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试镜
这时，唐黎的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回头——
来的是一对情侣。
“同学，可不可以往里坐一坐？”
唐黎莞尔：“好。”
她抱起书包往旁边挪位。
——屁股下压住什么。
下意识伸手去拿，却发现是《原罪》的原著小说。
不知被谁落在这里。
书的某一页被折出小角。
唐黎顺势翻开。
舞台上，女孩抑扬顿挫的声音传来：“你说的我没听懂，妹妹既然已经去了，我们首要做的，是让她入土为安，而不是在这里相互质疑，弄得这个家分崩离析！”
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唐黎快速扫视书页上的内容。
恰好有台上女孩说的那句台词。
唐黎很快明白，这应该是今天试镜的剧情。
随后女孩接下来的表演，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测。
聚光灯下，女孩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看着镜子用粉扑补妆，一边背台词：“小妈与其在这里跟我疑神疑鬼，不如回房间和爸爸好好商量，是给妹妹做个单人坟，还是把你和我爸的一块也提前做好，弄个家庭套餐还能打8折。”
女孩过来试镜，显然有做过功课。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额头饱满，眉眼精致，很贴近小说中应璇儿的造型描写。
只不过，可能是太过紧张，台词出口的情感把握并不到位。
18岁的应璇儿，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内心却有着阴暗孤僻的一面，她的母亲因为抑郁症，在她6岁那年跳楼自尽。
当她母亲的身体从落地窗外坠楼，应璇儿正在一楼的舞蹈室里踮脚练习基本功。
没人知道，这一幕变成噩梦纠缠她整整12年。
也在那年她开始厌恶跳舞。
她母亲死后没多久，父亲就把养在外面的情人和孩子带回家中。
幼丧所亲，看着父亲和鸠占鹊巢的入侵者日日眉来眼去，6岁的女孩在一个个孤独无依的夜晚，渐渐走向人性的极端。
所以，即便应璇儿是罪犯，却未因此被观众厌弃。
甚至很多人能理解她杀人的动机。
父亲间接害死她母亲，又在接来情人母女后，动不动对她这个女儿责骂，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不产生负面的情绪。
然而，杀人犯法，应璇儿仍然需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可是现在——
面对痛失爱女的继母，应璇儿心里只有痛快，语气上不该有所保留。
底下的评审员开始交头接耳。
女孩余光瞥到台下情形，更加紧张，喉咙就像被锁住，和她搭戏的女老师，用继母咄咄的口吻道：“好！你是出息了，我现在就去找你爸，让他来听听他的好女儿是怎么盼着他早死的！”
说完，女老师转身往“外”走。
按照小说的剧情，应璇儿要拉住继母，两人的对手戏还没结束。
可是女孩还坐在梳妆台前，没及时反应过来，再想去拦女老师就要跑，明显不符合小说里的情景描述。
眼看女老师就要走下舞台——
一股突然出现的力道狠狠拽住她手臂！
另一道轻幽的女声随之响起：“小妈刚死女儿，出现精神问题我能理解，但如果这时候还想着挑拨离间就有些过了。”
女老师偏头，只看见一个海蓝灰头发的女孩。
第32章 一切才刚刚开始……
在她讶异之际，女孩靠近她耳朵：“妹妹死前流了那么多血，小妈要不要帮她定做个医生纸人，省得她在下面继续不小心，到时候可就魂飞魄散了。”
看着目光闪动的女老师，唐黎嘴边的弧度加深。
一切才刚刚开始。
不管是她，还是应璇儿的人生。
台下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
女老师回神，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孩，比起舞台上的试镜者，她的眼神还有微微上扬的唇角，更像小说中描述的应璇儿。
应璇儿身上有一份不羁的骄傲，有别于压抑和狂妄自大，是因为在那个家里常年防备导致的性格缺陷。
但是刚才试镜的女孩，除了努力掩饰自己的犯罪，再无更多神态情感上的诠释。
因着心里那份好奇，她并未中止这场搭戏。
女老师重新融入到继母的角色中，眼眶微红，瞪着女孩诅咒：“你杀了自己的亲妹妹，迟早有一天会得到报应！”
女孩缓缓放开她的手臂，然后把双手背去了身后。
她没有因为继母的话而害怕，那张年轻的脸上，漾起从容轻笑，又透出几分俏皮，灯光犹如碎落的星辰，点缀着女孩深棕色的瞳眸，显得她单纯又无辜：“是吗？”
语气挑衅，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恶意。
继母刚刚痛失爱女，经不起这样的幸灾乐祸，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个恶魔，像你这种小怪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女孩眼底的笑意变浓，缓缓点头：“我劝小妈冷静就要下地狱，那么——”她往前半步逼近自己的继母，嗓音低哑：“害死我妈妈的你和我父亲，是不是早就应该上刀山下油锅？”
说着，女孩突然“啊”了一声：“我懂了，肯定是小妈作恶太多，所以老天把妹妹收走来顶小妈的罪孽。”
继母的脸色惨白。
女孩没再去管继母，转身回去自己“房间”。
随着唐黎踏上亮如白昼的舞台，她的模样也彻底曝于众人眼前。
没有经过精心打扮，清汤挂水的五官，贴着创口贴的额角和缠着纱布的手臂，加上那头海蓝灰的发色，让她的外形看着糟糕透顶。
不了解的，还以为是哪儿乱入的女混混。
女孩却淡定自若，没有因为被评审打量而局促，她就像没看见站在一旁的试镜者，径直在凳子坐下，歪头拨了拨自己蓬松的头发，忽然想起什么，偏头朝还在“门”口的继母莞尔：“小妈离开前记得帮我关门。”
至此，试镜的剧情告一段落。
掌声忽然从观众席传来。
台下观看的学生已经各自讨论开——
“看得我冒鸡皮疙瘩，差点以为她真的杀人了。”
“确实不错，有演出那种狡诈又无害的味道，比刚开始演的那个女生在状态。”
“是哪个专业的，以前怎么没见过她？”
坐于头排的评审也在窃窃私语。
唐黎已经站起身。
她的眉眼间敛去了那股张扬的单纯，变回自己安静少语的性格。
这份收放自如，引来评审席上某位清瘦中年男子的侧目。
第33章 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男人调低麦克风，看着唐黎问道：“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不打扰其她同学的试镜，是作为演员的基本素养？”
唐黎没窘迫，坦诚地回答：“所以，确定那位同学已经接不上老师的戏，我才伸手拉住老师。”
“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如果是我，我承认自己很冒失，但如果是应璇儿。”唐黎稍微停顿，回望着中年男人继续道：“她只会遵从能者居之，而不是先来后到的原则。”
闻言，中年男人舒展了眉头。
应璇儿在小说中就是个很有争议的角色。
她平日里清高倨傲，说话做事从来不知道谦虚两字怎么写，她在舞团的待遇是除了领导外最好的，很多老人在她面前都得客客气气，应璇儿也不会假意放下架子，因为在她眼里，她既然是舞团的扛把子，享受优待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台上的唐黎已经认出中年男人，正是《原罪》的导演阮江。
阮江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来之前有特意做造型？”
问完，见其他评审似乎没怎么听明白，他主动解释：“根据小说的剧情，应璇儿会谋害自己的妹妹应絮，起因就是她妹妹想开车撞残她，在这之后，被惹怒的应璇儿才会想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从车祸到应絮出事，中间只隔了36个小时。
虽然小说里没有具体描写，但是当应絮被发现死亡，刚从医院回来的应璇儿，无疑和唐黎现在的样子大同小异。
唐黎回答：“没有，我的手臂是昨天被自行车带倒蹭破了皮，至于额头的伤，是因为早些日子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另一位评审问：“你叫什么名字，大几，哪个专业的？”
“唐黎。”唐黎如实道：“我没在首影上学，是隔壁艺术学院的大二学生。”
此言一出，评审们面面相觑。
原先和唐黎搭戏的女老师，这会儿已经回到评审席，她看着唐黎问：“你知道这场试镜，那应该也了解，‘应璇儿’这个角色是阮江阮导演为首影学生准备的。”
唐黎点头：“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来？”阮江问她。
唐黎没回避阮江的审视：“因为我认为，我会是最好的应璇儿。”
“虽然你演的不错，但远远不到无可替代的地步，而且你非本校学生，单凭这点，你就没有试镜的资格。”
礼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阮江这番话，似乎把人置于了尴尬的境地。
半晌，有评审刚打算说“下一个”，站在台上的女孩忽然开口：“我觉得我合适，不是我演得多好，而是因为比起其她人，我能更好地理解应璇儿的所作所为。”
阮江道：“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凭直觉。”
这个回答很狂妄，阮江却笑了，尔后道：“你回去等通知吧。”
等唐黎离开，女老师道：“毕竟不是首影的。”
“那也没办法。”阮江叹息，低头看着那张唐黎刚填写了个人信息的A4纸，“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找到比她演得更好的应璇儿。”
第34章 一场无本的赌局
她的真实情绪，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对她来说，这就像一场赌局。
还是一场无本的、没多少把握的赌局。
唐黎正准备回艺术学院，没走几步就遇上在路边撸串的黄发男生，对方也瞧见了她，嘴里咀嚼的速度慢下来，口齿不清地蹦出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有钱人家的孩子吃路边摊？！”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唐黎不想再惹是生非，干脆绕着对方走。
结果，对方很快追上来，一手一把羊肉串，倒走在她前面：“你是在无视我？……很好，你已经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唐黎。
她停下脚步，望着黄发男生：“你挡着路了。”
看出对方就是个有些中二的问题少年，估计家境还很好，她刚对人生做了新的规划，不愿平白无故得罪谁，缓缓吸了口气，心平气和地解释：“没无视你，只是我还有点事，急着赶回学校。”
“是吗？”
男生拿眼神打量她，半信半疑。
就像哄大熊孩，唐黎认真地点头：“当然。”
“那行吧。”男生撇了撇嘴，一副宽宏大量不跟她计较的傲娇样：“既然有事，那你先走吧。”
唐黎刚离开走远，卖烤串的大爷已经追上来：“我说你这小伙子怎么还吃霸王餐，要不是我发现，今天还就让你跑了！”
“谁跑了，不就三十几块钱，还不够我买杯咖啡。”
傅司边说边摸裤袋——
“……”
卧槽，他忘了带钱包！
唐黎回到艺术学院，先去食堂打了一份外卖。
把校园卡放在刷卡器上，发现卡里只剩2块3毛，她从书包里拿出皮夹，抽了张五块钱给食堂阿姨，淡淡一笑：“那就用现金吧。”
宿舍里。
唐黎把外卖袋放到书桌上，开始数自己皮夹里的现金。
她把季铭给的五万块存进了银行。
因为她知道，就算缴齐赞助费，只要余国文在，不止是专业课和奖学金，还有其它方面，对方都有可能继续为难她。
既然这样，缴不缴赞助费也就不重要了。
况且——
她的奖学金名额被剔除，迫切需要钱来支撑接下来在学校的生活。
吴雪涵来找唐黎，已经是下午4点多。
急促的叩门声将她从午睡中唤醒。
唐黎打开门，吴雪涵已经十万火急地冲进来：“阿黎你知道吗？咱们学院出了个蓝毛小怪物，跑去首影试镜那个《原罪》的女二，被首影的学生视为挑衅，现在双方正上校友网撕逼呢！”
蓝毛小怪物——唐黎：“……”
与此同时，黎家。
“我都说我不要演杀人犯。”黎鸢儿把抱枕扔在沙发上，嫩俏的小脸上尽是不耐烦：“我现在人气这么高，干嘛去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如果观众入戏太深，认为我也心理变态怎么办？”
经纪人雯姐搂着她：“宝贝，你怎么会这样想？”
黎鸢儿嘟唇：“而且只是个女配，我以前演的可都是女主角，大家给我的定位也是女一，现在突然让我去给人做配，还要演反派，如果我真的接了，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踩我。”
第35章 被半路截胡
“你忘记你姐姐说的啦？”雯姐只好搬出黎盛夏：“《原罪》的原著小说口碑很高，虽然‘应璇儿’是反派，实际上这个人物性格鲜明，很受读者喜欢。”
黎鸢儿心里迟疑。
她当然没忘记姐姐出国前的交待。
姐姐告诉她，她接演应璇儿，可以拓展她的戏路。
而且，这部电影只要按照原小说去拍摄，等上映势必大火，就算她演的女二，但话题性和曝光率肯定也会大大地上去。
雯姐见她动摇，又道：“制作方给我打了四五个电话，还约我吃饭，柠芒传媒的方总还说，只要你点头，片酬你自己开，这些都足以说明他们对你的重视，你就是他们心中应璇儿的不二人选。”
黎鸢儿听了不禁翘起唇角。
不用雯姐说，她自己也很清楚，现在国内娱乐圈，不满20岁的女艺人，有谁能越过她去？
“既然你和我姐都这样说……”黎鸢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撇嘴角：“那我就接吧，不过说好了，剧本上的情节，必须我看过觉得没问题才能拍。”
雯姐笑开怀：“只要你小祖宗答应，别的都好商量。”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响。
“现在打来什么事？”雯姐按下接听键。
随后，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什么叫他们找到了更合适的应璇儿？”
“不是说好鸢儿是应璇儿的最佳人选，现在算什么？”雯姐从沙发起身，抱着手臂在卧室来回走动，不知对方讲了什么，她的语气越发强硬：“什么又叫我们久久不给回信？他们既然来请鸢儿出演，总得给我们一个考虑的时间。”
等雯姐挂掉电话，黎鸢儿迫不及待地问：“出什么事儿了？”
“……我有个朋友在柠芒上班。”雯姐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讲出实情：“她说，阮江找到了其她人来演应璇儿。”
闻言，黎鸢儿大脑里“轰”的一下。
她自己不想演应璇儿，和她被人截胡角色，意义完全不一样！
况且——
她明明已经答应要出演！
“是谁？”黎鸢儿用手指甲掐着掌心：“接演应璇儿这个角色的是谁？”
看出小祖宗已经很不高兴，雯姐暗叹口气。
《原罪》是柠芒传媒今年的大IP，上上个月柠芒传媒的负责人找她，总监亲自出的面，希望黎鸢儿来演“应璇儿”，各方面给的条件都很优渥。
黎鸢儿得知是演女二，嘴巴翘得老高，后来看了小说，发现“应璇儿”是个心理扭曲的杀人犯，更是死活不肯接拍这部大制作的电影。
现在小祖宗好不容易点头，制片方那边却出尔反尔。
“到底谁演应璇儿？李偲还是叶祯祯？”黎鸢儿不问到答案不肯罢休。
对她而言，这已经是一场羞辱。
不管是李偲还是叶祯祯，谁的人气比得过她？
凭什么抢她的角色！
“哪个都不是。”雯姐如实道：“据说，是今天上午，阮江导演从首影的试镜活动里挑选出来的人。”
“他们打算启用新人？”
“恐怕是的。”
黎鸢儿冷笑唱衰：“那他们就等票房扑街吧！”
第36章 怎么可能是她！
雯姐心里却不这样认为。
阮江是如今国内享有盛名的导演，他的电影普遍卖座，也捧红过不少女艺人，《原罪》的男女主咖位已经足够，配角没什么名气，但只要演技在线，并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柠芒传媒最初选定黎鸢儿，不过是想锦上添花。
就在这时，黎鸢儿收到沈娜的信息。
[鸢儿，你看看校友网上的视频，是不是你家那个穷亲戚？！]
黎鸢儿回复问——
[什么视频？]
沈娜很快发来一个视频连接。
来自校友网的分享。
那是一个时长1分56秒的试镜视频。
黎鸢儿打开视频，6838条弹幕已经迎面而来——
【这个应璇儿演得真不错！】
【是爆冷门了吗？咱们首影人磨拳嚯嚯地争了三天，结果……被隔壁的辣鸡学院捡了漏？】
【你们试了三天都没选出合适的应璇儿，咱们学院的一出场力压群芳，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黎鸢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这个扮演应璇儿的女生不是唐黎是谁？
她抄起膝盖上的平板，狠狠摔在地上！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被个小丑抢走角色？！
凭什么……
一个私生女敢这样嚣张！
“怎么啦？”雯姐被吓了一跳。
黎鸢儿拿过手机拨号，眼圈微微泛红，当她听见欧阳倩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唐黎不知道有人在家闹得天翻地覆，看完吴雪涵新买手机上的视频，到这层楼的公用卫生间洗脸。
吴雪涵乐颠颠地跟过去，一脸的与有荣焉，“之前首影的看到咱们都鼻孔朝天，现在这样，他们的尾巴都焉了。”
唐黎侧头问她：“谁演应璇儿已经确定下来？”
“还没。”吴雪涵边瞧手机消息边道：“不过网上都说，其她试镜的不太行，评审也就对咱们学院的那位比较满意。”
唐黎虽然去试了镜，心里却没多少把握。
毕竟，她只有一次演戏的经验。
还是在前世四五年前。
她能投入到应璇儿的角色中，全凭自己和应璇儿相似的人生经历。
“阿黎，你手机在响。”吴雪涵叫回唐黎的神思。
回去宿舍，唐黎看到了来电显示。
见她又把手机丢回书桌，吴雪涵问：“不接吗？”
“只是骚扰电话。”唐黎答得云淡风轻，目光落向吴雪涵的手机：“用得怎么样，有没有出现问题？”
这个手机是昨天她们一块出去买的。
吴雪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用它上网一点都不卡，我还去营业厅换了个流量套餐呢。”
说着，她扭头打量起简陋的宿舍。
墙角发霉，阳台脏乱，连晒衣服的架子都没有。
整层楼还只有一个卫生间。
也幸好没别人住，要不然早上起来，刷牙洗脸都要排半天的队。
刚才她有看到，淋浴间都没装热水器。
等再冷点，洗澡都成问题。
吴雪涵收回视线，担心地望向唐黎：“阿黎，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真的OK？”
刚才她过来，在楼下看见好几个食堂的工作人员。
还有男的冲她吹口哨……
第37章 所有人都已经够容忍你！
她们晚上偶尔还要上选修课。
如果阿黎一个人回来，谁知道会不会遇上意图不轨的人。
这边宿舍又没宿管员阿姨。
吴雪涵突然道：“阿黎，我搬来和你住吧！”
唐黎正弯腰整理自己的床铺，闻言看向身后的吴雪涵，吴雪涵抠着手指甲，弱弱地开口：“余穗和蒋伊宁平时就不怎么理我，你又搬走了，我现在回到宿舍，除了看书就是玩手机，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虽然你以前也不太和我说话，不过至少我不会孤单。”
唐黎直起身说：“你也看到这里的环境。”
吴雪涵害羞地挠了挠耳朵：“其实我家里和这也差不多……就是楼下没宿管，不过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
唐黎听了露出微笑，尔后道：“你想搬就搬吧。”
“真的？”吴雪涵高兴得双眼发亮：“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争取晚上过来陪你！”
说完，眨眼就跑得没影。
书桌上，手机再次嗡嗡震动起来。
这次唐黎没拒接。
刚接通电话，黎文彦的质问随即而来：“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在忙。”唐黎回得随意。
“忙？你能忙什么？不专心读书，整天想着歪门邪道，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已经够容忍你，鸢儿是你的妹妹，你比她大一岁，该做的，是想着怎么做个好姐姐，而不是事事跟她抢和她争！”
拿着手机坐回床畔，唐黎听到黎文彦的训斥，面色未变，只平静地开口：“这番话你也该对黎鸢儿说，我比她年长一岁，她要做的，不是动不动就背后告状，而是想着努力做个尊重姐姐的好妹妹。”
黎文彦愠怒：“我看你是越来越目无尊长！”
“不，我只是越想越明白。”唐黎往后靠着床栏，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在黎家，我左右不过一个外人，您和奶奶的眼睛看不到我，我只好自己给自己做打算。”
“所以，你就去抢你妹妹的角色？！”
黎文彦压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我让你去读艺术学院，是希望你将来有张大学文凭。你倒好，别的没记住，先学会怎么坑害自己的手足！跟你妹妹打架，在寿宴上把人推进泳池，事后抵赖成性！现在又干出这种事，你今晚给我回家！我有话好好问你，听到没有？！”
唐黎没接茬，直接挂了电话。
把手机随手一扔，她起身走去阳台。
望着如金乌漫天的夕阳，唐黎微微眯起眼。
她的家在滇南。
这里，没有她的家。
既然如此，永远谈不上回不回家。
唐黎没回黎家，第二天上午，她就在教学楼外看见欧阳倩。
欧阳倩双手握着手提包坐在门口长椅上。
身后站了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是她的秘书。
欧阳倩生得美，气质又好，白色的西装和长裤，挽着乌黑的发髻，当她转头看来，哪怕不再年轻，那双剪眸流露出的风情，依然引得不少男生频频回头。
发现唐黎，欧阳倩起身走过来。
唐黎交代吴雪涵：“你先去东苑食堂等我。”
第38章 丑人多作怪
吴雪涵刚走开，欧阳倩已经到唐黎跟前，她看了眼吴雪涵的背影，语气关心：“那是你室友？”
唐黎没回答，只问：“阿姨是不是走错学校了？”
“没有。”欧阳倩莞尔一笑：“我今天是专程来看你的。”
“我挺好的，就不劳阿姨费心了。”
欧阳倩静默几秒，随后道：“阿黎，你是不是在生鸢儿的气？”
“昨天鸢儿给我打电话，说了电影的事。”欧阳倩轻轻叹了口气，注视着唐黎的目光柔和：“虽然天颐下面有影视公司，我其实不了解这块，所以对她说的，也是一知半解，但也听出来，你们姐妹为此有了误会。”
唐黎没插嘴，等着她往下说。
“鸢儿这些年胡闹惯了，我和你爸爸都有责任。昨晚上，她和你爸爸大吵一架，气得你爸爸胃疼了一宿。其实就是个角色，我已经教训过她，如果你姐姐喜欢，那就让给你姐姐，何必为了点小事伤姐妹的感情。”
唐黎勾唇，对上欧阳倩的眼眸：“阿姨说得没错，鸢儿最喜欢做的，就是在家里挑唆引事端。不过阿姨这样说了，我也不再跟她计较。至于那个角色，鸢儿既然不适合，就算费尽心机夺过去，也是猪八戒戴花，丑人多作怪，阿姨你说是不是？”
“……”
欧阳倩显然没料到唐黎会这样说。
从前唐黎在她面前，总是低着头喊阿姨，何曾这样放肆过？
比起黎鸢儿，来首都投奔父亲的唐黎自卑得让人皱眉。
她是黎家正儿八经的儿媳妇，父亲又是退休的少将，黎文彦当年执行任务，在外留下一个私生女，于情于理，都是黎家对她不住。
在唐黎住进黎家以后，她对这个孩子一视同仁，也让黎文彦和婆婆一颗心都偏向她们母女三人。
就像两年前唐黎回到黎家的那个晚上——
夏夏来到主卧，握着她的手说：“不过是个被父亲利用完就丢的工具，工具生下的孩子，自然也不会成为黎家正经的小姐。不管什么时候，您只要记住，您才是父亲名正言顺的妻子，没必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破坏自己心情。
既然人已经来了，您就好生照顾着，待她要比待鸢儿好，家里有很多双眼睛，您对丈夫的女儿怎么样，他们心里有杆秤，您要做的是，等将来有一天事情被公之于众，也没人说您一句不好，还会在外面夸您宽容大度。”
有些道理她其实明白，只是当时跨不过心里那道坎。
后来，她按照大女儿说的对待唐黎，家里其他人果然更排斥唐黎。
包括黎文彦在内，甚至没再多看这个女儿一眼。
“那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他婚内不忠的证据，哪怕当年迫不得已，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您对这个孩子越好，爸爸越觉得亏欠您，自然也不会喜欢这个私生女。”
夏夏劝她的话还历历在目，如今唐黎却像变了个样。
寿宴上的事，她承认自己心急了。
日积月累的嫉愤，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要强如她，怎么可能容忍一个私生女长年累月地鸠占鹊巢？
第39章 不过是个被利用完就丢的工具
然而，结果没如她所愿。
唐黎不但没穿她提前准备的裙子，也没戴那枚胸针，反而邋邋遢遢地出现在花园，还连累鸢儿掉进泳池。
也是一场闹剧，却和她计划的天差地别。
如果让在场宾客知道这个穿洗白衬衫、手臂满是青紫的女孩，是黎文彦在外的私生女，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她这个正室受了多少委屈，而是她平日是如何苛责虐待这个孩子，才会让孩子伤痕累累？
收敛了自己的思绪，欧阳倩轻扯唇角：“鸢儿年纪太小，难免不懂事，所以……鸢儿有做错的地方，阿姨也希望你别和她计较。”
温柔的语气，也让唐黎淡淡莞尔。
“阿姨不必在我这低声下气，您是天颐董事长，我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小人物，如果让鸢儿瞧见这幕，恐怕又要误会，然后再找我拼命。”
说着，唐黎看了眼远处塔楼上的钟：“已经过12点，食堂的饭菜恐怕不合您的口味，我就不留您了。”
“……”
这天下午，欧阳倩回到公司，挥退秘书，待办公室门被关上，她随手抄起桌边的咖啡杯，“砰”的一声，砸得地面瓷片四溅！
不过是个私生女，怎么敢跟她这般嚣张？！
欧阳倩闭了会儿眼睛，平复好心情，然后拿起座机电话，拨了秘书的内线：“帮我接柠芒张董的电话。”
唐黎去食堂，吴雪涵已经买好两份饭乖乖在等她。
用餐时，吴雪涵偷瞅唐黎，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开口问：“阿黎，刚才那个漂亮阿姨是你家亲戚吗？”
唐黎闻言抬起头。
“那个阿姨好像很有钱，你刚才让我先走，我有看见路边停着的那辆劳斯莱斯。”
“算不上亲戚。”唐黎回答：“真论起来，仇人差不多。”
吴雪涵露出诧异的表情。
望着她呆呆的神态，唐黎抿嘴笑：“开玩笑的，她家和我确实有点渊源，今天来找我，也是为了她女儿。”
吴雪涵凑过来：“你欺负人家女儿啦？”
“或许吧。”
唐黎说着，突然问吴雪涵：“你是不是认识欧阳华？”
“欧阳华是谁？”吴雪涵面露不解。
看她的样子不像撒谎，唐黎知道自己想多了。
现在的吴雪涵，是个三流学校的乡下妹，恐怕还入不了欧阳华的眼。
而欧阳华的为人——
应该算下三滥中的下三滥。
唐黎看着眼神澄澈的吴雪涵，既然她能重来一次，那么吴雪涵，也该有更好的归宿，而不是重走老路，早早地香消玉殒。
临到傍晚，唐黎试镜“应璇儿”的视频传遍艺术学院。
吴雪涵后知后觉地发现蓝毛小怪物就是唐黎，惊得眼珠差点掉出来，包括班上的同学，任谁都不肯相信，平日里性格沉闷的唐黎，竟然敢跑去试镜？！
接下来几天，视频上的弹幕除了赞扬，开始出现越来越多不同的声音。
[染个蓝色头发，一看就不是正经的好女孩！]
[什么爆冷门，还不知道睡了多少人拿到这个机会，只有你们这些野鸡大学的傻逼还在那自我高潮！]
第40章 最后还是黎鸢儿
周五下午，首影论坛置顶了一个帖子。
【三观震裂无下限，为红不择手段，整容，强闯试镜现场，买水军为自己造势，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奥斯卡欠“蹭热度达人”唐黎唐婊一座小金人！】
艺术学院的论坛也没能幸免。
——唐婊滚出学院！
——唐黎是学院的耻辱！
——辣鸡学院包庇唐婊一身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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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雪涵看到这些内容，气得手指发抖，相较之下，唐黎的反应，仿佛她并不是身处舆论中心的当事人。
“阿黎你不怕吗？”吴雪涵很担心。
这些明显是水军在引导舆论。
众口铄金，说的人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唐黎看完帖子，把手机还给吴雪涵。
其实无所谓怕不怕，因为她了解，这是娱乐圈惯见的套路和营销手段。
她要抢走黎鸢儿的角色，黎鸢儿不可能没有动作。
如果黎鸢儿真不介意——
欧阳倩也就不会来一招先礼后兵。
就在这晚8点，某社交平台上，《原罪》电影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张宣传海报，海报上，黎鸢儿呈45度仰头，闭着眼，侧脸优美，一朵虚幻的彼岸花盛开在她身后，海报左侧写着——“黎鸢儿‘饰’应璇儿。”
“怎么是黎鸢儿……”
宿舍里，吴雪涵还是不大相信官宣的结果。
那个导演不是选的阿黎吗？
吴雪涵抬头去瞧阳台上晾衣服的唐黎。
很多看过原著的同学也说了，阿黎有演出小说里“应璇儿”的感觉，而且前两天，网上还有知情人透露，阮江向电影制作公司推荐的就是唐黎，怎么现在又变成了黎鸢儿？
唐黎推开阳台门，进来就发现吴雪涵那张不太开心的小脸。
“怎么啦？”唐黎问她。
吴雪涵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唐黎。
可是，就算她不说，唐黎自己晚点也会看见新闻。
等到明天，这个消息肯定传得沸沸扬扬。
吴雪涵想到这些，没再遮遮掩掩，主动把手机递给唐黎：“《原罪》官宣了，是黎鸢儿扮演应璇儿。”
闻言，唐黎只是稍稍一愣，脸色情绪没多大的起伏。
那条官宣动态下，已经有1万多条评论。
内容清一色都是欢喜和祝贺。
[啊啊啊书粉百分百满意！看小说的时候就自动代入了鸢儿的样子，感谢柠芒，感谢良心剧组！]
[第一次这么期待一部电影，表白黎鸢儿，期待黎鸢儿！]
[书粉表示感谢，谢谢你们还原了最好的应璇儿！]
唐黎没再继续翻评论。
吴雪涵稍有迟疑，还是开口道：“其实就是个电影女二号，也没那么重要，没选上蛮正常的，我上次去试镜《浣月格格》的婢女，人家都不要我，说我长得太黑，拍的时候会把黑反射到女主脸上。”
听到吴雪涵略显笨拙的安慰，唐黎微微笑：“你说得对，试镜不成功很正常，所以没必要耿耿于怀。”
“阿黎你真的不介意？”吴雪涵顶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挨过来。
第41章 议员让我接小姐去个地方
唐黎嗯了一声，走到桌前边拿起热水壶边说：“当初去试镜，也只是想着试试看，没觉得这个角色必须是我的。”
当时她突然上去试镜，最主要的原因——上辈子，是黎鸢儿摘得这个角色。
不否认，她心里是有过隐隐的期待。
但是，看到这样的结果，唐黎没有觉得不甘心。
经历过那么多事，有些利益衡量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不管黎鸢儿是带资进组还是靠实力取胜，既然结果已经出来，她再纠结或者去做什么也无济于事。
至于她通过试镜得到了什么。
唐黎慢慢喝着开水，并不只有骂声不是吗？
最起码——
也让某些人心里乱了一乱。
第二天大清早，黎文彦的助理就出现在栖山宿舍楼下。
江远发现买早餐回来的唐黎，径直上前：“议员让我接小姐去个地方。”
“去哪儿？”
“这个……小姐去了就会知道。”
见他不肯多透露，唐黎也没再做搭理，越过他回去宿舍楼。
没走几步，路边车里下来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唐黎的去路瞬间被挡住。
江助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请小姐配合我们的工作，虽然议员交代过，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采取必要的措施。”
唐黎露出一抹轻笑，尔后转身问江远：“对着黎家另外两位小姐，江助理也是这样盛气凌人？”
“……”江远的语气缓和：“小姐似乎对我有误会。”
唐黎走回来，望着这位黎文彦的“左右手”：“当父亲的怎么训斥我这个女儿，作为女儿，我都得受着，至于江助理……还是要搞清楚家里的尊卑问题，活到你这个岁数，也该明白‘眼色’这样东西。”
唐黎说完，径直走向那辆轿车。
站定在后排车门前，她又偏头望过去，似笑非笑：“难道还要我开好车门请你们上车？”
其中一位保镖立刻跑来拉开车门。
唐黎弯腰坐进去，把手里的早点递给对方：“送到F栋楼的603。”
保镖离开后，她重新看向江远：“我不喜欢车里太多闲人，江助理就负责开车吧，至于另外两位——”
她的目光投向另一位保镖：“你们自己打车回去，车费向江助理报销。”
保镖忙点头称是。
如愿瞧见江远的额际青筋突突，唐黎伸手升起了车窗。
不多时，驾驶车门被打开。
唐黎头也不抬，拿起身旁一本《环球财经》翻阅：“我晕车，车窗不要都关上，路上也少踩刹车。”
江远握紧方向盘，却不得不按吩咐办事。
唐黎继续翻看着杂志，直至翻到其中一篇采访。
《环球财经》是由内阁相关部门主管、国际技术经济研究所主办的大型高端财经刊物，秉持着专业性、权威性的原则，能在上面刊登文章，或接受杂志采访的，无不是S国金融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的目光不由停驻。
【财长宋柏彦对房地产税的态度，推崇结构性减税，在开征房地产税的同时，对涉及房地产税的相关税种进行归并。】
第42章 男人都喜欢装腔作势
采访内容的右侧，有一张宋柏彦的照片。
笔挺的西裤，长腿交叠，是属于上位者的风度和气场。
唐黎注视着照片上的男人，不是那种斯文的英俊，而是俊朗的儒雅，就像一坛陈年老酒，没办法一眼看到底，需要一点点去品味，可是一不小心，却又会在他面前落到被动地位。
有瞬间，唐黎想到一个词——装腔作势。
似乎有权有势的男人都这样。
这么一想，她嘴角微微扬起了弧度。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唐黎马上收敛心底情绪。
她抬头看窗外，发现轿车刚好缓缓停在一家美发沙龙外面。
江远道：“议员特意吩咐，去见他之前，让小姐先把头发染回去。”
话音未落，唐黎就推开门下车。
上午10点25分，唐黎被江远送到一处休闲俱乐部。
保龄球馆内，不时传来球瓶被击落的动静。
唐黎刚进去就看见了黎鸢儿。
黎鸢儿穿着一身纯白的运动套装裙，模样俏皮单纯，捂嘴笑得眉眼弯弯，欧阳倩坐在她身边，正和另一位五十来岁的美妇聊得愉快。
待看清那位美妇的长相，唐黎放在身侧的手不由攥紧。
“议员还在等小姐。”江助理在一旁提醒。
唐黎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已经看见站在保龄球跑道前的黎文彦，还有黎文彦身边的中年男人，对方穿着淡蓝的POLO衫和休闲裤，双手负背，脸上挂了满意的笑。
前世发生过的事，这辈子终究还是没能绕过去。
甚至，提前了将近两年……
黎鸢儿率先发现门口的唐黎：“是阿黎来了！”
欢欣雀跃的神情，和往日的横眉冷眼形成强烈对比。
说着，已经跑过来迎接，亲昵地挽住唐黎手臂，又冲跑道那边喊：“爸爸，夏叔叔，阿黎到了，你们别再只顾着玩球！”
唐黎看着黎鸢儿灿烂的笑靥，也勾起唇角。
“这就是阿黎？”夏夫人已经起身。
先前老夏说要和黎家结亲，得知对方是个私生女，她还颇有微词，如今见到本人，心里那点不痛快烟消云散。
毕竟，他们儿子就喜欢这种文静的漂亮女孩！
既然是黎文彦主动提的结亲，将来也不会亏待这个女儿。
拉过唐黎的小手，夏夫人仔细打量一番，越看越满意，也注意到唐黎额角的伤：“这小脸蛋怎么受伤了？”
在唐黎开口前，欧阳倩含笑解释：“两个孩子打打闹闹摔下楼梯，一个磕破脑袋，一个摔折手臂，要我说，是得给她们俩点教训，看她们下次还敢不敢那么闹。”
“小姑娘活泼好，我就喜欢这样的。”
“你喜欢也不能给你当女儿！”男人的笑声传来。
夏夫人作势瞪了眼丈夫：“那就给我做儿媳妇，总行了吧？”
这些话听着像玩笑，实则是两家互通心意。
黎文彦和夏总检察长一块落座，脸上是成就好事的放松，他接过妻子递来的毛巾，擦着手笑道：“夏夫人喜欢阿黎，也是她的福气。”
第43章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爸……”女孩欲言又止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然后，夏总检察长夫妇看到唐黎垂着头，神情畏缩，用极低的声音道：“学校要我缴五万块的赞助费，我想了很多办法，可是实在缴不出来。”
黎文彦：“……”
“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说？”欧阳倩有些尴尬，是解释也是打圆场：“学费阿姨8月就已经打到你卡上，至于赞助费，你不该瞒着家里，不就是五万块，过会儿回去，阿姨就划到你卡上。”
唐黎嗫喏：“我不要阿姨的钱，这样鸢儿就不会打我了。”
“！！！”
黎鸢儿气得跳脚：“你瞎说！”
眼看自己的傻女儿又要被激怒失控，欧阳倩出言打断：“你们俩姐妹，开玩笑也要有个度，现在都给我出去，到外面把你们的事理清楚再进来。”
“妈！”黎鸢儿委屈。
唐黎求之不得，转身就走。
从三楼的保龄球馆出来，唐黎没再做任何停留。
俱乐部很大，走廊也是四通八达。
她的方向感有些迷失，只能依着记忆找电梯。
经过健身房，余光里闪过一抹熟悉，是拿着毛巾站在落地窗边的季铭。
猜到什么，唐黎停下脚步。
跟随季铭的目光，果然看见了宋柏彦本人。
季铭就像宋柏彦的影子，不仅为宋柏彦处理日常琐事，还负责宋柏彦的安全，所以，倘若在某处看见季铭，只要留点心，十有八九都能找到宋柏彦。
健身房内，宋柏彦正在做高拉背训练。
虽然她现在是出来了，却不能笃定夏正国夫妇会瞧不上她，有黎文彦和欧阳倩在中间周旋，“门当户对”四个字，足以让夏家不计较她某些“不得体”的言行。
黎文彦想把她嫁去夏家，上辈子少不了欧阳倩的推波助澜。
而现在婚事提前，应该是欧阳倩给她的“惩罚”。
——“惩罚”她最近的不听话。
唐黎一直把右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
口袋内，是这些日子都被她随身携带的烟盒。
也是那晚她从宋柏彦车上拿的。
指尖碰到微凉的金属盒面，让她抓着烟盒的手指微微收拢。
就在弹指之间，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闪过她脑海，快得让她来不及捕捉，或者说，是她不敢去细想。
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从健身房出来的季铭。
季铭手里的毛巾没了，正朝她走来，显然已经发现她。
待走到她面前，季铭恭敬开口：“先生说，如果唐小姐不赶时间，他有几句话想问唐小姐。”
周六上午，健身房里的人却寥寥无几。
唐黎跟着季铭进去，宋柏彦正坐在高拉背训练器的垫子上，拿着毛巾擦拭头发。
把人带到，季铭悄然走开。
宋柏彦放下手里的毛巾，抬头看唐黎，停留在她发间的目光深邃柔和：“你这个年纪的女孩，确实是黑头发最适合。”
唐黎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季先生说……您有话问我。”
宋柏彦没否认，却也没马上就接这句话。
他拿起训练器旁边的水杯。
“……”唐黎觉得自己被晾在了一边。
第44章 我和您以前是不是认识？
她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也怕对方以为自己在攀关系。
虽然……她确实很想抱上这棵大树。
宋柏彦虽然在喝水，注意力却也有几分在唐黎身上。
她敛下眼眸，睫毛却轻微动着。
交握在一块儿的双手，右食指正抠着左中指。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合上杯盖，把水杯放回原位：“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
宋柏彦就像没听出她话里的“心虚”，再开口的语气依旧温和：“同学之间的相处也没问题？”
“还好，只是新换了宿舍。”唐黎的回答真假掺半：“现在住的地方离教学楼有些远，就当多走路锻炼身体。”
“你们学校论坛上，最近是不是闹了点事？”
唐黎没再搭腔。
她最近虽然成了学校论坛的红人，却没想到宋柏彦也会知晓。
因为宋柏彦家长式的盘问，有些疑惑唐黎终于问出口：“我和您以前是不是认识？”顿了一顿，她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补充：“或许我该这样问，您是不是认识我母亲？”
前世，几年后她能在首都遇到母亲的故人。
那么这辈子——
再遇到和母亲相识的人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往这个方向去理解，上辈子她去檀宫门口拦车，宋柏彦不但没驱赶她，反而让季铭帮她处理韩继风的事，她先前想不明白的地方，现在都说得通了。
包括寿宴那晚，宋柏彦在阳台拉窗帘为她掩护。
还有，黎老夫人当众训斥她，宋柏彦恰巧出现替她解围。
当她被撞倒手臂受伤，他又亲自给自己包扎。
这些都像一个世交长辈会做的事。
堂堂财政部部长，即便信奉日行一善，也不该总对她一个人伸以援手。
她也不相信是因为黎家。
黎文彦不把她当女儿，其他人又怎么会和颜悦色对她？
宋柏彦道：“早些年在滇南，我和你母亲确实有过一面之缘。”
闻言，唐黎心头一阵发紧。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听他人提及自己的母亲。
在黎家，她的母亲唐茵就是个忌讳。
从前她以为自己的母亲行事不检，如今知道真相，虽然唐茵插足了别人的婚姻，却是阴差阳错，说到底，她的母亲何尝不是受害者？
那天早上，看着黎文彦和欧阳倩双手交握，只差一点，她就质问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在意过她的母亲，哪怕一丁点。
可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最想知道答案的人，早就已经不在。
她该做的，不是向黎文彦摇尾乞怜讨要一个说法。
——是送他去见母亲。
至于原不原谅他，是母亲的事。
女孩眸底的执念稍纵即逝，哪怕她掩饰得极好，依然没逃过宋柏彦的眼睛。
“这几年在黎家的生活有没有不适应？”
唐黎抿唇，没吭声。
“要是你有什么不好跟你父亲直说的，我可以替你跟他聊一聊。”
听到宋柏彦温和厚重的嗓音，唐黎抬眸，恰好对上宋柏彦那双沉静的黑眸，虽然男人的目光深不可测，她依然没有轻易闪躲。
第45章 我已经成年，不是小孩
“如果我想脱离黎家呢？”她问。
不等宋柏彦回答，她就兀自往下道：“他是我的父亲，所以，他有权为我决定一段婚姻，哪怕对方有严重的性格缺陷，而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我不是他喜欢的女儿，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反抗。”
这样的表情，不该出现在一个19岁女孩的脸上。
宋柏彦看着她倔强又惆怅的模样，过了会儿，开口道：“你方才提的事，我改天会好好问你父亲。”
说着，幽深眼神注视唐黎：“你年纪还小，不该让自己沉溺在不好的情绪里。”
唐黎重新望向他。
对上她那双小鹿眼，宋柏彦的语气有所缓和：“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等你做到这几点，那些让你耿耿于怀的人和事，也就不再值得你记挂于心。”
“如果那些过往太痛苦呢？”
唐黎反问，忍不住说出自己此刻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如果有个人，被她的家人抛弃利用，丈夫也欺骗她背叛她，最后又被家人和丈夫联合害死，所有造成的伤害，真的可以说忘就忘，一笔勾销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讲这些。
或许是因为——
重活一世，太多情绪压抑在心底。
她恨不得让黎家人一夜之间就付出惨痛的代价，然而这个念头，对现在的她来说，太过异想天开。
寄人篱下的她，没有任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注意到她情绪的起伏，就像无声的抗拒，宋柏彦骨节分明的双手搭上膝弯，缓缓开口：“人在活着的时候，没能为自己挣个公道，人死灯灭，再去计较，只是徒增未亡人的苦恼。”
“那要是她死而复生了呢？”
“如果她重新活过来，是不是就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宋柏彦听了这两句假设，深邃目光再次看向唐黎，见她依然执拗，他继续道：“一个人留存的记忆越多，意味着未来可以伤她的东西越多，留存的记忆越细致，越是容易铸造出一个牢笼，把她困于其中，直到有一天把自己彻底陷进去。”
唐黎没有接话。
一时间，寂静蔓延开来。
宋柏彦看出她的黯然，尔后道：“为自己讨回公道没错，但在这之前要先保护好自己。”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起身，注视着唐黎白皙的小脸：“仇恨这种东西，不该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挂在嘴边，什么样的年龄，就做什么样的事，多思多想不是好事，也容易把人拐进死胡同。”
“我已经19岁。”唐黎纠正：“已经成年，不是你说的孩子。”
宋柏彦听了淡淡一笑，背在身后的双手拿着毛巾，经过一场健身锻炼，他高大的身形似乎衬得他越发成熟稳重。
唐黎感觉有什么抨击了下心脏最深处。
哪怕双手还藏在口袋里，依然有些无处安放。
“今天是跟着你父亲来这里的？”宋柏彦换了个话题。
这个休闲会所的私密性极高。
除了有地位的政要人员，寻常富商都进不来，更别说普通人。
见唐黎没有否认，宋柏彦又问：“上午刚染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