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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秦始皇做哥们儿全文阅读

作者:戊乙卫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txt下载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章 荥泽之会

    王贲站起身来大义凛然说道:“天下人都已知道魏王假以人为粮的骇闻,秦父杀魏假实属为救大梁苍生。身为天下合纵盟主,只能如此。若是不管,就会失道寡助,不仅仅会丢掉魏国,甚至还会连累整个合纵抗秦大业!齐王如此想,于是派军前来搭救秦父啊!”

    “得闻秦父入魏,齐王建紧跟着召集数百死士前来大梁,同一时间楚王在郢陈召集豪侠,也准备前来大梁!齐楚都想有恩秦父,你说咱们大王能不心慌吗?”王贲说道。

    “你也是这样想的?秦王正也是如此想的?”秦梦一脸正经紧盯着王贲问道。

    “在下愚钝,揣测不出秦父所思所虑!至于大王如何想,臣子更不敢揣测!”王贲一脸谦虚的说道。

    “好了不要和我打哈哈!我在问你魏人以人为粮之事,天下人如何这么快就知晓了?是你所为?”秦梦很是不解。

    王贲苦笑说道:“那里是我所为,我也是在秦父走之后,才从斥候那里得知到了大梁城中缺粮到了吃人的地步!这些消息都是从齐国传出来的!是齐王建派遣的使者,联络各方,透露你此行大梁的目的!齐国临淄稷下学宫更是展开了吃人和守城之间的大辩论!天下如何不知呢?”

    齐王建没有按照自己要求缄默,反而大肆渲染,齐王建想干什么?难道真是要合纵抗秦?这可不是小事?若是只要自己这个人,那么一切都好办!

    若是齐王真的醒悟了过来,欲要联合楚国抗秦,那就麻烦了。即便历史进程不发生改变,然而一定会死不少人!

    问题严重,秦梦催促王贲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赶快送我前往咸阳,面见你们大王!”

    王贲一笑附耳对秦梦说道:“大王东来,欲要亲自相见秦父!”

    秦王正要来?只为一见自己?秦梦有些虚荣和意外,沉吟问道:“告诉你们大王,秘密相见吧!”

    秦王正绝对是个急性子,只用了两天,他就从咸阳赶到了管城。

    荥泽水面茫茫无边,寒风呜咽,白日苍苍之下只有一艘船游弋其上。

    船头站立两人,一人羊裘胡服,一人华彩羽绒服,两人从上船来就一直相视而笑。

    秦梦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在笑。笑的是赵正今天这身不伦不类的行头。赵正头戴一顶玄色巍峨的通天冠,却穿着一身直筒紧绷短小的羽绒服,露着一条裹着护腿的大长腿。赵正所穿不伦不类,这让早已入乡随俗的秦梦大呼辣眼睛。

    背靠船舷极力克制的秦梦最终还是把持不住的笑了起来。

    笑的是前俯后仰,笑的是鼻涕眼泪,笑的赵正莫名其妙!

    秦梦艰难的停止了大笑,恭恭敬敬向赵正做了一个揖,尽量不笑的说道:“在下失礼了,难得大王见我,还想着穿上这身火龙衣,这不由勾起了过往,想到我们初次相见光腚时的好笑滑稽了!”

    赵正面色变缓淡然一笑:“不知不觉二十五年就过去了!”

    是啊!当下是秦王正二十二年十月,可不是?距离头一次与赵正见面时隔二十五年了!

    一年多不见哥们儿赵正,三十五岁的他,倒明显苍老了许多。

    “大王应当多多保重身体啊!”尽管内心感概良多,秦梦依旧笑兮兮的真心劝诫道。

    “当好一国之君并不容易!整日诸事缠身能不老?”赵正哀叹一声,平静的说道:“真羡慕秦兄畅游海上的闲适啊,眼下去不了海上,咱们兄弟就一同游览大梁泽如何?”

    “一片汪洋,有什么看头呢?”秦梦一副怠惰之态的说道:“大王时下,定当关注灭楚之事!不敢重用李信蒙恬,他们用兵经验还少!”

    扶栏而立的赵正不由侧脸重重看了秦梦一眼冷淡的说道:“本王撤下王贲,王子心中不悦?”

    秦梦无奈呵呵笑道:“大王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真是担忧李信败于项燕!”

    在管城等候秦王赵正到来的两日,秦梦得知秦国发动了对楚之战!

    秦军攻克大梁,他就开始了谋划灭楚之战。赵正日理万机,难得有片刻闲适,他如何不老?

    只差一天半,李信所率大军和灭魏大功失之交臂,所有人遗憾的要死,得到攻打楚国的王令,所有人都憋了口气,几天来大军所到之处摧古拉朽无往不胜。照此速度,不须一个月,楚国就能被秦军拿下!

    赵正轻蔑的看了秦梦一眼道:“这是我秦国之事,不需王子担忧!”

    “你让扶苏跟随在李信麾下就关我的事!”秦梦不卑不亢的反驳道。

    “那是朕之子,与你何干!”赵正有些惊异的看了一眼秦梦,望向了远方说道。

    “你和我还能分的清吗?”秦梦一脸真诚的说道。

    秦梦一言,赵正沉默了起来。

    秦梦望着高大冷峻的赵正也不由想起少年时彼此心贴心的亲密情谊。

    良久之后,赵正讥笑一声打破了沉默。“朕是不敢再和你称兄道弟了!”

    “我知晓我所作所为让大王误会颇深!你有何疑惑,尽可以向我质问,我当向你一一道明!”秦梦诚挚的说道。

    “不必了!你口才了得,韬略精绝,朕甘拜下风!”赵正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说道:“你若当真要正清白,不如将那天雷之术传于朕,如何?”

    秦梦闻听心中咯噔一下,想必前几日在大梁城头放那几个炮仗,引起了赵正的觊觎。

    若是秦始皇赵正得到天雷之术,未来又将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呢?穷兵黩武,大兴土木,统一寰宇?

    不管如何,一定是百姓受罪,有可能天下之民都会成为刑徒,受他驱使,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秦梦不敢再想下去,下意识的摇头,断然拒绝道:“不可能!”

    话出口,秦梦就有些后悔,实不该如此干脆的拒绝他。

    “呵呵……”赵正仰天冷笑,从牙缝中挤出几字:“就说你是个虚伪之徒!”

    秦梦当即解释道:“大王还是对我误会太深!天雷乃是上天所赐,轻易授人,定遭天谴,于己于人都无益!”

    赵正听罢又是一长串的冷笑。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都是误会惹的祸

    秦梦无奈摇头,一切还是源于误解太深。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

    自己欲哭无泪,有口难辩,辩解也辩解不清!

    秦王赵正让自己出使塞外,无非就是想借助自己在东胡王子中的影响彻底灭掉燕代。谁知自己燕代一行,不仅未灭燕代,反而让东胡在朝夕之间崛起。反过来自己还率领东胡马骑袭扰秦国刚刚收复的燕赵之地。

    这一切都对秦王赵正做了充分解释,他听了也大度的没说什么。

    可是返回中土,自己又接着搞了一个天下合纵,这又该如何解释向他解释呢?

    即便将赵高胁迫自己之事合盘托出,即便赵正也相信自己。那么眼下齐王建对外宣告自己此行斩杀魏王乃是为了天下合纵大局又该如何向他解释呢?

    做人好难啊!

    不怪赵正误会,是因误会实在太深。

    既然辩解不清,就让时间来验证吧!秦梦打定主意惨然笑道:“退一万步讲,我真若意欲取得天下,凭借我东胡王和周王子的身份,何用向你低三下四向你称臣,只须统兵和你刀兵相见就是了?既然大王不信,我人又在你手中,我也懒得解释,随你处置便是!”

    “兄长言重了,如何说来咱们也是兄弟一场,朕自不会薄情寡义!”赵正凌厉的一转身,又大度微笑的说道。

    秦梦眼前一亮,欣赏的望着身上已有了几分君临天下气度的赵正:“正弟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赵正眼望远方淡然说道:“若兄长还念旧情,就出任朕的国尉,掌握我秦国百万兵马,如何?”

    秦梦惊愕,不可思议的盯着赵正问道:“国尉是虚职还是实职呢?”

    赵正朗然大笑:“朕让你当国尉岂有虚职之理?”

    “既然你怀疑我的用心,怎还敢给我实权?”秦梦有些感动的问道。

    “朕就问你,敢当吗?若是你敢当,朕就给你指挥秦国兵马的实权!”赵正一脸势压苍生的豪迈说道。

    察言观色,赵正所言不似试探,秦梦陡然间就明白了赵正的用意。

    秦国国尉一职虽是统领百万雄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职位,可还是要听秦王的命令,调兵时也得去请秦王兵符。自己就算是就任国尉,初来乍到,在遍布秦氏宗族的秦国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反而自己就此深陷牢笼之中。

    自己真若是当了秦国国尉,无疑是向天下各方宣告自己依附了秦国,要与天下各方反秦势力彻底决裂。那时自己在天下的影响势必会大大削弱,不仅齐楚两国敬而远之,就是东胡不咸姬哪里,自己也会威信扫地!秦梦不得不感叹秦王赵正真是好算计。不仅技高一筹,而且行事颇为讲究,看来赵正身为一国君王又成熟许多!

    “怎么,这很为难吗?”秦梦迟迟没有反应,赵正又是冷冷的一声诘问。

    秦梦大笑了起来,笑罢欣赏的正视赵正良久,才悠悠说道:“我若是当了国尉,齐王求仙就会绝望,一旦绝望,齐楚就会合纵,大王统一天下的进程必然艰难!你可以把我幽禁,但不可将我绑在你的战车上!”

    赵正睥睨远方,长啸一声道:“朕不在乎,以我秦国国力,要灭齐楚只需朝夕!”

    秦梦击节,却是苦涩摇头道:“壮哉!我相信大王一定可以一统天下,可用累累白骨换来的天下终究不牢靠!”

    随即赵正鄙视的看了秦梦一眼道:“妇人之仁!”

    秦梦不怒反笑:“我有自知之明,正因为我有妇人之仁,所以我不掌兵,不称王,就想潇洒在世间走一遭!大王你若把我当做对手那才是大错特错……”

    多说无益,不如让赵正自个想想,秦梦话音未落,人已进了船舱。

    赵正一脸无趣,紧跟秦梦而入。

    “这是清姊姊交你的书帛!”赵正将一卷书帛扔在秦梦的案几之上,便靠在秦梦跪坐了下来。

    “多谢!”秦梦知晓赵正被自己所言说动了,也不客气随便拱拱手,便打开了书帛。

    秦梦不由放下手中酒盏,举着书帛冲赵正嚷道:“我家小清儿都会牙牙学语了,不知如今她是何等可爱?大王可容许我前往一趟咸阳?”

    赵正狠狠饮了一杯葡萄酿,翻了白眼,一脸鄙夷说道:“不行!什么你家小清儿?那是我的亲生女!模样自然俊俏,美若天仙!我要警告你,不要想着逃走,你就留在我身边,什么时候答应做我秦国国尉,什么时候还你自由!”

    当着赵正面,秦梦珍爱的将左清的书帛揣到怀中,还特别气人的故意炫耀道:“世上能有个真心惦记自己的女人,这辈子就算活值了!”

    秦梦贱贱的模样,把正在饮酒的赵正呛得干咳连连。

    赵正将酒杯顿在案几之上,怒叱秦梦道:“朕要的是天下!有了天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秦梦也不和他争论,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李信是名猛将不错,可是胸中没有韬略,攻楚大将军之职难以胜任,若你不换将,那就早做战败的准备!”

    赵正铁青着脸吼道:“住嘴,不准你肆意诅咒我秦军儿郎!”

    “我特么的是好意,你不听算了,只是可惜了一路跟随而来的数万老秦人啊!”秦梦也火了,将酒杯拍在案几之上,怒怼道。

    秦灭六国,其中有个广为流传的故事是说:秦王想要伐楚,就问李信多少兵马可以拿下楚国,李信说二十万足矣。秦王又问王翦,王翦说至少六十万!最后秦王选择李信为将,可是李信不争气,却是大败而归。

    此事出自《史记白起王翦列传》,当初秦梦信以为真。如今身在当下,发现这完全就是一个故事。

    王翦是因灭燕灭赵不利被贬回乡,而非因为秦王赵正不采纳他的建议告老回乡。

    王家功勋卓著,秦王正扶植李信就是在打压秦国王家势力。就比如此次王贲灭魏之战,尽管是在王贲大将军任上拿下的大梁,可是秦王一来,王贲就被调回燕代之地戍边去了。

    秦王正灭楚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前面打仗后面转运的大工程,非是简单咨询李信和王翦两人就能拍板定下的一桩小事。

    秦国灭魏和攻楚衔接的很紧,攻楚大任,秦王早就交给了李信,因而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故事。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李信之败

    是故事而非真事,单凭推敲《史记》所载也能看出一二端倪:

    攻楚之前,秦王正已经拿下了全部韩魏以及大部分的燕赵土地,经过以往这些大战,秦王正绝对有一定的用兵经验,水平很可能极高。二十万和六十万军力相差悬殊,秦王正选择二十万而放弃了六十万,至少可以说明若灭楚国,二十万的军力也可以办得到!

    从李信战败反推,二十万兵力灭楚并非不可能。李信战败是因遭遇了楚国大军的偷袭,“荆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破李信军,入两壁,杀七都尉,秦军走。”

    这就是说,若是李信用兵谨慎一些,用二十万大军足以灭楚国!王翦作为宿将,在战事未起之时,执意提出非六十万大军不能灭楚,就有些让人不可理解了,除非他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

    王翦没有超能力,可自己却有未卜先知之能!秦梦只是没想到秦楚之战接踵而至,中间根本就没有间隔。

    世事和历史所载出入甚大,但秦楚一战,秦梦依旧认为李信会如史书所载战败。

    秦国战败,岂会善罢甘休,从头再来,又不知多少人命会成游魂。秦梦不忍,故而特意提醒秦王,即便扭转不了结局,秦梦也希望可以多挽救一些爹生娘养的可怜性命。

    见秦梦愤怒,秦王赵正却是冷笑连连,目光不离的打量秦梦,一边举起酒杯讥笑道:“朕晓得,你意欲何为。无非是不想让朕的长子扶苏参与进灭楚之战,留下楚国这一方拥护他的民众,日后你也好借此继续将我秦国玩弄于股掌之间!朕不是无知少年了,缭王子,你就收起你的如意算筹吧!”

    缭王子,赵正咬得极其生冷刺耳,秦梦听了极其不舒服。

    未来的二世不是扶苏,因而自己压根就没想过替扶苏谋夺王位。

    赵正此言却点醒了秦梦,原来赵正将扶苏调到李信手下攻楚竟有这样的用意,这就是在毁扶苏他个楚人外甥的群众根基啊!

    秦梦不禁哈哈笑道:“是大王的心思阴暗了!今生今世,在下不求其他,只求我儿扶苏平平安安,扶苏无恙,就是我琳儿的福气!”

    大概是“琳儿”一名深深刺痛了赵振的自尊,他勃然而起瞪着冒火的两只眼睛狠狠向秦梦秦梦吼道:“是我儿!休要再提那凉薄女子!”

    “是你儿也罢,是我儿也罢,他却身在危难之中,我不能无动于衷!”秦梦再次严肃说道:“李信过于冒进,大王是该提醒他们了!”

    赵正面上已有了几分酒意,不屑的摆手说道:“你又非我秦国国尉,攻城略地何用你来指手画脚?再说我秦国大军所向披靡……”

    就在这时,由远而近响起了一串急促慌乱的脚步声,赵正不禁愁眉呵斥道:“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是谁胆敢违逆寡人王令?”

    紧接着一位阉宦挑开帷帐,哆哆嗦嗦的闯入,捧着一卷书帛,牙齿打颤着说道:“今日内侍仆下当值,相邦在岸上交予一封帛书,事关重大,若是不交,误了大事,自然难逃一死。情势危急,请大王看了书帛之后再责罚贱下!”

    秦王赵正接过书帛,展开一看不禁念出了声:“将军屠睢前线急报,李信和蒙恬大军悉数陷入重围,亟待援军……”

    赵正目瞪口呆,嘴中不由念叨:“这不可能?我二十万虎狼秦军怎会不敌项燕率领的二十万楚军?”

    “什么,这么快李信就吃败仗了?”秦梦也惊着了,这才是秦王正二十二年的开年,原本以为李信兵败尚须时日,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之快,起身就抓过赵正手中的军情急报看了起来。

    怨不得秦军大败,是李信实在太急于冒进灭楚了。

    从楚怀王开始,纵横几千里的楚国就被秦国蚕食,几十年下来,楚国疆土依旧广阔,不过楚国富庶之地却已不多,屈指算来只剩昔日陈,蔡,宋,鲁之地,即淮水之南,泗水之西的方圆千里之地。

    这里城池密集,人口众多,是楚国的税赋主要来源地。

    想要灭楚,只须攻克这片地方上的几座大城,楚国就会应声而倒。至于剩下的楚国淮南,杨越,吴越,江南地广人稀之地,都不足为患。

    李信也是打着这个主意,他计划分兵两路,一路由他率领大部人马从平舆开始,向南向取鄢郢,郢陈另,一路由小将蒙恬攻打寝城,巨阳,最后两军在城父会师,而后兵合一处,南下攻打郢都,只要拿下郢都擒下楚王,楚国就再无能力和秦军抗衡。

    李信大军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楚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击即溃,平舆,鄢郢,郢陈这些往日楚国旧都,尽数拿下,李信大军先一步攻入城父。

    一路下来,太过顺利,就在李信轻敌之时,尾随而来楚军主力,轻而易举的攻破城墙,偷袭了城父城中的李信大军。楚军很刁,只是袭击城中统兵都尉所在的营盘。还多亏李信临危不乱,稳住了乱局,否则有可能全军覆灭。事后才知这本就是楚军的埋伏。

    如今城父中的数万秦军已被十数万的楚军困在了城中。同时蒙恬所率的大军也被楚军围困在颖水之畔。

    秦梦看过军情急报,发现果如史册记载的那般。

    秦王赵正勃然大怒,手拍案几,嘴中不住辱骂李信的无能和轻率。

    “李信吃亏在了分兵之上,当务之急,大王应当下令,急速从陈地撤军,否则一旦李信被灭,诸如平舆,鄢郢,郢陈中的秦军也要遭受楚军围攻,很有可能守城将士全军覆没!”秦梦出言劝解道。

    赵正狐疑的抬眼盯视秦梦,好一会才问道:“缭王子,这也是的阴谋?”

    秦梦哗然讥笑道:“冤枉啊!李信领兵而来,是为灭魏!魏灭中途转攻楚国,这几日我被你软禁的死死的!何来阴谋?”

    赵正沉默了,船舱中陷入了沉寂,随之传来了外面的寒风呜咽声。

    赵正气息粗重,面色越来越红,似乎正被适才那番言辞凿凿的相信李信话语扇脸。

    秦梦的话,赵正不能不去听了,

    赵正一扫先前的凌人气势,扭回头对内侍吩咐道:“快划船靠岸,传朕令速速召回王贲!”

    管城城守府内,王贲正在整装待发,忽然就接到了待命的秦王令。

    不大一会,王贲就被秦梦召去了。

    密室之中,秦梦拍着十分郁闷王贲的肩膀笑道:“兄长时来运转了,可暂时不用回燕!”

    王贲一脸迷惑问秦梦:“出了何事?秦父如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信战败,大王要你来收拾攻楚的烂摊子!”秦梦一脸神秘的说道。

    “什么,李信吃败仗了?那太……意外了!”王贲将心中兴奋极力克制成沉闷的惊呼。

    “是不是心中暗爽?”秦梦笑言道。

    王贲脸上闪现出一丝被戳中心思的慌乱,连忙用摇头掩饰:“在下焉能如此无耻?”

    “人之闪念,无须自责!大王还得重用你,灭楚重任还得落到兄长身上啊!”

    “不干!士可杀不可辱,大王亲自前来相请,在下也会坚决不就大将军之职!我王家岂是三岁幼童被人随意摆弄?”王贲挺直了腰板,故作一腔愤怒之情嚷道。

    秦梦嘿嘿笑道:“对,不能干!不过攻楚可以不干,可数万大军陷入楚军重围,你不能袖手旁观!”

    秦梦不但不劝解,反而起哄起来,王翦大感意外。

    “实不相瞒,李信一败,大王欲要我统兵灭楚,可是小弟为还翦父在燕代受我连累之情,坚决表示不从。我想灭楚重任只有落在你父头上,这才能洗刷令公昔日在燕赵的耻辱!”秦梦为王贲释疑道。

    王贲不是三岁小儿,如何不懂秦梦的意思,连忙拱手说道:“秦父放心,在下明白。攻楚之战能成就大功业,可在我王家,只有我父露脸了才是整个家族的荣光!”

    “翦父仁厚,善于稳扎稳打,若是士卒少了,恐怕不妥,二十万大军绝对不够,我看六十万还凑合……”秦梦手捏短须髯悠然说道。

    灭楚之战,在秦梦想来,只有王翦当上大将军,统兵六十万,才能一鼓作气拿下楚国,从而省去不必要的折腾,挽救秦楚之战中不必要的牺牲。

    促成王翦为攻楚主帅,才是秦梦召见王贲的目的。

    王贲惊得长大了嘴:“六十万兵马太多了吧……”

    王贲言外之意,二十万大军就足以灭楚,根本不需六十万。

    六十万兵马灭楚,这是史书所载,六十万人马多吗?秦梦有些纳闷。

    “王贲将军,大王有请!”王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尖利的秦王近侍传令声打断了。

    秦梦拱手说道:“救急要紧,将军快去吧,日后有机会咱们再谈!”

    “多谢秦父对我王家的厚谊,在下失陪了!”王贲兴奋的大踏步而去。

    王贲走后也就是转身的功夫,他又回来了,神秘兮兮的说是秦王赵正邀请秦梦共商大计。

    秦梦随他见到了赵正,赵正神情严肃,不过对自己却是极为客气:“朕听取了门客的计策,欲解李信大军和蒙恬大军之围,最简便的法子莫过于派军出其不意绕到项燕大军背后,不仅能救出我军,还可里应外合大败荆军,若是指挥得当兵合一处,攻下郢都也未尝不能!”

    “好计策!绝对可以反败为胜!”秦梦不禁击节叫好。

    赵正含蓄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王贲。

    王贲一笑拱手对秦梦说道:“计是好计策,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大军如何出其不意绕到想燕大军背后呢?这就需要秦父出力了!”

    一进屋,秦梦就从赵正流露的期待眼神里,猜到了他们的谋划。

    “你们是想要我打着合纵的幌子,接近项燕大军,而后出其不意偷袭?”秦梦故作顿悟之态问道。

    “正是!若是王子答应,朕就彻底信你的真心之言!朕打心眼里将你奉做兄长!”正襟危坐的赵正拱手颔首谦逊说道。

    李信败了就是败了,历史上可没有反败为胜之说!难道会因为自己的穿越改变?秦梦多半不看好这次偷袭,但也心存一丝侥幸,万一历史真得发生了偏差,少却王翦六十万大军攻楚一环,少时很多人,岂不更好?

    秦梦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最后点头说道:“可行!不过此事咱们须谨慎计较一番!”

    秦梦为了给齐王建留个期待,在大梁坍塌废弃后,就故意隐藏了行踪。管城之中除了王贲和赵正近侍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自己的存在。外界更是认为在大梁城破之时,周王子缭早就遁逃了。

    赵正和王贲不难想到利用自己周王子合纵抗秦的名义接近项燕大军行偷袭之举从而救出城父城中李信。

    这是高明的计策!

    救援李信和蒙恬大军,就要以绝对压倒的兵力,否则不仅救不了人,还会大败而回。如此一来,就需要调集各方秦军,兵力不下十万之众,魏地刚平,若是贸然抽调兵力,难免魏地再次反驳。更要命的是,楚军根本就不容许秦军增援大军到来,就会灭掉李信大军。

    若是一两万奇兵直接到了楚军背后那么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救援李信之事,三人商谈足有两个时辰,筹谋妥当之后。赵正一改对秦梦的傲慢,再次热情了起来,又和秦梦称兄道弟了起来。

    临走赵正不解的问道:“如此行事,你就不怕齐王建和你决裂?”

    全盘皆在自己掌控之中,秦梦一脸坏笑说道:“无妨,若是楚国能灭,何用再去稳住齐王那厮!”

    赵正听罢,感激的向秦梦一揖到地。

    秦梦依旧不看好这次偷袭,回到居所就和鲁勾践密谋了好一阵,鲁勾践快马出城,前往大野泽去找张耳。

    秦梦率领万余众一身魏国士卒装扮的秦国儿郎,在大梁泽坐船,经由鸿沟南下,半日天黑后大军在郢陈颖水渡口十里外停船。

    夜色茫茫,寒风呜咽,颖水湍急,水面上船舶摇曳,十里外的郢陈城头灯火点点,周遭万籁俱寂。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郢陈(琳琳一如既往地支持感动要死)

    郢陈,春秋陈国都城,克商成功,周武王将大舜后裔陈胡公分封至此,陈胡公即如今齐王建田氏先祖。郢陈又称淮阳,楚顷襄王二十年迁都于此,称郢都。后来,楚考烈王十年再次迁都,为区别郢都,此地就改成了郢陈。

    郢陈和鄢郢,巨阳一样都曾是楚国国都,都算是名都大城楚国世家门阀的聚集地。

    此时的郢陈却已在秦军手中。

    秦梦一早就派人联系上了项燕,声称统领了万余众不甘做亡国之奴的魏人士卒前去投奔他。项燕欣喜不已,表示亲自前来迎接。

    秦梦站于旗舰之上,望着黝黑深邃的夜空,呼吸着清冷空气等待着项燕接头。

    大将军王贲一身小厮装束立于秦梦身后,兴奋的摩拳擦掌小声嘀咕道:“不知项燕是如何了得的人物?今夜却要陷于我手!”

    按照前日同秦王正商议的计策,只要秦梦见到项燕,就来个突然袭击,若能先擒下项燕,秦军就能趁乱解救困于城父的李陵大军。

    王贲和赵正对此相当乐观,不过秦梦一直觉得事情会有波折。

    按照史书记载,项燕乃是楚国名将,楚国被灭之后,还逃到淮南之地扶立楚国公子昌平君称了王。

    若是项燕这么容易落入秦军之手,历史那就会大变了样!退一步想,若是项燕今夜真被王贲所擒,那么一定还会再生枝节,项燕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还能逃脱。

    秦梦回头看了看急不可耐的王贲,笑道:“你父和项燕也是莫逆之交,项燕如何了得,你父未曾提起?“

    王贲很惊异:“当真?可我父从未提起!”

    说来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十年前在鄂城,王翦行事不利,后来自己又和芈琳私奔,项燕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王翦为人谨慎,身在秦王身边,自然不会再向人提起他和项燕的交情!

    就在这时,黑夜中出现忽明忽暗的动火,秦梦一摆手说道:“来了!回家问你父去,项燕来接应咱们了,让你的人做足准备!

    夜幕之下,颖水之上密集的船只靠岸,在窸窸窣窣之中,万余众的秦军如潮水般就涌上了河岸枯黄的芦苇荡中。

    擒获项燕的一切事宜准备妥当,却发现远处黑夜中的灯火却不见了。

    过了好久,城父方向也没个动静。突然十里外的郢陈方向却是鼓声如雷,号角连天。

    “出了何事?”秦梦和王贲对视一眼,不禁问道。

    为了此次行动保密,秦王并未调动留守郢陈城中数千秦军,而是秘密派遣了军中都尉前去接管郢陈,为秦梦和王贲偷袭项燕大军保驾护航。

    “难道郢陈有变?”王贲骇然说道。

    若是郢陈有个闪失,那就意味着大军断了后路。

    突然尖利刺耳的锣鼓声在秦梦耳边响起,倒反衬出了十里外郢陈动静的柔和。

    秦梦和王贲俱是一惊,突然就看到周遭数里之外亮起了一点点的灯火,转眼间灯火就密集起来,灯火之下有无数人头在攒动,在整齐的锣鼓声中,喊着号子,踏着雄壮的步伐,步步逼近。

    秦梦连忙回望来时水路,同样都被灯火所盖,一切都如自己所料,偷袭果然夭折,秦梦轻松的叹了口气:“我们中埋伏了!”

    “不可能啊!我们行事如此迅疾而又严密,项燕如何这么快就知晓了?”王贲也是满脸的疑惑。

    突然郢陈方向传来了高呼声:“擒拿秦将王贲,誓救周王子!”

    秦梦一怔,随即噗嗤笑了,眼望苍穹,无奈叹息道:“大意了!我如何能忘中车府就是秦王赵正身边近侍呢?”

    秦梦有些惭愧的回头对王贲说道:“咱们谋划不密,偷袭失败,还中了人家的反间计!我在此牵扯楚军,将军领兵向南突围吧,也许还能相助蒙恬大军突围!”

    王贲惊骇不已,警惕凝望秦梦,下意识已经握紧了腰中宝剑。

    他见秦梦一脸善意,随即松弛了下来,磕巴了一下故作大义凛然之态说道:“……秦秦秦父!要突围咱们一块突然,我王贲绝非是负义偷生之人!”

    王贲一脸疑惑,秦梦苦笑道:“秦王正身边奸臣实在太多,突围后将此次失利之责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秦梦话未说完,就已统领秦王正配给自己的千余众亲卫迎着远处而来的火光缓步走了过去。

    王贲惶恐不已,只得聚将向南突围。

    秦梦此举就是自投罗网。

    军阵按照秦梦吩咐一字排开,一千一众的秦军一步一顿,一顿一声悲壮的呼喊:周王子在此,请勿放箭!

    秦梦在乱军之中,见到了一辆被盾牌严密包裹住的战车。

    “一别数月,王子别来无恙啊?”灯影憧憧中,车上传来了昌平君熊启的声音。

    “惭愧啊……”情况不明,秦梦含糊不清的长吁一口气,拱手向熊启所在战车上回礼。

    “贤弟不必惭愧,若非上天护佑,我楚国可能就要亡在了今夜!”熊启眼神凌厉透过盾墙缝隙打量秦梦,似笑非笑的说道。

    昌平君所言透露出他们也是刚刚得知秦王的谋划。

    秦梦心中咯噔一下,立时明白昌平君为何对自己充满了敌意,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行事标准,秦梦打哈哈道:“惭愧啊……受人胁迫不得不如此,对不住朋友了!”

    “报文昌君,我家将军率军也已突围出去,还请君公速速突围!”黑夜中突然飞奔而来几匹马骑,马上秦卒的高呼声打断了秦梦和昌平君之间的交流。

    马骑在靠近包围圈时,一阵嗖嗖箭矢破空声响起,喊声随即消失,只有几匹战马也因中箭而连连嘶鸣。

    秦梦欣慰不已,楚军的埋伏并未如想象的那般严密,王贲轻而易举就成功突围远遁。

    接着护卫自己的千余众秦卒亲卫骚动了起来,秦卒都尉悍不畏死的举戈振臂厉声斥责道:“都是怂包软蛋,我等都是大王亲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个个看似深情冷漠的秦人汉子骤然山呼海啸的回应道:“不辱大王使命,誓保文昌君突围!”

    在这震耳欲聋的呼喊中,秦梦为他们的忠诚而感动。

    一时间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一场血腥厮拼在所难免。

    “稍安勿躁!诸位袍泽听我说来……“秦梦猛烈的用手中宝剑敲击胸前的护心镜大呼道。

    好长时间,自己阵营才安静了下来。

    “我就留下,请昌平公子放他们离去,可否?”秦梦向昌平君的战车喊话道。

    “再好不过!”随即昌平君的高声回应道。

    “诸位袍泽,如今身处险境,敌众我寡,听我命令由此向南突围!”秦梦一把拉过来出身秦王宗室的都尉命令道。

    “君公不可!”都尉厉声拒绝道。

    秦梦在他耳边冷笑道:“若我真是细作,你们为我苦战,岂不死也白死?”

    都尉一怔,不可思议的望了秦梦一眼,一跺脚,举戈向南,领着千余众的士卒就跑了下去。

    昌平君所率楚军既没有阻拦也没有追击,只是放了一通箭矢而已。

    苍茫的原野上,偌大的包围圈里,只剩秦梦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昌平君所在战车上的盾墙随即瓦解,随着一众甲士持盾从车上跳下,秦梦再次见到了昌平君的真身。

    时隔数月,昌平君身上的颓废不见了,眼下整个人春风得意,一改昔日娇贵公子装束,身穿军伍粗布衣裳,胸前一把花白须髯飘洒,看得出来,他也已和士卒打成一片。

    “果不虚传,王子爱人如己!”昌平君从车上下来,款款来到秦梦身前说道。

    “能不折腾就不折腾!都是人命,没有谁贵谁贱之说!”秦梦玩世不恭的一笑说道。

    “哈哈哈……”昌平君仰天冷笑,笑罢之一脸杀气的说道:“为何王子对待卑贱之人如此厚爱而对寡人却如此残酷呢?好像本王子从不曾怠慢你吧?”

    就在秦梦哑然之时,从城父方向呼啸疾驰而来一队骑兵,来人下马禀告道:“项燕将军让卑职来报,将军也已回到大营,城父无失,公子尽管放心,项将军这就率军前来!”

    看来适才城父方向的灯火确实是项燕领兵前来接头!

    昌平君似乎看出了秦梦的心思,遥指四周黑夜里的密密麻麻的火光讥笑道:“多亏王子的妇人之仁,若是秦军不退,我五千老弱楚人可就被屠戮殆尽了!”

    我去!又中计了!

    秦梦放眼看去,果然发现黑夜中楚军手上至少拿有两支火把。难怪王贲和秦王禁卫突围这般容易。

    秦梦没有太过挫折,只是唏嘘叹道:“不死人,少死人最好!”

    文昌君又是一串讥讽大笑,这才愤恨说道:“十多年前,若王子在管城之中放我一马,楚国也不会落到今天积贫积弱的地步!本欲杀你,可是天下人都是有眼无珠之人,竟然都还以为你是与秦为敌的周王子!说实话,除了对我,你对他人真是善,寡人常想哪里对不住你了!寡人真想杀了你!”

    是啊?在秦国时,昌平君和自己关系不错,为人谦和有礼。自己却伤的昌平君不轻!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昌平君所言具实,秦梦听在耳中也不觉脸上火烫,对他心有愧欠。

    说来也是老江湖了,秦梦心虚也是一时,嘿嘿一笑而过,并不去接昌平君的愤恨话茬,转而问道:“公子用兵如神,不知是如何识破秦军阴谋的呢?”

    秦梦没有得到答案,也未能享受昌平君的礼遇,而是被一众楚军粗鲁的推搡到了一架马车前。

    秦梦听到远处逃出包围圈的胡夏众兄弟报平安的呼哨声,也就从容登车,不忘高声对高大战车上的昌平君说道:“楚国要想中兴就得爱民!”

    密闭的车厢,不透一丝光亮,身边坐了两个毫无表情的军汉,约莫半个时辰后,秦梦才被架了下来。

    “这是啥地方啊?”灯火之下,秦梦注意到,身在一处破败荒凉院落之中,试探询问身边军汉。

    “有吃有喝,不会亏待你,公子说了,你若是擅逃,那就生死不论了!”军汉操着唧唧哇哇的浓重楚音恶狠狠的威胁秦梦。

    “好,好,这宅子虽然破败,但气度仍存,想当初这也是世家,此地不错!”秦梦巡视一圈,识趣应答道。

    园中园外房上房下都是人,秦梦很好奇昌平君熊启这是要弄哪一般?

    秦梦找到床榻,倒头就睡,一夜睡得香甜,天亮时还是被隔壁嘁嘁喳喳的争吵声吵醒了。

    都是熟悉的声音,秦梦侧耳听了听,不禁莞尔一笑,这么多年鲁上弦他们墨门墨者跟踪的功夫还没有丢。

    “打扰了我的清梦,官兵伯兄,隔壁在干嘛?”秦梦借着伸展身体在院中溜达,高声询问房上戍卫的楚卒。

    自然没人理会。秦梦也没无聊到了这个地步,只是通过这一嗓子给外面兄弟递话,一切安好。

    当天秦梦就通过不时传来的墨门哨音,得知了自己的处境以及外面的情况。

    郢陈在昨日秦军过境之后,就被潜伏在城中的楚军里应外合攻了下来。郢陈楚军兵力有限,也就勉强可以守城,根本无力消灭阻击王贲大军。楚国绝大数兵力还在城父围攻李信大军。项燕接头前得到有诈的消息,唯恐李信趁乱突围,急速返回了城父大营。

    而今自己就在楚人光复后的郢陈城中,昌平君也在城中收拢人心。

    不管是假戏真唱,还是假戏假唱,真戏真唱,总之昌平君在以自己周王子名义合纵抗秦。

    听到这个消息,秦梦彻底放心了,至少自己不会被昌平君熊启所杀。

    又过了一天,昌平君满面红光的出现在了秦梦眼前。

    “王兄这般欢喜,难道秦军退兵了?”秦梦试探的问道。

    “秦军哪里会这般轻易退兵?困于李信的八万大军,大半被我我军歼灭,少部突围而逃。一天之间,项燕将军统兵收复了全部被秦军攻占的城池,我楚军大获全胜!”昌平君异常兴奋的说道。

    “好啊!太好了!你们楚人果真勇猛!对了,用你们楚人所言,应当直呼“伙颐”,伙颐!伙颐……”秦梦不吝赞美之言附和道。

    熊启神情一黯,诧异的打量了秦梦全身上下一圈,不解的追问道:“我是实在看不懂,王子所站立场?你怎么就一点不惊讶呢?”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赵高的奸计(感谢琳琳,五更奉上)

    目前历史的走向并未出现任何偏差。李信不败,王翦焉能出山?三分天下,如今秦国虽有其二,可六十万的兵力调集起来也得耗费个三月五月,中间这段时间怎么办,自然是双方罢兵,和谈止戈!

    一旦王翦起兵,就是楚国真正灭亡之时。

    都在秦梦意料之中,有何惊讶?

    “我很好奇公子是如何识破秦军偷袭意图呢?”秦梦再次想确定心中的疑团。

    熊启立时收敛了表情并不答言,只是不动声色的凝视秦梦。

    就在熊启和秦梦对视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喊声:“周王子何在?快引路!”

    话音未落,一众如风般的威武甲士转眼就到了秦梦眼前,为首之人正是如山伟岸的项燕。

    “仆下见过公子,见过王子!”项燕豪迈向熊启和秦梦作揖。

    项燕环视四壁光秃秃的屋厅,不禁皱眉说道:“咱们楚人对待贵客如何这般简陋寒酸?”

    “这两日事琐,本君疏漏,怠慢王子,将军勿怪!”熊启嘴角挤出了一丝谄笑说道。

    秦梦立时就看出了项燕和熊启对待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抓住这一漏洞,秦梦向项燕拱手试探道:“清除城中秦贼当是第一要务,在下执意不劳公子费心!”

    “王子果然贤达!我楚国克秦,王子功不可没!这两日在下忙于和秦军厮杀,未能及时前来拜见王子,多多海涵!”项燕再次拱手作揖道。

    一点看不出项燕对自己不敬,秦梦只得以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寒暄道:“抗秦乃是天下有志之士的共识,人人自该奋勇向前!”

    昌平君冷笑,当着一众将士的面说道:“项将军,你不知缭王子如何高洁?明明是他派人通告咱们秦军有诈,他反倒失口否认,反过来追问我如何识破的秦军阴谋!”

    一众彪悍将士闻听哄然大笑。

    这让秦梦更加糊涂了起来,进而有些惴惴不安起来,甚至怀疑他们是在正话反说,故意羞辱自己。

    “是吗?周王子本就是仙人弟子,岂能和我们一般俗人相提并论!”项燕似乎根本就没有觉察出熊启的言外之意,只是纯真的爽朗大笑,一面说着,一面就拉着秦梦向外走。

    秦梦如坠云里雾里,只能陪着项燕一同说笑。

    大败秦军,项燕在郢陈昔日的楚宫大殿中摆下了庆功宴。

    秦梦和熊启,项燕同坐于上位,接受郢陈有头有脸大家主公的敬酒。

    在寒暄之中,秦梦终于弄清了这个事:有人假借自己的名义向项燕透露了自己领兵前来合纵有诈。正在那夜准备夺回郢陈的昌平君,接到昌平君的命令,立时分兵两路,一路里应外合光复郢陈,一路大张旗鼓吓退秦军。

    此次偷袭失败,归因在泄密。正如秦梦猜测的一样,有人非要将自己放到赵正的对立面,为此刚刚得到的那点秦王赵正信任也破碎蒸发了。

    “确定是赵高所为!”受命秦梦打探消息的鲁下弦风尘仆仆的从管城回来,见到赴宴归来的秦梦肯定的说道:“向项燕送信之人半路就被人劫杀,劫杀之人,仆下跟踪到了管城,多方打听,确定乃是赵高门客。仆下同时还在路上发现了尾随而去的昌平君门客,他们也在打听劫杀之人和赵高之间的关系!”

    “这就对啦!必是昌平君发现了蛛丝马迹,这才质疑报信非是我所为!”秦梦喃喃说道。

    尽管赵高行事隐秘,然而昌平君在秦国几十年,如何觉察不到其中的异样呢?也许昌平君在洛阳被救出,就已经开始怀疑上了赵高!

    “也幸亏赵高嫁祸我,否则咱们早死乱军之中了!”秦梦庆幸的说道。

    “仆下在管城时,听人说秦王大发雷霆之怒,扬言要千刀万剐了宗主!宗主要当心!”鲁下弦担忧的说道。

    千刀万剐都是轻的,消息提前泄露,而且王翦统领的万余众彪悍秦军竟被五千楚国老弱吓退,这就是秦军的奇耻大辱,更反证自己奸细的身份。也怪不得秦王赵正大怒!

    “想来也是如此后果!小弟早已习惯了被误会,想必秦王正也该习惯!”秦梦无所谓的大笑道。

    “仆下进城时,无意之中听到一个有关宗主的谣言,甚觉荒谬!”鲁下弦一脸暧昧笑容说道。

    “说来听听!”

    “城中谣传,之所以王子帮助楚国抗秦,是因为楚国女公子,昔日秦国王后,也就是宗主的芈夫人,自小就和宗主青梅竹木,这不是荒谬之极吗?”鲁下弦未说完就俯仰大笑了起来。

    秦梦摇摇头,叹道:“百姓向来就有无中生有的奇葩想象,不必理会,还有劳兄长打听打听困于颖水的蒙恬大军是否突围?日后夫人问起来扶苏,小弟也好大言不惭的去说关照过了!”

    鲁下弦离开,不过旋即就又回来了,给秦梦领来了一人。

    “吕骚?”秦梦失声叫道。

    实在难以想象,昔日临淄首富少年郎,今日狼狈的成了逃荒的灾民。一身泥泞麻衣,满脸污泥,怀中抱了一个女童,身边左右各有一个身穿麻衣的男童惊恐的拽着他的衣角。

    狼狈不堪的吕骚一见秦梦就是伏跪失声大哭。

    “家中遭何变故?快说话!”秦梦不无震惊的喊道。

    “祖父两日前去世,还未来得及向秦父报丧,就遭齐相后胜抄家,母亲为了掩护我和子女奔逃,惨死兵丁刀剑之下!一路上又遭不明之人追杀,信赖一帮忠诚门客护卫才九死一生见到了秦父啊,秦父一定要为我母报仇啊!”吕骚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说道。

    秦梦心有戚戚,没想到熟悉的芈姒竟也死于了非命,难掩悲伤的问道:“家中其他人呢?”

    “小子怀有身孕的夫人以及一众妾室在逃亡路上被打散,也不知是死是活?”吕骚抹了把泪说道。

    “吕家不是素来和齐相后胜交好吗?如何就反目成仇了?”秦梦诧异的问道。

    “小子不知啊!祖父去世,家中一片慌乱,谁能想到齐相后胜突然就到我吕家抄家来了?”吕骚哭诉道:“司空公好像说,是祖父为秦父筹粮之事被后胜知晓了。”

    秦梦有些自责,吕家遭此劫难是被自己牵连了。

    齐国之中一直有自己和后胜争夺相位的谣言,后胜把自己当做了潜在的竞争对手。这批粮食又涉及合纵抗秦,齐相后胜是认准了秦王这条大粗腿,为向秦王献媚,也会对吕家大下杀手。

    齐相后胜为难吕家只是表象,深层原因秦梦晓得,这背后有一双复仇的手!

    秦梦倒抽了一口凉气,未曾想到几日前和吕不韦相见乃是绝别,更未想到吕家一夜之间遭遇了如此变故。

    临淄吕家向自己这个周王子缭提供了支持,这也就是在和秦国为敌。

    若是自己不倒,吕家就不会到。

    要想让自己倒台,就要坐实自己是真正的合纵抗秦。

    以自己周王子缭的名义向昌平君泄密,从而让秦军偷袭计划失败,再次轻轻松松把自己推向了合纵反秦阵营,自己有口难辩。

    秦王赵正误会更深,自己随之就成了秦王的死敌。

    赵高趁机指出临淄吕家和自己的亲密交往。大怒之下的秦王,治不了自己这个周王子,难道还拿临淄吕家一个商贾没辙吗?

    适才秦梦还在想赵高为何非要将自己逼上秦王赵正的对立面,眼下吕骚的出现以及吕家的变故,让秦梦顿时明白,灭吕家才是赵高处心积虑诬陷自己,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

    秦梦忽然想到:秦王赵正会不会知晓临淄吕家就是吕不韦呢?若是赵正得知了吕不韦苟活世间多年的真相,以他的多疑,必定联想很多,也许以往自己所作所为的很多事情,都会让赵正重新审视,误会累及下来,也许自己永世都解释不清了!

    想通事情的原委之后,秦梦若有所思的抚摸着吕骚怀中睡熟的小女面庞,喃喃说道:“险恶啊,赵高这厮果然险恶啊!”

    “就是赵高所为!司空公临死前就怀疑是此人所为!”吕骚将怀中婴儿塞到秦梦怀中,愤恨的捶胸怒吼,站起身来就要往外冲。

    “干什么去!”秦梦喝止住了吕骚。

    “我要手刃这厮,替我母报仇!”吕骚泪流满面攥着拳头说道。

    “不可造次!赵高身为秦国中车府令,紧伴秦王左右,就凭你一腔匹夫之勇能杀得了他?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你暂且安顿下来,咱们从长计议!”秦梦声色俱厉的规劝他道。

    吕骚闻听,身上一腔愤怒立泄,接着又嚎哭了起来。

    “领着你的一众孩儿,先去吃些饭食,我这就派人前往临淄,寻找你的家眷,料理吕公和你母的后世!”秦梦说着将怀中女婴一把递给了吕骚。

    谁知吕骚不接,秦梦怒道:“还在耍小儿脾气,快些接住,让你母暴尸那是大不孝!”

    吕骚嘴一咧又哭道:“秦父答应祖父要娶我女,你不能不忍吧?她就是你的人!”

    秦梦恍然大悟,哭笑不得,捶了吕骚一拳道:“怕我赖账不成?养大了再说!”

    吕骚感激的看来秦梦一眼,便领着孩儿下去了。

    吕骚下去,秦梦当即向身边的兄弟分派任务。

    既然秦国对为自己提供粮食的吕家下手,那一定不会放过张耳一众绿林豪杰。魏地尽入秦国之手,大野泽芒砀山也就成了秦国的势力范围。

    不得不防,通知大野泽的张耳以及芒砀山中的周起立时转移才是当务之急。

    让秦梦后悔不迭的是竟然晚了一步。周起听闻秦梦在淮阳聚兵抗秦,率领周室遗民而来,见到了秦梦是,留守山中的兄弟也撵了上来,禀告了一个噩耗:芒砀山被秦军一窝端了。田氏樊大同一众繁阳乡民尽数被秦军掳去了。

    秦军楼船水师突袭巨野泽,一众绿林豪杰伤的伤亡的王,幸存者四散奔逃,秦军点名捉拿张耳,因为张耳并未在泽中,才逃过一劫。

    一事比一事糟心,看这架势,赵正要和自己决裂,为此,秦梦抑郁至极,接连向赵正修书两封。

    信中所写非是解说误会,这个时候多说无用,攀扯赵高对己也无利。书帛全篇都在讲天下战略以及秦国统一天下的具体步骤。这就间接表明了清白,任谁冷静下来都会体会得到。

    该做的都做了,只希望赵正能暂息雷霆之内,手下留情,善待和自己有瓜葛的所有人。

    密信送出去后,秦梦长吁一口气,事情糟糕如此,再坏还能坏到何种地步?

    信送出去的第二天,秦梦又发现,人若走霉运根本就没个底线。

    翌日一早,郢陈城中多位世家门阀的家主前来接连拜访自己,一见面就道贺,询问他们因何贺喜,他们却是笑而不语,这让自己一头雾水。

    最后秦梦毛了,抽出身上宝剑挡在一位据说是陈胡公嫡传子孙的陈老太公身前威逼道:“到底贺喜?不说就休想出我的门!”

    老人家笑嘻嘻的说道:“昌平公子,让我等过来扇扇风,事情有些突兀,不过,若是王子听多了,也就认同了……”

    一听是昌平君熊启在后面指使,秦梦大感不妙,截住老头的絮叨,呵斥道:“直说我有何喜?”

    老头满脸喜悦,再次拱手贺喜道:“老夫贺喜周室后继有人,王子有后了,上天造化终和王孙相认啊!”

    自己有后没后,自己能不清楚?这哪是在道喜?完全就是在给自己添堵,组团羞臊自己。

    秦梦真急了,将剑架在老头脖颈,吼道:“我就是个绝户!”

    陈太公也是一位滚刀肉,不急不缓的推开秦梦的宝剑说道:“世人都知王子不畏人言和女公子私奔,可见这绝对是真爱!秦王为何不派其他公子攻打舅母之国,单单只派扶苏公子而来?这就无疑再说,长公子扶苏并非秦王亲生子嗣……”

    荒谬,荒谬绝伦!低俗,实在低俗!秦梦剑指门外,呵斥陈太公道:“住嘴,滚!”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子婴的奸计(感谢琳琳,五更奉上)

    陈太公仓皇而逃,秦梦被气的伏案大笑不止,突然一怔,联想到鲁下弦对自己说过的城中谣言,不禁后背生寒了起来。原来昌平君谋划此事已久!

    扶苏是老子的种?为何世人总爱拿人的身世开涮呢?一本史记,就因为司马迁多记载了一笔,秦始皇的身世也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没办法,世人就爱低俗谣言,听了乐呵乐呵,似乎就能将高高在上的人物,碾压在了脚底。

    世人低俗也就罢了,亏昌平君这位娘舅想得出来这么绝的八卦花边,他这是意欲何为啊?

    直到项燕绑了一个人来,秦梦恍然明白,这真就是蓄谋已久啊!

    项燕抱拳行礼哈哈大笑道:“你周室终于有后了!王子这顿酒宴可得操办的丰盛些啊?”

    项燕见到秦梦一脸紫黑,随即正经起来一拱手说道:“项某作证,市井谣言一派胡言!不过事关合纵抗秦,这点小节,还望王子不要计较!秦王的长公子被我军擒获,那就是我楚国最好的人质,秦王再不敢擅动刀兵!念及王子和女公子一片深情,项某和昌平公子认为将秦长公子交由你处置最为稳妥而且还不伤我们和气!王子意下如何?”

    秦梦看着项燕的一脸真诚,心中却是苦涩不堪:“天啊!你干嘛如此折磨人啊!干脆劈死我得了!”

    项燕见秦梦依旧伴着板着脸,再次躬身恳求道:“城中所传谣言,在下深知都是无稽之谈,更是明晓王子清白,可是这是百姓的意愿,事关合纵抗秦大业,王子素来贤达,还请将错就错!”

    看得出来,楚人已经达成了共识,要用扶苏当做抗秦的一道挡箭牌,自己就是那个持盾之人。在这个时代已久,秦梦不得不承认,在祖庙社稷面前,这只能算得上小节。

    公子扶苏已经成了俘虏成了人质,若是自己不接手,真不知等待扶苏的是什么?幽禁起来?也许昌平君还会想其他更毒的法子等着自己。

    这才是霸王他爷硬上弓,到了这份上,为了阻止齐楚合纵,为了不撕破脸面,为了扶苏安危,为了尽快灭楚,自己也只能先认下扶苏这个便宜儿子,同时还得默认秦长公子就是自己周王子的种的谣言。

    秦梦想及于此,谦恭的扶起项燕,满脸陪笑的说道。“将军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儿,在下还有不答应之理?认个便宜儿子,就认个便宜儿子,反正本王子的便宜儿子也多了去!”

    “那好扶苏公子就交给王子看护了!”项燕一把将怒发冲冠的扶苏推到秦梦面前,欢喜的转身离去。

    秦梦亲自将项燕送出院外,急速转身,关上房门,为扶苏解开绑绳,亲切问道:“你个秦王公子怎么就被生擒了?”

    距上次相见,扶苏虽壮实了许多,可脸上依旧青涩。

    扶苏乜斜秦梦一眼,神情不屑的哼了一声,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虚伪小人!”

    秦梦不怒反笑:“我还两面三刀呢?此时你父王大有生啖我肉之心!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落入敌手成了人质!要想活命,同时还想在你父王面前挽回脸面,重回秦国,你得听我说上一说!”

    秦梦所言击中了扶苏的心思,他沉默了。

    “告诉我,你怎么就被俘了?”秦梦问道。

    这个问题很关键。

    万军之中堂堂秦国长公子扶苏被俘那太不可思议了,除非全军覆没。抑或者出了内奸。

    扶苏眼神极度锋利,都能将秦梦一刀刀剜死:“不是你所派胡骑假借我娘亲名义给我送信,我焉能会被劫持到你面前?”

    秦梦不禁骇然,果真这就是一个阴谋啊!

    赵高的手段真是不得了啊!为了算计自己,真是可谓煞费了苦心。

    “就凭胡骑,你就信了?”秦梦疼心责备他道。

    “见到了娘亲自小所佩头簪,也怪我一时大意,就被你的胡骑劫持了!”扶苏没好气的说道。

    “头簪?在哪?”秦梦不禁去看扶苏的发髻,果见有一支很像芈琳所佩的头簪。

    秦梦伸手取下,一手挡住欲要夺回头簪的扶苏,自顾自的验辨真伪。

    “还我,快还我!”扶苏嚷道。

    秦梦重重长吁了一口气,失神念叨:“果真就是琳儿贴身所佩之物!”

    就在秦梦思虑之时,扶苏趁机夺走了玉簪,看得出扶苏很珍惜这根古朴玉簪。

    “你不在东胡,跑到我华夏作甚?”扶苏神情轻蔑的怒叱秦梦。

    秦王赵正都对自己误会至深,何况年轻气盛的扶苏?

    秦梦拍拍胸口,想对他说:不要相信表象,要用心去感受真相。转念想了想,说了也白说,干脆也不辩解了。

    “既然你已陷入敌营,不如既来之就安之。世间之事,放一段时间,你再回头去看,会有不一样的领悟!”

    秦梦不愿再和扶苏纠缠,说完,留他在房中冷静,自己抽身而出。

    芈琳身在东胡王庭,可玉簪却出现在了华夏陈地,这让秦梦心神不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赵高的势力都渗透进东胡王庭之中?抑或者不咸姬的触角伸到楚国来了?

    出来的时日太长,只靠往来使者和不咸姬联系,未免堵塞视听,难道芈琳在东胡出了变故,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秦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派遣身边胡人兄弟中狼牙勇士,前往东胡秘密探听东胡王庭的消息。同时派出鲁望作为使者,向不咸姬讲明自己在楚国领导合纵大败秦国的丰功伟绩。

    书写这种书帛,秦梦隐隐约约都觉得是在自己给自己挖坑,有朝一日,若是变天,这就是自己勾结东胡对抗秦国的铁证,给自己定个夏奸,秦奸的罪名绰绰有余,还特么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还是留一手吧!

    秦梦思虑及次,将书帛扔入炭火盆中,又重新写了一张,倒着看,里面却藏了一句话,意思是:难啊!我是真难啊!这辈子如何就和你纠缠不清了。盘里碗里没我的事,处处助你成就大业,还要为你操持儿女,这辈子真是欠你的!

    书帛写就,就派遣鲁望出发了。

    处理不完的糟心事,愈发头大,在这节骨眼上,兼做门房的叶羽来报,那油腻的陈家太公欲要再次拜见自己。

    “不见,打发走此人!”秦梦忙于向齐王建写信的秦梦,头也不回的摆手说道。

    “你是谁家小子,如此没有教养,擅闯别人门庭?”叶羽惊呼道。

    “娘舅!你是我的娘舅吗?”一个清脆的童音在秦梦耳边响起。

    秦梦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瞪着大大眼睛的男童好奇的望着自己。秦梦大感意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富家男童重重点点头。

    “苍天啊!这是在搞什么鬼啊?刚认了扶苏这个便宜儿子,又冒出来了一个外甥,我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姐妹啊?”秦梦在无声抗议。

    “一边玩去!不要耽误大人做事?”叶羽见秦梦一脸麻木,揪起男童衣领就往外拖。

    “我娘说了,娘舅是个很好的人,不会忘本,不会忘记繁阳,不会忘记她这个木盆妹子!”小童伶牙俐齿,略带伤感的喊道。

    秦梦闻言,心一下子被触动了。

    “兄长,留下他!”秦梦放笔陡然站起,来到小童身前,为其整理了整理衣服,悲伤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陈胜对吧!”

    男童眼中闪着晶莹泪水点头称是。

    前两日见到周起时,周起还提到了木盘以及他的儿子陈胜。听闻木盆前几年得病去世,自己心中颇为伤心,当时自己还表示一定抽空看看孩子,谁知这两日忙得焦头烂额,便将此事给忘了!

    这就是日后搅动秦国翻天覆地的首义陈胜陈涉?难得有机会这般近距离看人,秦梦半跪在地上,好好为陈胜相了相面。

    陈胜眼下有颗痣,相书中说这是泪痣,昭示命运不好。

    秦梦自不会信这一套,然而陈家乃是陈地世家和楚王联姻亲密,若是历史不变的话,一年后郢陈被秦军再次攻克的话,陈家恐怕难逃家破人亡的命运,小小陈胜就要受苦受难,继而沦落为垄上庸耕了。如此一来不由自己不信。

    “有请陈太公!”秦梦对外面高喊一声。

    秦梦拉着陈胜,热情相迎陈家太公,谦逊寒暄道:“陈太公你怎么不早知会小子呢?小妹木盆得遇陈家厚待,小子一直心存感激!咱们两家这亲戚关系近啊!”

    秦梦这次相见也算是前倨后恭,陈家太公为此受宠若惊。

    “来到郢陈,未去拜访太公,实在失了礼数,来人将楚王赏赐本王子的金玉之器送到太公府上,对了,还有那两套车马,都给陈家送去!”秦梦豪爽的向外面站立廊中的叶羽吩咐道。

    “不敢当,不敢当,老夫如何承受得起王子这般重礼?”陈太公激动的推辞。

    有了木盆和陈胜这层关系,陈老太公再和秦梦交谈,就少了几分油滑,多了几分实意。

    老头子还是个顺毛驴,被秦梦奉承几句,舌头就大了起来:“实不相瞒,郢陈城中大小事,没有我不知。这几日有关王子和女公子谣言之事,老夫心知肚明!”

    “哦?小子愿听其详!”秦梦表现的更是谦恭有礼,吩咐庖厨准备酒宴,招待陈家爷孙。

    酒席宴上,陈太公靠近秦梦小声亲昵说道:“都是昌平公子找人散布的,为了就是拉拢王子!”

    秦梦早就想到了,并不惊讶,不过依旧还是表现了很大的兴趣,对陈家在郢陈的实力赞不绝口。

    陈太公为表亲昵,又凑近一步,贴耳对秦梦说道:“别看咱们昌平公子和秦国表面势不两立,其实他和隐藏城中秦国少府之徒来往密切!抗秦是要抗,王子一定也要留个心眼,小心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哦?还有此事?”秦梦这次是真的诧异。

    秦国少府那是王叔子婴一手掌控的禁区,赵高资历尚浅,又是外人,绝对插不进去。而昌平君自幼生在长在秦国,自然交接了秦国三教九流的人物。当初公子子婴暗地拉拢昌平君,就已经表明他们之间关系非同一般。

    只因为秦梦把注意力放在了赵高身上,并未想到公子子婴身上。

    陈太公的一言,及时点醒了秦梦。

    看来昌平君和秦国少府来往密切,他们之间必有私下交易。

    “胡骑!”

    秦梦突然想到胡骑,也只有秦国少府有实力收罗到百余骑的胡人马骑,还能畅通无阻从燕北进入中原腹地。

    能接近芈琳者的夏人只有魏丑夫,而魏丑夫就是公子子婴的人。魏丑夫弄到芈琳的玉盏并非难事。魏丑夫有了玉簪,通过王叔子婴,周转之后,流落到昌平君手中也并非难事。

    如此一来,线索明确,此事幕后直指公子子婴。

    秦梦想通想顺,心情大悦,举杯邀饮:“太公爱我,小子敬你一杯!”

    陈太公也是聪明人,聪明人容易多想,见到秦梦神情在短时间内变幻不定,呵呵笑道:“郢陈向来以我陈家为大,老夫最是看不惯昌平公子的嚣张跋扈!”

    秦梦懒得理会陈家和昌平君的勾心斗角,借口上茅厕离席,找来叶羽,借调城中的一批项燕麾下士卒,直接就去查抄秦国少府在郢陈的秘密据点。

    不多时叶羽来报,证实少府细作确实安排过一众胡骑入楚,不过再详细的消息就问不出来了。

    “如此核心机密,了解到了这个程度,就已相当不错了,有劳兄长亲自带着公子扶苏去见这些少府细作,让他亲耳听听!”秦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道。

    秦梦并不清楚公子子婴和昌平君达成怎样的密谋,有何图谋!但可以肯定,劫掳扶苏之事并非冲着自己,而是早有预谋,而且预谋已久。

    只是恰巧自己卷入,昌平君这才临时起意改变了计划,以扶苏是自己私生子的谣言,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为楚国挡箭抗秦。

    奸臣当道啊!赵正身边都是奸臣,赵正即便统一天下,统治焉能长久?

    不多时叶羽去而复返,秦梦吐了口胸中恶气说道:“秦人细作被人灭口了?”

    叶羽点头,欲要抱拳自责。

    秦梦却平静的说道:“如我所料,此事果真干系重大!其实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答案,由此可以完全确定昌平君和秦国少府之间的勾结,也让公子扶苏亲眼看到了为政的险恶,只是……只是……可惜了一众爹生娘养的性命!”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那也是便宜儿子(感谢琳琳,五更奉上)

    秦国少府胥吏从事食货买卖,实则秦王的密探,都是精挑细选的忠勇之士,有着多数老秦人精瘦冷峻的面庞。

    秦人相见本就有种老乡见老乡的久违感,公子扶苏却见到了一地死于非命有着亲切面孔的老乡,也许是他深受触动,竟主动提出要见秦梦。

    秦梦很高兴,对他这几日的晾晒,还是有些成效,尽管秦梦知晓秦国长公子未来的命运,但还是想试图为其改改命数。

    “希望秦父能放我归秦!”扶苏一见秦梦就如此说道。

    秦梦摇头,笑言:“放你归秦,就是置于你死地!这几日你也看到了,非是我要囚禁你,而是你的舅父昌平公子将你置入了樊笼。你若逃,我也可为你提供方便,可是那样,即便楚人不截杀你,你父秦王也不能容你!”

    “为何?”扶苏不解问道。

    秦梦严肃说道:“郢陈城中你是我孽子谣言,早已传到了咸阳,秦国宗室长老还曾聚在一起商讨过此事,你说,你这时回咸阳,不是要受千夫所指吗?你父亲从小就受够了秦王宗室的鄙夷和背后质疑,此时正在气头上,你回到他身边,他能容你?杀你心都有!”

    公子扶苏神情黯然,拱手向秦梦求教道:“秦父教我,如何破局?”

    “告诉我,你因何转变了对我的态度?”秦梦目光炯炯的盯视扶苏问道。

    扶苏诚挚的说道:“这几日我常想,若是我是秦父,又该如何为人呢?我秦国灭了周室。虚伪也罢,狡诈也罢,秦父复辟周室天经地义。何况秦父还能复辟时,不忘求仁求义,匡扶天理,小子认为父王与你相比也要甘拜下风!”

    能听到扶苏对自己的赞誉,秦梦甚感欣慰,哈哈大笑之后,喟然叹道:“你是真的心善,若为君,乃是天下人之福。若争位,恐怕就要落下风了!”

    面对夸奖,扶苏脸红。

    秦梦接着说道:“我不主张日后你去谋取王位,只希望你能做个贤公子,该仕则仕,该隐则隐。也许你还能善终!”

    这是秦梦的心声。

    扶苏感动的点点头:“自小宫中傅母就说小子心不强,我虽为秦王长公子,说实话并无争王之心,甘愿做个逍遥无争的封君!”

    “这就好!咱俩三观相同,就能成为朋友!”秦梦欣喜击节赞誉背后却是隐藏不住的隐忧——赵正一统天下之后,哪还有什么封国?。

    “何谓三观?”扶苏诧异问道。

    又说漏嘴了,秦梦不得不敷衍:“观天,观地,观人见解一致谓之三观相同!不说三观,秦父今日就向你传授破局之道!得天下,要想做的稳,就要得民心,何谓民心?让民得利就是得人心!不要看不起芸芸众生,其实历史都是人民创造的!你名声在秦国已污,不过这并不妨碍你在楚国重获声誉!昌平公子设计陷害我们爷俩,无非就是用你当个挡箭牌,让你父投鼠忌器!

    既然如此,你我何不如假戏真做就在世人面前以父子相称!你若自污,成了我的子嗣,那么你也就失去了挡箭牌的用处!即便你父攻楚,也不会在天下留下不顾子嗣生死的薄情之名!以扶苏儿的宽厚品德,秦父相信假以时日必能在秦国笼络不少民心!

    他日你父王率军攻楚,你以内应相助,这便是大功一件!至于谣言,时间长了,不攻自破!

    这就是秦父的破局之道!不知扶苏我儿意下如何?”

    秦梦的所言,完全依据扶苏性格量身定制,谋划又是大道化简的大义之言,扶苏听了甚是熨帖,听到秦梦询问意见,当即跪下稽首伏拜:“秦父果然是无双国士,见地透彻,计策淳厚!”

    秦梦搀扶起扶苏,尽量压抑兴奋平静的说道:“奉承之言就免了,咱们今晚广请郢陈世家门阀,宴席之上,你我父子相称,昭示天下,你若处之泰然,秦父为你敬酒!”

    扶苏有些羞赧的作揖说道:“秦父所言都是大义正理,待人春风化雨,这几日的相处,小子真心感受到了你与众人的不同!小子愿意相信秦父!”

    “那就现在称我一声父亲,适应适应!”秦梦一脸严肃,腹中却是一阵阵得意的笑。

    “秦……秦……父,父……亲……大人!”也真是难为公子扶苏,挤了半天终于叫了出来。

    “诶!”秦梦响亮一声回应,占尽了扶苏的便宜:“多叫几声,熟练熟练,到时大庭广众也显得大方自然!”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诶!诶!诶……”

    秦梦兴奋之极,为了就是有朝一日,见到秦王赵正,在他面前甩甩威风!

    “再叫的亲,那也是便宜儿子!”宴席之上的贵宾昌平公子熊启挑衅的伸首对秦梦讥讽道。

    “便宜就便宜!多谢公子为我玉成了此事!众口能铄金,叫着叫着就能成真,公子不信过个二十年,再回头看!”秦梦根本不理会熊启言语中的羞辱之意,无耻的咧嘴笑道。

    昌平君脸色黑沉,只是一个劲的饮酒。

    就在大宴之中,秦梦看到公子扶苏和项燕相谈投机之时,恍然弄明白了《史记陈涉世家》中一段一直自己不理解的话:今诚以吾众诈自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天下唱,宜多应者。

    为何要把公子扶苏和项燕放在了一起?诈称公子扶苏可以理解为陈胜起义不想和秦国全面为敌,假借公子扶苏,将起义演化成秦国兄弟阋墙。诈称项燕可以理解彻底反秦不死不休。

    为何公子扶苏和将军项燕在陈人心目中有着相同的地位呢?

    现在秦梦明白,今日宴请就是两人之所以并列青史的源起。

    可自己的名字去哪了?秦梦又想到了这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大宴过后,城中扶苏为缭王子孽子的流言陡然熄火。

    不过两天后,秦梦却得到了秦王正的亲笔书帛,正面只有皇皇八个大字:无耻,别逼,低俗,下流!

    反面写道:吾儿今年十九,秦三年生他,请问哥们儿,那时你在何处?

    秦梦看了俯仰大笑不止。

    秦王正的三年,自己在河西走廊,在卫都濮阳,在齐国饶安,在东海倭岛,整个天下跑了遍,就是没有去过秦国咸阳。

    “听说秦国宗正讨论公子扶苏身世之时,大王大怒掀翻了案几,不知可有此事?”秦梦持笔疾书道:“人言可畏,是非难辨,寻求真相也难也不难!”

    扶苏见到了其父的书帛,不禁大笑了起来,指着秦梦的书信求教:“何谓难?何为不难?”

    “看根本!”

    “何谓根本?”

    “人心!”秦梦犹如禅师答案言简意赅。

    “小子明白,善恶就是人心!”扶苏一脸纯真的说道:“崇尚仁义礼智信者就是善,为人狠毒虚伪自私贪婪就是恶!”

    秦梦神情随即黯淡下去,不禁嗟叹道:“也有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之说,人心有时也靠不住,人生无常,根本没有所谓的金科玉律,秦父真心希望你以后行事多些圆滑!”

    扶苏天性善良,若是他的结局真如史书所记载自刎而亡,秦梦不会再去嗤笑他的愚忠,那是一种后人无法理解的诸如古人吴太伯,伯夷,叔齐推崇的大义。

    杀身成义舍生取义,此道不孤。

    秦梦未想到稷下学宫宫长淳于越能率领数百弟子前来郢都讲学。

    淳于越在昔日楚国学宫中侃侃而谈大讲特讲周王子斩杀魏王匡扶正义的壮举,赞美之言天花乱坠,都快将秦梦捧成孔孟圣人了。

    秦梦怕遭雷劈,悄悄就溜了,扶苏却听得津津乐道。

    二十万秦军折损近半,惨淡撤出楚国陈地。

    李信战败导致秦王好正雄心勃勃的灭楚计划暂时搁浅。随之三晋之地反秦势力又掀起了一波反秦热潮,秦军四处镇压,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这倒让刚从灭国惶恐中解脱出来的楚国王公贵族们大大松了口气。

    灭国危机没有了,谁知却开始遍传昌平君欲要弑君取而代之的谣言。

    楚王论功行赏,将军项燕用兵如神,功勋最著,封为大柱国,统领楚国兵马。王子缭合纵有功,鉴于身份极尊,拜为楚国令尹,其子扶苏封为陈君。挽大厦于倾倒的昌平君,被召回郢都,封在淮水之南的一块荒无人烟的沼泽之地。

    得闻昌平君就封,秦梦亲自前往送行。

    昌平君一脸鄙夷的看着秦梦说道:“流言是你放的吧?本君一走,你又可以为所欲为,翻云覆雨了!”

    秦梦晓得他心里苦,也就不和他一般见识。

    秦梦送上一床雁绒被褥,作揖说道:“我来送行非是看你笑话,在下颇为欣赏公子在家国为难时的胸怀!公子取而代之的流言和我无关,不过我知是谁所为,告诉你也无妨,全是宋家为了争权夺位中伤公子!

    说来,咱们也是朋友一场,在下奉劝公子一句,楚国气数已尽,就不要瞎折腾了!”

    昌平君一怔,瞪着一双怒目,惨然笑道:“是啊!我楚国早已有了末日之象!”

    昌平君走了,秦梦向人群中的一个猥琐身影努努嘴,回头对扶苏说道:“看到吗?那支棱耳朵的就是宋家的门客!昌平公子还是当惯了公子,一点不知检点,回到郢都,天知道楚王负刍如何对他!”

    扶苏心有戚戚的说道:“小子本来憎恨舅父,如今却有些同情他了!”

    性格真的决定命运吗?秦梦有些后悔没有阻止扶苏拜在淳于越门下。

    齐王建生怕秦梦一去不复返,就派遣淳于越赴楚规劝秦梦回齐。

    今日一早,淳于越又登门纠缠秦梦归齐之事了。

    “吕家之事怎么回事?大王一日不给我交代,我一日不还齐!”秦梦借此为吕骚讨还公道。

    “大王已经在亲自过问了,还望王子耐心等信,大王劝谏王子不要接任楚国令尹一职!”淳于越很实在,递上与齐王建往来的帛书让秦梦亲阅。

    接任楚国令尹就是在和宋家为敌,楚国有宋家在,其心就不会齐,政出多门胜抵十万兵。只要熬到秦军攻楚,自己在楚国使命就算完成,何苦为个楚国相邦的虚职惹得一身臭呢?

    秦梦推开书帛,一脸怒气的说道:“夫子,我可要警告你,不要在向我儿扶苏灌输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狗屁大义,好人皆是因此被禁锢而死!再让我听到一次,你就麻烦了,再休想让我踏入齐国一步!”

    淳于越一怔,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打量秦梦,诧异问道:“王子不是一直在奉行仁义之道吗?”

    秦梦盯了淳于越一眼,喝问道:“儒家这套大义是为君王而用,你却用这套大义教导我儿扶苏是何意啊?”

    淳于越狡黠一笑道:“无知小民都认为公子扶苏是王子之子,王子不要忘了茅焦可是我的故友,他说秦王正三年你从来没有入过秦!齐楚亦有末世之象。前日收到邹衍夫子书信,受其点拨,在下恍然顿悟!既然大势已去,何不顺水行舟呢?培育一个仁德温良的君王,才是天下之福啊!”

    秦梦诧然,侧目瞪视淳于越良久,突然哗然大笑,点点他道:“夫子难得开窍了!”

    淳于越很是受用秦梦的赞誉,作揖自谦附和大笑。

    秦梦没想到心目中秦帝国唯一的忠臣也怀有私心,陡然止笑,大喝道:“来人逐客,日后不得再让他接近咱们少主!”

    秦梦声色俱厉不似玩笑,两个高大威猛的胡人侍从闻声前来架起淳于越就扔了出去。

    扶苏闻讯而来,向秦梦要个解释。

    秦梦递给扶苏一卷书简说道:“这是秦廷最新动向!”

    扶苏迷惑的展开几眼扫过,抬头不解的询问秦梦道:“都是一些官吏任免兵马调遣粮草转运之事和夫子被羞辱有何干系?”

    秦梦转过身来指着竹简上面的一个名人对扶苏说道:“看到了吗?你弟公子高被任命为治粟内史。治粟内史上面是什么?丞相!你父本就不待见你,重用二公子,那就是你父向世人昭示要立公子高为储君!”

    “这与禁止小子和夫子交往有和关联呢?”扶苏依旧迷糊。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莫逆将军

    秦梦无奈的笑了笑,怒其不争的说道:“诸侯之家无兄弟亲情,只有君臣名分。你身为长公子,天然就是诸公子的眼中钉。你即便无心争位,效仿吴太伯,仲雍,伯夷,叔齐,季札先贤,其他公子也容不得你。

    秦父和你相处越久,越发觉得你心善,实在不想你过分浸染儒家的仁义之道,唯恐有一日你遭人陷害而不去反抗!这就是秦父为何驱逐淳于越之因!”

    秦梦说道最后,那是真情流露,以至于把扶苏都感动的泪眼汪汪了。

    扶苏反过来安慰伤感不已的秦梦道:“秦父过虑了,我和仲弟关系莫逆,自小玩到大感情甚笃,他不会对我下毒手的!”

    “秦父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知……没法和你说……秦父只是以此提醒你:行事不可拘泥道义……好了,你代我前去向淳于夫子赔个不是,去吧!”秦梦有话说不出口,只得将扶苏支走。

    就冲那日为王贲挺身而出,秦王二公子高,人品就不错,挺仗义,自己并不讨厌公子高。《史记》中更有关公子高的记载,始皇驾崩,二世当立,诛杀兄弟,公子高能跑而不跑,恐连累家小,上书二世胡亥以殉葬换的家小平安!

    扶苏不知他的对手,根本就不是公子高,而是十五年之后的少公子胡亥。胡亥眼下才是个三岁多的娃娃,要是对扶苏说,你要防着胡亥,真不知扶苏听了会用什么眼神看自己!

    楚国令尹一职秦梦推辞了,鉴于史册中扶苏和陈地渊源,秦梦从楚王那里向扶苏讨了个郢陈令。

    这个职位很适合扶苏,扶苏做个县令也乐在其中。救危扶困主持公道,深入乡间拜访三老,精简徭役开展生产,一时间郢陈百里之地让扶苏治理的面貌一新。

    扶苏为此受到了郢陈百姓爱民如子的高度赞誉,有百姓在郢陈令府挂了条肥美的大鲤鱼。

    扶苏将鱼送给了秦梦。

    秦梦乐呵呵的刮鳞杀鱼亲手下厨为扶苏烹制鱼汤。

    秦梦端上一盆鲜美的鱼汤欣慰的望着扶苏说道:“只要你拥有了民心,哪怕项燕再善于治军,等到秦军压境,你只须振臂一挥,就可让他不战自溃!”

    “小子会被软禁郢陈几年?父王何时攻楚?”扶苏问道。

    “也就一年半载的事,楚国必灭!”秦梦欣赏着自己烹制出来的诱人垂涎的鱼香,随口答道。

    “为何父亲大人就如此笃定我再起刀兵秦国必胜楚国必亡呢?”扶苏不解的问道。

    “这个……”总不能说自己未仆先知之能,一时秦梦噎住了,盛了碗鱼汤,推给扶苏,这才慢慢说道:“天下三分,秦国已有其二,要人有人,要粮有粮,军功授爵让百姓不畏生死,只要主帅稳健,岂有不胜之理?”

    “楚国疆域甚广,一年半载就能拿下?”扶苏神情有些不信。

    就在父子两人相聊甚欢时,”叶羽托着一卷书简进来,禀告道:“报宗主,有人往府中投书!”

    秦梦甚是奇怪,打开书简一开,上面有一行字:六十万攻楚之策出于你乎?除此之外竹简篇未还有一行小字:速速回复,放于墙头。

    赵正的笔迹,秦梦一眼就看了出来,看来赵正很欣赏自己这条攻楚策略啊。

    秦梦不禁大笑道:“你父也算是明君,从谏如流!”说罢,秦梦心中却有些纳闷,为何赵正不用城中细作送书,而改用这种隐秘的地下接头方式送书呢?

    扶苏接过书简,也不禁大笑了起来:“父王这是在向秦父示好!”

    秦梦找来笔,直接用四字回复了:爱信不信!随即就放回发现书简的地方。

    大笑过后,秦梦陷入了烧脑思索之中。六十万攻楚的想法来自于史书,本是王翦所用,自己盗用王翦想法,反过来送给王翦。那么这个想法到底是谁所创呢?

    想不通啊!烧脑啊!

    书简不多时就不见了,两天后书简又出现,简上多出两个字:极愚!

    “赵正竟敢骂老子!他这是何意?”秦梦有些意外,一顿琐事要处理,秦梦无心去猜赵正的心细,还道秦王正依旧嫉妒自己的才华和谋略,自恋的卷起书简,扔到了一旁。

    三天后,天下传出了秦王赵正亲自前往频阳拜访老将王翦的消息!”

    相隔一天之后,项燕也听到了这个消息,通报秦梦时,项燕却满眼含泪唏嘘感概。

    “将军因何哭泣?”秦梦被项燕弄迷糊了。

    “王翦兄长不忍和我刀兵相见,不顾名声扫地,出口索要六十万兵马才肯为将,项某感激涕零!”项燕擦了一把老眼说道。

    秦梦初听暗喜,不过随之也肃然起来,王翦狮子大开口,未尝不是在打算避免和好友项燕刀兵相见。

    两天后,秦国却突然传出了王翦下狱的消息。

    这个消息完全出乎了秦梦道意料:这不可能啊?事情怎么不按照《史记》所载故事套路进行了?

    按照《史记》所载秦王正应当感激涕零的拜王翦为将,结果如此反常,秦梦不禁有些心慌。

    是《史记》记载有出入,还是历史发生了偏转,难道自己提前泄露天机,惹怒了冥冥之中的老天?

    秦梦忽视乱想之际,想到了赵正和自己往来的书简。

    秦梦重新找来,在上面写道:“为何不用王翦为将?”

    书简再次放在郢陈令府的后院院墙之上,秦梦盯了小半天,终于等到有只手从墙外伸出来,一把取走了书简。

    “什么人取走的?”秦梦询问在外面监视情况的叶羽。

    叶羽摇头:“墙外是郢陈市,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书简被拿走时,人流骤然多了起来,像是有意为之,不好找出秦国细作!”

    又隔三天,书简再次出现在了墙头,秦梦就守在后院,当即拿起书简,上面又是一句话:蛇鼠一窝,焉能重用?

    这是在骂自己和王翦是同谋啊?难怪赵正迁怒给了王翦。

    事情确实出乎了秦梦意料,秦国咸阳也已传出秦王赵正欲拜蒙武为将灭楚的风声。王贲也已被调往了陶邑,不再负责灭楚事宜。

    淳于越今日拜访秦梦,谈到天下局势时,随口说道:“秦国不只王翦一名宿将,诸如蒙武,冯毋择,屠睢,赵亥,羌瘣,那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王翦开口六十万大军灭楚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六十万伐楚怎么就不可思议了?”秦梦有些纳闷的问道。

    “王翦也是灭赵名将,如何不知打仗不是靠人多取胜的道理?世人都和纳闷,他为何非六十万人才能攻楚呢?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淳于越蹙眉深思之态说道:“我一个书生都知晓,若是楚军避战不出,拖上一年,六十万兵马人吃马嚼就足以拖垮秦国,为何王翦就想不到呢?难道这里真有深意?”

    是啊!六十万作战大军,更需要数以百万计的后勤徭役,若是楚军故意保存实力,依仗楚国疆域辽阔的优势,打打游击战,拖上一年半载也不难,等秦军疲敝再反攻,还真说不定就能反败为胜扭转了战局。

    历史上一少胜多的战例比比皆是,诸如巨鹿之战,官渡战役,赤壁之战,淝水之战。又非两军对垒捉对厮杀,打仗真的并非只要人多就能打胜。

    六十万大军攻楚真的是个笑话?难道是《史记》记载有误?秦梦也开始了蹙眉反思:

    有可能!

    《史记白起王翦列传》有载:王翦果代李信击荆。荆闻王翦益军而来,乃悉国中兵以拒秦。王翦至,坚壁而守之,不肯战。荆兵数出挑战,终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饮食抚循之,亲与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问军中戏乎?对曰:“方投石超距。”于是王翦曰:“士卒可用矣。”荆数挑战而秦不出,乃引而东。翦因举兵追之,令壮士击,大破荆军。至蕲南,杀其将军项燕,荆兵遂败走。秦因乘胜略定荆地城邑。岁余,虏荆王负刍,竟平荆地为郡县。

    这二百余之字,乃是后世仅存有关秦国灭楚这一战役的最早史料。

    六十万大军一起玩投石游戏,是一种何等波澜壮阔的场面?秦梦每次读时,总觉得哪里不妥,现在想来终于明白事情的吊诡之处。

    秦国已灭韩赵魏燕蚕食楚国大半国土,囊括天下三分之二人口土地,王翦手握六十万的绝对优势兵力,面对仅剩一隅之地的楚国大军,却是避战不出。难道楚国拥有对等或者多于秦国数倍的兵力?王翦在怕什么呢?

    很显然王翦惧怕军力消耗,而项燕却急于求战。这无疑表明王翦手中的兵力绝非是六十万。

    另外这段话所言“至蕲南,杀其将军项燕,荆兵遂败走”和《秦始皇本纪》中“荆将项燕立昌平君为荆王,反秦于淮南。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荆,破荆军,昌平君死。项燕遂自杀”完全抵牾。

    这个抵牾也降低了王翦攻楚这段史实的可信度。

    如此想来再结合眼下时局,灭楚之事绝没有史书记载的那般简单。

    “那么如此说来,下次秦军卷土重来攻楚,也还是二十多万的兵力?”秦梦已没了自信,询问淳于越。

    “话又说过来了,短时间内秦国也能拿出这么多的兵力!”淳于越有些不解的看着秦梦说道:“王子才是兵法大家,为何问出这般简单的问题?”

    秦梦更惊讶了,不禁脱口问道:“不可能!新得三晋和燕国人口,总人口足有五六百万,焉会缺少兵力?”

    淳于越再次一本正经说道:“秦国就是缺少兵力!”

    淳于越不像是胡诌,再说他也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

    秦梦头一次听说秦国兵力不济,这才是天下最荒谬的事情。

    看到淳于越故意卖关子,秦梦拱手虚心请教道:“愿闻其详!”

    淳于越觉得面子找回来了,滔滔不绝说道:“秦国以军功爵位立国,打仗,军械,甲衣自费,即便这样人人争破头去参军入伍,为了就是获得爵位后,免除徭役,获得土地,升官晋升。

    韩赵魏燕一番大战秦国大胜,数十万的老秦人纷纷晋爵,换得了安居乐业,再不用玩命拼杀,可用兵力一下就减损许多。另一方面,攻打下来的三晋和燕国地域辽阔城池众多,需要不少兵力镇守。如此一算,秦国可用攻楚的兵力又大幅度减少。

    秦国虽然击败了三晋和燕国,掳获了不少人口。可依照秦律,新民成为秦人,那需要三年耕种,那时数百万人口才有资格参军入伍以军功获得爵位。

    里里外外的都要人,王子算算这一笔账,今年是不是秦国兵力捉襟见肘啊?”

    原来如此啊!自己虽穿越而来,走的又是高层路线,还是不是游走于世外,完全就不清楚秦国的相关的律法常识,也就不晓得秦国的征兵制度。

    淳于越说得在理,秦国吞并魏赵燕三国不足三年,尽管人口数百万,却无兵可用!

    秦国几仗下来,疆域几尽翻倍,三国又是城池稠密之地,处处都用人,兵力焉能不短缺!

    秦梦有些惭愧的说道:“改变这一现状,只需齐王下道王令不就解决了吗?”

    淳于越说道:“王子所言又不切实际了,秦国以法治国,几十年的律法岂能擅改?若是改了必然要引起老秦人的不满。”

    如此说来,自己为王翦谋划的计策,真是不切实际,难怪秦王赵正怒叱自己愚蠢至极,秦梦一时心里好生惭愧,死读书真是误国误人啊!

    项燕登门拜访打断了秦梦和淳于越的交谈。

    秦梦一问这才得知,项燕是为王翦而来。

    “唉!还请王子捎信转告王翦伯兄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各为其主,就无须顾忌兄弟之情,将士使命,就是疆场厮杀!

    为了避战,却让翦兄名誉扫地,在下于心不忍!

    即便他带兵攻楚,即便战场上鹿死他手,在下心中只有感激,而无怨言!”项燕动情的恳求秦梦道。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来自史记的馊主意

    秦梦也被项燕一席话打动了,托起项燕的手臂点头应允道:“小子尽力而为!”

    依据《史记》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铁定秦王赵正又误会自己在阻挠他的统一大业。此时再和狱中王翦联系,事情一旦泄露,那就会将王翦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事情有些难办,自己也不敢向项燕打包票,只能试试。

    项燕去而复返,抓住秦梦的臂膀高呼道:“赵国反了,天大好消息!赵王嘉游说赵国遗老成功,数万赵人正在围攻邯郸!”

    消息确实意外,没想到赵国反秦势力如此强劲,赵国被灭都快三年了,还能再次反叛!

    “王子应当带领天下豪杰,前往邯郸相助赵人拿下邯郸,迎回代王嘉入主王都。”项燕期待着望着秦梦说道。

    “是吗……自是应该,应该……那咱们就召集兵马前往邯郸助力赵人!”短暂慌乱之后,秦梦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立场,连忙回应道。

    赵人造反之事完全不见史册,秦梦始料未及。如此一来,秦王赵正攻楚之事,更得拖后。

    听闻秦国治理邯郸郡三年颇得人心,如何就反了?秦梦不太相信项燕将原因归咎于所谓赵人难忘故国的一面之词,于是派遣刚从渤海回来的鲁勾践前望邯郸郡打探消息。

    就在秦梦在郢陈大张旗鼓号召韩魏燕三国合纵势力前往赵国攻打邯郸之时,令人想不到的是,一支足有五千骑兵的齐军,急行军出现在了郢陈三十里外。

    齐军马骑实在迅猛,项燕得闻消息陡然一惊,还以为齐军背叛了齐楚联盟,勾结秦国前来突袭郢陈,第一时间就点燃了烽燧。

    郢陈令扶苏看到远处的直冲云天的狼烟,第一时间下令封锁四门。

    就在秦梦得到项燕通报齐军毫无商量兵临城下这一情况时,淳于越一身风尘的找到秦梦禀告道:“大王也不知抽什么风,不顾年迈,更不论天寒地冻,也不怕引起齐楚摩擦,千里迢迢疾驰而来,非要亲眼一见王子真容!”

    齐王来了!这消息比赵人反叛更让秦梦惊诧。

    “大王何故而来啊?”秦梦不解的问道。

    “唉!”淳于越满脸苦涩长叹一声,几次张了张嘴,一副难言之态说道:“大王说他前几日亲眼在海上见到了王子殿下,这两日寝食难安,这么多天不见王子甚是想念,也就来了……”

    秦梦一听,全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笑嘻嘻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夫子向项燕将军说明实情,免得齐楚两家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我这就出城相见大王!”

    秦梦的仁厚,秦梦的纯真,让淳于越感激涕零。

    郢陈城外,寒风呜咽,茅草枯黄,远天狼烟还未散尽。

    秦梦立于马车之上,老远就看到了立于驷马玉辂车上望眼欲穿的齐王建。

    齐王建激动的下车,上前亲迎秦梦,上来就抱住了秦梦的手臂,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激动地喊道:“想煞本王了!王子殿下可一直就在郢陈?”

    同时赶来的项燕听了,纳闷的问道:“大王此言何意?”

    齐王建微微蹙眉说道:“七日前,我在大海之中真真切切见到王子殿下,就漂浮在海中,背手遥望大陆!寡人欲要乘船与他相会时,他却飘然远去!本王以为这是一场梦,谁知身边侍从也说亲人所见!几日来,本王茶饭不思,始终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为此赶来郢陈求教王子!”

    和秦梦同来的郢陈大家的家主听闻诧异不已,不约而同望向了秦梦。

    秦梦也是满脸惊诧,脱口而出道:“难道是我在睡梦中元神出窍乘风游览了天地山川?睡梦之中的事,醒来也就记不得了!”

    秦梦的解释,更是迎来了无数灼灼眼光的洗礼。

    齐王建激动的握住秦梦的手问道:“如何才能元神出窍?王子能否教教本王?”

    什么元神出窍都是瞎扯淡。齐王建看到的并非幻想,也非做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那浮于水上之人就是个活人。只不过他水下有水性超人的锥父托着而已。

    至于齐王建看到那人,其实就是沛县刘季。

    当日自己答应秦王正要和王贲率军偷袭王贲时,就想到如此一来自己肯定就会成为六国的大反派。

    自己不怕在齐王建心里头落个两面三刀印象,也许齐王建也不在乎。只是害怕齐王建会因为自己在秦国手中,他头脑一热出兵抗秦合纵,那就麻烦大了。

    为了防备万一,只好派遣鲁勾践找到张耳再次把刘季找来用一用。制造一个海上分身的假象,好牵扯齐王建的注意力,以防他参与合纵抗秦。

    那时自己哪里想得到会中赵高的算计!负负得正,自己的一个大反派,硬生生被一群小人奸佞掰正了!又成了根正苗红的合纵抗秦盟主!

    “如何元神出窍,小子也稀里糊涂,记得是偶遇过北极仙翁之后,小子也就有了这种神技,反正心心念念想念一人时,就会元神出窍御风而行,等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忘记,似乎做过的梦一样!”秦梦神秘兮兮的悠悠说道。

    在场所有人眼睛都听直了,都瞪着一双奇怪的眼神看着秦梦。

    齐王建也呆傻在了原地,似乎想到了一件事,突然向秦梦拱手道:“对不住王子,寡人实在不知临淄吕家和你交情深厚。抄灭吕家之事寡人不知,全是舅父相邦所为。得知此事之后,寡人斥责的了舅父,同时追回了吕家的一众家眷。得罪之处,还望王子海涵!”

    齐王建又是一个标准的躬身抱拳揖礼,这让秦梦很感动,连忙向前搀扶道:“大王亲力亲为,小子感激涕零!”

    齐王建微笑,起身挥手道:“来人,将吕家老小归还王子殿下!”

    秦梦身后的吕骚见到自己的夫人和一众妾室家中门客仆役不禁喜极而泣。

    秦梦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看来吕不韦的身份并未暴露,大概赵高还不想将事情做绝吧!

    项燕上前来,中断了齐王建对秦梦的纠缠,邀请齐王入城:“风冷土大,这里岂是说话之所?大王远道而来,我楚国蓬荜生辉,大王还请入城用宴,外臣也已快马通告了我王!不日就能赶来相陪!”

    得知秦梦还有元神出窍这一特异功能,齐王建根本就没有兴趣入城接受宴请。

    “王子能否随本王返回齐国和寡人同塌而眠?”齐王建一脸花痴的恳求道。

    郢陈这个地方人多眼杂,又摊上了赵人围攻邯郸之事,这些天也教会了扶苏如何笼络人心,秦梦早就不想在郢陈待了,可是苦于没有离开的借口,只能留在此地。

    如今齐王建抛出了邀约,秦梦早就心猿意马了,只是碍于熟人脸面,不好意思爽快答应齐王建而已,于是难为情的说道:“如今赵人围攻邯郸,抗秦合纵正在当务之急,此时不好离开郢陈,随大王前往齐国!”

    话出口,秦梦明显就看到齐王建耷拉着长脸一副欲哭落泪之态。

    秦梦拱手邀请入城,于心不忍的劝慰齐王建道:“大王先入城歇息两日,等我们相助赵人夺回邯郸,小子在随你前往临淄小住时日可好?”

    两日,就是两月也拿不下邯郸,自己之所以这样说,无非就是个说辞,只要齐王建再次相邀归齐,自己也好顺水推舟答应下。

    “孤随你入城,两天后王子一定随我还齐啊?”齐王建不情不愿的进入了郢陈。

    闻听齐王建突至郢陈,天下哗然,楚王负刍,星夜赶来相会齐王建。

    一时间郢陈之中的合纵抗秦热情更是空前高涨。

    鲁勾践从邯郸郡回来复命,带来了一人,秦梦认了半天,才看出来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叔孙通。

    两撇八字胡,一身儒装,头戴圆阔的儒冠,整个人在秦梦眼中颇为滑稽。

    “回来路上,碰上的叔孙公,他非要觐见宗主!”鲁勾践解释道,随即向秦梦附耳说了一通。

    原来邯郸郡的赵人反叛皆因为登记户籍的秦吏失职。

    邯郸郡最先被秦军攻下,相比巨鹿,恒山两郡,早一年由新民成为秦人。邯郸郡百姓终于熬到三年考察期限满,然而却被郡府无情告知还得一年。

    本来是有机会,参军立功封爵,如今还得在家中一年地,这引起邯郸郡百姓的极大不满。

    偏居一隅的公子嘉朝廷敏锐的利用这一矛盾,派人四处散布秦人歧视赵人流言,有意制造秦吏和赵人矛盾,一来二去,小事越积越多,就酿成了赵人的大反叛。

    原来如此,看来并非是项燕所说思念故国。

    这就是民心,只要对民有利,民心就所向。

    同时鲁勾践也带来了燕赵之地上的最新消息:秦军被楚国重创,代王嘉和燕王喜为之欢呼雀跃。燕王喜也趁机出兵越过了辽水接二连三的攻城拔寨,如今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四郡烽火再起,反秦斗争四处开花,大有夺位燕都蓟城之势。

    赵王嘉,也在立足代地,四处笼络民心,挥师夺城。

    如今秦军在燕赵之地焦头烂额,疲于奔命。

    秦梦为之不禁蹙眉,不知秦王赵正面对如此糟心的局势,会如何作想,一定记恨死自己了。

    当初商鞅变法的时候,也未曾想到,秦国统一天下的进城会如此之快,以至于律法赶不上时局变化。

    接下来,灭楚,灭齐,灭辽东郡的燕王喜,灭代地的赵王嘉,仅凭老秦人,实在不足以应付这么庞大的兵力需求。

    律法是死的,当初商鞅变法时,秦国只是关中一地,眼下天下三分,拥有其二,面临的局势远比以往复杂的多。

    律法是服务国家的,国家形势变了,律法也应当适度调整!

    若是再拖一阵,不知这一政策会不会成为秦国的统一大业的桎梏。

    秦梦想到了谏言。当务之急,秦王赵正应当首先平息邯郸郡的反叛,再次修订耕战律法,以最快速度挽回败局。

    无数憨厚朴实的秦人用鲜血的代价取得的胜利局面,现在正在遭受反扑。若是自己不出手,不知世事会向什么方向发展,王翦都已经入狱了,难道是上天向自己昭示,这就是自己穿越而来的使命?

    秦梦一时间又陷入迷茫中了。

    秦梦思索良久,猛抬头这才注意到叔孙通正在热切的望着自己。

    秦梦拱手作揖让鲁勾践下去歇息,随即面带笑意的询问叔孙通道:“夫子有话直说!”

    叔孙通长揖到地,恭谨的说道:“奉主公之命,答谢王子的救命之恩!另外还有一事相求……”

    邯郸郡反叛,起初势力不大,秦王直接点名东郡郡守卫角负责平叛事宜。

    谁知转眼间,赵人反叛越来越凶猛,更要命的是,东郡之内沾亲带故的魏王宗室也在蠢蠢欲动。卫角也就不敢全力出兵平叛,可这样总不是办法,想来想去想到了秦梦,希望秦梦能助他一臂之力。

    秦梦深知必须快准狠的平息叛乱,否则一旦燎原,天下反秦势力反扑过来,又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是谁在攻打邯郸?”秦梦若有所思的问道。

    “马贼!主公说了,只要能引诱出马贼,将其擒获,邯郸郡的乱局就可掌控!”叔孙通心中早有平乱之策。

    “说说,你们的谋划?”秦梦谦和的问道。

    卫角和叔孙通欲要秦梦出面以合纵的名义将马贼擒获。

    秦梦突然发生笑道:“可笑,我乃抗秦合纵盟主,如何会答应这般荒唐之事呢?”

    叔孙通似乎早就预料到秦梦如此说,笑眯眯的作揖说道:“这个忙,不让王子白帮!我家主公要送你一份大礼!”

    “哦?”秦梦有些意外只见叔孙通从怀中掏出一封书帛捧到秦梦眼前说道:“我家主公说了,王子是君子,只要看了,就会出手相助!”

    书帛是一束极其讲究的锦缎,秦梦接过打开一看,一串串的人名,让自己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尽释前嫌

    就在周起,周文一众芒砀山的群雄找了两天也没有找到秦梦而惶惶如丧家之犬时,却接到了盟主早已到了赵地的消息。他们喜极而泣之后,就开始急速行军,到达顿丘阳邵黄河渡口时,却又听说了合纵大军发生了内讧,齐军劫掳了盟主,反秦大军溃败的噩耗!

    消息不似假,渡船上都是仓惶南逃的楚人,沿途驿置更有东郡郡守卫角刷下的招安布告。

    周记聚拢周文、葛婴、季布、王陵等一众豪杰商议道:“路上宗主对我之言,周某不甚理解,回头再想,果如宗主所言各方反秦势力各怀鬼胎。宗主料事如神,我等才免遭一难!即然如此,我等就该遵宗主教诲,隐于乡野之中,伺机而动,你们意下如何?”

    天下六国诸侯的公卿大夫都不尽心反秦,他们这群不入流的底层蝼蚁寒心不已,也只得遵照前几日周王子缭的肺腑关照之言。

    秦梦和马贼被两千齐军马骑裹挟着行至陶邑大野泽时,突然从陶邑城中杀出了数以万计的秦军马骑,便将齐军围在了大野泽岸边。

    就在齐军绝望之时,茫茫大野泽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挂有“田”字大旗的水师楼船。齐国骑军纷纷下马,蜂拥上船求生。

    令人不解的是,陆地上的秦军却不想办法追击,而是默默注视水师楼船远去。

    入夜之后,楼船靠岸,一群群齐军士卒跳上岸来,四处奔逃。

    第二天楚国郢都就有齐军背弃合纵盟约投靠秦国的流言,三天后周王子缭出现在了秦国咸阳城下,关于周王子缭的是否被擒落入秦军之手的猜测终于有了定论。

    咸阳宫紫宸殿上,紫烟缭绕。秦梦箕踞坐在白鹿皮席上,倚着凭几,沉默好久之后,大大咧咧的举起酒杯,向秦王赵正喊道:“今日正月朔日,在下满饮此杯,庆贺大王三十五岁生辰!”

    高高陛阶之上的赵正有些意外,如何也想不到秦梦还能记得他的生日!

    赵正阴沉的面庞缓和了一二,不过并未立时做出反应,又是好一阵沉默之后,赵正这才冷冷开口说道:“为何自投罗网?有何阴谋!”

    秦梦窃笑,大概自己在赵正的心目中,一举一动都藏着阴谋,也许无意放了个屁,他都要品味半天,猜度一番里面存了何种阴谋。

    “邯郸之围已解,齐楚两国如今势不两立,周王子缭终成大王阶下囚,这不都是天命所向吗?何来自投罗网之说?”秦梦嘻哈笑道。

    “你不要在狡辩了,王贲也已对朕禀明了实情!”赵正冷冷说道。

    王贲向赵正泄密,秦梦并未太意外,王贲若是没有自保之策,也当不上秦军的一方统帅!

    “既然王贲都向你说了,何必还要再问我呢?”秦梦笑着轻啜一口葡萄酿。

    “朕是想不明白,你为何总是出尔反尔了?”赵正有些动怒的说道。

    “若是我说,你身边有不少奸臣,大王会信吗?”秦梦嘿嘿笑道。

    “朕自然不信!”赵正这就又怒怼上了。

    “算了,在下也不多说了,说实话,上次离开咸阳,这一折腾也折腾了两年,我也真是累了,若是大王不信,那就将我软禁起来就是了!”秦梦一脸无所谓的凝视赵正说道。

    “这个自然不许你操心!朕早已在南山之中为你修造好了一处清幽院落!”赵正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

    “别这样,我要和我的夫人爱女待在一起!”秦梦有些恼怒。

    “也可!不过你要向天下宣告就任我秦国国尉!”赵正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若是你非要以这个条件要挟我,我也无所谓,只不过如此一来,我就很难再回齐国或者东胡,到时候三言两语能解决的事情,可就要倾全国之力而为,大王还是三思之后,咱们再商谈吧!”秦梦正坐起来,诚恳说道。

    “六十万伐楚的计谋也是出自你手?”赵正沉默之后,换了话题说道。

    “如何?大王敢不敢依计而行?”这是自己的得意之笔,秦梦脸有得意之色的问道。

    “好计策自然要用,朕真如你所言说的那般不堪吗?”赵正突然脸色有了笑意说道:“告诉你,王翦大将军昨日也已接受我的任命,他愿为伐楚主帅!”

    “是吗?如此说来大王也算是从谏如流的明君?”秦梦有些小意外的说道:“如此来说,大王信我了?”

    “当然信你,若是不信你,今日会如此盛情款待你吗?”赵正走下陛阶来到秦梦案几之前,拱手高过头顶向秦梦深深一揖说道。

    赵正来这一套,让秦梦有些意外,不禁长吁了口气,竟而还有些感动:“大王无须如此大礼,做这一切并未是为了大王,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少遭受战乱之苦!”

    赵正一改初时的冷峻,挽着秦梦的手臂,谈笑风生的说道:“知晓兄长看不上朕,朕是你所说的不知百姓疾苦之人吗?朕可是在邯郸做了十多年的贱人!别忘了朕生发出统一天下的雄心其实是出自兄长的教诲!”

    赵正如此说来,秦梦更是感动不已,望着赵正威武英俊的脸庞,不由想到往昔幼时的心心相贴的过往,心中就有种说不出来的亲昵。

    情到深处却无言,秦梦举杯和赵正连干几杯,这才舒缓了心中的郁积。

    赵正突然击节,一人戎装应声走入殿中。

    “王翦将军?”秦梦又是一惊,也就一年多未见王翦苍老不少,满头白发和满脸白须。

    “仆下拜见大王,见过王子!”老将军魁梧如山的身躯再拜稽首声音洪亮的喊道。

    “将军无须大礼,受累,受累!”赵正疾奔上前,搀扶起了王翦,客套寒暄道。

    “大王英明,虚怀如谷!”王翦向秦王致谢,转头又向秦梦深深一躬道:“老朽老而智穷,更不敢贪天之功,更是为了消除王子和大王之间嫌隙,得知我儿奏疏出自王子之手,老朽惶恐不安,未能践行保守秘密的承诺,若是王子有气,老朽愿意自刎谢罪!”

    秦梦随即一跃而起,扶起王翦,感动的说道:“老将军言重了,都是小子,这些天让你受苦了!”

    “无碍,无碍,大王对我从未有过半点亏待!至于入狱之事,更是老朽人臣之过!”王翦大手握住秦梦臂膀激动的说道。

    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了人性,面对贪天之功,王翦眼都不眨,托出实情真是位义气之士。秦梦是由衷的关心王翦:“不知将军的泄泻之症可有反复,小子曾在不咸山取了些火山灰,将军服用一定效果更好?”

    “由王子惦记,老朽府中热气蒸腾,腹内泄泻之症早就痊愈,不敢再老王子费心!”王翦客套到。

    “咱俩就不分彼此了,普天下之,再也寻不到你这种仁慈将军!”秦梦再恭维道。

    赵正和秦梦王翦勾肩搭背以示亲昵,又豪迈喊道:“两位爱卿是把朕当做了傀儡人了吗?其实若非老将军苦口婆心向朕剖析秦兄长的为人和志向,朕如何会这般轻易解开心中的疙瘩呢?来人重新上宴,让我兄弟二人一起向将军敬酒!”

    杯觥交错,三人喝了一个天昏地暗,第二日醒来接着再喝,举杯之间推演了攻楚之战的全过程,当然都是秦梦在说。

    秦国水师不如楚军,尽量避免水站,由北向南攻击,依照李信的进军路线,步步为营,攻下一座通都大邑,按照军功将士卒安置下去,就是互相掺沙子,没有了本土宗族的土壤,百姓就很难在成气候,如此不仅可以尽快恢复生产,而且可以保证攻下的城池不会轻易反叛。

    “妙策!王子真是无双国士!好办法!秦兄果然是仙人弟子!谋划精彩绝伦!”秦梦滔滔献策,赵正和王翦对此佩服的五体投地。

    “军功授爵确实是我秦国所向披靡的无上利器,可这里有个问题,到了最后,六国尽灭,天下统一,无仗可打,民心浮动,又该如何是好?”秦王赵正蹙眉向秦梦请教道。

    秦梦眼前一亮,秦王赵正所言也已涉及到未来秦国灭亡的深层原因。

    仗打到最后,得爵者,可以免赋税,免徭役,这就建立了一种新的社会秩序。若是有人轻易打破这种秩序,秦国王权的信用体系也就由此崩塌,帝国就有此灭亡!

    此时此刻秦梦真心希望历史可以改变,不再出现诸如所谓盖世霸王流氓皇帝之类人物,只有如此天下百姓才能真正的安居乐业。

    秦梦一针见血向赵正指出秦国灭亡的症结:“这倒不足为虑,就怕朝廷自食其言,到时候天下到处都是刑徒,遍地都是耗费民脂民膏的大兴土木,疆场血战换回来的爵位毫无用处,那时温顺百姓就会成残暴虎狼!”

    “秦兄过虑了,朕来自黔首,如何不懂爱惜民力的道理?”赵正倒是一副尧舜明君的慈悲说道。

    但愿如此吧!秦梦心心念念的为天下苍生祈祷。

    又是一天的豪饮和促膝长谈,即便如此,赵正也觉的不过瘾,几乎半月来,都是和秦梦朝夕相处,同塌而眠,除了喝酒,就是畅谈未来天下宏伟蓝图。

    秦梦也难得碰上如此绝佳的机会,整日的整日向秦王赵正灌输以民为本,德治天下,节用爱人的治国理念。月亮又弯月,逐渐便圆。秦梦突然想起一事,第二日还要接着喝,却被秦梦断然拒绝了:“今日是爱妻的生辰,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小弟一心只想着天下,却忘了兄长离家日久,更忘记了清姊姊的生辰,实在不该啊!朕亲自送你回封城!”赵正长揖到地满腔自责道。

    踏入关中,秦梦就有了回家的踏实,将要见到左清和盖倩,反倒有了一丝近乡情怯的不安。

    秦梦扭头问同车的赵正:“我的长安封城你经常来?”

    “哪敢?朕也想,清姊姊……不嫂夫人,一听我要来如临大敌,高挂吊桥,四门紧闭,实在见不得啊!”秦王赵正一脸苦涩说道:“朕要见见爱女清儿都不行!”

    秦梦闻听感动不已,眼角都迸出了泪花。

    秦王十六匹玉辂抵达长安城下,果如赵正所言,城墙守城庄丁森然林立,宛如遭遇攻城。

    “这还是朕的天下吗?”赵正哭笑不得向秦梦诉苦道。

    “大王你且回去……”秦梦话音未落,就已跳下车,身影随即消失在浩浩荡荡的车骑之中。

    秦梦想着悄悄入城,给四十岁老妻一个生日惊喜,谁知通往长安城中的密道被堵上了。没办法,秦梦只得另想办法。就在围着长安城转悠的时候,城门突然开启,一队车马疯狂而出,初始秦梦还以为他们一定有急事要面见秦王赵正,谁知这队风驰电掣扬起滔天黄土的车马根本就没有停止的迹象,疯狂的直扑秦王赵正的玉辂马车。

    啪啪啪,咚咚咚,清脆的摧折声过后,就是数声沉闷如雷的巨响,传出去老远。

    “快救驾,有刺客……”一时间秦王所在的车驾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尖利的阉宦声音传遍四野。

    一阵冷风吹过,烟尘随即吹淡,秦梦隐隐看到豪华气派的秦王玉辂车驾支离破碎,听到数匹马倒地嘶鸣。

    到底发生了何事?谁要刺杀赵正和自己?秦梦反应过来,后脊梁骨发凉。

    “这是有人要刺杀朕和兄长呢?”秦梦突然听到背后赵正的叹息。

    秦梦转身之际,脸色煞白的骤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长安城内的左清会不会遭遇了不测?”

    赵正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疾呼道:“章泉听令,快进城,保护夫人安危!”

    晚了,一切都晚了!

    城中奔杀出一众庄丁,为首正是手持利剑的盖倩,疾呼道:“快追车马,夫人和少主被贼人劫持走了!”

    疾奔出城那行车队,除了头部几辆车马冲入了秦王车马队伍,其他全都拐入了岔道,向南山的方向疾驰。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辞赋大家

    进入南山,追着追着就能追丢,这对于秦梦一众从极夜严酷复杂地形走出来的幸存者,简直是奇耻大辱。

    苍茫山林之中,白雪未融,鸟兽绝迹,秦梦望天,有些眩晕,眼中噙泪:“贼老天,你就这般喜欢戏耍我和清儿吗?”

    “郎君妾身未能保护好清姊姊心中不安!”身后急追赶来的盖倩扑倒秦梦怀中呜咽大哭道。

    秦梦抹了抹把泪水,掬起盖倩布满皱纹也已不再娇嫩的脸庞柔声劝慰道:“不是倩儿的错!”

    “是谁劫持了清姊姊?”随后赶来的赵正咆哮道。

    “身份不明,行事极为周全,也不知这伙人何时就潜入了府邸之中,在夫人忙着下令禁闭封城时,他们趁乱劫掳了小主,夫人也就束手被擒了!”年老体衰的狗黑子领着一群凶恶如狼的大狗禀告秦梦道。

    “嗯嗯嗯嗯……啊啊啊啊……”哑巴韩政也是羞愧的捶胸顿足。

    对手有备而来,显然很熟悉南山复杂的地形,深入山中之后,循着气味追踪的大犬完全就不够用了。

    “调集王畿兵马进山围捕!传令武关守将,若是放走贼人,提头来见朕!”秦王赵正一声令下,斥候官骑往来如梭,一时间人如潮水就向莽莽南山中涌来。

    随着夜幕降临,往日黑魆魆的南山,今日漫山遍野火光点点,恢宏壮观至极。

    子夜,秦王王帐驻跸南山之下,禁卫森然。秦王赵正正在山外中军帷帐之中小憩时,秦梦拖着疲惫的身躯前来见驾。

    “大王下令让人散了吧,他们是冲着我来的!”秦梦从身后韩政手中拿过一卷树皮,摊在赵正面前说道。

    “明人不做暗事,若是想赎回你的妻女就来郢都!熊启拜上!”赵正念完,脸色剧变说道:“如我猜测,果真就是昌平君所为!”

    秦梦冷笑道:“假借昌平君之名而为也未可知,大王就没有仔细查查昔日我等谋划偷袭项燕之事因何就泄密了?以及长公子扶苏因何就被轻易劫持走了?”

    “不是昌平君的细作所为?”赵正随即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抬头说道:“如此说来朕的身边有贰臣?”

    “中车府令赵高,少府令子婴公子就是你身边最大的奸佞!”秦梦勃然一怒道:“此两人不除,天无宁日!”

    憋多年的话终于说出来,秦梦心情随之畅快起来。

    赵正惊呆在了原地,帐中陷入了沉寂,只闻帐外火炬油脂燃烧发出的霹雳啪啦声以及山中传来的空旷遥响。

    赵正诧异的说道:“不可能吧?中车府令和王叔他们一个身在南郡一个身在齐国临淄!”

    秦王赵正的执迷不悟令秦梦咬牙切齿,却又无话可说。

    赵高和子婴两人确实把屁股擦得很净,根本拿不到他们的半点短处。

    既然要为天下苍生除祸害,秦梦也就不再顾及太多,愤然说道:“大王可知三川郡守韩遂被谁所杀,当日我为何一路东去畅通无阻?”

    赵正迷惑的说道:“赵高对朕说过,韩遂勾结韩王安欲要造反,被他所杀,至于兄长一路通行,为报昔日你对他的恩情,他是有意为之,此事有何不妥?”

    赵高办事果然滴水不漏,秦王赵正糊涂的令人发狂。

    秦梦无奈大笑道:“赵高就是赵高!我谁也不说了,还望大王注意此两人就是!在下告辞!”

    “兄长且慢!”秦梦就要拔腿离去时,却被赵正喝止住了。

    秦梦回头,只见赵正从案几之上的木匣中取出了一枚虎符,递给了自己道:“楚国郢都龙潭虎穴,兄长拿上朕的调兵虎符,希望能用得上!”

    秦梦握了握赵正手,有些感动的说道:“放心,哥们儿一定会把咱们女儿还有她娘救出来的!”

    秦梦领着一众人马狂飙而去,赵正站在寒风里遥望良久。

    赵正进到帷帐之中,绕到帷幕后面,俯身对床榻被褥中的枯瘦老者说道:“他走了!”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既然为臣,就不可与帝王之家争夺民心,他这是犯了大忌讳。若是日后他知晓了真相,定会理解老夫的一片苦心!”被褥中老者气喘吁吁的说道:“他回咸阳可曾提到前来探望老夫?”

    赵正摇头。

    老者突然爆发了一阵咳嗽,面色苦涩长叹道:“他就是个重色忘友之人,成不了气候,大王不同,命有水德,今日又绝弃了女色,他日必能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圣王!”

    赵正听在耳中甚是受用,拱手担忧的说道:“我们如此行事会不会将其逼反?”

    老者在持续的咳嗽声中说道:“老夫曾和他朝夕相处八年,深知此子为人,纵使天下人负他,他也决计不会报复天下人!大王尽管放手去做,此事完结之后,周王子声名扫地,对大王再无半点威胁……”

    咳咳咳……

    持续的咳嗽声让他再也说不成一个字来。

    秦梦日夜不息,一天后行至管城时,接到了驿置转来的秦王书帛:邹衍夫子仙逝。

    秦梦顿觉羞愧,咸阳此行怎么就没想到看看老人家呢?

    经由鸿沟两天后到达淮水之上的郢都,一路上秦梦想了很多,但不管这里藏有何种阴谋,为了左清,还有她的孩子,自己都会义无反顾的接招。

    秦梦在忐忑之中,终于证实此事还真是昌平君熊启所为。

    事情一证实,秦梦便单刀直入,直闯昌平公子府邸。

    静坐冥思的熊启似乎也想到了秦梦会以这种方式相见,一点惊讶。

    “三天赶了两千里的路,王子这份情深,感煞世间无数人啊!难怪女公子不当王后也要委身于你!”熊启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到底意欲何为?”秦梦冷冷问道。

    “简单!我要让你身败名裂!”熊启一腔怨毒之气的怒吼道。

    秦梦哗然大笑:“我有何身何名,值得特意去败去裂?”

    熊启躁动的吼道:“我要你向天下人承认合纵救赵之败,是你有意为之,是你故意勾结齐国,合力绞杀天下反秦义士的阴谋!”

    “我愿照你所言去做!”

    秦梦有力而又果决的回复,如同一盆凉水泼到熊启头上,立时让他冷静了下来,屋堂之中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名和利,对我而言如浮云,为了我爱的人,即便让我去死,我也会照做!”秦梦又补充了一句,最后两个字咬得极其响亮,不压于轰然两声天雷炸响,震慑人心。

    昌平君如同落汤鸡,先前亢奋顿然不见,眼神里净是外强中干的虚弱,只是低头凝视手中剑柄说道:“王子能如此爽快最好,我已为你在郢陈准备好了一切,只要你露个面,说上几句话,咱们恩怨一笔勾销!”

    “就如你所言!”秦梦说完,转身飘然离去。

    从楚国王室恢弘的府邸走出,秦梦一脚迈入郢都市中,这里滔天的喧哗和摩肩擦踵的热闹让他有种重回人间的亲近。

    马肆之中,烦躁不安的鲁勾践等人间秦梦回来,立时迎了上来,急切追问事情进展如何。

    秦梦神情严峻说道:“咱们三天从咸阳赶到郢都是走的官道和驿置,昌平君的死士一定没有这般快!也可能他们不回携带人质东来,就近藏匿在南郡和南阳郡抑或关中某地!

    想要找出昌平君藏匿爱妻和小女的所在,无非就是顺着昌平君这个源头倒查回去,追踪他派出去的门客都去了哪里?我等人生地不熟,自然无法办到!”

    众人一听,神情失落不由长吁了一口气,秦梦却又说道:“咱们不熟悉昌平君的门客,可是郢都之中只有熟悉昌平君的人!”

    “宗主是说楚国宋家吧!”鲁勾践手捻须髯,面露兴奋之色说道。

    宋府之中书简堆积如山的书房,年逾古稀的宋玉依旧笔耕不辍的伏案整理楚辞。书僮端上研磨好的笔墨,又在笔架上挂放几只清洗擦干妥的狼毫毛笔,却未转身离去。

    “小贾,可能读懂这篇高唐赋?”宋玉头也未抬的闲来问道。

    “夫子的高唐赋还有神女赋都可流传千古!”一个富有成熟磁性的男生传入了宋玉耳中。

    宋玉拿笔之手一顿,慢慢抬起头来,用微笑掩饰住惊诧,如同老友相见,淡然说道:“王子殿下来了!”

    “来了!世间污浊,想念夫子超凡出尘的华丽诗赋,以求涤荡心灵!”秦梦坐起躬身一揖恭敬说道。

    “难得啊!这是老夫新作辞赋,王子不弃,就读上一读!”宋玉眯着眼睛,从案头书简中抽出一卷递给了秦梦。

    “笛赋!”秦梦翻了翻首简念道,随即又卷上书简,对宋玉笑言道:“好辞啊!此篇也可流传千古!”

    “王子看都未看,如此赞誉老夫拙作,老夫都有些脸红啊!”宋玉讥笑道。

    秦梦对视宋玉老眼,依旧微笑,随即摇头晃脑念诵道:“宋意将送荆卿于易水之上,得其雌焉。于是乃使王尔、公输之徒,合妙意,较敏手,遂以为笛。”

    宋玉闻听,脸色大变,诧异的说道:“此篇老夫刚刚写就,王子如何晓得?”

    秦梦依旧不慌不忙脸上含笑说道:“大概夫子听闻我有元神出窍之能,实不相瞒小子此时正在梦境之中!”

    满嘴胡诌,瞪眼说瞎话,还能说得煞有介事,这对秦梦来说就是信手拈来之事。至于宋玉的笛赋,是秦梦前世读过,也就只记得这一句而已。

    “哦?”宋玉都不免诧异了起来,凝视秦梦良久,有些疑惑的说道:“王子梦中与我相会有事吗?”

    “自然有事!妻女被昌平君皆掳,想必夫子也已听说了吧,小子想在你这里打听听妻女的下落!”秦梦依旧微笑的灿烂。

    宋玉仍旧死死盯着秦梦,点点头,沉吟片刻说道:“想着王子就会前来相见老夫,却未想到你这般神速!老夫有一事,真是弄不明白,还望王子赐教!”

    “夫子,请说!”秦梦一脸诚恳再次作揖。

    “王子天时地利人和皆有,为何就不想着复辟周室呢?日后秦国统一了天下,天下那可就再无王子立锥之地了!”宋玉长叹一声道。

    这就是身边所有人时常看自己如同看傻子一样的问题症结之所在!秦梦解释不清,说多了也无人理解,也就懒得解释,还用以往的套词应对:“我乃仙人弟子,想要不朽,就得绝弃浮华,济世救民,匡扶正义!”

    宋玉连连点头,似乎是相信了秦梦所言:“这就是假借合纵之名,助秦平灭天下诸侯的本心之所在?”

    秦梦一怔,难得战国末世英豪之中还有宋玉这样的明白人。

    秦梦轻轻颔首:“正是,不瞒夫子说,天下只有统一了,才能少打仗不打仗!”

    宋玉长吁一口气点头附和道:“是个这道理!那老夫所歌颂荆卿刺秦之作,岂不是在逆天而为?”宋玉还真听进了秦梦所言,取过秦梦手中书简就扔入了身边火盆之中。

    秦梦错愕,慌忙起身抢出,用手拂去竹简上面的炭灰埋怨道:“夫子何必意气用事呢?人之所以为人,那是天地造化出来的精华,需要独立之个性,自由之灵魂,荆卿的义举代表了世人的心声!如此文章烧不得!”

    宋玉喃喃说道:“秦子王子不愧是仙人弟子,所言振聋发聩,胸怀宽广,老夫佩服佩服!”

    秦梦在和宋玉互捧之中相谈甚欢。

    宋玉虽在家中坐,可是耳目却不闭塞,早就觉察出了昌平君的异动,他却未想到昌平君竟然出手报复了秦梦。

    宋玉向秦梦指出了一个地点,怀疑那里就是昌平君门客的老巢。

    安陆城地处秦国南郡,曾经归属楚国,白起一战,占郢城,烧夷陵,楚王北迁,南郡全被秦国拿下之后,为了稳定民心,秦国便将安陆封给了昌平君。

    赵高就在南郡安陆,秦梦心中更是认定安陆此地必有猫腻。

    有了线索,便告辞了宋玉,领着一众兄弟,玩命的往安陆赶。郢都到安陆六百余里,用时六个时辰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一路上累倒了数匹战马。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赵佗

    秦梦直奔安陆官府而去,出示手中秦王虎符,尽管不管用,但见秦梦气度不凡,还有一众夏胡仆从跟随,而且手持劲弩和利刃,官府当值小吏不敢怠慢。

    县令闻讯携府中全体胥吏赶来效力。

    按照秦梦要求,县令自我介绍一番,又分别介绍了一番身边的下属同僚。

    秦梦绕过县令,来到一位小胡子矮个中年人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就是喜公也?幸会幸会!”

    那人一脸迷茫,点头抱拳称是。

    秦梦如数家珍的说道:“王元年,喜公依制服上户籍役。三年八月,事文书。四年十一月,迁安陆县御史,为县令掌记事、文书。六年四月,为安陆县令史,掌文书。七年正月,任鄢县令史。十二年四月,改鄢地狱掾,掌管刑狱。十三年,秦军伐赵,投笔从戎。十五年,预平阳役。数年后,回任安陆……”

    秦梦徐徐念来,面前小吏愈听愈惊,到了最后伏地叩拜道:“小吏不敢称公,请问上官征召小吏有何公干?”

    身边的鲁勾践也很吃惊,他和秦梦朝夕相处,一切情报皆出他之手,再汇总给秦梦,在他的记忆中,从来不曾调查过南郡安陆县的一个小吏。

    鲁勾践哪里知晓秦梦口中喜公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睡虎地秦简的主人“喜”?

    秦梦尤喜考古,如何不知“喜”的大名呢?

    秦梦将其搀扶起来,微笑道:“本君此来是为查案子,听闻你克己奉公,特地找你而来!”

    小地方的小吏,哪里见过秦梦这般平易近人的公卿大夫?这让令史喜激动万分,一直作揖表示愿出死力。

    依据宋玉提供的线索,查出三年前从咸阳迁徙过来移民,这对于一县之史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不到一刻钟,县令就捧着一堆书简,指着名字让秦梦一一查看。

    “守好城门,秘密抓人!”秦梦一声令下,乡中胥吏如狼似虎。

    小城之人天黑即睡,哪还有秘密可言。能抓住的一定不是昌平君的门客,秦梦早就由史喜领着潜伏在黑暗之中,抓那狡猾之鱼。

    不虚此行,当场就抓住了欲要避祸的三人。

    三人也非是昌平君的心腹门客,只是前几日接到公子家令的口信,准备几匹马,明日送给来人。

    得知这个消息,秦梦兴奋不已,严令安陆县令封锁消息,明日静等接马之人。

    有幸碰上流名千古的小人物,秦梦倍加珍惜,晚上就住在史喜家中,畅聊到半夜,第二日一早,还吃了一顿史喜婆娘做的鱼肉羹。

    史喜见秦梦毫无架子,也就熟络的询问秦梦年岁,秦梦打量了一眼史喜,拍着他的肩膀若有所思的说道:“咱俩同岁!”

    秦梦记起得史喜死于秦王正三十年,即公元前二一七年,也就是说史喜距离现在秦王正二十三年还有七年寿命,于是秦梦想到了自己何时离开这个世界,由此也不禁伤感了起来。

    不过很快擒获了三个接马人,这让秦梦重新兴奋了起来。

    从接马人死不开口来看,昌平君的一帮死士就在安陆县周围。

    死士明显不是楚人,虽是秦腔,可言语之中却有点郑地口音!

    秦梦将他们带到安陆驿置,准备好好严加审问时,谁知死士趁着秦梦等人在井边喝水时,同时跳入了井中。再打捞上来时,三人全都绝气身亡。

    秦梦为此自责的摔碎了手中碗盏。

    就在秦梦绝望无助的时候,突然井面浮出了几只竹简。史喜弯腰捡拾起来,递给了秦梦。

    原来是死士身上遗落的几支身份验传竹简,都是一色的南郡户籍,很显然这是他们的假身份。

    秦梦看了看觉得有没有什么价值,便丢给了史喜。

    史喜很认真,依照长相特征年龄大小,为溺毙的三人找出了相应竹简。

    秦梦突然有了灵感,身份可以作假,但长相和年龄却不会假,根据剩下的三只竹简描绘,其他三人皆是十七八岁的精干小伙子。

    得到这个线索,秦梦命令安陆县令收集城中快马,派人在方面百里之上四处巡视,着重查找有三个或三个以上稚嫩后生聚伙的行伍。

    正是秦国有了无数个像安陆县这样精准运行的小零件,秦始皇才能肆意运行秦国这台庞大机器。

    安陆县吏不负众望,很快就在竟陵云梦泽方向发现了这样符合特征的一伙人。

    秦梦率领一众兄弟狂奔而去,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在云梦泽边上围堵住了这伙人,其中三人果然符合竹简上的形貌特征。

    让秦梦有些失望的是,并未发现他们车马之中有其他女眷,看来他们早有了防备。

    “出示你们的验传!”安陆县吏大声吼道。

    一众七八人,其中三个十七八岁的后生,还真拿出了验传。

    有了验传,那就是合法百姓,按照秦律不得羁押。不过安陆县令可不管这些,为了向秦梦这位当朝列侯,手持秦王兵符的贵人献媚,非要将这些人押赴县狱之中严加审问。

    “喜公认为如何处理?”秦梦询问正在拿着验传比照身份特征的史喜。

    “若是没有正当理由,按照律法,还真不能肆意扣押!”喜公直言快语,忽然又狡黠看了秦梦一眼说道:“若是他们验传有算损毁或者模糊,比如这根断简,那他们就得跟我们回县衙重新补录一支了!”

    如何不明白史喜的献媚之意,坑爹啊,小吏就是小吏,小鬼就是难缠!。

    秦梦接过史喜递过来的两截断简,看了一眼,突然瞳仁急剧放大,又将两截竹简合在以前仔细看了两遍。

    秦梦尽量抑制澎湃的心情,挨个打量面前的七位行商模样的壮汉,沉声问道:“谁是赵佗?”

    “正是贱下!”一个浓眉大目精壮干练的后生站了出来,拱手向秦梦回应道。

    “你的籍贯为恒山郡真定县可有错?”秦梦不动声色的问道。

    “无误,小子就是赵地恒山郡真定人氏!”后生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你们多是魏赵之人,却不远千里前来南郡行商,还贩卖的是漆器这种南郡更为便宜的货物如何能赚到钱呢?”秦梦依旧不露表情的问道。

    “回禀大人,这些漆器并非是要在南郡出售,而是要在南郡的漆器作坊加镀漆画,这个手艺赵地没有,做不好!比如在漆盘上漆条狸猫,写上几个诸如君幸食之类字,如此这样漆盘就能得到顾主青睐,货物才能好卖!”年轻后生滔滔不绝似是一位懂行的漆器商贾伶俐说道。

    秦梦依旧平静的点点头,转头一指三两大车上唯一的柜子又问道:“你们七个人就一箱漆器,千里迢迢走这一遭,一路下来吃穿住行所耗所费,还能挣钱吗?”

    “实不相瞒贵人,先前我们驮了数箱漆器,谁知在半路遭遇了水贼,为了逃命,只救回了一箱,这趟铁定赔钱,那也是没有办法啊!”年轻人依旧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那为何不报官?”秦梦又是偷眼打量了一眼这位对答如流的名叫赵佗的后生问道。

    赵佗因紧张不经意间攥紧了手,见到秦梦凌厉的眼神,随即甩了一下手,欲哭无泪的说道:“报官有用吗?我等平头贱民最怯和官府打交道!”

    秦梦沉默了点点头,回头对史喜还有安陆县令及其所带的一众缉盗小吏说道:“放他们离去吧!他们并非是我要找的人!”

    赵佗向秦梦千恩万谢,随后领上一众伙伴,牵马拉车不徐不疾的向东去了。

    “宗主为何放了他们,是否要在后面尾随?”鲁勾践附耳说道。

    “算了!跟踪他们已经没有太大价值了,三个同伴未归,他们因早就做出了应对!随他们去吧!”秦梦蹙眉心思重重的说道。

    “郎君快看水上有艘大船,船头那位妇人所穿和清姊姊尤为相似,郎君快看,是不是清姊姊?”盖倩惊喜的遥指云梦大泽,突然兴奋的大呼起来。

    秦梦闻听悲喜交加,扭头看去,果见一位怀抱婴孩的妇人似乎要冲破面前一众侍女的阻拦要见凭栏瞭望的官人。

    湖面烟气缭绕,秦梦看不清女人的脸庞,但却看到了扶栏远眺的那位身穿鱼鸟虎豹文饰的秦人高官的面目。

    那人并未将目光放在岸上秦梦一众人的身上,而是在远眺前方的浩瀚湖波。

    “宗主,那人是赵高!”鲁下弦一眼就认出船上秦官的身份脱口而出道。

    秦梦厉声发令:“找船追击!”

    盖倩找来几片残船船筏时,赵高的大船早就不知所踪!

    一直阴郁蹙眉深思的秦梦,突然高举手,阻止一众安陆县吏道:“都散了吧!”

    史喜向秦梦抱拳告辞,此时此刻,秦梦再无一点心情和喜公探讨人死后陪葬点什么物品宜子孙的闲适话题,一挥手便将一众安陆县吏打发走了。

    秦梦叹息道:“罢了,身败名裂就身败名裂!”秦梦回头冲着身后神情迷茫的一众兄弟大喊一声:“走,回郢陈!”随即大踏步就向拴马的小树林走去。

    “是赵高那厮勾结昌平君劫持了夫人和小主!”盖倩追在秦梦身后气愤的目眦欲裂吼道:“郎君咱们应当快马通告秦王,让他惩办赵高?”

    “没那般简单!我看那船上妇人并不是夫人!也许赵高在我面前现身是有意而为,抑或者故意引诱我们追击。既然昌平君信誓旦旦保证,只要我在郢陈百姓众目睽睽之下承认我是秦国细作,他就将夫人和清儿还我,那就说明她们娘俩目前还在昌平君认为可以掌控的地方!”秦梦驻步回头又问盖倩道:“你可知适才我盘问那贩卖漆器的后生,他是何人?”

    盖倩追问道:“那后生是什么人,为何郎君不严加审问他们,就将他们放走!”

    秦梦的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众人皆是摇头。

    秦梦话出口,就觉得失言了!赵佗是谁,他们如何知晓?二十年之后赵佗的大名才会被世人皆知。

    赵佗,恒山真定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南越王。秦始皇曾派屠睢平定南越,后来屠睢战亡,任嚣接替,继续平定南越,任嚣打下南越后坐镇南越,后来天下大乱,任嚣临死找来赵佗商量割据南越自立为国,于是赵佗以南海郡为依托,兼并桂林郡和象郡,建立了南越国。

    熟读《史记》的秦梦如何不知赵佗就是南越王?

    初听赵佗的名字和籍贯,秦梦还抱有同名同姓的疑虑,实在不愿将赵佗这位割地一方的枭雄和昌平君门下的一位死士联系在一起。

    然而心中的无限疑虑,皆因为赵高的出现,让自己确信这位昌平君门下的死士一定就是后来的南越王赵佗。

    赵佗是不是是赵高的人,秦梦不确定,从赵佗后来深受任嚣信任,秦梦可以肯定,赵佗一定是任嚣的人。

    赵佗日后是任嚣的心腹,任嚣又是南郡郡守屠睢手下大将,如此一层层的推算上去,屠睢上面的那人一定不是赵高。赵高只是封使而来,尽管他有谋略,但插足军方之事,恐怕他还没有这个能耐!

    如此想来,那么此次妻女被掳就有了秦王赵正的影子。

    秦梦适才骇然,就是想到了这层意思上:昌平君劫掳左清是不是秦王赵正早已知晓,将计就计,设下圈套去达成他个人的谋划?

    赵高不出现秦梦还不能确认。赵高的现身,完全可以证实这里面有个阴谋!

    这次相见赵正,赵正对左清态度不再是那种极其恭敬的仰慕,言语之中更是口称嫂夫人,这让自己颇觉意外,现在想来,还真是如此。

    赵正已不再是三年前的赵正,如今天下三分已有其二,楚齐两国指日可下,一个人将拥有整个天下,胸怀想必也会变大,钟情的女人在这种极其膨胀的自大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正变了,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不过秦梦实在想不透,如果这一切有赵正的谋划,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昌平君劫掠左清只是为了报复自己,让自己身败名裂,成不了天下合纵抗秦的盟主,难道赵正也是为此吗?

    没有什么不可能,为了王权,父子兄弟都能反目成仇,自己这个背着前朝王子名头四处招摇撞骗收买人心的贱民庶子又算个啥呢?

    既然秦王赵正还是不放心自己,那就老老实实让他放心,不就是身败名裂吗?自己一不要江山,二不要功名,名声对自己这个闲散逍遥之人又算得什么呢?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郢陈自辱

    秦梦想明白了这些,这才劝阻盖倩和鲁勾践不要再做无谓折腾。

    秦梦说道:“那伙人多是秦王赵正的人!”

    众人闻听不禁骇然。

    关于赵佗,秦梦向他们解释不清,只得将合理猜测讲给他们听:“赵高实在出现在咱们眼皮底下,难道仅仅是凑巧?

    长安城,咸阳京畿要害之地,里面住的又是我的妻女,秦王一定每日都在严加防范,唯恐我有天将她们劫走,昌平君的一众的死士难道就比咱们睿智勇猛,如此轻易就能将人劫走?

    没有内应相助,他们刺杀秦王的时机,为何就能那般拿捏的准?事后他们还能轻松逃出秦王禁卫的追捕顺利进入南山,你们就没觉得这伙贼人行事也太过顺利?

    还有,你们发现没有适才那位名叫赵佗的死士,表现的实在过于优异吗?

    巧言善辩反倒无意之中暴露了他想要掩盖商贾身份急迫心情!他小小年纪就敢说报官无用,他这胆子得有多大?一般行商坐贾之人当着一众县吏的面敢这样说吗?他敢说,就足以说明他的身份不低!”

    所有人都不禁点头,各自陷入了深思!

    “那么赵高为何出现在咱们面前呢?”盖倩不解的问道。

    秦梦摸摸颌下短须髯,想了想说道:“赵高身为中车府令,以他的耳目或是他和秦王正的亲近,知晓我向秦王提防他的进言,并非难事,也许此次他是故意露脸,就是为了报复我抑或挑拨我和秦王之间的关系,他好获得秦王更多的信任!”

    鲁勾践喟然长叹道:“赵高其心可诛!那宗主咱们也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吧?”

    众人群情激愤,都看向了秦梦。

    “这个自然不能!不过眼下情况不明,这一切还是我的一面猜测,要去证实它,就要宜静不宜动!也许处处藏有玄机,这尊虎符就很有问题!”秦梦说着,掏出怀中黑亮的虎符仔细打量起了起来,又陷入了深思之中。

    又是一天的昼夜行路,秦梦在和昌平君约定的前一日到达了郢陈。

    一别一月多,郢陈依旧歌舞升平,韩赵魏燕的复辟势力依旧很活跃。听闻秦梦从秦国回来,立时引起了全城轰动!

    项燕领兵闻讯直闯郢陈令府而来,一改平日和气,横眉质问床榻上呼呼大睡的秦梦道:“世上都在传闻,是王子勾结齐军,劫持了马贼,才致使赵人围攻邯郸惨败,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属实!”秦梦早就得到了通报,只是懒得起床而已,睁开眼看了一眼项燕,懒散的回答道。

    项燕圆瞪四目,竟将秦梦的简练回答噎住了,一时竟不知所言了。

    项燕尽收怒气,绕着秦梦床头焦急的踱步道:“王子,你起来,好好与项某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将军,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事情都是事赶事一步步就赶出来的,就如扶苏本是秦王的种,可却能摇身一变成为我的种,还不是被人逼到这个地步?

    将军扪心自问,小子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图吃喝,不图享受,不贪恋富贵权势,到处奔走,为了什么?将军晓得吗?”秦梦本来是躺着说话,最后一挺身坐了起来,瞪着项燕问道。

    “为了什么?”项燕疑惑的反问道。

    “为了天下苍生百姓!天下攻伐太久,不能再打了!”秦梦一字一顿的说道。

    “什么?如此说来,你还是为了秦王!”项燕不可思议的说道。

    “随你如何去想吧!我这条命也由你来处置!”秦梦再次躺倒在床榻之上又眯起了眼睛说道。

    项燕面对秦梦的混不吝竟然无可奈何,只是在屋中原地打转!

    一番折腾之后,项燕叹了口气,来到榻前无奈的说道:“王子,咱们相识这么多年来,先不论各为其主,只论咱们的私交,你真若是秦王细作,项某也不会将你如何?你走吧!”

    秦梦听得出来项燕言语的真诚,睁开了眼,惨笑一声:“我的妻女,将军也能还我?”

    项燕怒道:“我呸!说来我也是一肚子气,王子叱咤风云,在天地间翻云覆雨,竟为了一个妇人生死都不顾了!你糊涂啊!这让天下英雄如何看待你啊?”

    “我就问你,夫人能还我吗?”秦梦坏笑一声,又重复问道。

    项燕气的肺都要炸了,咬牙切齿的说道:“王子夫人在昌平君手中,末将爱莫能助!”

    “那我不能走!”秦梦将双手枕在投头下,一副无赖模样说道。

    “爱走不走,不走拉倒,明日昌平公子一来,你想走都走不成!”项燕怒其不争的喊了一嗓子拔腿就出去了。

    昌平君赶来的速度,比秦梦预想的要快。

    黄昏,夕阳西下,金辉洒满了萧条初春的陈楚大地。

    秦梦站立在郢陈城头看景时,昌平君领着一众人马赶到城头,一脸大笑说道:“世人都说你奇计百出,寡人实在未想到你真敢孤身闯入郢陈!既然你来了,我也就不客气了!”

    “你确定我的夫人还在你手上吗?”秦梦淡淡说道。

    “你已身在我郢陈城中,似乎这样的问题对你来说也已无关轻重!”昌平君暴躁的说道:“放心,你我都是君子,只要你能坦白一切,我自会言出必行!”

    熊启挥了挥衣袖,一众甲士上来就将秦梦捆了个结结实实,吊上了瓮城的点兵台。

    点兵台上,四五个军中大汉正在栽种一根足有五丈高的碗口树干,同时两旁还有士卒正在挖坑。

    秦梦哑然笑道:“这是要将我点天灯?”

    熊启一脸阴笑道:“将你绑在其上,就为明日的百姓看个清楚明白。

    “明日再绑不行吗?你封锁四门,全城戒严,我便是插翅也难逃啊!”秦梦笑问一脸狰狞的昌平君。

    “早点绑上,省得你再耍阴谋!”昌平君狠毒的说道。

    熊启对自己的恨,远超自己的推测,秦梦长吁口气,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秦梦摇头,叹息道:“做人当留三分余地。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无路可退吗?”

    “寡人不怕,不把你置于绝境,我楚国终会灭于你手!”昌平君阴恻恻的斜楞的盯视秦梦似乎要将要吃的人说道,

    他笑得那般淋漓畅快,也不知他心中郁积了多少怨毒。人心这东西,实在说不清楚。

    也许是昌平君觉醒了,折磨羞辱自己就是为了把楚国逼成秦国死敌,让楚王无路可退,而后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厉兵秣马,以战立国!

    楚国也有着悠久的历史,楚人本是祝融的子孙,却被中原诸国称谓南乡之夷。楚人以其骨子中的坚韧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开创了八百年可与周王室比肩的荆楚基业。

    不得不承认,楚人身上有着一种生也豪情死也轰烈的随性。

    是眼睁睁痛苦的看着楚国温温吞吞被秦国一刀一刀的凌迟,还是放手一搏拼个轰轰烈烈,也许今日昌平君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都是可怜人啊!

    秦梦为此喟然,并不记恨昌平君。

    一夜的风霜,让秦梦吃尽了苦头,幸亏这些年身体有些底子,否则早就冻死了。

    黎明时分,伴随着城门的嘎吱吱的开门声,秦梦睁开了眼睛,瓮城之中缓缓驶入一支车队。

    昌平君并未食言,左清确在其中。

    风尘仆仆,蓬头垢面,机械的从车中下来,茫然的扫视这个满地石砾空空如也的瓮城,视线落在点兵台,又顺着五丈杆,落在绑在杆顶的秦梦身上、脸上。

    左清浑身一震,听到了秦梦饱含热泪的呼唤:“爱妻,你来了!”

    左清傻愣了片刻,突然疾奔上前,也许是坐在车上太久腿脚未活动开,也许是被地上碎石绊了一下,从城门到点兵台百丈的距离,左清数次滑倒,数次从土尘中爬起来再跑,终于一手血污,满脸土尘的爬上高台,抱住了秦梦所在的树干。

    “秦郎,你如何这般傻啊?”左清放声大哭,泪水如小溪般从肿眼泡中流淌下来,在脸上冲出一条条泥沟。

    “难得夫妇如此相爱,来人将此不贞之妇也吊上长杆!”昌平君出现在城头,一阵奸笑之后,向甲士吩咐道。

    “祸不及妻女,公子如此做可是有些过了?”秦梦厉声斥责熊启道。

    面色红晕亢奋的熊启,并不答言,绕到内城城墙上,挥手向下点指道:“来人再将郢陈令扶苏送上高台!”

    被人吊上长杆的左清,满脸泥泞的哭嚎道:“郎君,你如何这般傻啊!妾值得你为我这般糟践自己吗?”

    “岁月蹉跎,再不去爱你,你我都要老了啊!”秦梦一脸阳光灿烂微笑凝望咫尺之远的左清:“见到爱妻,虽死也开心,不过又错过了为你过生辰,郎君又食言一次!”

    左清听到秦梦的情话,更是泪如雨下,呜咽不止。

    “好了,打开瓮城们,让百姓好看看他们这些为祸天下百姓的狗男女狗崽子吧!”昌平君站在城头之上欢呼雀跃道。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开城门声,郢陈中的百姓如同潮水一般涌入瓮城之中。

    瓮城瓮形一端连外城门一端连内城门,直径百丈也就六百米的操场大小,然而一下子却涌入了足有数万人的郢陈百姓,不大一会就连城墙上也站满了人。

    俨然就是一场公审大会,秦梦全然不在乎,回头一笑对被吊上来的扶苏喊道:“儿啊!秦父连累你了!”

    “楚国将亡,舅父这时失心疯了!孩儿愿和父亲还有母亲大人同生共死!”扶苏用头在树干上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以尽礼数,而后一脸浩然正气的对秦梦说道。

    秦梦深感欣慰,对左清说道:“扶苏和我脾胃甚合,愿认我为父,有了他,咱们清儿就不怕欺负了!”

    左清一脸羞愧,呜咽说道:“妾身都听说了!郎君为天下为黎民,却落到了这般天地,妾身真得很后悔……”

    随着不断涌入的人群,瓮城之中喧闹震天,嘈杂之声渐渐淹没了左清的哭诉。

    左清哽咽说着抹了一把眼泪,接着对着秦梦的耳朵大声喊道:“都是妾身的错……”

    “咱们清儿呢?”秦梦也对左清大喊道。

    “扔了!”

    秦梦以为听错了,又扯着嗓子喊道:“什么?”

    “扔了!”

    城头一阵鸣金声过后,瓮城之中逐渐安静了下来。

    “你因何就将清儿扔了?”秦梦诧异的问道。

    “都是妾身牵累了秦郎,现在想来,当初妾身就该一死了之!”左清说着又开始了悲哭。

    “清儿,怎么又说胡话呢?郎君说过,只要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忠贞名节能算的了什么呢?”秦梦亦如对年轻时的左清一样百看不厌的说道。

    左清更是凶狠的哭泣了起来,哽咽的说道:“妾身老如枯树,为何郎君还如此爱我,妾身的羞愧或与天地之间……”

    “诸位翁媪,诸位邻里,诸位远来的邻邦,你们可知所谓周王子缭是如何祸害天下的吗?”昌平君熊启亢奋的话语打断了秦梦和左清的交谈,同时也引起了瓮城之中严严实实一片观众的喧闹。

    城头又是一阵鸣金之声,场面再次安静下来之后,熊启喊道:“缭王子说说吧!交待的好,本公子就给你一家三口一条生路!”

    秦梦扫视了一眼如同沙丁鱼罐头一样的瓮城,依旧微笑的回应道:“既然场面这般隆重,那我就说说!”

    场面一下子就肃静了起来,秦梦清了清嗓子说道:“事情要从四个月前说起,我假借合纵之名潜入大梁,斩杀了魏王,领着数十万大梁百姓投降了秦国,谁知秦军攻楚失利,李信大军被项燕将军围困,为了解救大军,我应秦王之邀,假意合纵实则准备偷袭项燕将军,一举攻灭楚国……”

    寥寥几句,秦梦就说到了核心关键问题,瓮城之中几乎挤进了郢陈全城百姓,城头之上更是站满了郢陈世家门阀以及从郢都特意赶来的楚国宗室大夫公卿,此时整个瓮城寂静无声,人人都在屏气凝神静听。

    “后来阴差阳错,我反倒成了拯救楚国危难的豪侠,实在是造化弄人,到了后来,天下反秦局势扭转。由于邯郸秦吏误算了赵人的耕种年份,赵人不能正常转成秦人,也就不能当兵入伍,军功授爵也就和他们无缘,于是他们就造起反来……”

    秦梦说到兴起时,城头上响起了一声钲,昌平君在城头喊道:“这就不要细说了,你直接详说和齐人勾结之事!”

    秦梦咧嘴一笑,看了一眼诧异望着自己的左清,接着说道:“为了帮助秦国尽管结束乱局,我以周王子缭天下合纵盟主的名义,联络天下反秦势力前往赵地,到了邯郸城下,我勾结齐国马骑,劫掠了赵军主将马贼,而后就投靠了秦国,天下反秦局势为之受挫!

    在这里我要向诸位楚王宗室以及亡国的各国王室说一声对不住了!天下统一是大势所趋,只有天下统一了,才不会打仗,不打仗每个人才能活的像个人……”

    叮叮叮一阵急促的鸣金声响打断了秦梦的话语,城头上昌平君放声大笑道:“听到了吗?这就是周王子缭的卑鄙嘴脸!他就是秦国的细作,本君还未告诉父老乡亲,其实眼前这个所谓的周王子缭并非真是周王室的少子,他就是一个贱民庶子,一个来自卫地的乡野小子,几十年来顶着周王子的名头,游走诸侯之间四处招摇撞骗!秦子,老夫所言可有出入?”

    秦梦对于昌平君的问话,来者不拒,老老实实的回应道:“公子所言一点不虚,仆下确实身份低微,我也非出自周王宗室,这多年顶着周王子的名头确实是在到处招摇撞骗,坑遍了天下七国诸侯……”

    秦梦本本分分的承认为骗子,这让瓮城之中瞬间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人声鼎沸声震九霄,城头上的砖瓦都在簌簌颤动。

    “这是他们逼你的吧?都是妾身把你连累了……”左清嚎啕之声,也随即被淹没在了人声里。

    秦梦所言石破天惊,任凭城头上的昌平君鸣金,始终都盖不过围观百姓的嘈杂声。

    左清也停止了哭泣惊愕的望着秦梦。身边的扶苏也不可思议的打量秦梦,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扶苏对着秦梦吼道:“秦父所言都是真的?”

    左清也附耳吼道。“郎君为何要这般糟践自己呢?妾身百死都不能报答秦郎的救我恩情啊!”

    还好,这时代,吃饭都是个大问题,自然不会把鸡蛋放臭,台下得知了真相的郢陈百姓,也就无人往自己身上乱丢臭鸡蛋。至于鞋子,也不会有,二月天地上冰冷冰冷。

    足有一刻的时光,昌平君鸣金才起到了效果。

    “本君再向众人透露一番,此子阿谀奉承,不仅将自家婆娘,献给了秦王,而且婆娘还给秦王生了子嗣!秦王更是为了笼络他,将自己的王后,也就我楚国的不肖女公子,送给他为妾!此子和秦王狼狈为奸,将天下诸侯玩弄在鼓掌之间,他还要在我楚国,蛊惑大王,收拢人心,为了就是相助秦国灭楚,让我等全都成为秦人的奴仆,是可忍孰不可忍?”昌平君熊启说到最后也兴奋的大吼了起来。

    熊启的这番话同样引起了瓮城百姓的一片震撼霄汉的轰动。

    既然这本就是一场大戏,秦梦不吝啬将气氛推向极致。

    喧闹平息之后,秦梦咬着牙微笑着说道:“昌平公子所言一点不错!”

    秦梦的帮腔更是引起了高台之下百姓山呼海叫般的欢呼。

    今日之事实在太过狗血,昔日高高在上的周王子缭,竟然无耻卑贱下流这种地步。王室之中的花边八卦消息,让郢陈之中无数的草根百姓大开眼界,此时此刻吃瓜群众们的热情高涨到了足以撑破瓮城的程度。

    “还有没有更刺激的?再来一个!”真是吃瓜不嫌弃事小,台下大胆草民竟然嫌不过瘾焦急的催促了起来。

    城头上的项燕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提醒昌平君道:“君公适可而止,今日之事王子缭也已名声扫地。士可杀不可辱啊!”

    昌平君却依旧没有罢手的意思,敲击了一下钲,瓮城之中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昌平君朗声说道:“此子更为可恨之处,为了保护秦王公子,竟然造谣污蔑女公子之子是他的种!秦王公子更是和他狼狈为奸,互称父子,到处收买人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响应秦国攻楚,里应外合拿下我郢陈!父老乡亲,是可忍孰不可忍?”

    事是昌平君谋划的,谣言也是他传的,如今他却颠倒黑白,反过来将此事一股脑扣在了自己头上,昌平君对自己何其怨毒,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秦梦望着左清心中有些慌了。

    秦梦眼睁睁看着台下往昔善良的百姓,如今被昌平君一煽动都成了暴民,也不知是谁头一个向台上投掷了瓦砾,铺天盖地的石砾随即就向自己迎面飞了过来。

    秦梦疾呼道:“清儿,扶苏,快些低头!”

    危难之时见真情,左清和扶苏并未遵照秦所言,而是冲着城头上的昌平君大喊道:“士可杀不可辱!”

    也幸亏点兵台和长杆都比较高,瓮城之中人员拥挤,起哄的百姓,投掷石砾根本施展不开,多数都落未能近身。

    数万百姓,万石齐发,不被打中那也不可能,一轮下来,秦梦被砸晕了过去,面颊上淌着一道道的血。

    就在百姓弓腰再次捡石砾准备第二轮投掷时,轰然一声巨响,大地都为之颤抖了一下,点兵台上的长杆都摇摆了几下。

    所有人都被震慑在了原地,只见城门洞中腾起数丈高的烟尘,烟尘后面一片光明。

    百姓为之变色,城上守城甲士也不由惊骇尖叫道:敌袭。

    就在城中百姓惶恐之时,传来了左清声嘶力竭的呼喊:

    “……秦郎醒醒,秦郎醒醒,你们都住手,我郎君虽非是周王子缭,也曾坑骗了天下诸侯,但从来未曾做过一件对不起天下百姓的事情!

    他可以成为富可敌国的富贾,他也可以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他还可以成为逍遥尘世的仙子,可他偏偏都不要,他心中只有天下百姓。

    他几聚几散万金财富,只为苍生黎民,每当天下大饥时,到处都有赈济的粥棚粥场,那就是我郎君所为!

    你们郢陈百姓不知,但可以向天下三晋的亡国之人问问,我家郎君是否对得起他们!

    天下疲敝已久,我家郎君天生悲悯不愿意看到天下爹生娘养的百姓流离失所荼毒身死,不愿意看到天下的父母妻儿失去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不愿意看到贪官污吏横征暴敛,不愿意看到诸侯大王不顾百姓死活骄奢淫逸!

    我可怜的郎君就想帮助秦国统一天下,不是为了秦国,而是为了所有这方土地上的贱人庶民!

    你们这些无知可怜的百姓,今天竟用石头活生生的砸死了这样一个大善人,你们将会被天地所诅咒,永生永世子子孙孙都要活在被人奴役被人驱使的悲苦泥泽之中!

    我的郎君,只求天下不再攻伐,百姓活的像个人!他错了吗?”

    左清歇斯底里的的嘶吼声,震慑了在场所有的郢陈百姓,一时间就连城头报警的士卒都沉默了。

    “爱妻,不要说了!我还活着,他们也不容易!”秦梦悠悠张开了眼睛,微笑着看着泪流满面,额头流着血,几乎成了疯婆子的左清,幸福的说道。

    左清欣喜的看到秦梦睁开了眼,高兴的放声哭泣了起来。

    似乎百姓的意识被左清的一番哭喊惊醒了,他们迷茫的望着城头高高在上的锦衣公卿,又去看看三个长杆上,他们并不熟悉的三个人,麻木的失神的犹如大梦初醒。

    “不要听此荡妇的蛊惑!”昌平君为怕百姓觉醒而战栗,猛敲钲大吼道。

    接着城外传来了整天动地的号角声,城门处的烟尘散尽,人们透过长长的城门甬道,赫然发现城外早已陈列了如云的军阵,似乎真的是遭遇了敌袭。

    瓮城之中再次骚乱起来,人们纷纷向内城奔跑,

    混在人群中的鲁勾践一众兄弟,趁乱爬上了点兵台,制服台上士卒,将秦梦左清扶苏三人从长杆上放了下来。

    适才秦梦身在危急之中,鲁勾践一众兄弟,无力控制场面,瓮城之中拥挤不堪,兄弟们有意引导,借势就将两扇城门推倒,这才令瓮城百姓重新安静了下来。

    城头上的一众将士这才扭向城外,心中不禁一凛。

    城外战旗烈烈,战车飒飒,大有攻城之势。

    可也不对,除了有秦国骑军还有齐国骑军也有楚国骑军。

    就在项燕一众人诧异之时,城下传来了尖利的阉宦喊话声:“大王有令,昌平公子速速回都见驾!”

    城头之下,战车之上,昔日楚国令尹宋玉,一身白衣,风尘仆仆,白发须髯纷扬前胸,人已老迈,但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城头垛口终于有人回应,宋玉这才用他苍老的嗓音喊道:“昌平君为泄私愤,设台公然羞辱秦人细作,此非公序良俗,大王责令即释放他们,公子回都候命!”

    昌平君立时就傻了眼,昨日面见大王陈述此时,大王亦如郢陈百姓一样义愤填膺,大有将繁阳小子生吞活剥之恨,这才允诺自己全权处置此事,怎么一天的功夫,大王就态度发生了偏转?

    昌平君闻听额上青筋暴涨,怒斥宋玉道:“大王定是听你这小人的谗言,又向秦国苟且割地,出尔反尔,我荆楚必将亡国!”

    宋玉微微一笑道:“公子言重了,小老儿早已赋闲在家,昨日大王急招,这才勉为王使!公子不信,可向朝中众臣求问!”

    宋玉身后的马车之旁确实站满了楚国的一众文武公卿,他们才是楚国真正的掌权者。这也解释了为何兵临城下并未又烽燧报警的疑问。

    项燕立即率领部下迎接王使,同时派出一队亲兵前往点兵台去接秦梦一家人。

    昌平君不甘心的回首看了一眼瓮城之中的点兵台,阴恻恻的对着城墙笑了笑。

    宋玉嘿嘿一笑对充满怨毒眼神的昌平君说道:“做人自该留有一线之地,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你也配称我楚国的贤公子!”

    虽是说回都见王,却没想到王使给昌平君准备的是囚车。

    昌平君随即就被一众凶狠甲士押上了囚车。

    宋玉下车询问项燕道:“秦子何在,有劳将军将其带出城来。

    马车中被解救下来的秦梦躺在左清怀中,盖倩捂着他流血的脑袋。秦梦一直保持微笑始终凝望左清。

    “看什么看?”左清娇羞的瞪了秦梦一眼。

    秦梦甜蜜的说道:“红颜不老!爱妻还是那么美丽,若是郎君被砸失忆,也会认得你的!”

    左清突然又是呜咽不止。

    “不要哭了,再哭眼都肿成桃了!”秦梦摸着他的脸,爱怜的说道。

    “妾身愿意流泪,每流一次心情就舒畅一场!”左清哭罢,小女儿态的说道。

    在项燕亲卫的左推又拱下,马车终于艰难的驶出了城门。

    秦梦下车,宋玉一见,脸上堆满了笑意,嘘寒问暖一番,这才小声说道:“秦子你的人何时能放大王啊?”

    秦梦点点头,一脸狡黠遥指远方高岗上徘徊的数骑笑道:“那不就是我的人?”

    “大王无碍,也就不用在折腾老朽了!秦子后会有期,老朽告辞!”宋玉一拱手,重上战车,领着浩浩荡荡的马骑就走了。

    不过城前还有三分之二的马骑未动,楚军走后留下的空地,却似秦楚两只骑军对峙的沙场。

    各自主帅马踏地面的声音,似乎在向对方挑衅,一时间之间,城前杀气腾腾。

    “宋公适才说了,秦公子扶苏还要在楚国为质,请秦子见谅!项某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秦子后会有期!”项燕也大感情况不妙,向秦梦拱手说道,便抽身进城了。

    秦使屠睢翻身下马,小跑来到秦梦身前,一脸谦恭的向秦梦说道:“王子受罪了!大王放心不下,亲自东来,在管城恭候王子!”

    身为齐使的淳于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同时和屠睢飞奔道秦梦面前,也是毕恭毕敬说道:“大王得知王子身陷郢陈,特地重兵压境,向楚王施压释放王子,还望王子能回临淄见见大王!”

    秦梦微笑说道:“我的身份也已昭告天下,不是什么王子,而是一奸诈小人,当不得所谓王子了!”

    淳于越说道:“大王可不管你是不是王子,你言出必行,也已交付了出海的大船,大王认定你就是仙子,说好的和你一同前往归墟仙境,秦子要食言吗?”

    屠睢也不敢大意,再次拱手说道:“大王说了,秦子爱女也已找到,还望秦子和夫人速往管城父女团聚!”

    这时左清突然从车中跳了出来,冲着屠睢喊道:“将军你回去告诉秦王,此生此世我秦左氏再不和秦王有半点瓜葛!”

    “夫人何出此言?咱们清儿不能不要,是你是我一手把他抱大,虽说她是赵正的种,但郎君会将他视为己出!爱妻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清儿不能丢!”秦梦发自肺腑的劝解左清道。

    “郎君你不晓得,妾身不能再拖累秦郎……”话出半句,左清又泣不成声了。

    “那咱们就随屠睢将军前往管城接回清儿……”

    左清扑到牵梦身边,拉住秦梦的手声嘶力竭的阻止道:“不,不……郎君不能去,清儿妾身不要她了!”

    就在这个当口,秦梦耳朵动了动,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突然传来,秦梦眼角余光捕捉到从城头飞来的一个黑影。秦梦本恩呢该的用身体护住左清,只觉浑身酥麻,再低头看时胸口多出了一枚六棱石砮。

    秦梦突觉浑身无力,眼前昏花,一种昏昏欲睡之感袭上眉头,耳边充满了左清的呼唤声,可还是抑制不住的想睡觉。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郢陈劫难

    昏昏沉沉之中,竟然梦到了龙阳君。多年不见,龙阳君脸庞依旧白嫩,手臂依旧纤细,眼眸还是那般的勾魂夺魄。

    不知过了多久,秦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幽暗的密室中,暖暖的,有股桑叶的清香,似乎床头坐了一个人。

    秦梦浑身无力,艰难的张了张嘴问道:“这是哪?”

    随即传来了左清喜极而泣的哭声:“郎君醒了,秦郎醒了,龙阳姊姊,郎君真的醒了……”

    什么龙阳君?难道龙阳君在此?难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就在秦梦疑惑之时,一个非常特别,既熟悉还陌生的话声,由远而近传来:“秦弟醒了?”

    一个瘦削的身影端着一盏灯而来,温暖金黄的光线一下子就充满了屋室,秦梦随即看到了一张黑黝而干瘦的脸,随人飘来一股浓郁的檀香味,秦梦惊讶的吐出了几个字:“你是龙阳君?”

    “可不是姊姊?一别十多年,是不是不敢认我了?”

    黝黑的脸庞一笑,秦梦这才确定,还真是昔日那妖娆妩媚在魏安厘王面前泣鱼的龙阳君。

    秦梦由龙阳君立时就想遥远的天竺之国,连忙问道:“这是哪里?”

    “这里还是郢陈淮阳!”龙阳君笑语盈盈的说道。

    “哦!我还以为穿去了身毒呢?”秦梦不由想到了昏迷前的事情,连忙问道。“我中箭睡了几天?”

    “少说话!伤好了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龙阳君妖艳不再,可是身上却多了很多女人味,柔美嗔怒的将一只陶碗递给左清,她转身离去了。

    秦梦满腹疑虑,想要张口说话,左清便用汤匙堵住了他的嘴巴说道:“龙阳姊姊不让你说话,害怕牵扯道伤口!你得听话,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就随你去了!”

    看着左清泪汪汪深陷的大眼睛,秦梦当时就浇灭了满心的好奇,住嘴不言了。

    一连在床榻上如个新生儿躺了三天,这才被允许说话。

    三天来不说话但也从左清只言片语中晓得了中箭之后的事情。

    龙阳君从身毒而来,她本在宋国故都睢阳,正巧听闻昌平君公开羞辱秦梦之事,龙阳君焦急忙慌的赶到,正碰到秦梦中箭倒地。

    命悬一线之时,龙阳君这位身毒的海吉拉斯出手果断止血取箭上药包扎救了秦梦一命。

    秦梦身受重伤,只得原地救治,项燕也同意,便留在了郢陈治伤。

    龙阳君再次手法娴熟的为秦梦换药,秦梦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如今干瘦成了黑干尸的龙阳君,不住的咂舌。

    龙阳君明亮的大眼睛瞪了秦梦一眼,恶狠狠的说道:“再咂舌,信不信把你舌头拔下来,让你死后进入拔舌地狱!”

    “哟呵!拔舌地狱,佛教用语说得很溜啊!阿弥陀佛,一别数年,姊姊如何就脱胎换骨了一样呢?”秦梦贫嘴问道。

    “翻身,这两个窟窿,若是不碰到我,你的小命也就丢了!”龙阳君一脸正色命令道:“也算报你当初救命之恩!”

    数年前在彭城驿置救治龙阳君的场面不由就浮现在了眼前,秦梦脸上泛出了一丝淫邪之笑。

    消瘦的龙阳君对于秦梦不怀好意的笑,丝毫不在意,一脸正色,并不多言,继续为秦梦换药。

    “你用我的手术器械很娴熟嘛?怎么就学会这个手艺?”秦梦无话找话道。

    “如你所言,名医都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姊姊这手艺,那都是医死很多之后练出来的!”龙阳君一面用镊子捏着一个蘸有三七药粉的棉球为秦梦上药,一面很骄傲的说道。

    “这是棉花啊?”秦梦惊喜的取过龙阳君托盘中的一粒棉球,兴奋撕扯着惊呼道。

    “棉花?我称它为桐花,身毒树上结的,确实是好东西,可御寒,可做衣!”龙阳君随意的说道。

    棉花长在树上?秦梦更是好奇了起来,取过龙阳君手中所有的棉花,发现里面竟然还有棉籽。秦梦如同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一样兴奋,想要即刻起身种植棉籽,希望来年也能长出一朵朵洁白花朵的棉花,如此一来,天下百姓,就不用再受冻馁之苦了。

    哎哎呀!也许是动作幅度了,秦梦心口一阵剧烈痛疼差点昏厥过去,无力的倒在了床榻之上。

    “动什么动,几乎愈合的伤口又流血了!你想急死我吗?”龙阳君突然尖利的咆哮道。

    左清闻讯赶来,近乎哀求的劝慰龙阳君道:“姊姊莫要动气,还是快些为他止血!”

    这次伤口扯裂导致了一天后的高烧,秦梦又陷入了迷迷糊糊之中,高烧不退,伤口发炎,让秦梦几乎丧命。

    “若还有余生,我当用余生去爱你们!”秦梦烧糊之时,就会喃喃自语这句话。

    幸有左清盖倩龙阳君三人在船头轮番守护,自己才终于苟活了下来。

    熬了七天,炎症终于止住,秦梦却大感自己身体虚弱不堪,就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漫步在生死的边缘,秦梦深切的认识到自己依旧是个会生老病死的凡人。

    为了不让身边爱自己的和自己所爱的人伤心难过,自己就当珍惜余生的每一天。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郢陈养伤的日子,秦梦可谓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一个月后,伤口长痂愈合,秦梦终于被三女允许下床。

    龙阳君一趟身毒之行,从里到外,从内心到举止彻底脱胎换骨成了女人,秦梦不用担心他会勾引自己的两个老婆。

    这一个月中,秦梦也从龙阳君那里弄清了棉花在身毒确实长在树上,树木高大可参天,棉树开花时,整树一片白,巍巍壮观。

    时值春夏之交,秦梦被三女软禁在蚕室之中不得外出半步,以免伤情复发,还好有棉籽,秦梦不再觉得时日无聊。

    也许印度三哥博大仁爱,也有可能是懒,还有可能压根没想到取籽,反正龙阳君带过来的被褥衣服里面全都是带籽的棉花,秦梦花大钱从龙阳君手中换购他们手中全部的棉花制品。

    左清按照秦梦吩咐组织妇人将棉籽从棉花中取出,又在郢陈市中收罗了大量的盆缶缸瓮,亲自在秦梦的指导下培土、泡籽、播种、施肥,如同侍弄奇花异草,围着屋中上百瓦罐废寝忘食的打转。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下来,盆盆罐罐中的棉籽都长出了嫩苗,秦梦心情异常高兴。

    一株株嫩绿的棉苗,在秦梦看来就如一支支的火炬。等它们长出棉铃做成棉袄,就能温暖天下苍生。

    寻找棉花,将它引进中原种植,一直是秦梦的一个心愿,只是跑遍了西域各国,并未遇到棉花这种东西,没想到这种植物竟然生长在印度半岛,还被龙阳君无意中就带到了华夏,若是培育出来棉花,那将颠覆华夏百姓的穿衣生活。

    棉花产量大,保暖性好,更易于防止,如何想来培育棉花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功业,秦梦有了这个打算,也就安心的在郢陈待了下来。

    随着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秦梦时常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奇怪的叫声,似是人的呼喊,似是野驴嘶鸣,反正声响很奇怪。

    秦梦很想走出去看个究竟,每当探头向院外张望时,就会遭来站立院门口的盖倩以及房顶墙头无处不在的夏胡兄弟们警惕的眼神。

    这胸口这一箭确实伤的严重,尽管愈合多日,但胸口时不时就会疼痛,秦梦也怕了再有个闪失,也就不敢在逞强。

    就在秦梦在院中侍弄棉苗时,听到了院外一片嘈杂之声,声音越来越近。

    秦梦听到了盖倩阴冷的呵斥声:“将军莫非要强来?”

    随即一个死三下四的话声传来:“在下不敢!夫人还请通告王子殿下一声,事关楚国生死存亡,还求见王子殿下见我一面,末将也好在楚王那里有个交待啊!”

    秦梦侧耳倾听,这分明就是项燕的声音啊!

    在这郢陈城中,他就是一城之主,何处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竟然被自家婆娘为难到了这个地步,秦梦不由心生歉意。

    秦梦算了算时间,三四个月的功夫约莫王翦也已统兵抵达了楚国,要不项燕不会如此着急。秦梦本想喊上一嗓子见见项燕,没想到刚一有了这个心思,就被院中侍弄花草的左清瞧出了端倪,挺身挡在秦梦身前,圆瞪杏眼恼怒道:“说好的,伤未彻底痊愈前,不许操心天下大事!”

    秦梦悻悻说道:“项燕也是手握百万雄兵的大将军,如此谦逊,郎君于心不忍,万一他恼怒起来,伤了倩儿如何是好?身在屋檐下,也得知晓低头进退啊!”

    左清一脸讥笑:“郎君以为楚将项燕是懂礼?若非龙阳姊姊出面护你,郎君中箭当天,就被楚王将你拿去了!”

    秦梦闻听诧异不已。

    当日为了自救,特地派遣了鲁下弦领着一众兄弟潜入楚王宫中,劫持了楚王,以令自己自辱完之后全身而退。想着立时就能离开郢陈,挟持楚王,也就不算什么事,谁知却中了一暗箭,差点身死。

    受辱之后的楚王焉能轻易放了自己?这些天的太平日子,秦梦还道是因为城外秦使和齐使牵制,楚王不敢动自己呢?

    “到底怎么回事,龙阳君去一趟身毒,脸就大了吗?”秦梦不可思议的问道。

    左清言语骄傲的说道:“听到了,外面可是龙阳姊姊带过来的战象,庞大无比,是它们守护了郎君的安危!没有他们,楚人早就闯进院中了!”

    “什么?战象?如此说来,外面的吼声,是大象在吼叫?”秦梦听了更是兴奋起来,大象可是稀罕之物啊!

    左清一脸兴奋的说道:“正是,这些战象是龙阳姊姊从身毒运来,是送给郎君的见面礼!这些天暖和了,这些畜生就活跃了起来,当初楚王要拿郎君时,龙阳姊姊就说了,要是敢动郎君一根毫毛,他就进发十万象兵平灭楚国!郎君这才在郢陈之中安住了下来!”

    秦梦有些感动,未曾想到龙阳君念情很深。

    就在秦梦幻想龙阳君美女救英雄的飒爽英姿时,便传来了龙阳君的呼喝声:“全都给我滚!整日打打杀杀的,到头来都是一掊土,滚滚滚……”

    尖利的斥骂声,散发出了令人窒息的杀气,隔着围墙秦梦都能感受到龙阳君的霸气。想想这些天她对自己的和风细雨,这特么是同一个人吗?秦梦不禁为之倒吸了一口冷气。

    外面传来了将军项燕弱弱的告退声,这更是令秦梦诧异,看来龙阳君彻底不是以前的龙阳君了!

    嘎吱一声,龙阳君推门进来,脸色阴沉,见到秦梦诧异的目光,她还是抱一淡淡微笑。

    “对我这般好,请问姊姊有何求?”秦梦感动的贴上来问道。

    龙阳君诧异的看来一眼秦梦,怔愣了一下,试探的说道:“伤好之后,可愿随我去一趟身毒!”

    “就这点要求?”秦梦诧异的问道:“不想着复辟了?”

    龙阳君闻言,不由神情黯淡了下来。

    这话一定勾起了龙阳君的有关龙明之死的伤心回忆。秦梦伸手拍拍脸,咒骂自己嘴贱。

    “答应不答应?”龙阳君态度的冷硬再次问道。

    “答应!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秦梦随口问道:“请我前往身毒有何贵干?”

    龙阳君淡淡说道:“父王菩提萨埵有一遗愿,希望你能前往身毒传道说佛,顺便让我将王位禅让给你!”

    秦梦完全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惊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好半天才说道:“什么?你如今的身份是身毒的王?还要将王位禅让给我,姊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龙阳君盯视秦梦良久,轰然笑道:“当然是玩笑了,菩提萨埵那么多子孙,如何会轮到我这样一个异族人称王?不过请你前往身毒说法到是父王遗愿!”

    秦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想来也是玩笑,不过却听出了龙阳君对阿育王的尊敬。

    院面嘈杂之声止息,不过却又从远方传来了号角之声。

    “出了何事?”秦梦不禁问道。

    龙阳君神态紧迫的说道:“秦国大军兵临城下,正在整备军伍攻城,既然秦弟答应我了,那我们尽快离开郢陈吧!”而后挽起左清的手臂进了屋,还插上了门栓,两人嘀咕了起来,全程都把秦梦当做了空气,秦梦只得孤零零站在院中等待。

    这些时日秦梦明显觉得左清还有盖倩被龙阳君带坏了,大小事都要背着自己,大有架空自己的意图。

    秦梦向躺在屋脊阴凉处的鲁下弦招手,谁想他视若不见。

    “哎哎,下弦兄长睡着了?”秦梦无奈轻声喊道。

    鲁下弦更绝,竟然装聋作哑。

    房门嘎吱一声开启,左清警惕的看了看房顶,问道:““郎君在和谁说话呢?”

    “你们一定有事背着我?“秦梦干脆撕破脸皮蛮横起来问道。

    没想到左清一点都不慌张,巧然一笑道:“确实有事,不过都是为了郎君好!”

    “不管什么事情,那也不当瞒我!”秦梦揽住了左清的腰肢,面贴面的问道。

    “那秦郎得答应妾身从此不再提小清儿之事!”左清用他那期待的眼神望着秦梦问道。

    左清尽管是被昌平君的一帮死士所掳,但她却在半路途中得知了此事的幕后操纵者竟是秦王赵正。

    昌平君的死士之中混有秦王赵正的细作,本来一切做的可以天衣无缝,赵高出来搅局了。左清被劫持上了一艘大船,却在隔壁听到赵高欲要谋夺怀抱中清儿的布置。

    赵高的一句“周王子重情,只要夫人和孩子操控在大王手中,周王子就会束手就范”,让左清如遭雷击。

    接下来左清怀抱中的清儿被人所夺,左清一路痛苦回想被劫之前的种种离奇反常,立时就猜到了秦王赵正身上。

    对赵正的失望,对秦梦的愧疚,对身遭不幸的无奈,对女儿秦清的不舍,一同袭来,让左清情绪极其低落,几乎崩溃。

    秦梦为了救了她,甘愿在万目睽睽之下自辱,左清一瞬间就被感动的重生:赵正想用清儿桎梏自己和秦郎,一直以来自己却自私的用别人犯下的错误惩罚爱自己最深的人,自己若还是不能狠下心来割弃孩子,最终还得害了秦郎!

    秦梦中箭,左倾想到了死,认为那也许才是真正的解脱,然而龙阳君的出现,救回了秦梦,同时也救回了左清。

    左清涅槃重生,决定不再受孩子桎梏,心里无数次的练习将清儿狠心的抛弃。

    这是两难选择,进入了死角之地,不论是抛弃孩子,还是连累爱人,秦梦晓得以左清的性格弱点终究会痛苦一辈子。

    秦梦不想左清一辈子陷在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自己也不认为自辱就是为了左清,其实自辱对自己来说真没什么。不过是自我导演的一场喜剧而已。

    这些天来,秦梦一直劝导左清,将清儿要回来,无非就是遭受秦王赵正的软禁。有吃有喝,有人时时刻刻操着你的心,这样的生活该多么闲适自在!左清不这么认为,她认为这样做就是亏待自己。一谈到这个事情,话题就无法再进行。没办法秦梦只得让着左清。

    今日左清又以此为条件,秦梦想了想,长吁一口气说道:“不提清儿可以,但你得答应我,想念清儿的时候,不能忍着,心里难受时,得对我说出来!”

    “啰嗦!”龙阳君在左清背后鄙夷的看了秦梦一眼说道:“真没想到,秦弟的妇人之仁尤甚真正的妇人啊!”

    “不许说我的郎君!”左清回头怒瞪龙阳君道:“多少世间女人求而不得,唯我独有!妾身就喜欢秦郎的贴心深情!”

    “对嘛?到底瞒我什么事情了?”秦梦甜蜜的回应道。

    “附耳过来,妾身告诉郎君!”

    左清说着就伸臂去揽秦梦脖颈,谁知却被秦梦反手止住了她的手臂,翻动手腕,夺下她手中的香帕,以迅雷之势在左清和龙阳君面前使劲抖了抖,笑语嬴盈的说道:“郎君在孱弱,对付你们两个妇人还不在话下。”

    香帕中迷魂香还挺足,两人吸了一口,随即就已站立不稳,秦梦急忙将其扶住。

    房上的鲁下弦见状大感意外,急忙起身吹响了墨门的紧急哨音。

    不一会,门前就被鲁勾践一众人等团团围住了。

    秦梦坐在屋中凉席上,一脸坏笑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对我如此防范!”

    盖倩最先耐不住性子,疾呼道:“秦王要见郎君!我们和不愿意你去见他!”

    “秦王又不是吃人老虎,见见又有何妨?”秦梦自信的说道。

    这时鲁勾践瞪了盖倩一眼说道:“秦王自然要见,只是宗主身受重伤,现在实在不宜去见秦王!”

    这里面铁定有问题!秦梦心中有数,起身笑对鲁勾践道:“主母不让我见秦王,竟敢使用迷魂香,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娃吗?”

    所有人一片肃然,秦梦突然大声问道:“上弦兄长鲁望鲁朔兄长韩政兄长叶公这些天都去哪了?给我如是交待!”

    所有人面面相觑,惶恐不安。

    “倩儿你说,咱们生死与共,有什么事非要瞒着我呢?”秦梦柔声问向了盖倩。

    “我们真是怕郎君再出什么意外,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盖倩支支吾吾的还是不说。

    “到底怎么回事?”秦梦已有些动了肝火再次喝问道。

    依旧无人说话,秦梦推开众人,就要往屋外走,却被一众人等涌上前去拦住了路。

    “你们想干什么?欲要造反吗?”秦梦觉得事情小不了,也很想知晓为何这群死心塌地追随自己的这一众人为什么就要铁了心的隐瞒自己呢?故意佯装大怒吼道。

    “说了对不起姊姊,对不起姊姊也就对不起秦郎!”盖倩被逼的流泪说道。

    这时浇了凉水的左清和龙阳君也已醒转了过来,秦梦来到左清身前问道:“爱妻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左清惨白着嘴唇只是哭泣,就是不言。

    “王子殿下,秦兄弟,你就见见项某吧,楚国百姓的生死可都在你手中啊!”院外突然传来了项燕的呼喊声。

    秦梦眼前一亮大声回应道:“有请将军!”

    隔着院门,只听外面一阵嘈乱之声。项燕苦涩的说道:“还望王子殿下知会你的禁卫一声让个道啊?”

    秦梦哑然,问向鲁勾践道:“外面还有咱们的人?”

    鲁勾践看向了龙阳君,龙阳君充耳未闻,没有反应。

    秦梦不得已亲自推开了院门,只见门外乌压压站了两排黑眼窝厚嘴唇一身黑肤的身毒汉子,手持雪亮弯刀正和项燕一众亲卫对峙。

    “你的护卫?”秦梦向龙阳君问道。

    龙阳君低调的点点头。

    “不得放肆,岂有如此待客之道?”秦梦厉声呵斥一众人等,推开人群,来到项燕身前,拱手道:“将军有何事,尽管说来?”

    项燕看了一眼院中众人,似乎明白了何事,抱拳就说:“秦子受伤期间,秦王曾派一支使团护送其女公子,也就是……王子殿下的爱女秦清,前来郢陈和夫人团聚。谁知半路有伙贼人,假扮我楚人劫持了秦子爱女……”

    秦梦没等项燕把话说完,就向左清惊呼道:“什么,清儿被人劫持了?”

    左清气鼓鼓的重重出了口气并未答言。

    项燕却接过话来接着说道:“是啊!千真万确,你的爱女被人半路劫走了!

    秦王闻听也是大发雷霆,非要我楚国交出他的爱女。末将可以对天起誓,这绝非是我楚人所为,而是东胡人的细作所为!

    可是秦王非以此为由兴兵讨伐我楚国,一来就是六十万大军,我楚国实在难以应付。只求秦子看在咱们相处友善的份上,站出来向秦国说声公道话我楚国并未劫掳你的妻女……”

    项燕大概也是被逼无奈,说到最后噗通跪倒在地,向秦梦施以稽首大礼,泣血恳求:“秦子一定要出手相助啊!”

    秦梦如何不明白项燕是想借用自己之口去堵秦国出兵的理由,好拖延些时日备战。

    秦梦终于明白,秦清被劫这是一切事情的症结。

    左清见到秦梦震惊的胸脯起伏不定,慌忙拦住秦梦哭泣道。“不干秦郎之事,秦王女公子生死和郎君没有丝毫关系!这就是秦王的阴谋诡计!秦郎千万不要去见秦王,更不要前往东胡去救孽女!”

    秦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直觉心口处,剧烈疼痛,几乎直不起来腰了!

    所有人见状都不由惊慌了起来。

    “秦郎……”

    “宗主……”

    “秦弟……”

    所有人不约而同关切问候。

    秦梦缓了口气,算是好多了一些,又问道:“既然清儿人在东胡,那就当向不咸姬要人就!”

    “要了,可是不咸姬也说了,只有见到秦郎本人,她才会亲手送还咱们清儿!”盖倩接话说道。

    秦梦淡然说道:“如此小事,我去一趟不就行了吗?”

    所有人都保持了缄默,眼神却是逼迫项燕离开。

    项燕似乎唯恐引起众怒,拱拱手知趣的离开了。

    这时鲁勾践说道:“不是不让宗主去,而是害怕不咸姬会对宗主大下杀手!宗主可知,那射你一箭的刺客,就是肃慎神射手!”

    有关刺客之事,秦梦没想到一众人等对自己隐瞒的风雨不透,从左清到盖倩再到所有身边兄弟都说刺客当场自尽而亡,只是昌平君的一个死士。

    自己多次提及箭矢是枚六棱石砮,可是他们所有人都说楚国黔中郡的深山一样也用石砮。

    当时自己就心有疑虑,只是未仔细深想而已。

    “此人何在?”秦梦立时问道。

    “射手当场自尽而亡,根据他的装束,就能断定来自肃慎!”鲁勾践回答道。

    “你们以此认定不咸姬要对我下黑手?”秦梦苦笑问道。

    鲁勾践摇头说道:“在下派遣上弦兄弟亲往东胡询问芈夫人,芈夫人遭受不咸姬软禁,我等由此认为不咸姬有嫌疑!另外兄弟们获知,此人是通过秦王少府安插在了楚国,我们也怀疑秦王也想要宗主的性命?一切只是怀疑!”

    “于是你们向我封锁消息,就是为了不让我趟这滩浑水?”秦梦无奈说道。

    所有人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秦梦长吁一口气说道:“也难为你们了!以我来看不咸姬和秦王赵正他们是不会要我的命的!这里面很可能是另有其人假借此事推波助澜,故意挑起东胡和秦国之间战端,他好以此得利”

    “是谁?”所有人都不解的问道。

    最大可疑的两个人,当然就是公子子婴和赵高。

    众人当然不晓得,公子子婴和赵高都有着一颗野心,而且历史证明,赵高和公子子婴还都实现了他们的梦想。

    秦梦自然无法以此解释。于是说道:“我若死在肃慎手中,秦王会认为,是东胡人所为,即便不认为东胡所为,我既然承认是秦国的细作,秦王也要为我出兵讨伐东胡,否则无法天下交代!东胡不咸姬那边自会认为周王子死于东胡人之手,这是秦国的阴谋,故意用此挑事!

    公子子婴正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干脆派人劫走清儿,让秦胡关系更为复杂难解!

    在秦国以倾国之力攻伐楚国的紧要关头,他们故意挑起秦胡争端,无非就是要秦国陷入两线为战的危险境地!

    至于是何人要下次狠手,天下智谋之人何其多,还真说不好!

    不过眼下还是解除误会为第一要务,免得秦国和东胡闹起来,影响秦国伐楚大业!”

    龙阳君听了很恨说道:“姊姊是真服你,几乎身死,伤刚好些,就又为秦王谋划起了大业!”

    秦梦一怔,恍然觉察自己也实在太贱!

    秦梦笑道:“既然清儿在东胡,那就不必牵挂!眼下我哪也不去,还在郢陈养伤,还劳烦爱妻给我取来一卷书简!”

    秦梦如此说来,众人不安的心也就定了下来。

    秦梦龙飞凤舞洋洋洒洒的写了十几支的书简,完毕之后,令人置于墙头之上,果不其然,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

    第二天就有了回信,还是两卷书简。其中一卷赫然是赵正的亲笔手书,详细解释了送秦清前来郢陈的初衷,赵正发誓绝无阴谋,只是为了让秦梦一家三口团聚。

    书简之中他竟坦白利用劫掳左清之事让秦梦身败名裂的阴谋,赵正所言让秦梦大为惊诧不已!

    “……兄长无恙朕就放心了,此事做的实在不妥,朕是听信了邹衍夫子的建议,才落到被人利用的地步,若是需要,本王愿意为兄长挽回声誉……”左清念到最后,一把便将书简扔在了地上,怨毒的对秦梦说道:“郎君千万不可再信秦王之言!”

    秦梦打开另外一卷,果然是邹衍的亲笔。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身毒战象

    “秦子胸怀天下,柔情侠骨,世上难得智者,游走天下可谓素王。然,天无二日,土无二主。这便是祸患根源。秦王雄才大略,不失悲悯仁慈,兼具勇武果敢,日后必成一代圣王。

    念昔日我俩穿林海跨雪原之生死情谊,为保秦子无杀身之祸患,也为日后天下苍生免受争雄之苦,老夫特行此计,只有秦子身败名裂,秦王才会心安,百姓才能无患!

    秦子若有怨恨,黄泉之下老夫自当赔罪,勿念,勿念!邹衍亲笔。”

    秦梦念完书简,哑然失笑,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切竟然是老不死邹衍谋划的。

    老人家临死都在为自己谋求退路,而自己在咸阳待了半月都为想到看看他老人家,秦梦为此愧疚不已。

    “知我者夫子也!”秦梦仰天长叹道。

    “老家伙如此祸祸秦郎,啊呸,秦郎还把他当做知己!”盖倩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将书简扔入灶火烧了。

    “诶?妹妹你不晓得,邹衍此举才是真的爱你秦郎!自古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天下一旦统一,你家秦郎就会成为赵正的眼中钉肉中刺。自污才是正道!”龙阳君一旁窃笑道。

    “大清儿,大倩儿听到了,其实郎君不傻!郢陈自辱,就是为了以后更美好的未来,世界尽管四大洋七大洲的大,当后面若始终有人盯着,总免不了影响心情!自辱非是我了去救爱妻,而是自保之策,爱妻你就不要心怀不安了!”秦梦也不怕羞臊,当着屋中一众人等的面就抱住了暗自流泪伤悲的左清劝慰道。

    左清又开始了哭泣。

    秦梦劝慰道:“郎君伤好利索,一定前往东胡接回小清儿,再将琳儿妹妹接上,而后我们一家五口就随龙阳姊姊,不,是海吉拉斯神女,前往身毒,领你见见不一样的天地,可好?”

    “真的?那秦郎一定答应我,咱们再不回秦国了,好吗?”左清的感动点头呜咽道。

    王翦携六十万大军从三面直扑向楚国,灭楚之战,也已没有了悬念,楚国的灭亡之时时间的问题。

    楚国一灭,只有一隅齐国,至于燕代残喘割据,在天下统一大势面前只是细浪泥丸而已。

    不用五年,天下尽归于秦,不回秦国,那就得旅居海外。老丈人如今还都健在,如何能和秦王撇清关系呢?

    面对左清期待的眼神,秦梦也只能点头敷衍。

    秦梦从盖倩手中取过邹衍的书简收了起来,笑言道:“我们拜老人家所赐也算是因祸得福,否则郎君不知何时与你们团圆。走,领郎君出去透透气,看看龙阳姊姊从身毒带过来的战象何等威武!”

    天下第一的骗子,消失了三个月之后,再一次出现在了郢陈百姓眼中。

    秦梦出行实在太招摇了,奢华的十六匹玉辂马车,在夏日余晖中亮瞎狗眼,车队两旁更有一排彪悍粗壮,光着大脚丫子,浑身黝黑,身穿套头白衫,头戴红色头圈的异域勇士护卫。

    所到之处,行人无不远远躲避。

    郢陈城外,满眼都是军伍营帐,严严实实的把郢陈包围在了其中。偌大的郢陈城只是八卦图中的鱼眼。

    尽管到处都是绵延数里的军营,然而城外秩序却是井然有序。不似以前人都望城里跑,现在都是往外跑。

    由于城外了多了数万士卒,郢陈城外多了一个野市肆,城内市中的商家一股脑都挪到了城外,在这里买卖,还不用交税,四面八方百八十里的商贩都汇聚了于此。集市绕城一圈,铺面足有十八里长,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一点看不出大战在即的紧迫。

    “哞哞哞……”秦梦所乘的马车刚驶出护城吊桥,就被震耳欲聋的嚎叫声吓得猛一哆嗦。一阵雨后凉风吹过带来了一股浓郁的膻腥味。

    秦梦望去,赫然发现城门东面人山人海之中一根根粗大的象鼻子卷着树干,车轮,活人在空中挥舞,惹得一片一片震天的叫好。

    “这么多大象,姊姊此次荣归故里,那得来多少条船啊?”秦梦吃惊的看向同车的龙阳君问道。

    “也不多,也就百艘大船,万把人,百头大象而已!”龙阳君淡然说道。

    秦梦是真的震惊了:“什么?百艘大船,万把人,百头大象,还而已?莫非姊姊在身毒真就是身毒王,此来是为入侵华夏?”

    龙阳君宛然一笑道:“如何说来,我也是殷宋公子公孙,荣归故里总不能埋没了祖宗脸面,顺便做点买卖,互通有无,挣些财货,也好如秦弟一样救济穷困啊!”

    “那你也不至于带来百头大象啊?一天得吃多少草啊?”秦梦诧异道。

    “大象用处多,即可驼载货物,也可兼做坐骑,还能充作粮食,你能不晓得?”龙阳君如数家珍的解释道。

    秦梦从来没想过去吃大象肉,一经龙阳君点拨,秦梦立时意识到这时代大象还不是保护动物,大象章这么庞大的物种作为人的食物也是不错的选择。

    “吃了是不是太可惜了?”秦梦还是于心不忍的说道。

    “只是以备不时所需,眼下我带来的百余头大象,除了死的吃掉的,还有八十多头,借秦弟的光,也已当做战象全部出售给了秦王,秦王给了一个不错的价钱,万金之巨,这些钱不知能拯救多少流离失所的身毒百姓?”龙阳君说到最后竟有些伤感了。

    “身毒又起内乱了?”秦梦诧异问道。

    “天下哪里都一样,都是你抢我夺,互相征伐!自从父王驾崩以后,王子争位,身毒就陷入了混战!”龙阳君痛心疾首的说道。

    秦梦闻听不禁肃然,龙阳君确实变了很多,若是在以前,面对这些事不关己的苦难,她顶多是个旁观者!

    车未到达战象所在营盘,秦梦的车驾就被得到消息蜂拥而来的秦楚齐三方的王使截停在了路上。

    一身儒装的淳于越身手不逊色将军屠雎和项燕,飞身第一来到马前,作揖说道:“仆下淳于越见过王子,不知王子伤势可否痊愈,大王数日里来牵挂不已,可却无机会表达心意,特命仆下久候城外,这些是大王的一些心意,还望王子殿下笑纳……”

    秦梦顺着淳于越手指方向,果然见到一条装满了黑色方柜的浩荡车队,想必里面财货不少值钱吧。

    秦拿腔作势道:“夫子无须多礼,这不小子还活着吗?送礼就太见外了,东西我先收了,命是别人救的,也得拿点财货表示表示!夫子也回去复命吧,等小子伤好利索了,就随你回齐国觐见大王!”

    淳于越千恩万谢,喜滋滋的三步一回一作揖的走了。

    “臣下屠睢见过王子殿下,大王在管城久候王子,还望王子见上一面!”屠雎也扑上前来长揖说道。

    “屠将军啊!在下也想见见大王,只是当前时局复杂,不见为好,还是书信往来的比较好!对了,那啥,爱女秦清确不是楚人所掳,还望秦国不要以此为由攻伐楚国……”秦梦瞅了一脸感激不已的项燕一眼,秦梦又说道:“对付楚国只凭实力秦国就已胜券在握了!”

    屠睢眼前一亮,指着身后的一队望不到头的车马说道:“大王为表歉意,特令末将送来百余车的钱粮布帛,还望王子笑纳!”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有劳将军了!”秦梦为难的拱拱手说道。

    一脸抑郁的项燕咧着大嘴苦笑道:“秦子不该这般绝情吧?”

    秦梦一脸诚恳的说道:“将军是位忠臣,家国为难之际最是为难,那日我对郢陈父老说过,小子的立场是天下统一,不再打仗,百姓安居!楚国不免,天下焉能统一!王翦公亲率六十万大军而来,足见秦王统一天下的决心何其坚决,劝劝大王还是投降了吧!”

    “好,在下一定向大王转述王子的谏言!”项燕苦涩的咽了口唾沫说道:“既然秦子已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项某也就无话可说了!”

    项燕转身慷慨离去,显得有些悲壮。

    “周起见过宗主,宗主无碍,我等周氏遗民心就安了!”这时周起领着一群小商小贩模样的汉子挤到了秦梦面前,呜呼嚎啕道。

    都是芒砀山的群雄,秦梦见到他们情深意重,心头火热,起身下车将周起搀扶起,握着他的手感激的说道:“周起兄长对不住了,小子真不是周王子,不敢再受周人宗主称谓啊!”

    周起的大手重重握了握秦梦的小手说道:“仆下晓得郢陈自辱都是宗主自救的无奈之举,宗主放心,不管宗主是不是宗主,我等永世效忠宗主!”

    秦梦哑然,拍拍周起臂膀说道:“那就如我所言领着兄弟们隐于山野之中吧!”

    “喏!”周起拱手恭敬的应道:“此来就是看一眼宗主,宗主无碍,我们就安心了,那么就告辞了!”周起说完,伏地拜了三拜,转身领着一众兄弟就钻入人群中不见了。

    秦梦抹了一把眼泪,转身欲要上车时,郢陈城中的陈太公领着郢陈城中的诸多头面人物,起身呼唤道:“王子留步!”

    秦梦回身问道:“太公可有事?”

    陈太公牵着小孙陈胜就挤进人群来到秦梦面前,伏地跪拜下来,羞愧的说道:“那日王子殿下受辱,老朽未能出手相助心中一直愧疚!王子的宽宏大量,我郢陈百姓永世不忘。老朽不才受城中百姓委托,恳求王子在大战之时出面护我百姓安危。”

    秦梦弯腰将他扶起,亲昵的为其拍拍身上尘土,又摸摸陈胜的头,正色说道:“小子正有长居郢陈的打算,放心只要我在,秦楚两方都不会祸害郢陈百姓!”

    秦梦朗朗话语立时传遍了郢陈每个角落,人们为此奔走相告,欢呼不已。

    “还有事吗?”秦梦问道。

    陈太公泪流满面,呜咽摇头。

    秦梦说道:“那就我们一同到前面观看大象杂耍!”

    秦梦坐在高高的象背上,左拥右抱左清和盖倩,龙阳君坐在象脖处引导方向,身后左右数十头大象环绕,秦梦坐下上面自有一种君临天下的飘忽之感。

    这算不算是在阅兵?秦梦有些不适的说道:“这样做会不会太招摇了?”

    龙阳君回头说道:“若想郢陈无碍,就得展示姊姊的实力,只有他们惧怕了,郢陈百姓才不会陷入战火之中!”

    龙阳君说的对啊!一切和平的背后都有强大的实力在维护。

    龙阳君召集了随行家臣,将任务布置下去,很快就来了几十辆车。一车车装载的全都是大象披挂的宽大甲衣,锋利夺目的利刃。

    千余众身毒黑汉子手脚的麻利的将甲衣武装了一只只如小山般的战象,又将长锥利刃绑于象牙之上。

    身毒汉子也船上了甲衣,手中拿起了矛戟,三四一伙坐于象背之上。

    秦梦算是大开了眼界,几十头大象竟有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到无人之地,龙阳君一声令下,稳步行走的战象,突然加速狂奔了起来,随即大地为之颤抖,河流为之荡漾,鸟兽为之惊窜。

    秦梦坐于象背之上,只觉耳边生风,然而却稳如平地。

    郢陈百姓,秦齐楚三军士卒,闻讯而来,万人空巷目睹这一惊世骇俗的壮景。

    战象军演结束,三国士卒就把寨墙拆了,没用啊!不消战象群一个冲锋,大营就要陷入混乱之中。

    夕阳西下,山河如此多娇,战象徘徊在颖水岸边,嬉戏玩水,喷出一道道的彩虹,老人妇孺围着观看稀奇,笑声一阵阵的传遍四野。

    秦梦搂着左清坐在高高的土堆上面,看大地铺满金晖的美景,细语过往岁月的离别愁绪,此刻只觉又回到了寒泉冈那甜蜜的青春年少岁月。

    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秦军一队马骑到来打破了天地的静谧。

    秦军被拦下,鲁勾践带着屠睢旋即来报:东胡倾国之力进犯燕赵长城一线,同时匈奴单于头曼引兵南下要为父报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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