容易的事,不必为此而跟周谨争辩,反惹来周谨疑心跑不掉就糟了。

    “对了!”临走前周谨突然又转过身来凝重的看着许姝,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了,“高志男病了!”

    许姝愣了愣,终究还是红了眼眶,是她对不起志男姐姐,是她连累了志男姐姐了,志男姐姐一定是因为太担心她了才会病倒的……

    见许姝似乎都要哭了,周谨折身安慰,“她收到你的簪子之后病情已经好转了,之前不敢告诉你,是怕你担心,如今她已见好才敢告诉你!”

    “到底是我连累她了,原还说要陪着她一起去柔然,如今却只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去那么远的地方,而我什么也做不了!”许姝语带梗塞,遂捂着嘴不肯再出声了。

    “她去了柔然我会让人照拂她的!”周谨承诺道,这也算是他补偿许姝的吧!

    “路上你也让雪槐多照顾志男姐姐!”

    “好!”周谨想也没想便答应,片刻后懊恼的一拍额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许姝茫然抬头。

    “雪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周谨咬了咬牙,对于许姝这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又无可奈何。

    “哦,你说这个呀!”许姝恍然大悟,“很早就知道了,这事儿说来话长了,不过知道她跟你联系上是在茶楼遇见你之后!”

302、逃走

    “我去采买药材是临时起意,而你的人事先也不可能预料到我会去买牛黄,可是你的人却在那么多从药铺进进出出的人里独独劫持了我,这就说明他们知道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可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后来我想了想,知道我去买牛黄的人不多,中途我回到府衙向长安公主求来一纸批条,当时萧三小姐和她的婢女雪槐也在,而雪槐是傅家的人,所以我就猜测是雪槐给你的人递了消息,让他们去药铺附近守株待兔等着我!”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雪槐是傅家的人的?”

    “在洛川驿站的时候吧?”许姝回忆了一下,“早前在房县的时候就见过她了,后来再在洛川见到的时候便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果然第二天晚上她就来杀我了……”许姝戛然而止。

    “杀你?”周谨眉头一皱,雪槐要杀许姝显然不是她自己的意思,她必然是听命于傅家,可是傅家为何要杀许姝?许姝又是怎么跟傅家扯上关系的?

    “她为什么要杀你?”

    许姝长叹一声,言多必失呀,她素来谨言慎行的,今日一时失神竟然就说漏了嘴。

    “我方才说过了这事儿说来话长了!”许姝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要解释清楚这件事必然要提起那些让她不愿意再提起的往事。

    可是周谨却穷追不舍,“那就长话短说!”

    许姝垂着眼睫没有说话,周谨索性站到了面前,神色肃穆,“说来话长也无妨,我今日闲,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对于周谨的不依不饶许姝有些恼了,“傅家得知我认识你,并且知道你秘密入京一事,怕我出卖了你的行踪,或是去了柔然后以此为把柄要挟于你,所以就想除去我!”

    傅家是怎么知道许姝认识他的?周谨只想到了一个人,“是傅二哥说的?”

    “是也不是!”许姝以手遮脸盖住手心下脸上的苦涩,“是我自己送上门去的!怪不得别人!”

    许姝去过傅家?周谨越发糊涂起来了,难怪许姝刚刚说说来话长了,果然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

    “我代傅家像你赔罪!他们不该如此对你的!我也该向你道歉,原来不知不觉中我曾差点儿害死了你!”周谨郑重抬手向许姝一礼,“对不起!”

    许姝松开手垂下头去,神色一片哀伤,那是她最难熬的日子了,她努力的想要忘记那一天里所有的一切,可是却是一次又一次被逼着去想起。

    “没事了!都过去了!他们要杀的是许姝,但是我已经不是许姝了,你对不起的也是许姝,不是我!”许姝摆摆手,浑然的不在意,仿佛这些事真的都与她无关了。

    周谨一滞,许姝这算是不接受他的赔礼和道歉吧?

    “所以是庄离救了你?”周谨想起了前几天许姝给他的那封信,能从雪槐手里救下许姝的人身手不可能太差,而就他所知道的,在许姝认识的人当中有这样身手的就只有庄离了。

    “是……是庄离救了我……”庄离不仅救了她,还胁迫雪槐保护她,还帮她把去了柔然之后的路也安排好了……许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庄离……如果庄离知道“许姝”死了会是什么反应呢?她想看到却又不敢看到!他一定会很难过吧……许姝突然觉得欣慰了,在这个世上至少还有人惦记着她,哪怕只有一个人,就只有一个人,她也就满足了!

    许姝提起庄离的时候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有一丝喜悦,又有一丝痛苦,还夹杂着莫名的笑意,这一切都一点儿不漏的都被周谨收入眼底,他想许姝对庄离到底是不一样的,庄离在许姝心里的地位是异于其他人的,他们之间一定有情!

    周谨突然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堵了,莫名觉得不快,尤其是许姝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刺痛了他的眼睛,捏了捏拳头,周谨突然转身走了。

    等许姝回过神来的时候周谨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许姝便唤挽风,低声吩咐,“挽风,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挽风点点头,“东西奴婢都收拾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时候好收拾的,许姝被劫持来的时候除了一身衣裳和一些随身携带的物件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好在那时候她们是要去买牛黄,也知道牛黄不便宜,遂将所有的银两带在了身上,如此她们此番逃走倒也不用担心银钱不够用了。

    第二天许姝换上了她被劫持来的时候穿的那身衣裳,交待过玉珠后便要带着挽风要从后门出去,没想到数日不见的嫚娘却在这时候出现了,“姑娘留步!”

    许姝停住脚步,挽风也跟着停住脚步,戒备的看向嫚娘。

    嫚娘打量了许姝一番,突然拿出一个钱袋来,“公子说姑娘要出去买些东西,怕姑娘银子不凑手,就吩咐奴婢送一百两银子与姑娘使!”

    “多谢!”许姝颔首,示意挽风接过银子,挽风便上前从嫚娘手里拿过了钱袋。

    “姑娘客气了!”嫚娘同样颔首微笑,又主动介绍道,“出了巷子左转有一家张记杂货铺里卖一种叫月下香的香料,在这一带很是出名,姑娘不妨可以去看看!”

    “好!”许姝答应了,就要走,身后的嫚娘又道,“今日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听下头的人是往城东去了,似是有什么急事,怕是也不会回来那么早,姑娘尽管慢一些,不用着急,而且去太早了城门都还没开呢!”

    许姝一笑,嫚娘倒真是不笨,竟然看出了自己想走的意图,只是她却巴不得自己走,所以她根本不会去向周谨告密,甚至暗示自己不用着急着逃跑,周谨没有那么快回来,还告诉自己周谨的行踪,不就是提醒自己要避着周谨吗!

    “好!”许姝笑着点头,转身出了后门。

    门口立着一个青衣男子,吓了挽风一跳,那男子忙揖手,“公子交待让我保护二位姑娘的安全!”

    原来这就是昨天周谨说的派来保护许姝的人,许姝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丝熟悉而又无奈的气息。

303、脱身

    果然青衣男子下一句说的便是,“李奇谢姑娘之恩!”

    许姝摆手,“你不用谢我,救你的不是我,是你家公子,你要谢就谢他吧!”牛黄是周谨从她手里强行抢过去的,她的本意是不想救他的,所以李奇真的不用谢她。

    青衣男子却坚持道,“若非姑娘买到了这牛黄,公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计可施,公子也是为了救我才冒犯姑娘的,还请姑娘不要记恨公子!”

    “不敢!我们出发吧!”许姝笑了笑无意再与李奇客套太多,虽然周谨说的是派个人保护她,可是许姝却明白这个打着保护名义幌子的人其实是为了监视她,怕她跑了而已,不过周谨派了李奇来保护自己倒是于自己更有利了,自己于李奇有恩,即便是最后摆脱他不成以恩相胁李奇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

    “是!姑娘!”李奇侧身让开,挽风从他身边经过时手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衣角,李奇以为是自己挡着路了,忙又后退了一步。

    看着许姝上了马车李奇才翻身上马紧随在马车后往街上驶去。

    为了不让随行的李奇起疑,一开始许姝倒是正正经经的逛了几家香料铺子,随意挑了几样香料买了,有时候还叫上李奇帮着挑选,全然一副真的要买香料的样子,一开始还带着戒备的李奇果然渐渐放下心来。

    到后来为了摆脱李奇,许姝便有意去逛了脂粉铺子和成衣铺子,李奇果然不好意思跟着进去,只在门口等着了。

    见时机差不多成熟,许姝便带着挽风进了一家成衣铺子,女掌柜热情的迎了出来,“小姐里面请,想买点儿什么?衣裳,还是料子?咱们这儿应有尽有,您想要什么有什么!”

    “有什么好的都拿出来瞧瞧吧!”许姝做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女掌柜脸上顿时堆出十二分的笑意将许姝迎了进去,“里面有雅间,小姐里面说话!”

    许姝跟着女掌柜的进去雅间,突然便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口气,“掌柜的救我!”

    女掌柜的吓了一跳,“小姐这是怎么了?”

    “掌柜的看到刚刚跟在我后面那个带着刀的男人吗?”

    女掌柜的点头,她正是因为看到了那个人才断定许姝是个大主顾的,平常人家的姑娘出来闲逛哪来的家丁保护呢,还是带着武器的那种。

    “那是家父派来监视我的呀!”许姝努力做出一副悲戚的语气,“家父将我许给了世交家的表哥,可是……可是我……我不喜欢那个表哥,不想嫁给他,父亲怕我逃婚便日日使人监视着我,今日好不容易能出来透口气,我再也不想回去了,可是门口却有人跟着,唯有借贵地从后门脱身了,还请掌柜的通融通融!”

    许姝带着幕离,是以掌柜的也看不出她是个瞎子,只当许姝说的是真的了,正唏嘘着,这时挽风又塞了两锭银子在女掌柜手里,“掌柜的就帮帮我家小姐吧,来世奴婢结草衔环也会报答掌柜的大恩大德!”

    女掌柜的拿着银子看了看又塞回了挽风手里,咬牙道,“好吧!我就帮小姐这一回吧!只是这银子我却是不能要的!小姐这般知书达礼,合该配个情投意合的郎君,令尊如此独断着实不妥,我这便带你们从后门出去!”

    “掌柜且慢!”许姝又道,“若是我久未露面门口的家丁必然起疑,还需设法将他困住才是!”

    许姝挑中这家店并不是随意的,挽风都看过了,这家店后面隔着一条街就是湖,街边停着许多供人租用的游湖的船,她们从这边后门出去,一刻钟就能上了船,只要掌柜的帮忙拖延住李奇一刻钟的时间,她们就能顺利的逃走。

    “这……”女掌柜无计可施,“小姐可有高见?”

    许姝点头推开了门,扬声叫道,“李奇!”

    李奇忙闪身进来,“姑娘有何吩咐?”

    许姝笑道,“这家的衣裳物美价廉,刚刚听挽风说你的衣裳都破了,我送你一身新的吧!”

    李奇低头一看外袍果然破了一个口子,挠挠头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一个大老爷们,破了就破了,不打紧的!”

    许姝道,“怎么?你这是嫌弃了不成?才说我于你有救命之恩的,现在救命恩人的话也不听了?”

    “……”李奇挠着头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挽风见状上前推他往对面的雅间去,“小姐都说送你了,你还客气什么!”又对掌柜的道,“掌柜的,还不赶紧让人将衣裳都呈上来!”

    “嗳!”掌柜的应声叫来伙计抱着衣服领着李奇去了隔壁的房间,见房门关上,忙领着许姝主仆往后门走去,到了后门口,掌柜的语重心长道,“这位小姐,小的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说与小姐听,小姐可否赏脸听一两句话?”

    “掌柜的但讲无妨!”

    掌柜的叹气道,“小姐这是要和情郎私奔吧?”

    许姝刚刚撒谎时刻意的停顿就是为了引导掌柜的往这方面想,以增加谎言的可信度,是以也不反驳,反而把头垂的更低了。

    掌柜的见状不由摇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这句话小姐必然是知道的,小姐可要想清楚了,你一旦踏出这个门,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令尊为小姐定下的婚事眼下是不合小姐的心意,但是对方的人品相貌如何小姐也不清楚,又怎知他不是良配呢?而小姐心仪之人难道便又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但凡有担当的男子都不会怂恿女子与他私奔的!”

    许姝不曾想到过一个第一次见面连彼此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都会这么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不由有些感动,可是她还是要走,她不能留在这里,不能留在周谨身边。

    “多谢掌柜的一番教诲!掌柜的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意已决,绝不回头!”

    掌柜的长叹一口气开了门,“那小的只能盼着小姐万事顺心如意了!”

    许姝冲掌柜的一礼便拉着挽风匆匆出门而去。

    看着许姝匆忙离开的背影,掌柜的眼眶微微湿了,当年她那闺女也一定是这样满怀憧憬的跟别人走了的,也不知道闺女现在过的怎么样了,那个男人对她好吗……

304、弄丢

    坐上了游船,许姝长吁了一口气,一吐数日以来积压于内的郁气,她终于自由了,终于摆脱了所有的一切,以后她终于可以逍遥自在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了。

    许姝趴在船沿边上,椅靠着船舷,探出半截身子来,挽起袖子,露出纤纤玉臂,将手伸进湖水里,沁凉的湖水接触皮肤时凉意激的许姝一个激灵,许姝却愉快的笑出声来,这是自由,是无拘无束的感觉,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觉了,凉凉的湖水从指尖的缝隙穿过,也带走了心底所有的不快。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呀?”挽风在许姝身后拉着她的裙角,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掉湖里去了。

    “先玩会儿再说!”许姝以手撩着湖面,玩的不亦乐乎,“咱们先玩一阵,然后回城里去找间客栈住下来,再找个典当行赁个院子长住!”

    “住下来?”挽风惊讶道,“小姐,我们不走了吗?就在这儿住下来?”挽风以为许姝脱身后会想着回京城,回到桃花山庄去。

    许姝点头,“暂时住下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跑了之后他们一定会派人去找,因为今天嫚娘暗示过我出城的事了,所以他们一定会认为我们会出城去,往出城的方向找,而我们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在城里住下来,他们在平凉城里已经逗留了很有些时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我们就安安心心的在城里住上几个月,等他们走了再说!”

    和亲的队伍已经出关了,用不了两个月就要到达柔然的王城了,那个时候周谨必然得露面,所以周谨不可能在平凉城停留太久的,他一定会回到柔然去,周谨回了柔然,就是她们离开平凉的时候。

    挽风点头,深觉许姝说的有道理。

    李奇被两个伙计架着试了一身又一身,试来试去也没觉得有什么区别,渐生不耐,只是这是许姝让他试的,许姝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也不好拒绝,更不好露出不耐烦了,只得由着伙计一套一套的取来衣服认命的换上。

    试了有十来套之后李奇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穿着衣服冲了出来,没想到正好看着老板娘抱着一叠瓜子坐在门口嗑瓜子,顿时愣住。

    女掌柜的啐了一口,“小子!往哪儿看呢!”

    李奇慌忙别过脸去,红着脸问道,“我家小姐呢?”

    “哦,你说她呀!”女掌柜的淡定的吐出两片瓜子壳,指了指对面的一排铺子,“她嫌你试穿的太磨叽了,就先走了,说是要去对面的铺子逛逛,你放心,你的衣裳她已经帮你付过款了!”

    临走前挽风还是将银子留在了房间的桌上,掌柜的回来后收拾屋子的时候才发现!

    一听许姝走了,李奇立刻冲了出去,直奔对面的铺子而去,女掌柜在他身后大喊,“哎~你的旧衣裳!”

    李奇一摸腰间,果然没摸到佩刀,顿时黑着脸又回来了,从伙计手里夺过自己的刀,旧衣裳也不要了又匆匆走了。

    李奇把整条街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许姝的人影,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把许姝弄丢了!不!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许姝跑了,许姝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李奇顿时羞愧万分,匆匆往回赶,才进门便碰上周谨,顿时头皮一麻。

    周谨看到李奇微微觉得奇怪,“你怎么在这儿?你的伤已经好了?”

    李奇硬着头皮回答道,“属下的伤已经全部都好了!”

    周谨点头,“那就好,过两天我就要走了,平凉城里的一切就留给你照应了!”

    “是!”

    李奇拱手应答,见周谨转身要走,不由叫住了他,“公子……”

    “还有什么事?”

    “我……”李奇吞吞吐吐的,周谨皱眉,“有话就说!”

    李奇扑通一声跪下了,“属下该死!属下把姑娘弄丢了!”

    为了不泄露许姝的身份和行迹,周谨让下面的人一律称呼许姝为姑娘,以免让人将她和大名鼎鼎的许九小姐许姝联系起来。

    可此时李奇口称姑娘,周谨一时没有能将李奇口中的姑娘和许姝联系起来,“谁丢了?”

    李奇羞愧难当道,“今日属下陪同二位姑娘出去买香料,路过一家成衣铺子,姑娘要去买衣裳,然后……然后就把姑娘弄丢了!”

    “怎么是你陪着她去的?”周谨明明记得他安排去保护许姝的人不是李奇,“林恒呢?他去哪儿了?”

    “是属下想当面向姑娘道谢,就给林恒安排了别的差事!”李奇为自己的自作主张后悔不已,公子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怎么能自作主张呢!

    周谨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你确定是你把她弄丢了?难道不应该是她避开了你跑了吗?”

    诚然周谨说的是事实,李奇更觉羞愧,“属下无能,请公子降罪!”

    “你确实无能!”周谨毫不客气的批评他,“你这样的身手还让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从你手里跑了,我都替你感到耻辱!”

    李奇涨红了脸请罪道,“请公子再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属下带人将姑娘找回来!”

    “你能把她找回来?”周谨摇头,“你要是能把她找回来也就不会把她弄丢了!”

    “我……属下……”弄丢许姝李奇无力辩解。

    “你下去吧!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周谨摆摆手,已经有了对策。

    李奇不解道,“难道就这样让她走了吗?”

    “怎么可能!”周谨冷笑一声,他这辈子遇到的挫折有一半都是拜许姝所赐的,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我亲自去把她找回来!”

    公子出手,必然能将姑娘找回来了,李奇放心了,却又忍不住替许姝求情,生怕周谨盛怒之下伤害了许姝,“姑娘或许是只是一时贪玩才跑出去的,还请公子……”

    周谨斜瞟了李奇一眼,“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给别人求情,下去领罚!”

    “属下告退!”李奇垂头丧气的下去了,他怎么也没想通许姝怎么就跑了,他一点儿苗头都没看出来呀!

    “许姝!别让我抓到你,否则你死定了!”周谨暗暗在心里发誓!

305、分析

    周谨发狠说要亲自将许姝找回来,可是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找起,许姝诡计多端,心思异于常人,不能常人的思维去衡量她的行事方式,再者许姝今日的出逃是蓄谋已久的,她既然逃了,就绝没可能那么容易就被他找到。

    静下心来周谨想了又想,许姝刚被劫持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生了要逃走的心的,所以她故意在他面前挑破嫚娘的心思,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许姝不满他劫持了她,故意用此事来看他笑话的,殊不知许姝看了他笑话之余还有别的目的。

    故意让他对嫚娘产生隔应,然后她顺理成章的摆脱了谨慎的嫚娘,留下心思粗浅的玉珠,就是不想被嫚娘觉察出她欲逃走的心思。

    为了不让他生疑她还刻意大张旗鼓的开始制香,做出一副安分守己安于现状的样子,由此自然而然的引出亲自采买香料的事,而她正可以借此机会出逃,一环扣一环,许姝缜密的心思可见一斑。

    好你个许姝!

    看着纤柔不堪一个弱女子,可这弱女子的气囊下却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三言两语间就将人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周谨咬咬牙,将心头翻滚的怒气压抑了下去,这是他第几次栽在许姝手里?只要对上许姝他似乎从来没有讨到过便宜,这一次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可恶的女人找出来!周谨紧拽拳头暗暗在心里发誓!

    可是该怎么找呢?

    周谨拿来了平凉城的舆图,他所处的烟花巷原名清凉巷,前朝时这一条街住的都是贫苦的百姓,为了生计渐渐有人做了暗娼,发展到现在这一条巷子里已经全都是妓院了,所以亦被平凉城的百姓称作烟花巷。

    烟花巷位于平凉城的西面,烟花巷再往后便是平民百姓的聚集地了,那边鱼龙混杂,人多眼杂,地势复杂,岔道极多,许姝目不能视行动不便,去那边对她逃走没有任何帮助,所以她不可能往西去的。

    李奇是在城南的成衣铺子把许姝弄丢的,住在城南那边多是富贵人家,那边相对来说要人迹稀少一些,且墙高巷深,更利于隐藏行踪,所以许姝选择了从那里脱身而逃。

    她从城南脱身后,会逃到哪儿去呢?她会怎么做?

    周谨闭上眼睛,如果他是许姝,他会怎么做?

    首先要摆脱李奇的跟踪,这一点儿许姝已经做到了,她不仅摆脱了李奇,还成功的绊住了李奇给自己赢得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用于逃跑!

    摆脱李奇之后她又该怎么做呢?

    她一定会立刻远离李奇的可控范围,远离危险是人的本能,许姝也非常清楚,一旦她被李奇抓到,她绝对就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了,所以在摆脱李奇之后她绝不会在成衣铺子附近逗留,她会迅速逃到一个李奇短时间内无法搜寻到的范围里,等待李奇走后再做下一步打算,因为她的行动不如李奇迅捷,所以她必须要避开李奇才能行动,在李奇满大街的找她的时候她应该就躲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估算着李奇的下一步行动。

    而李奇在发现许姝不见了之后第一反应是去寻找许姝的下落,在满大街遍寻不见许姝的踪影之后意识到许姝的失踪是她刻意为之之后一定会赶回来向自己禀告她失踪的事,因此李奇便远离了城南,而这个时候便是许姝的脱身的最佳时机了,猜测到这个时候许姝会怎么做是找到许姝的关键。

    许姝的目标是出城,她不会留在平凉城,可是她会立刻出城去吗?如果许姝要立刻出城的话现在应该就在出城的路上了,她会从四个城门中的哪个城门出城呢?

    “林恒!”周谨突然叫了人入内,吩咐道,“让人盯着四处的城门,若是看到她出城就立刻给我押回来!敢闹就打晕了!”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林恒不敢耽搁,今日弄丢许姝他也有一半责任的,若是能抓回许姝尚可以将功赎罪。

    “还有,留意各个车马行的马车!她们不可能徒步出城的!”

    她们主仆二人一个瞎,一个身量高于常人,走在街上太过引人注目了,她们要逃走必然要雇辆马车,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愿意出城的马车不多了。

    “属下明白!”

    可是如果许姝并没有立刻出城去呢?周谨忍不住有这样的怀疑,并且越来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如果是旁人,周谨或许不会有这样怀疑,可是这个人是许姝,诡计多端的许姝!许姝凡事都要比别人多算计一两步,所以她才能凡事都走在别人前头,要想胜过许姝,唯有比她还快一步,唯有算到她会走哪一步才能赶在她前面截住她。

    正常人要逃跑的话肯定是会在脱身之后立刻就出城,有多远就跑多远,可是许姝呢?许姝会跟别人一样想吗?

    “许姝……许姝……”周谨屈着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浮躁的心情慢慢沉淀下来,似乎从琢磨许姝的想法里获得了乐趣,甚至沉迷其中。

    许姝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要么不出手,一旦动作必然一击必中,即刻出城对她来说并不是百分百保险的,这个时候李奇已经发现她失踪的事了,并且自己也会派人去找她,这种时候如果她还出来行动被抓到的概率很大,逃跑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许姝应该会对每一个行动都慎之又慎,所以有风险的事她是不会做的,比起出城,留在平凉城更安全一些,而且平凉城这么大,藏两个人太容易了,许姝可以轻而易举的隐身于城中,只要她不抛头露面,暴露行踪的几率几乎为零。

    许姝应该还在城里,正静静的呆在某一处,静等着他的人去找,满城奔波,然后无功而返,最后无奈放弃,那个时候她才会再有行动。

    可是即便是许姝真的留在城里,周谨又能怎么样呢?偌大的平凉城,要找两个存心藏起来得人又谈何容易?况且他在这里也没几天好待的了,人还没找到,他就已经要走了!

    一切还是要从源头开始查起!

306、新生

    许姝在湖上悠闲自得的消磨了半日时光,直到半下午了感觉腹中饥饿才让船家从水面靠近另外一条街口的码头靠了岸,付过船资后便携着挽风走了。

    由挽风出面在客栈里安排好了房间,并从后门将许姝接了进去,许姝和挽风分开行动也是为了减小目标,现在周谨的人一定在四小打探她们两个的行踪,不用想许姝便知道他们的重点放在“瞎子”上,只要许姝不出现在人前,人们就不会特别关注挽风,她们也就不会暴露行踪。

    客栈的条件自然要简陋的多,哪怕挽风要的是最好的房间,可是比起许姝住过的任何一间房来说都还要简陋,只是许姝却不在意这些,重获自由宛若新生的喜悦让她可以忽略掉其他所有不如意的一切。

    不一会儿小二送来了饭菜,两碗菜两碗饭,简直不能更寒碜了,挽风心疼道,“小姐且先将就两天,等咱们赁了院子,奴婢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给您!”

    “没什么不能吃!”许姝端起碗扒了一大口米饭,才嚼了两口就被米饭里石粒咯到了牙齿,顿时皱起眉头。

    “小姐……”挽风紧张的看着许姝,不知道许姝究竟怎么了。

    一咬牙许姝便将米饭和着石粒咽了下去,“没什么,吃饭吧,在外面不用讲究那么多,你坐下跟我一起吃吧!”

    “嗳!”挽风端着碗坐下了,看许姝并不挑剔菜色,吃的似乎津津有味,眼角不由湿了,她家小姐什么时候住过这么破的地方,吃过这么难以下咽的饭菜了,那个害小姐落到如此境地的男人究竟是谁?

    “小姐……”

    “嗯?”

    “那个……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哪个?”许姝夹菜的筷子一顿。

    “就是那天从茶楼里将小姐您抱出来的那个男人,之前在桃花山庄也出现过的……”许姝不向婢女们解释的事,婢女们也一向不问,可是今日挽风实在是按耐不住了,只觉告诉她那个男人跟自家小姐之间的关系不止是她看到了那样,而且那个男人跟她见过的庄公子不一样,庄公子对小姐那么好,小姐在庄公子面前从无防备,可是小姐在那个男人面前却充满了戒备。

    许姝微微红了脸,“你别管这个,反正以后也没机会再见到他了!赶紧吃饭吧,吃完了我有事交待你!”许姝不是不愿意解释,而是一旦解释就要牵涉到太多的辛密,而这一切是不该挽风承担的。

    “哦!”挽风赶忙低下头去不再追问,小姐不说必然有她的道理。

    吃完了饭许姝交待挽风赁院子的事,“为了不暴露行踪,这几天我就待在屋子里,由你出面去赁一套院子,要独门独户的,前后都开门的,贵一些也没有关系,先赁个半年吧!”

    “半年?”这么久呀!挽风不解,难道小姐要在平凉城过年吗?

    “嗯!”许姝点头,“时间短了别人未必愿意租给咱们,反正也不缺那点儿银子!明日去找院子之前你先去车马行雇辆马车来,然后把马车上车马行的徽记摘下来,这几日你进出,还有我们以后出入都要用这辆马车的,所以挑个稍微好一些的!”

    挽风一一记下了。

    “还有就是趁着现在天还没有黑先去帮我买几身衣裳来!”许姝闻着身上夹杂着各色气味的衣裳直皱眉。

    “奴婢这就去!”

    挽风去了不多时便回来了,到底是伺候许姝多年的人,即便是买的成衣,许姝穿上也刚刚好,不大不小。

    一夜无梦,第二日一大早挽风依着许姝的安排赁好了车辆,换了徽记,又托了客栈的掌柜介绍了相熟的牙行着手赁院子的事。

    因挽风出手阔绰,牙商很是殷勤小意的招待,接下来几日带着挽风四下看了许多院子,更是将合适的院子造了个册子一一标明详情,以供比较,挽风将册子拿给许姝看,“小姐喜欢哪一个?”

    许姝摸着册子想了半晌,“最后面那两个都是不错的,前一个院子大一些,带了个小花园,后一个带了一个两层的绣楼,在二楼能看到街口的路,唔……那就最后一个吧!”

    挽风赞同道,“奴婢也觉得最后一个好,最后一个院子里就有井,咱们就不用去巷子里头的井里挑水用了!”

    “那更好了,这就定下来吧!”

    许姝做了决定,挽风立刻去牙行签了契约文书,付了佣金,牙行便将院子的钥匙给了挽风,哈着腰送别挽风,最后还道,“这院子姑娘要是住的称心也是可以买下来的,姑娘要买的话小的可以让东家给您算便宜些!”

    挽风笑着点头,“如此就多谢了!”

    牙商又道,“那院子也不小,日常洒扫也有不少活计,姑娘要是缺使唤的人手也尽可以来找小的,保管给您介绍几个老实又得力的仆役!”

    挽风依旧笑着应好,回了客栈将钥匙给了许姝,想着牙商的提议觉得有理,便道,“小姐,咱们是不是还要再买几个仆人来,现下连个看门户的人都没有!”

    许姝摇头,“赁院子已经是迫不得已了,再去采买仆役动静就太大了,况且花楼的人常年是跟人牙子打交道的,回头我们这边刚买了人,那头便得了消息找上门来了!”

    挽风一凛,羞愧道,“是奴婢想差了!”

    许姝又道,“若是要住的舒心,院子里确实是缺了使唤的人了,只是当下也不适合添办,回头搬进去了再问问左邻右舍,看有没有手脚勤快的帮役荐一个,每日来帮着做些杂事!”

    挽风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就今天晚上吧,待会儿把东西收拾收拾,找掌柜的清算了房资就走!空了院子新搬进去人总是少不了有人来探查动静的,晚上人少,听到动静也不好出来看了,省了我们许多麻烦!”

    “还是小姐明智!”挽风赞了一声便去收拾行囊,本就没什么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两个小包裹,又去楼下找了掌柜的结了房资,便同许姝一道出了门上了马车,直奔新赁的院子去。

307、找到

    新赁的院子与许姝之前栖身的客栈离的并不远,就隔了两条街的距离,城南这一带住的多是富商,是以整条街的院子都建筑的十分华丽气派,一色的青砖高墙,便是连路也比隔壁的街宽了两尺。

    许姝租赁这个的院子据说本是一位富商购置给他一个外室的,只是这位富商还没来得及将这位外室金屋藏娇就被家中大妇发现了,大妇将外室一顿毒打后撵走了,这屋子自然也就空了下来。富商便托给牙行转卖,然而这院子比旁的院子要小上一些,在地来的富商多是拖家带口的,小院子不够住,是以许久也没卖出去,于是便改成租赁,这才被许姝租了过来。

    这座小院位于街的拐角处,是以它才比周围的院子都小了一些,只是这也刚好有一个好处,爬上二楼的游廊刚好可以两头街口的情形,万一有什么事儿发生,也能早早做出反应,这就是许姝挑了这座小院的最主要的原因。

    马车行驶了约有两刻钟后停了下来,挽风扶着许姝下了马车,“小姐,到了!就是这儿!”

    青砖砌起丈高的围墙,宅门在中间靠右的位置,门口有三级石阶,门边两侧立着两个小小的镇宅石狮子,对开的棋盘门板,一左一右各装饰有一个铜制的兽面门钹,再往下便是锁着门的青铜大锁了。

    挽风拿着钥匙开了门,扶着许姝进门,马车夫跟在后面卸了门槛将马车赶进了倒座房里。

    挽风指着四下院子里道,“牙行的人刚派人来打扫过,院子里处处都是干净的,屋里也都擦洗过了,被褥用具等奴婢也是买的新的亲自看着他们布置的!水井在屋子后面挨着厨房,以后打水做饭都方便了”

    “挽风真是能干!”许姝夸了一句,立在院子中央仰起头深吸口气,这是自由的气息,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惬意了。

    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并往下滑落,许姝伸手捏住一摸竟然是片花瓣,可是她却没有闻到一丝香气,这是海棠花瓣吗?

    “院子里有栽种海棠吗?”

    挽风四下看了一眼,摇摇头,“没有呀,只有两株金桂,还有几盆菊花!水井旁边还有棵玉兰,这个时节还没开花!”

    那哪来的海棠花瓣?

    捏着花瓣,许姝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又有花瓣落在脸上,许姝任由它滑落,抬起头“看”向二楼的方向。方才许姝沉浸在重获自由的喜悦中难免会大意,而周谨又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是以许姝一时没有觉察到,现在回过神才警醒屋内早藏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挽风顺着许姝的头看过去,惊呼道,“是……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刚刚为什么都没有发现?

    “二楼风大,下来坐坐喝杯茶吧!”

    “好呀!”周谨将手里的海棠花瓣悉数抛下,位置距离都把握的刚刚好,所有的花瓣尽数都落在许姝的身上,然后拍了拍手从窗户里跳了下来。

    许姝拍了拍身上的花瓣迈步进了屋直接坐到上首,周谨看了看屋里的陈设,坐到了许姝旁边。

    “挽风,沏茶!”

    “小姐……咱们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准备茶叶……”挽风为难看着许姝。

    “那就去买!现在就去买!”许姝定定的“看”着挽风。

    挽风会意,“奴婢这就去!”还没走到门口便叫马车夫套车,马车夫刚把马车卸下来,又重新套上赶着马车出去了。

    周谨静静的注视着挽风离开,嘴角扯出一个冷冷的弧度,一个都别想跑!

    “没有茶叶,也没热水,只有凉水一壶,平宁王多担待着些!”许姝提着茶壶给周谨倒了杯凉水。

    “生气了?”周谨挑眉,许姝真正生气的时候反而显得格外平静,并且礼数周全,可不待许姝回答周谨便已冷了脸,“你还有敢生气?一声不响就跑了,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为了找你我……耽搁了我多少事?”

    “所以我连生气的资格也没有了吗?”许姝平静的反问,“在平宁王心中究竟把我许姝当成什么了?被你劫持的人质?还是依附于你的附庸?”

    周谨黑着脸没有搭话,来这里之前他设想过千种万种许姝可能的反应,可是当真的面对许姝平静的愤怒和凛冽的质问时他还是无力招架,许姝总是擅长这样直击别人内心深处最薄弱的地方。

    “之前你还说感激我救了李奇的命,可你就是这样感激我的吗?我就连一丁点儿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我的举止言行都必须要经过你的许可吗?还是说之前你说的那些感激的话都是假的,你的本意其实就是想将我软禁起来为你所用?”

    许姝一个又一个的质疑让周谨无言以对,最后更是一语道破周谨隐藏于内心深处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周谨闭上了眼睛,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的事,许姝便已经洞察了他的目的,日后无论他做什么都已经摆脱不了利用她的嫌疑了,可是即便如此,许姝今天还是必须要跟他走。

    “是!我承认,当初我将你带走,不仅仅是因为想要牛黄,也不仅仅是因为怕事发后你被牵连,我还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只是这件事周谨还没有想好怎么跟许姝开口,许姝便已经逃了。

    “既然是帮忙,那我可以选择不帮!”许姝直接拒绝了。

    周谨露出一丝不出他所料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说的,所以才一直没有开口!”

    “你是想以怀柔手段慢慢打动我,假以时日我就会心甘情愿的为你赴汤蹈火吗?”

    许姝面露嘲讽,在花楼的那几日虽然周谨并没有日日出现,但是却时不时的出现玉珠的口中,不是“这是公子吩咐奴婢买个姑娘的,是当下最时新的款式!”,就是“公子说姑娘爱吃鱼虾,特意吩咐厨房做给姑娘的!”,诸如此类,无一不是给许姝一种周谨对她体贴入微的印象,平常女儿家遇上这样的事不消几天功夫就一颗芳心暗许了,可是她是许姝,她那颗心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308、活该

    “可不是已经被你识破了吗?”周谨颇有些觉得挫败,面对许姝,他还真没有完全胜过她过,即便此刻他找到了她,让许姝策划良久逃跑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可是同样的,他也没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许姝既然已经洞悉了他的目的,又岂会轻易遂他所愿?他之前的盘算是彻底落空了,而且他今日要是再次强行带走许姝,只怕就真的将许姝得罪的死死的了,她不反过来报复他对她做的一切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根本不敢再起借许姝之力来达成目的的念头了。

    “哪怕我不能为你所用,可你还是要带走我不是吗?”她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周谨想要带走他的想法,那又何必再多费口舌呢?

    周谨点头,“是!今天你必须跟我走!你要么乖乖的跟我走,要么像上次一样!”

    像上次那样,他抱着她……

    两人俱都愣了片刻。

    还是许姝先回过神来,淡淡一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的石阶上才停下来,“这院子我租了半年的期限,本以为至少能住上两三个月的,可现在一个时辰不到竟然就要走了!真是心疼我那几十两银子,还没听个响就这么没了!”

    许姝的手拂过门廊,拂过栏杆,拂过栏杆下的矮子松,脸上带着无限的留恋,似乎对这个地方充满了不舍。

    “挽风说院子里有金桂,有菊花,我还想着得闲了采一些晾干了做花茶的,现下只能浪费了!”

    许姝寻着香气摸索到了一盆菊花旁边,“是瑶台仙子,可惜还没完全绽开!”许姝掐下半开的花苞拿在手里闻了闻,香气冷冽而浓郁,“完全绽放的时候更香!”

    许姝似是在与周谨,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周谨立在廊下看着许姝触摸着院子里每一样物件,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专注,周谨心里突然有些不是个滋味儿,对这个院子许姝应该是倾注了十二万分的心血的,她是那么的想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哪怕只有短短的两个月,可是自己的出现打破了她希冀中的宁静,自己何其残忍……

    许姝渴望平静和安定,却又永远处于颠沛和流离之中,在京城里她要不停的为许家奔走,即便是最后避入别庄,也逃不脱被压榨尽最后一点儿利用价值的命运,她渴望的从未真正得到,她在无奈中不断的被迫妥协,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挽风还说午后有棵玉兰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可惜这个时候还没开花……”

    许姝往屋后走去,手里已经捏了一把折下来的花枝树叶,循着水声和凉意,许姝果然找到了那颗玉兰树,双手合抱的树干稳重而结实,许姝靠着树干半晌,突然道,“你能帮我搬个梯子过来吗,我想折一枝树枝下来!”

    周谨点头,“梯子在哪儿?”

    许姝想了想道,“你去倒座房里找找吧,挽风说杂物都堆在那里!”

    高墙大院的周谨也不担心许姝会跑,更何况为了以防万一,外面他也安排了人手盯着,许姝插翅也难逃,便转身去找梯子去了。

    周谨走后,许姝抱着花枝往前走了几步,磕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坚硬物体,伸手一摸是青石砌成的井沿,许姝便坐下了,阵阵凉意顺着井壁从水井深处蔓延上来,冷的许姝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儿倒是夏天一个极好的乘凉的去处,可惜了……许姝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周谨去了倒座房,将三间房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梯子,疑惑之下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拔腿就往院内冲去,他怎么就忘了呢?他第一次见许姝时许姝是从树上被他打下来的,许姝是会爬树的,她要折树枝完全可以爬上去,要什么梯子呀!她这是要支开自己,她果然是还想逃吗?

    周谨怒气腾腾的奔至屋后果然不见许姝的影子,顿时气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接二连三的被同一个人欺骗,个中滋味真不是别人能体会的。

    周谨先抬头看了眼高大的玉兰树,树上没有人,树干上也没有攀爬过的痕迹,许姝没有在树上,便又一跃跳上墙头,自己安排的人正在墙外巡视,看来许姝也没有出去,当然这墙许姝也爬不上去。

    那许姝去了哪儿呢?

    周谨环视这个小小的后院,再无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了,这么短的时间里,许姝能躲到哪儿去呢?

    整个后院安静极了,连一丝风都没有,唯有辘轳上的麻绳轻轻晃动着……

    等等!没有人动它,绳子怎么会动呢?

    周谨犀利目光便凝在了水井上,井沿上还残留着白色的菊花花瓣,周谨探头往井里一看,水面上果然铺满了花瓣和叶子,然而依旧没有看到许姝。

    难道许姝在水里?

    周谨拧眉,这天气井水冰凉入骨,许姝那身子骨如何守得住?顿时三两下脱了外袍和靴子,站上井沿一跃而下跳进了井里。

    井口虽小,内里空间却颇大,周谨吸了一口气埋头钻入水中,果然看到了抱着水桶将自己整个人都隐藏在水下的许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扑过去一把将她拎出了水面,劈头盖脸便骂道,“你还要不要命了?你又看不见,万一这井里没水,跳下来还不摔死你!你宁愿死也不愿意跟我走是不是?”

    可是许姝却半点儿反应也没有,周谨伸手拍了拍许姝的脸,“醒醒,快醒醒!”

    许姝还是没有反应,竟然已经昏死过去了。

    周谨又气又急,看了眼头顶上离的有数丈高的井口,再看看昏死的许姝,再这么泡下去许姝就要没命了!一咬牙周谨伸手解下了许姝的外衣将许姝绑在自己身上,顺着辘轳上的绳子爬出了井,解开腰上的衣服,许姝顿时滚落在地上。

    出了井在光亮下才发现许姝的嘴唇一片乌紫,看来她躲在水里的时间不短了,难怪会晕过去,不被憋气憋的晕过去,也会被冻的晕过去。

    “活该!”周谨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恨恨的骂道。

    虽然嘴上骂着,周谨到底也不可能就这样放着许姝不管,便拦腰一捞将许姝抗在了肩上往屋里去了。

309、着凉

    此刻的周谨无比庆幸自己早来了一刻钟,将这个巴掌大的小院里的各个房间和构造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是以此刻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属于许姝的卧房,可是就在打算将许姝整个人都丢到床上去的那一瞬间却迟疑了。

    让许姝就这样穿着一身湿衣裳躺在床上并不会比泡在井水里好上多少吧?

    可是……

    看着许姝那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周谨犯难了,难道要他给许姝脱吗?那个被许姝借着买茶叶的由头打发实则是暗示她逃走的婢女现在应该已经被林恒带回清平巷了,眼下还真没有一个可以给许姝换上干燥衣物的人,也不能任由许姝就这样穿着湿衣服吧,许姝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青白,嘴唇也乌紫一片了,显然是冻太狠了。

    似乎没有选择了!

    咬咬牙,周谨把眼睛一闭,横下心来,手便伸向了许姝肩头,触手是冰凉的肌肤,冷冽的触感带着微微的湿意,周谨手指不由轻颤,然后飞快的缩回了手,握住手指有些愣神,闭上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刚刚那触碰的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手指上,原来看不见的时候触觉会变得这么敏感吗?敏感到他整颗心都抑制不住的悸动。

    愣了片刻,周谨终于深吸口气后整个手便落在许姝肩头,抓起一块衣襟用力一扯,只听见“哧啦”一声,一大块衣襟碎片就被扯下来了,周谨随手丢在了地上,又把手伸向另一个肩头如法炮制。

    周谨本就不懂女子的服饰,又闭着眼睛,用正常办法根本没有办法将许姝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他只能出此下策,撕这个方法虽然暴力了些,但是效果却很好,很快就将许姝剥了个精光。打横抱起许姝时,周谨的手臂都微微颤抖着,隔着他身上薄薄的布料,他似乎能感觉到许姝皮肤上的凉意,而横在许姝背上的左手上有些许凹凸不平的触感,不似搁在她大腿后侧的右手上那光洁细腻的柔软……

    来不及多想,周谨飞快的将许姝放在床上,拉过被子将许姝盖住,这才睁开眼睛大口的喘气,回头一看许姝被他连头一起盖住了,忙拉了拉被子,将许姝的头露了出来,露出许姝那张惨白的脸,伸手一摸许姝的头发也都是湿的,周谨叹了口气,满屋子搜罗,终于找到了被挽风放在外面屋里的包袱,打开来找了几条帕子笨手笨脚的将许姝的头发包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周谨又去后院把自己跳下井前脱的外袍和鞋子拿了回来,这才脱下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反正现在屋里也就他一个人,许姝晕了过去看不见也感受不到,便直接脱光了,披上外袍,屈指吹了声口哨,片刻后窗外便出现一个黑影,“公子有何吩咐?”

    “咳……”周谨咳了一声,“回去拿一套衣服来!”末了又补充,“我的!”

    窗外的黑影明显怔住了,而后似乎咧了咧嘴角,然后应声去了。

    周谨披着外袍,袒露着胸膛,抱着手臂看着床上的许姝,诚然他从未看懂过许姝,哪怕这一次通过她的行动轨迹推测出她的下落截住了她的逃跑,可他依旧没有看清许姝的内心世界,这个女人心似深海,他读不懂,可是那深不可测的海却仿佛有着无尽的魔力吸引着他去探寻。

    初识许姝是一场意外,那次他遭人暗算,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本来藏在树上休息,却因精疲力竭失手从树上掉了下来,刚好掉在从树下经过的许姝的马车上,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马车上的人就是许姝。

    再后来就是在京郊的树林里,他一粒石子将许姝从树上打了下来,那是第一次真正的见到许姝,三指宽的布带蒙住了眼睛,也遮住了她半张脸,他只能看到她圆润的笔尖和小巧的唇。从树上掉下来的许姝只惊慌了片刻,而后平静的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是什么让她在那种惊慌未定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由内而外始终如一的淡定呢?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好奇。

    而后他才知道原来她认出了自己,对他而言他是第一次见她,可她却更早一步的认识了他,她就像一个谜一样,有着许多他不知道也看不透的地方,比如许姝灵敏异于常人的感官。

    一个瞎子,其他感官异于常人确实是有的,可是许姝的听觉和嗅觉却灵敏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让她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生活,虽然格外的艰辛,这艰辛里许姝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是周谨不敢去想的,对比起许姝来,他所遭受的劫难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他被夺走的都是身外之物,而许姝经历的是从身体到灵魂的抗争,绝不妥协。

    就像她毫不犹豫的跳下水井一样,哪怕等待她的是死亡,她也义无反顾!

    “公子,衣物取来了!”窗外的黑影落下,轻敲了敲窗子。

    看了眼床上的许姝,周谨低声道,“丢进来!”

    窗子被推开一个缝,一个包袱被丢了进来,窗子又迅速合上,周谨捡起包袱拿出衣服换上,将先前的外袍随意丢在了脚踏上,见许姝还未转醒便探头去看,却突然发现许姝的脸色有些不正常,先前青白的脸色现在却变得酡红一片,就像喝醉了一样,伸手一摸脸颊果然有些烫手,再仔细一看嘴唇也干裂了,顿时便明白许姝这是受凉了。

    许姝病了,得尽快请大夫才行,周谨也顾及不了太多了,连着被子将许姝裹成一个蝉蛹扛着便出了门。

    一路回到清平巷,刚好碰到嫚娘,嫚娘惊讶的看着周谨扛着一床被褥,“公子这是……?”

    “去请大夫!”周谨头也没回的直接扛着许姝进了之前许姝住的房间。

    看着周谨擦身而过,有一缕青丝从被子中倾泻而出,随着周谨的步伐轻轻摇曳着,嫚娘死死的盯着那一缕发丝,眼里恨不得喷出火来,将那一缕头发连着头发的主人烧成灰烬。

310、脉象

    大夫来诊过脉后果然道许姝这是受了凉后感染了风寒,开了两贴药后提起药箱有些欲言又止:这姑娘的脉象甚是奇怪呢!

    周谨看出端倪,遂问道,“大夫为何皱眉?”

    大夫拱手回答,“只是觉得这位姑娘的脉象有些奇怪罢了!她乃风寒所引起的热症,外感病邪停留于表时,卫气抗邪,脉气鼓动于外,故脉位浅显,而寒则凝滞,气血运行缓慢,脉迟而无力,所以这位姑娘的脉象应该是浮紧之象!可细探之下这位姑娘的脉象却又脉来缓慢,时见一止,止无定数,呈结而无力之象,乃气血虚衰之兆,似有虚劳久病之症!”

    久病?许姝身形瘦弱原来是因为有陈疾在身呀!难道是因为九年前的那场大火?

    “她早年曾险些葬身火海,或许从那个时候留下了病根吧!”

    大夫摇头,“那就更不对了!若是曾遭火烧,体内必积有热毒,当呈促数脉象,不该有这阴盛寒积气血淤滞的脉象!这脉象应该是……”

    “那她这是……?”大夫话没说完,周谨忍不住追问。

    大夫歉意的拱手,“老夫鄙陋,学艺不精,不解这其中的缘由,还请公子另请高明吧!”顿了顿大夫又道,“老夫刚刚开的药方却是对症的,姑娘服下后不消两日风寒之症便可解除!只是这陈年旧疾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大夫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周谨也不好强人所难,唤来玉珠结了诊金,送走了大夫。

    许姝还昏迷着,药煎好后见她一脸病弱,也不忍叫醒她,最后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给下去的,喝完了药后没多久许姝出了身汗果然退了热,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了,周谨松了口气。

    这时林恒又来报,“那婢女委实厉害的很,吵闹不休,属下实在是无计可施了,还请公子换个人去看守她吧!”

    许姝授意挽风驾车出逃,挽风会意,正欲逃走,没想到周谨早早安排了林恒堵在半路上,二话不说就谨遵周谨的吩咐把挽风连恐带吓的劫持到清平巷的花楼里来了,可挽风不见许姝身影,岂会安生等着,将看守她的一群人折磨的苦不堪言,为首的林恒脸都险些叫挽风挠烂了,可是又不敢伤挽风,只得苦苦忍着。

    看着林恒的一脸生无可恋,周谨万分同情然而却不为所动,“辛苦你了!”

    “……”林恒等了半天也没见周谨的下文,这才明白公子这是要他继续去看着那婢女的意思,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林恒只得哭丧着脸走了。

    走了两步又听周谨在他身后嘱咐道,“这回可得把人看好了,再跑了你就去陪李奇!”

    想起李奇现在的“惨状”,林恒一个哆嗦,顿时一扫之前的颓废,雄赳赳气昂昂的下去了。

    华灯初上时分,许姝终于醒了,几乎不用思考她便知道她又落在了周谨手里,又回到了那个至今她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花楼!

    早知如此,倒不如直接淹死在井里了干净,许姝无力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还没有苏醒过来一样,颓败而又无力的做着无济于事的抗争。

    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她嗅到了周谨的气息,近在咫尺!周谨应该就坐在床边不远处的桌子旁边,不……他应该坐的更近一些,似乎就在靠近床榻的位置,她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尚未来得及洗去的井水特有的气味。

    看到许姝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虽然人没有动,但是周谨还是知道许姝醒了,探过身去轻问,“醒了?”

    “嗯!”许姝开口,声音低哑,嗓音干裂,浑身无力,许姝索性也不坐起来了,就那样闭着眼睛躺着。

    “起来喝口水吧!”周谨亲自倒了一杯热水给许姝,“茶与药相冲,只能喝水了!”

    许姝也确实觉得渴的厉害,挣扎着坐了起来,周谨看她起的艰难,伸手欲扶她一把,可许姝似乎预感到了周谨的靠近,侧身避开了周谨的扶持,伸手接过茶杯,不料手上无力,差点儿就要将茶杯摔了,还是周谨反应迅速,快速抓住许姝的手腕,许姝这才拿稳了茶杯。

    周谨握着许姝的手将茶杯送到许姝嘴前,许姝微觉得有些不自在,到底抵不过渴意,低头将水喝了,周谨松开许姝的手将茶杯放回了桌子,回头便见到许姝抱着自己的胳膊出神,脸上的神色十分不自然,略一思索便知道许姝的不自然从何而来了,突然一个邪念冒了出来。

    “你的衣服是玉珠给你穿的!”

    许姝明显松了口气,不自觉揪着衣袖的手也松开了。

    周谨突然靠近许姝,邪魅一笑,“可你的衣服却是我脱的!”

    脱的……脱……

    许姝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垂下的手紧紧拽着被子,明明气的发抖,可以为了不被周谨看低了,脸上还要保持着平静。

    要强如许姝,让周谨看的有几分心疼,顿时也失去了捉弄她的兴致,“好了!我是闭着眼睛的,什么也没看到!”

    然而这句话无异于肯定了确实是他脱了许姝的衣服,许姝终于忍不住咬住了嘴唇,心里恨极了周谨,也恨极了她自己,被禁锢了行动,限制了自由不够,还要受这种羞辱!

    嘴唇渗出一丝鲜血,周谨吓了一跳,“你干嘛!”

    许姝一动不动。

    周谨伸手捏住许姝的下巴,微微用力一捏,许姝不得不松开咬住的牙齿,下嘴唇果然被咬出了血,周谨伸手另一只手抹去了血迹,许姝用力挣扎,挣脱了钳制住自己下巴的周谨的手。

    看着指尖上的一抹红,周谨无奈道,“是你自己要跳进井里去的,我一没逼你,二没推你,还好心好意的把你救了起来,怕你受凉病了,我才……并非趁人之危!”

    “我也没求着你救我!”许姝抱着被子,声音冷的像千年不化的寒冰。

    周谨不由来了气,“所以我就该看着你淹死在井里是吗?”

    “是!”许姝毫不迟疑的回答,她宁愿死,也不想再回到这里了。

311、薄命

    “你有病在身,我不跟你计较!”周谨将牙咬的咯咯作响,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压抑下了心头的怒火,“你好好休息!”

    说罢就要走,许姝却突然掀开被子摇摇晃晃的下了床,看着许姝似乎都站立不稳的样子,周谨忍住想要上前扶她的冲动,冷眼看着许姝,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许姝走了两步,似乎觉得体力不支,便勉强在原地站了,举起双手至眼前,“周谨,你看到这双手了吗?看上去纤细而又无力对不对?可是我就是用这样一双看上去毫无力道的手结束了不止一条人命,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的名字,可我还是毫不犹豫的杀死了他们,知道为什么吗?”

    在周谨的沉默和凝视中许姝放下双手,摸着葱白的指尖,谁都不会认为这样一双手具有杀伤力,连许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他们想杀我,而我想活着,所以我杀了他们,原因就是这么简单!当我想活着的时候,谁也不能剥夺我生的权力,可当我想死的时候也不是别人能拦的住!”

    “所以你这是告诉我,如果我拦着你寻死你就要杀我吗?”虽然震惊于许姝竟然也杀过人的事实,可周谨尚未丧失理智,完全能领会许姝话语间的威胁之意。

    “我一介弱女子怎么敢杀平宁王呢?”许姝垂下头去,语气是出奇的平和,“我只是想说我曾经活的那么不容易,可依旧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为了活下去,我付出的努力比你们任何一个人想象中的还要多的多!可是如今却突然明白了,你活的越是艰难,老天便越是看不得你好,一次次从泥里爬了起来,可总有人又一次次的将我拽了回去了!我活的那么努力,不是为了让你们心安理得的利用的,活着太累了,我想放弃了……”

    所以在许姝心中,自己便是那个将她拽回泥里的人吗?周谨忍不住苦笑,他这是怎么了?事情的发展好像越来越远离他的计划了。

    生是什么?死又是什么?

    许姝在五岁的时候便已经深刻的领悟过了,生命来之不易,该当好好珍惜,她艰难求生,换来的却只有永无止境的索取和压榨,所谓亲人到最后竟然为了利益默契的一同选择了放弃她,可是哪怕如此,她依旧坚强的挺直了背脊,她依旧没有被命运打败,能打败她的只有她自己!

    “许姝,我……”眼前的许姝垂着头抱着手臂瑟瑟颤抖的模样让周谨心头一痛,他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许姝,仿佛下一刻她就要碎裂了可这一刻依旧还在苦苦支撑着,周谨终于忍不住走了回去,踌躇再三还是将手搭在了许姝肩膀上,“对不起,许姝,是我存心不良,想要利用你来达成我的目的,我向你道歉,以后……”

    许姝摇摇头,抬起脸来露出满是泪痕的脸来,“别说了,誓言永远只有在说出来的时候才最打动人,可是打动人的誓言却最是容易食言的!”

    周谨抿唇看着许姝,却突然觉得有一丝异样,还来不及仔细分辨这异样从何而来便见许姝的嘴角溢出鲜血来,可这血却不是鲜红的,带着黑紫色。黑色的血顺着许姝的嘴角慢慢流下,许姝似乎也觉察到了,可是却无力伸手去擦掉,腿也开始发颤,渐渐支撑不住单薄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周谨忙将许姝拉进怀里,两人一起跌在了地上,许姝口中涌出更多泛黑的血,周谨手足无措的捧着许姝脸,“许姝!许姝!你怎么了?来人……”

    许姝轻轻摇头,“没用的,别请大夫了!周谨,我快要死了……”

    突然想起先前大夫诊脉时说的那句“虚劳久病”,周谨问道,“你究竟怎么了?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许姝摇头,“不是病,当年那场大火里毁了根本,伤及肺腑,药石无医,今日落水受凉,心肺受创,所以才吐了这口血出来,大夫们都说我是薄命之人,能活到什么时候就看我的造化了!”

    周谨终于明白许姝身上那份淡然是从何而来的,一个还在幼年之际便经历了死亡,并时刻被死亡威胁着的人,似乎除了看淡这一切之外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你……不会死,不会死的……”周谨擦干许姝嘴角的血迹,无力的安慰着,那个曾经玩笑着说她很惜命的许姝原来都是真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她才比任何人都珍惜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

    “人都会死的,只是有的人死的早,有的人死的晚,有的想长命百岁,有的人却厌恶了这苦海无边的人生……”许姝仿佛一个看透了人生百态的智者,浑浊的眼也透着智慧的光芒,“死并不可怕,我也并不怕死!可是却不甘心就这么平庸的死去,我总以为我可以做的更好,可以让我短暂的一生尽可能的活的有意义,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笑话……”

    许姝咯咯笑出声,却忍不住又咳出一口血来,周谨看的心惊又心痛,若不是他逼得太狠,许姝又何至于要跳进井里冒死来躲避他呢?眼下许姝奄奄一息的样子都是是他害的。

    “婢女们总说父亲是最疼我的,可是她们不知道是父亲对我的赞许里总带着惋惜,因为我只是个女儿,不是他想要的儿子;而母亲……我从不想说她偏心,因为她对我根本没有心,她眼里只有七弟和七姐;祖父母为了许家的利益可以一次又一次的牺牲我;七姐为了嫁进豪门世家不惜将亲姐妹算计了个遍;我不是看不到这一切,而是我不想我短暂一生走到尽头的时候连个为我流泪的人都没有,可是没想到,我曾经愿意用生命去维护的亲情到最后却不约而同的最先抛弃了我……”

    “我活着是一场苦难,死或许才是解脱!”

    许姝声音仿佛没有根儿一样,是虚浮飘渺的,仿佛下一刻她便永远不会再开口了,周谨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无力感,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无能过,只能一遍又一遍无力的安慰着许姝,也安慰着自己,“你不会死的,许姝,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救活你的!”

313、美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是有道理的,即便是周谨这样卧薪尝胆身负重责的前太子,而许姝也算不得正常人眼中的美人,可许姝还是成功的将美人计用在了周谨身上,并且用的炉火纯青,成效甚好。

    打动一个男人的心最好的办法就是愧疚,无法抑制的,挥之不去的惭愧不安会让哪怕铁石心肠的人也有片刻的心软,而周谨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从周谨跳下水井救她的那一刻起,许姝便知道即便逃不脱,躲不过,她也并不是无路可走。

    周谨想要许姝帮忙做的事情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而且他似乎料到直接开口会被许姝拒绝,所以他并没有直接了当的告诉许姝,反而采取了怀柔政策,想细水长流的打动许姝,等他真的开口的时候,许姝念着他的照顾之情不忍拒绝,周谨看出了许姝的心软,同样,许姝也摸清了他的弱点。

    许姝决意逃走也是因为觉察到了周谨的目的,而那件事对她而言或许会十分棘手,她不想受制于人,更不想一辈子仰人鼻息而活,所以她决定远离!可是当周谨找上门的时候她知道她再也逃不掉了,她已经错过了唯一一次可以逃走的机会,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要么死,要么臣服,摆在许姝面前的只有这两个选择,可她一个都不想选,她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义无反顾的跳下水井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生,井沿上掉落的花瓣并不是不小心洒落的,而是她故意的放着那儿的,就是为了将周谨的注意力吸引到水井,纵然许姝识水性,但是在冰冷的井水里她也坚持不了太久,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自己亲手设置的陷阱里。

    万幸的周谨并没有耽误多久就一头扎进了许姝精心编织的陷阱里,打动周谨比许姝想象中的还要容易,水井中周谨的暴怒让许姝放心的晕了过去,她知道她赌对了,周谨不会看着她死去。

    并且之后周谨走的每一步都没有让许姝失望,如她所想,周谨亲口放弃了曾经的盘算,许姝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玉珠红着脸从许姝房间出来有些手足无措,慌忙间撞了一人,“嫚娘姐姐……”

    “玉珠,你怎么了?脸怎么红成这样了?”嫚娘奇怪的看了玉珠一眼,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却瞟向许姝的房门,昨天公子将姑娘带了回来了……

    玉珠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了半天玉珠也始终开不了那个口。

    嫚娘没心情等她了,越过了她,“我去看看公子回来没有,昨晚上公子的房间空了一夜,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不用去了……”玉珠在嫚娘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嫚娘听见了,回头,“你说什么?”

    “我……我说姐姐不用去公子屋里了!”

    “怎么?公子回来了?”嫚娘面露欣喜。

    “公子没有回来,因为公子昨天晚上根本就没走!”

    “那就奇了怪了,昨儿公子房里一整夜都没亮灯呀!”

    “公子他……公子他……公子昨天晚上睡在姑娘屋里!”玉珠终于一咬牙给说了出来,说完整张脸都红透了。

    “你说什么?”嫚娘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玉珠。

    玉珠红着脸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昨天晚上公子交待姑娘那边不用我伺候,叫我不要扰了姑娘休息,早上我打了洗脸水准备伺候姑娘梳洗,撩开帐子一看,公子跟姑娘搂在一块儿睡的正香……”

    搂在一块……

    嫚娘瞳孔一缩,纤纤玉指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裙子,玉珠没有觉察到嫚娘的异样,面带羞涩,却又忍不住八卦道,“我看到姑娘嘴上带着伤,手臂上也青了一块,昨天晚上……”

    嫚娘狠狠瞪了玉珠一眼,吓得玉珠立刻住了嘴,“我……我去给姑娘准备早食去!”

    玉珠走远了,觉察到指尖的疼痛,嫚娘才松开紧捏裙子的手,裙子早皱成了一片,精美的绣花也被指甲刮花了。

    周谨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从许姝的屋子里匆忙出来,没有两步不想便迎面碰上了嫚娘,嫚娘矮身请安,“公子!”

    周谨略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咳……嗯!”言罢便略过嫚娘直接走了,嫚娘看着远去的周谨身上明显没有穿整齐的外衣愣神:昨天姑娘被公子带回来的时候是用被子裹着的,在那之前他们就该已经是……嫚娘想不下去,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儿了。

    半晌过后,嫚娘终于抬脚迈向许姝的房间,门半掩着,嫚娘便直接进去了,洗脸盆里的水还冒着热气,嫚娘红着眼将目光挪到了床上,许姝似乎还没有醒,背着她半蜷着睡着,被子只盖到了腋下,里衣的袖子滑到肘弯,手臂上靠近手腕的位置果然如玉珠所说的那样有一片淤青,嫚娘忍不住凑近些想看的更仔细一点。

    这时许姝却突然醒了,转过身来迷蒙的眼睛一瞬不动的看着嫚娘,“是谁?”

    嫚娘吓得不禁后退了一步,捂着狂跳的心竭尽全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奴婢嫚娘!”

    许姝“哦”了一声坐起身来,袖子滑落下来盖住了手臂上的淤青,嫚娘终于将目光从许姝手臂上移开。

    “玉珠了?”许姝掀开被子站了起来,走到桌边又坐下了,突然想起她自昨日回来这里之后便一直躺在床上,乍然起来竟然找不到可以穿的衣裳了,便想起了玉珠。

    “玉珠去给姑娘准备早食去了,奴婢来服侍姑娘更衣!”

    许姝起身后嫚娘去整理被褥床铺,被褥子上那刺眼的一抹红刺痛了双眼,揪着被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也无法抑制她内心的悲愤。

    嫚娘强忍着难受将先前许姝留在这儿的衣物找了一身出来,就要服侍许姝换上,许姝却摆了摆手,“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你本也不是伺候我的人!”

    嫚娘带着一丝受伤道,“姑娘这是还在记恨之前奴婢收买姑娘的马车夫,将姑娘带来这春满楼的吗?可奴婢也是奉公子之命行事,奴婢并非有意得罪姑娘的!”

314、醋心

    周谨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他一向颇为倚重和看好的嫚娘竟然也会为了她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做出一脸无辜的出卖他,虽然嫚娘的目的是想要离间许姝和周谨,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责任推诿到主人身上的行为是为人属下者最忌讳了,这嫚娘以后不可信,也不能用了!

    “原来这里叫春满楼呀,我一直都不知道呢!”看透了嫚娘用意的许姝直接忽略了嫚娘话里更深层次的含义。

    嫚娘有些失望,许姝不该是这样的反应的,她听了更关注的难道不应该是是公子设计将她劫持而来并变相的软禁的吗?

    许姝随手从嫚娘拿过来的衣物里拿了件夹衣披上,自倒了茶漱口,嫚娘忙取来痰盂,又伺候许姝洗了脸,这些许姝倒是没拒绝。

    绾发的时候嫚娘歉意道,“奴婢不擅长梳发髻,还请姑娘多担待些!”

    许姝眼睛看不见,对衣物发饰从来不多做要求,从前身边的也都知道这一点儿,所以发髻多以简洁为主,似嫚娘这般挽了一个飞仙髻还自谦手艺不精的实在是太过谦虚了。

    “无妨,从前挽风都只随便挽了拿簪子簪住便算完了!”

    挽风……不用想,挽风肯定也落在周谨手里了,果然,她们两人还是一个都没逃掉……

    “说到挽风姑娘她……”嫚娘放下梳子,欲言又止。

    许姝忍不住问道,“挽风怎么了?”

    嫚娘勾了勾唇角低声道,“昨天奴婢见林恒五花大绑压回来一人,待看仔细了才发现那是姑娘的婢女挽风,只是自那之后奴婢便再也没见过挽风了,只晚间隐约听到柴房里有呜咽声,哭了一整夜,也许是奴婢听错了,公子对姑娘这般上心,怎么可能亏待挽风呢!”

    周谨恼怒于自己的出逃迁怒挽风也不是不可能的,况且挽风出逃是她授意的,若是遇上人阻拦,挽风必然要全力抗争,会被绑起来也不叫人觉得意外,只是嫚娘这话却让人觉得有些意思了,许姝抿了抿薄唇:这嫚娘也是够执着的,一击不中犹不死心,又来第二次,就果真不怕自己戳穿她吗,还是说妒忌使人智昏,嫚娘已经被妒忌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了?

    “是呐!从昨天开始我就再也没见过挽风了,原来是被你家公子关起来了!”许姝面露悲愤!

    嫚娘果然心觉满意了,再接再厉道,“姑娘不要生气,公子也是因为不辞而别才迁怒挽风的,如今姑娘回来了,公子心里一高兴,自然也就不会再为难挽风了!”

    既然得罪周谨的是她,挽风就不该代她受过,况且周谨既然已对她心生怜惜,挽风的安危她便也无需担忧,许姝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到底还是连累了挽风。

    为了打发走嫚娘,许姝故意冷了脸,做出一副恼怒了周谨的模样,“去将你家公子叫来!”

    “谨遵姑娘吩咐!”嫚娘听罢果然忍着得意敛眉下去了。

    嫚娘一走,许姝立刻自己动手换了衣裳,衣带上的死结还在,昨天晚上周谨并没有趁人之危,这一点儿让许姝微微松了口气,继而又讽刺的一笑,她这副干瘪的身形倒真是有些侮辱美人计这三个字了,也幸亏周谨尚年少,未通情事,这才会中计,若是似庄离那般的老江湖,不仅一眼就能看穿她的计谋,还会反过来嘲笑她拙劣的演技。

    换了衣裳,许姝拿着带血的裤子直皱眉。

    这信期来的真不是时候,才落水染了病症便来了,小腹疼的有如刀绞,偏还要分出精力来应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着实令人头疼。

    “小姐!”挽风推开门冲进来,看到许姝不由掉下眼泪,“小姐……”

    “哭什么!你来的正好,快去把被褥收拾了,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挽风抽搭着眼泪去整理床铺,待看到床上的血迹时眼泪掉的更凶了,流了会儿眼泪,默默将褥子团成团准备拿去洗,顺道将许姝带血的裤子也拿走了。

    出门碰上端着托盘的玉珠,彼此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便各自忙去了。

    “姑娘,吃点儿东西吧!您昨儿晚上便什么也没吃,吃了东西还要喝药呢!”

    “嗯!”许姝捏了捏发疼的额角,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暂且先老实养病吧!

    玉珠殷勤的盛了碗鸡汤给玉珠,“姑娘喝碗人参鸡汤,这个最是滋补了!”

    “她还病着,饮食当以清淡为主,鸡汤太油了!”周谨尽然去而复返了。

    玉珠的目光在二人之间瞄了一圈,脸又不自觉的红了,小声道,“奴婢把油都撇了!”

    周谨看了眼果然是撇了油的,便不再多说,摆摆手示意玉珠下去了,玉珠忙走了,走到门口到底抑制不住自己八卦的心理又回头看了眼,然后逃了似的带上门跑了。

    “嫚娘说你找我,有事?”

    “哦~现在没什么事了!嘶……”带盐的热鸡汤碰上唇边的伤,疼的许姝不由低呼一声。

    “小心!”周谨拿了帕子要给许姝擦嘴,手伸出去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红着脸就要缩回手去。

    许姝却早他一步从他手里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将帕子丢回他手里,“我找你是想挽风去哪儿了,结果嫚娘才走挽风就回来了!”

    周谨想起每每许姝落在手里都要问一句“挽风呢?”便忍不住笑了,“以前都要你问我才告诉你挽风的下落,今天没让你问出口是不是觉得有些失望?”

    周谨的话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亲昵,可许姝却明显觉察到了周谨前后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心中嗤笑,面上却一派娇弱,“反正你也不敢将挽风怎样的,我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见许姝只喝着鸡汤,周谨便将一碗百合莲子羹推到她面前,“你昨儿吐了血,百合益气清肺,对你身体有好处!”

    许姝有些不自在,她实在是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她果然如庄离说的那样,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只适合孤老终生。

    只是却还是接过了周谨递来的碗,心思一转便道,“嫚娘说挽风是被一个叫林恒的人五花大绑的押回来的,是也不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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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姝介绍:
雪里曲,浮花尽,不见三春晖;
共福难,在歧路,了断金兰义;
夜东风,水空流,遍看桃千树;
仰天啸,九州同,归来临天下;
红颜薄,相思灰,难为一世安;
美人心,帝王泪,谁解其中情。谨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谨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谨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