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6章:我们做不成长辈和晚辈
贺琛靠了靠椅背,看着骆晞的目光暗藏犀利,“窥探别人的内心,是不是也可以为所欲为?”
催眠这种东西,听得多见得少。
尤其是懂催眠的心理医生,更是凤毛麟角。
贺琛和商郁是同一类人,最忌讳被人窥探心中秘密,而且他们的意识防御并不容易攻破。
一旦骆晞在治疗的过程中动了什么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面对贺琛的质疑,骆晞大方地笑了笑,“这个您不用担心,作为心理医生,尊重和保护病人的隐私是我们基本的职业操守。催眠治疗只是为了帮病人纾解心理障碍,不是为了获取秘密和为所欲为。”
还挺能说会道。
贺琛舔着唇,撑着脑门斜睨她,“骆小姐今年芳龄多少?”
商纵海抬了抬眼皮,略显警告地睃着他。
反观骆晞倒是显得从容许多,直视着贺琛,毫无隐瞒,“我今年三十五,从业第十年。”
沉默许久的商纵海将佛珠放在了左手边,抿唇睨着贺琛,“行了,叫你过来不是做背景调查的。你回医院通知一声,明天上午十点,一起开个会,确定少衍的治疗方案。”
贺琛讪讪一笑,狭长的眸光隐晦地穿梭在商纵海和骆晞身上。
这俩人有点意思。
不到五分钟,贺琛便自行离开了老宅。
药堂里蔓延出短瞬的沉寂。
骆晞动作娴熟地拎起茶壶为商纵海续杯,“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找我了。”
商纵海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你父亲怎么样?”
骆晞侧目看着身畔的男人,“你每次见面都要提他,我怎么觉得你只是故意提醒我,你是长辈,而我……是晚辈。”
商纵海一脸的高深莫测,“既然知道我是长辈,又何必……”
“老生常谈的话就别说了,你我都知道,我们早就做不成长辈和晚辈了。”骆晞边说边拾起病历,唇角的笑意很淡,“其实你该早点找我,说不定少衍的病情就不会严重到今天这个地步。”
商纵海呷了口茶,摇头轻叹,“除非他自愿接受治疗,否则谁能强迫他?”
早些年当他察觉到商郁隐藏的偏执顽疾时,就不止一次的想出手干预。
但少衍过于骄傲,且戒备心极强,只有他自己愿意,所有的治疗手段才算是真正的有效。
骆晞缓缓站起身,手指捏紧了病历本,意味不明地轻嘲,“也对,你从不强迫自己在意的人。”
商纵海眉心紧蹙,语调缓慢地唤道:“骆晞……”
“商伯父,我就不打扰你品茶了,回见。”
骆晞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了药堂,甚至不需要老萧引路,便轻车熟路地走出了老宅。
药堂,商纵海闭了闭眼,一声轻叹自唇角溢出,莫名惆怅。
……
第二天,商纵海抵达了皇家医院。
会诊中心座无虚席,厉昀和骆晞分别坐在上首两侧,两人时不时交换材料,各抒己见。
当商纵海一袭浅灰色的唐装徐步走来时,各科室参与会诊的专家全部起身相迎,“商老,您来了。”
商纵海压了压手腕,很自然地走到上首坐下,“都坐吧,别客气。”
帕玛商氏的家主,不论走到哪里都享受着最高规格的礼遇。
哪怕年过五旬,但成熟的风姿气度愈发凸显出男人沉稳内敛的魅力。
何况,商纵海本就俊美,上了年纪也不显老态。
一场会诊,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
骆晞和厉昀阐明了各自的观点,并且最终敲定方案,先由骆晞进行心理疏导,若效果不佳再进行MECT干预。
晌午十二点,会议结束。
骆晞还拿着笔在病历上写写画画,她没注意到身旁等候的商纵海,头也不抬地说道:“小厉,心理疏导我需要最少三天,慢慢循序渐进。三天后我会把疏导结果写成报告发给你,到时我们再定是否要进行MECT干预。”
厉昀泰然地点头,“行,那我等你。”
骆晞应声,随后顿住笔尖,“你一会有没有空?”
“有,一起共进午餐?”
骆晞抬头瞅着他,“不是,你陪我去一趟……”
话未落,她便察觉到身边有一道人影,仰头一看,眉眼间的和煦瞬间消散,并很刻意地唤道:“商伯父。”
商纵海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少衍的病,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骆晞声线偏软,说话时总是温温和和的,但此时明显绵里藏针,“再说,您开的价格,比我一年的收入都高,应该的。”
刚刚走到会诊中心的贺琛,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骆晞的这番话。
这女人……不止能说会道,还口舌如簧。
贺琛脚下一旋,走到楼梯拐角便打了通电话,“给我查查,骆晞这个人,什么来路。”
他好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确保少衍的治疗过程万无一失。
催眠,不能儿戏。
……
这边商郁已经启动了第一项心理治疗,而身在老宅的黎俏,对此一无所知。
不论是贺琛还是商纵海,都没有告诉她详细的内幕。
直到一天后,她才从卫昂的口中得知了商郁竟打算进行MECT治疗。
黎俏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医院,面无表情的厉害。
她不了解MECT领域,曾经多次深入研究,却不敢轻易给商郁尝试。
强行抹掉某些记忆,不但会导致记忆短时间混乱,而且还会对脑部神经造成损伤的后遗症。
MECT治疗的代价太大,所以她才迟迟犹豫。
医院病房门前,黎俏脚步匆匆地走进去,却没有看到商郁,只有贺琛和一个面色疲惫的女人低声交谈。
“少衍呢?”
贺琛扬了下眉梢,“怎么突然过来了?”
黎俏面无表情,“MECT治疗进行到哪个阶段了?”
贺琛轻笑着招手,“还没开始MECT治疗,用得着这么紧张?先进来,给你介绍一下。”
闻声,黎俏隐隐松了口气,迈步入内,就听到贺琛介绍,“心理医生,骆晞。她是少衍的女人,黎俏。”
骆晞刚刚给商郁进行了一场催眠治疗,消耗了不少精神头,她撑着沙发站起来,对着黎俏伸手,“你好,我是骆晞。”
第1007章:不会,我舍不得
十分钟后,黎俏来到心理治疗诊室,推门前,她侧目看着骆晞,“你去见过明岱兰?”
两人走来的一路,骆晞已经将男人的治疗情况告诉了她。
骆晞说,商郁的心理防线很重,昨天一整天她的催眠治疗都没什么效果。
即便男人陷入了沉睡,不管怎么引导,他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方才,骆晞才窥得冰山一角,而商郁脱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妈,那是保胎药……
此时,骆晞一侧肩膀倚着墙,单手揉了揉太阳穴,“嗯,前天我去了疗养院。明岱兰是他形成病因的根源,我需要了解当初的真实情况,才能引导少衍走出来。”
黎俏抿了抿唇,手指微微攥紧,“明岱兰恢复正常了?”
“嗯……”骆晞沉吟了几秒,便笑了,“我去的时候还没有,不过身为高级催眠师,在我面前,她装也没用。”
黎俏收回目光,唇角露出一丝了然,“多谢。”
“不用客气。”骆晞垂眸,耐人寻味地说道:“我也有私心。”
黎俏眸色微闪,直视着骆晞的眉眼,似乎在揣摩她这句话的用意。
见状,骆晞意味深长地解释,“放心,和少衍无关,单纯是我和明岱兰的过节。”
“既然有过节,建议多多发挥自己的优势。”
说罢,黎俏便推门走进了治疗室。
骆晞诧然地望着那扇缓缓关闭的房门,忖了忖,轻笑出声,“真可爱。”
……
治疗室亮着暗淡柔和的暖光灯,淡淡的轻音乐和安神的沉香萦绕在四周,是一种能让人放下戒备的舒适环境。
此时,躺椅上的男人还没有清醒,他睡得沉,并且面容很平静。
骆晞说要让他自己醒过来,不要强行唤醒,否则会影响治疗的效果。
索性,黎俏就安静地坐在床边陪着,不敢碰他,只以目光描绘他瘦削的轮廓。
精神疾病的治疗大多伴生着痛苦,挖掘他的心理障碍等同于让一切重演一回。
但这是必经之路。
黎俏心疼又内疚,没能从一开始就来陪他,不免生出了自责。
许是治疗室的沉香起了作用,黎俏看了一会就开始眼皮打架。
一室的静谧,黎俏枕着商郁的胸膛,很快就陷入了浅眠。
大概是心有所想,黎俏睡过去不久,便做了噩梦。
漆黑幽深的长廊仿佛没有尽头,她梦见商郁接受了MECT治疗,不仅忘了她,还忘了所有人。
“俏俏——”
“俏俏——”
一道光穿破苍穹落在了黎俏的身上,她挣扎着掀开眼帘,神智很混乱。
眼前,商郁捧着她的脸,不停啄着她的鼻尖,“梦魇了?”
黎俏定了定神,感觉头痛欲裂。
她阖眸向前,整个人被男人抱住,鼻息中除了沉香的味道,还有他独特的清冽。
黎俏抬起手环住他的脖颈,闭着眼心有余悸。
商郁健硕的臂弯将她纳入怀中,掌心轻抚她僵硬的脊背,“梦见了什么?”
黎俏不说话,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脖颈处,贪恋似的嗅着他的味道。
男人碎发荡在眼周,落下的阴影盖住了他眸底的深情,“不怕,嗯?”
他温柔地哄她,和以前一样。
黎俏舒了口气,缓缓抬头和男人四目相对,下一秒,主动吻上了他的薄唇。
分不开也放不下。
黎俏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商郁分开。
就算被他囚禁在孤岛,就算被他限制了自由,就算浑浑噩噩过一生,她还是想要他。
从没怪过,也从没恨过,再多的波折也只是更加坚定他们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深吻结束后,黎俏摸了摸男人的脸颊,“开始治疗怎么没告诉我?”
“担心了?”商郁拇指擦拭着她的唇角,嗓音格外的醇厚。
黎俏说有点,凑过去又亲了他两下,“以后我陪你。”
这条路再艰难,她也要陪着,不能独善其身。
男人抚着她的后脑,深邃的目光很专注,“不怕我治疗的过程伤了你?”
“那你会么?”黎俏摸着他的眼角,隐隐感觉他有些不同了。
换做往常,哪怕有万分之一伤到她的可能,他都会藏在心里无休止地自责和懊恼,断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种话。
商郁似乎不一样了。
这时,男人贴着她的额头,低低缓缓的说:“不会,我舍不得。”
……
与此同时,贺琛也收到了有关骆晞的个人信息。
实际上,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对骆晞的防备已经近乎于无。
贺琛独具慧眼,自然看得出骆晞在治疗过程中有多么认真。
她确实恪守本分,每次给少衍催眠结束,不论是谁的试探,她从没有透露过半句。
贺琛边想边翻看手机上的资料,没什么特别,除了履历漂亮的惊人,根本挑不出错处。
但,骆晞是从二十五岁才开始从事心理医生的行业,在此之前她的本科和研究生都是中药学专业。
怎么就突然换专业开始研究心理学了?
受过刺激?
这边贺琛还没揣摩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手机页面一闪,一通电话蹦了进来。
他面不改色地接听,张嘴就挖苦,“又联系不上黎俏了?”
那头还是一贯的沉默了三秒钟,少顷才淡淡地问:“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贺琛的心,莫名被撞了一下。
脑海中甚至能想到尹沫此时木着脸的表情。
他舔了舔嘴角,轻佻地扬眉,“你想问谁?”
尹沫这种性格的女人,别扭又矫情,贺琛不用想也知道她会说黎俏。
然后,尹沫咽了咽嗓子,喃喃道:“你。”
操!
贺琛忍不住嘴角上扬,“怎么突然……”
尹沫话锋一转,“你之前放在我这的衣服什么时候拿走?”
贺琛嘬着腮帮,怎么也压不下想弄她的冲动,“意思是……让老子亲自去取?”
尹沫一时没了主意,磕磕盼盼地回了句,“我给你送去也行,你什么时候……”
“那就送来吧,帕玛商氏老宅,速度点,老子很忙。”
说罢,贺琛完全不给尹沫拒绝的机会,强行掐断了电话。
第1008章:电视剧看多了?
尹老二这女人,不收拾不行。
贺琛是个行动派,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尹沫惹他好几次了。
思及此,他抄起电话就打给了贺敖,“去,派人把尹沫给我送来帕玛。”
“啊?”贺敖整天在赌场里忙前忙后,骤然听见他哥的要求,忍不住犯嘀咕,“大哥,我人手不够,她挺大个人自己不敢出门啊?”
贺琛脸色沉了沉,“你再给我废话?”
贺敖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了,我明天就派人送过去。”
“现在去。”贺琛冷哼一声,又嘱咐道:“另外,你把她父母安顿好,再把人带出来。”
贺敖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心想他大哥最近有点过于专一了,这都两三个月了,怎么还不换女伴?!
想归想,贺敖也不敢耽误他大哥的好事。
他拿上钥匙开着车,按照贺琛所言,先去安顿尹沫的父母,又安排手下去买了一个超大号的彩色礼盒和丝带,也不知道要干嘛,反正当晚十二点的飞机,直接派人把尹沫给送出了南洋。
……
第二天,流云带着莫觉来了帕玛,得知黎俏在医院,便让流云送她过去。
此时,莫觉头戴小毡帽,坐在副驾驶扒着车窗催促,“流云,你开快点。”
她好久好久没见到她妹了,之前在缅国听说发生了好大的事,结果人都没见到就被送回了南洋。
莫觉惦记黎俏,要不是这段时间老板不让她出门,她早就跑出去找人了。
医院,商郁正在接受深度催眠治疗。
黎俏则在病房里翻看着骆晞这两天的诊断报告。
报告显示,商郁的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十几岁那场意外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影响。
哪怕时过境迁,他心底依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楚和焦虑。
明岱兰给他造成的伤害,不仅仅是缺乏安全感,还导致了他的不自信和自我怀疑。
长此以往,商郁无形中将这样的不安和不自信转移到了黎俏的身上。
以至于他会偏执地认为,黎俏每次受伤,都是因为他。
黎俏看完十几页的报告,陡地合上了文件夹。
她眸中酿出戾气,又交织着心疼。
明岱兰,有什么资格安度余生?!
黎俏情绪的变化太明显,想让人忽略都难。
贺琛察觉到她气息的波动,玩味地眯了眯眸,“你这是……想杀人?”
黎俏闭了闭眼,声线如绷紧的弦,“之前有没有说过,治疗需要多久?”
“厉昀说三个月是基础。”贺琛脚腕横在膝盖上,“不过……骆晞的意思,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就差不多。”
黎俏捏着手里的报告,一字一顿,“催眠,能不能让少衍彻底忘掉明岱兰?”
明岱兰不配活在他的记忆里。
生死都不配。
贺琛晃了晃脚尖,调侃道:“电视剧看多了?催眠有那么牛逼,老子明天就去统治全世界。”
黎俏面无表情地丢下报告,“我出去走走。”
“弟妹。”贺琛蓦地开口唤她,黎俏站定,却没回头。
贺琛敛去轻佻,神色变得认真了不少,“只要你陪着少衍,明岱兰对他的影响早晚会消失。”
黎俏深吸一口气,“嗯,会的。”
她抬脚走出了病房,也并没看到贺琛勾唇淡笑的表情。
大概连黎俏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彻底从前段时间的抑郁和懈怠中走了出来。
她是少衍的救赎,少衍也是唯一能激发她情绪的良药。
这俩人,天造地设,谁他妈也别说谁。
……
半小时后,商郁结束治疗,黎俏也随之去了治疗室。
骆晞有些头昏脑涨,心理治疗的过程繁琐又耗费精神。
尤其商少衍的戒备极强,每次都要花费近半个小时才能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骆晞来到楼外的花园,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
治疗过程里,她确实窥探到了不少秘密。
最让她为之震撼的,是商少衍对黎俏的感情。
他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出现次数很多的乖女孩。
每当他闭着眼说出这个名字,骆晞都能从男人的眉梢眼角中读出温柔的味道。
同样都是商氏的男人,他儿子……还真是专情的很。
骆晞眼睑颤动,唇边也挂起了淡淡的嘲讽。
不多时,她感觉眼前的光线一暗,似乎有人挡住了阳光。
骆晞眯眸掀开眼角,对方适时开口道:“骆小姐,辛苦了,要不要喝奶茶?”
是卫昂。
骆晞视线下移,看到他手里的奶茶外卖,温笑着摇头,“谢谢,我不喝奶茶。”
她十年不喝奶茶了,一口不沾。
卫昂拎着奶茶杯不尴不尬地讪笑,“这……我也不喝奶茶,那只好扔了。”
骆晞朝着旁边摊手,“垃圾桶在那边。”
奉命前来的卫昂:“……”
“骆小姐,您要不要尝尝?”卫昂不死心,早些年他就见过骆晞,当时她奶茶不离手。
先生派他来医院了解一下情况,话里话外也透露出让他别怠慢了骆晞。
卫昂是唯一清楚商纵海和骆晞纠葛的人。
却不料他拍的马屁好像没起作用。
骆晞看着那杯奶茶上的logo,礼貌地伸出手,“给我吧。”
卫昂立马双手奉上,“这家奶茶就是之前……额……”
话说到一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骆晞拎起奶茶走向了垃圾桶。
给您是让您喝,不是让您帮着扔。
卫昂出师不利,也不敢再触她霉头,匆匆道别就转身跑了。
骆晞回到长椅边,睨着卫昂逃似的身影,没什么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奶茶那种东西,和中医一样,她说不碰就不碰了。
十六岁的年龄差,大概就是无法逾越的天堑沟壑。
谁稀罕他当长辈……
她骆晞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长辈。
哪个长辈会在要了她之后又不肯负责,像个胆小鬼一样逃得无影无踪。
人人都说商纵海年轻时强取豪夺,是帕玛最霸道的贵公子。
说他用情专一,多年只爱明岱兰一人。
但骆晞看来,全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十年前的那场中医论坛,相遇是起点亦是终点。
商纵海那样的男人,身边会缺女人?
不,他只是藏的深,而已。
第1009章:贺琛社死了
另一边,贺琛得知骆晞已经结束了治疗,便来到花园准备找她了解一下少衍的最新进展。
好巧不巧,就看到了卫昂给骆晞送奶茶的一幕。
此时,贺琛倚着树干,睇着一脸讪讪的卫昂,尾音拖得很长,“站住……”
卫昂心不在焉地顿步,敛神抬眸,怔了怔,“琛哥?你也来找骆小姐?”
贺琛斜睨着他,似笑非笑,“送温暖失败了?”
他一直以为骆晞和老爷子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但方才瞧见卫昂的举动,反倒激起了贺琛的好奇心。
一个远道而来的心理医生,竟然能得到卫昂的照拂。
他可是老爷子身边首屈一指的心腹,多年来不管到哪儿都会带着。
这时,卫昂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琛哥,你别取笑我了,我可不敢给骆小姐送温暖。”
“那就是……”贺琛玩味地舔唇,“奉命行事?”
卫昂讪笑,“您还不如说我是揣摩圣意呢。”
贺琛摸出烟盒,并给卫昂递了根烟,“来,跟哥说说,她和老爷子是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商纵海身边连个女佣都没有,日常琐事全由卫昂和管家操办。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朦胧的暧昧对象,贺琛可太好奇了。
这会儿,卫昂夹着烟吞吐一口,很郑重地摇头,“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还是没有进展?说清楚点。”贺琛斜他一眼,轻佻地昂起浓眉。
卫昂在贺琛面前不敢说假话,何况事关先生的声誉,他斟酌了几秒,便认真严肃地道:“琛哥,都没有。先生确实叮嘱我别怠慢了骆小姐,但那是因为她父亲和先生是同窗,而且骆家也是中医世家。”
贺琛高深地眯起眸,总觉得卫昂有所隐瞒,“没了?”
卫昂不知想到了什么,但很快敛神颔首,“确实没了。”
“嗯。”贺琛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的骆晞,意味不明地哂笑,“那正好,我最近很闲,也没什么事做,找点花边绯闻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言外之意,老子自己查查看。
卫昂跟随商纵海多年,自然能揣测出他心中所想。
但有些事,已经过了十多年,贸然提起只会让骆晞陷入难堪的境地。
卫昂很是纠结,最后只能向前一步,低声提醒贺琛,“琛哥,您了解先生,以他的为人和手段,如果是他看上的女人,没可能让对方流落在外。”
说罢,卫昂还煞有介事地朝着骆晞的方向努了努嘴,“再说……那位的年龄也不合适。”
贺琛听出了一股另有隐情的味道,他嘴角叼着烟,透过淡淡的薄雾略着卫昂,“屁话真多。”
卫昂将烟头扔进灭烟柱,临走前弯了弯腰,“琛哥,骆小姐的催眠技术很高,您……别触她霉头哈。”
贺琛这人没什么毛病,就是轻浮放浪。
卫昂也是担心他万一上了头,对骆晞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那大少爷就危险了。
贺琛脸色一沉,刚想说老子没那么饥不择食,身后陡地传来一声惊呼:“老大——”
声音很熟悉,是来自赌场的手下。
卫昂本想躬身道别,可是伴随着一阵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他还是好奇地投去了视线。
花园小径上,四名手下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摆放着一个超大号的红粉色礼盒,上面还系着丝绸飘带,要多浮夸就有多浮夸。
贺琛也是始料未及,目光流连在礼盒上,隐约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然后,四名手下匆匆来到他面前,招呼都不打一声,自带音效般拉开了礼盒上面的飘带,“老大,您的礼物请查收,记得好评哦!”
M,他社死了。
贺琛亲眼看着礼盒在眼前散开,尹沫穿着一件红彤彤的长裙坐在里面,双手反剪,双脚也被绑着,嘴里还含着一个口球。
她好像刚睡醒,眼睛里噙满了迷茫,小推车一路而来的颠簸,将她的头发都颠乱了。
贺琛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
正值上午阳光明媚之际,住院部的小花园无数患者在这里散步遛弯。
那四个大傻逼一通嚷嚷,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更别提里面装着尹沫的大礼盒,又是何等的夺目了。
卫昂默默伸出大拇指,小声嘀咕,“琛哥,玩的溜啊。”
紧接着,闻讯走来的骆晞幽幽冷笑,“你竟然有这种爱好?”
贺琛闭了闭眼,压着心头澎湃的戾气,怒极反笑,“谁教你们的?”
四个手下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喊道:“敖哥!”
“给、老、子、滚!”贺琛拿着烟头就砸在了几人身上,太阳穴突突直跳,暴躁的想杀人。
还坐在礼盒中的尹沫挣扎着想站起来,但麻绳束缚了她的行动,还没站起来又跌了回去。
贺琛的俊脸前所未有地阴云密布,俯身拿下尹沫嘴里的口球,无比嫌弃地丢到了地上,“能让四个废物捆住,你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尹沫还没找他算账,结果劈头盖脸就被训斥了一顿,登时就蹙起了眉头,“贺琛,你是不是有病?”
她还在南洋陪着爸妈过年,结果几个彪形大汉闯进来就把她给掳走了。
尹沫有时候虽然矫情,但对贺琛这种做派实打实的看不上。
他什么时候能学会尊重女人?!
贺琛绷着脸不说话,给尹沫松绑之后,就作势准备揽住她的腰把人抱起来。
但尹沫很抵触地挥开他的手,活动着僵硬的脚腕,手脚并用地走下了推车。
尹沫没来过帕玛,在这里人生地不熟。
她第一时间就给黎俏打了电话,但她没接。
尹沫身形不稳地晃了晃,余光意外看到还没离开的卫昂,两人在缅国打过照面,算不上熟悉,但应该都是友军。
她凝眉看着卫昂,声音淡淡地问道:“请问……黎俏在这里吗?”
“在,少夫人就在楼上的住院部。”卫昂瞄着一身红裙的尹沫,如此艳丽俗气的大红色,穿在她身上竟然有一丝纯欲的妩媚。
难怪琛哥不远万里让人把她送过来,那张脸和身材确实称得上祸水了。
第1010章:男人的劣根性
尹沫对卫昂的打量并未在意,很客气地请他带自己去找黎俏。
谁能拒绝美人的请求呢。
卫昂屁颠屁颠地往前伸了伸手,“尹小姐,您跟我来。”
两人走后,贺琛杵在原地,俊脸铺满了云翳般阴沉。
贺敖是不是想死?!
这时,骆晞双手环胸审视着贺琛,并踢了下脚边的口球,“男人对女人用这种东西,要么是性.亢进,要么就是功能不全,也是一种寻乐心理的表现。”
贺琛眉眼阴翳地望着骆晞,“心理医生都喜欢随便揣摩别人的心理?”
还他妈功能不全。
要不是看不上这个干瘪女人,他倒不介意让她尝尝他的厉害。
骆晞耸了下肩,鄙夷地踢走了沾满泥土的口球,“不是揣摩,是根据事实下定结论。”
话落,她便与贺琛错身而过。
同为女人,应该没几个人能接受这样的对待。
即便贺琛看起来很生气,但他的手下会做出这种行为,至少证明他有这方面的癖好。
这一天,贺琛不仅社死了,而且还被人误以为品行不端。
总之,把贺敖千刀万剐都不能泄愤的那种操蛋心情。
……
与此同时,卫昂带着尹沫来到病房时,恰好看到黎俏和莫觉坐在一起。
推门而入的瞬间,他们就听到莫觉惊奇地拍着手说道:“妹,你都没看见,那场面可浮夸了,好大好大的礼盒,绑在车顶上运走的。”
尹沫、卫昂:“……”
“七崽……”
尹沫轻声唤着黎俏,眼中藏着波澜和一丝不明显的委屈。
卫昂无声退出了病房,莫觉抬眼看到尹沫,顿时哇了一声,“姐姐你好漂亮啊。”
尹沫勉强地笑了笑,“谢谢。”
黎俏起身相迎,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尹沫手指拽着裙摆,垂眸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黎俏拉着她走到沙发坐下,略略端详着她的眉眼,“琛哥让你来的?”
尹沫咽了咽嗓子,“算是吧。”
她知道七崽最近的状态不好,也不愿拿自己的事给她添堵。
尹沫安静地坐了一会,就起身道:“我去个洗手间。”
黎俏望着她仓皇的背影,皱了下眉,什么都没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秘密,现在唯一能牵动她情绪的只有商郁。
至于尹沫和贺琛的事,只能自求多福。
黎俏收回目光,对莫觉叮嘱道:“一会我让人送你回庄园,这段时间你先在这里住着,我不能陪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流云。”
莫觉乖巧地点头,“好~你不要担心我,我在庄园等你。”
黎俏为她整理好歪掉的小毡帽,目光温和地道:“那你先回去,有急事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嗯,那我走了。”莫觉单手搂着自己的小书包,起身就往外走。
拉开房门,她又回头瞅着黎俏,眼睛里藏着担忧,“妹,你要想开点,不要不开心,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莫觉虽然性格跳脱,但很善于察言观色。
她分明从黎俏的神情举止中读出一丝怅然懈怠的意味。
她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活泼恣意了。
……
时光飞逝,转眼过了一周,还有两天就是正月十五月圆夜。
过去几天黎俏守着商郁寸步不离。
骆晞的心理治疗已初步见效,男人的情绪变得可控,和黎俏之间的言谈也不在压抑沉闷。
他似乎学会了和她敞开心扉,即便不是立竿见影,但很多事他都会直白地向黎俏倾吐。
这天,黎俏接到了老宅的电话,她懒懒地回应了几句,尔后就趴在商郁的胸口醒神。
男人上午刚刚做完心理疏导,立体的轮廓覆了层浅淡的疲惫。
他抚着黎俏的后颈,低下头眉眼温柔,“要回去了?”
“嗯,爸找我。”黎俏午睡还没睡醒,眼角微红,很没精神的样子。
商郁的臂弯环着她的脊背,微微低眸,嗓音夹着薄笑,“我陪你回?”
黎俏陡地掀开眼帘,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支起了身,“我去问问骆晞。”
商郁已经在医院住了二十多天,对于这次的治疗,他在尽全力配合。
马上就是十五团圆夜,或许……可以回去吃个团圆饭。
不等黎俏下床,男人就把她重新勾回到怀里,“不急,再睡会。”
黎俏伏在商郁的胸前蹭了蹭,“要不……你陪我一起去?”
“好。”男人从善如流地回答,惹得黎俏心头泛起了密密麻麻的悸动。
他似乎在好转,似乎……比以前更加温柔体贴。
他变得不再那么霸道,而是学会了和她探讨沟通。
黎俏的视线一寸寸上扬,和男人四目相对之际,心念一动,便凑过去吻住了他的薄唇,“等事情结束,我们回南洋吧。”
他们彼此在帕玛都没有归属感,因为南洋才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商郁反客为主,含着她的唇辗转舔舐,情动的一塌糊涂,“好,我来安排。”
……
下午四点,黎俏和商郁手牵手步出了住院部的大楼。
这是二十多天以来,男人第一次走出病房,他换下了病服,黑衬衫和黑西裤让他恢复了往日的衣冠楚楚。
商郁瘦了,却不显孱弱。
黎俏牵着他的手走下台阶,影子斜斜地落在地面,相互辉映,纠缠重叠。
而他们身后的几米远,跟着骆晞和落雨。
不到半小时,一行人抵达了老宅。
黎俏和商郁并肩走向茶室,骆晞则目的明确地去了钓鱼池,落雨担心她迷路,便跟在身侧为她介绍老宅的风景。
骆晞及肩的短发被清风吹起,她低头踩着青石路面,轻声细语地问道:“明岱兰被送进养老院,是黎俏的意思吗?”
落雨摇头,并如实回答,“是家主安排的。”
骆晞脚步一顿,眺望着远处的钓鱼池,低声喃喃,“果然像他的作风。”
落雨面色古怪地侧目,“骆医生很了解家主?”
“不……”骆晞漫步向前走,声线愈发清淡,“我只是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第1011章:商量商量婚礼的事
落雨听不懂,也懒得深想。
但说到劣根性,她并不觉得这个词能用在家主身上。
说他狡猾如狐老谋深算还差不多。
……
另一边,黎俏和商郁来到茶室门口,静候多时的老萧眉梢眼角跳跃着喜色,上前推开门,便兴冲冲地说道:“大少爷,少夫人,你们看谁来了。”
黎俏顺着徐徐打开的木门看去,坐在商纵海对面的两个人也同时回眸,“俏俏!”
“爸妈……”
黎俏目光微颤,望着双双起身的黎家夫妇,嗓尖莫名泛哽。
她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段淑媛疾步走到黎俏的跟前,来不及和商郁打招呼,拉着她的手就上下打量,“宝贝,还好吗?”
黎广明伴在她身侧,同样一瞬不瞬地看着黎俏。
缅国一行,很多事他们都被蒙在鼓里。
但这不代表他们感觉不到异常。
段淑媛红着眼,不断摩挲着黎俏的手臂,“肚子都大了,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孕吐又严重了?”
黎俏抿着唇抱住了段淑媛,“没有,妈,我很好。”
段淑媛心疼的不行,悄悄擦了擦眼角,抱怨道:“你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爸妈也是你的后盾。”
这时,黎广明深吸一口气,转首看向商郁,“少衍,俏俏让你费心了。”
他拍着男人的臂膀,神色中带着几分欣慰和感激。
毕竟,身在南洋,商少衍的名字就代表了强悍和卓越,黎广明从不认为商郁会发生什么意外。
俏俏和他在一起,必定是受照顾的一方。
商郁低眸颔首,醇厚低沉的嗓音是富有磁性的男低音,“爸言重了,是我让俏俏费心。”
“不打紧不打紧,你们小两口互相照顾互相帮扶都是应该的。”黎广明摆摆手,眉眼间一片慈色。
稍顷,商纵海在茶台后面招呼他们,“别站着,都进来聊吧。”
几人来到茶台附近坐下,商纵海将茶杯分别放在几人的面前,目光睨着黎家夫妇道:“难道你们这次回来,不如多呆几天,过完十五团圆节再回去。”
黎家夫妇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应下了邀请,“没问题,就按您老说的办。”
商纵海唇边勾勒出一抹极淡的笑弧,“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正巧这次齐聚一堂,也可以抽空商量商量他们两个的婚礼。”
婚礼……
黎俏闪了闪神,不自觉地想到了吴敏敏的那场婚礼。
这时,商郁端着茶杯浅抿一口,抬眸略了眼商纵海,“婚礼的事我自有安排。”
商纵海抿了抿唇,“日子定了?”
男人略他一眼,“定了会告诉您。”
商纵海哑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好,那你就自己安排,但不要拖太久。”
不多时,黎俏和商郁离开了茶室。
商纵海呷了口茶,眉目深沉地道:“莫觉那个孩子的来历,丫头有没有告诉你们?”
黎家夫妇面露不解,“说是捡回来的,她有什么问题吗?”
“嗯。”商纵海沉吟了几秒,镜片后的眸子不经意地眯了眯,“作为慕家的后代,能遇见丫头也是老天有眼。
你们这次别着急回去,慕家灭门案已经重新受理,英帝和帕玛两国最终会给出调查结果,等结案的那天,一同去文化园祭拜祭拜吧。”
黎广明呼吸一抖,“莫觉是慕家的孩子?”
商纵海点头,“我问过丫头,她不打算继承慕家的东西,所以未来都会交给莫觉。那孩子童年坎坷,以后在你们家,记得多照拂一下。”
“一定会的,您放心。”
……
药园,商陆和云厉正喝着啤酒闲聊天。
“那个姓夏的,这次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商陆虽然不懂情爱,但夏思妤当初跟商纵海告状的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云厉靠着藤椅,目光泛着微醺的迷离,“她叫夏思妤。”
“她爱叫啥叫啥。”商陆撇了下嘴角,“当初她不是说要等到你痊愈才会走么,这才到治疗中期,她就先跑了,果然就会打嘴炮。”
云厉浓眉微皱,阖眸仰头灌了口啤酒,“你有时间关心她,不如想办法治治自己的隐疾。”
“咳——”商陆呛了口啤酒,板着脸捏紧了酒罐,“多管闲事死得快!”
云厉一言难尽地瞅着他,“你不如出家吧,总比当一辈子小雏鸟来得好。”
商陆磨了磨后槽牙,鄙视地说道:“雏鸟没资格笑话雏鸟!”
云厉:“……”
两人还在你来我往的互相伤害,药园外缓缓传来佣人的汇报:“二少爷,夫人和大少爷回来了。”
商陆一愣,从吊椅中探出头,眼睛里噙满了飞扬的神采,“大嫂回来了?”
“是的,二少爷,他们刚回了后院私宅。”
商陆直接跳下吊椅,嘴里还在犯嘀咕,“卧槽卧槽,大嫂终于把大哥带回来了,我要去看看。”
他走了两步,才发现云厉并没跟上,“你不去?”
云厉舔着腮帮摇头,“困了,我去睡一会。”
商陆目视着他丢下酒罐走进厢房的身影,一脸莫名地撇嘴,“之前还整天问大嫂的情况,现在怎么还拿上劲儿了。”
……
傍晚,月斋堂。
商纵海特意安排后厨准备了风声的晚餐来招待黎家夫妇。
由于商郁还在治疗期间,吃完饭还要回医院。
此时,饭桌前的气氛略显微妙,因为骆晞也来了。
倒不是她不懂规矩,而是被黎俏叫过来一起吃饭的。
这样的场合,骆晞感觉有些不自在。
她身畔是笑意迎人的段淑媛,右手边则是黎俏。
恰在此时,卫昂脚步匆匆地走进了饭堂。
他绕过圆桌走到商纵海身边耳语了几句,似乎有些焦急。
众人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商纵海则显得很淡然,朝着黎俏的方向昂首道:“和丫头说,听她的安排。”
卫昂点头称是,又走到黎俏的跟前,压低嗓音说了几句。
闻声,黎俏放下碗筷,拿着餐巾擦了下嘴角,淡淡地道:“救回来,她没有解脱的机会。”
第1012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黎俏的声音不大不小,至少能让骆晞听得清清楚楚。
商郁顺势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半垂着眼睑,沉声叮咛,“先吃饭。”
卫昂见状便准备脚底抹油,黎俏目光微闪,偏头睨了眼骆晞。
她什么都没说,但骆晞却笑吟吟地放下了碗筷,“我吃好了,各位慢用。”
自始至终,商纵海都没有发表意见,偶尔和黎广明低声交谈几句,似乎对卫昂汇报的事漠不关心。
骆晞出门后,恰好看到卫昂站在拐角准备打电话。
她徐步走上前,似笑非笑地开口,“是明岱兰?”
卫昂一惊,连忙挂掉已经拨出去的电话,朝着骆晞颔首,“骆小姐。”
骆晞挑了挑眉,意味很明显。
卫昂心知瞒不住,索性直言不讳,“是的,疗养院那边刚打来电话,有几个精神失常的病人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袭击了她,可能是受到了刺激,她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让人救治,据说……流了不少血。”
“唔……”骆晞不咸不淡地点点头,“我让人干的。”
卫昂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骆晞看着远处,神色微凉又透着玩味,“你说,精神失常的病人,会有求死的意识么?”
卫昂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知道,我没也精神失常过。”
骆晞抿唇睨着他,随即昂了昂下巴,“那就一起去看看,反正我吃饱了。”
明岱兰能骗得过所有人,但一定骗不过她,也骗不过敏锐的黎俏。
一点点小波折就扛不住了,那她的下半辈子该怎么坚持?
……
另一边,晚饭结束后,黎俏准备陪着商郁回医院。
临上车前,她意外接到了骆晞的电话。
黎俏站在车尾看着男人端坐在车厢的身影,不禁眯了眯眸,“我没意见,如果是治疗需要她配合,你怎么样都可以。”
手机那端,骆晞笑意狡黠,“行,那我今晚就带她回医院。”
此时,身在疗养院的骆晞,满目讽刺地瞧着狼狈负伤的明岱兰,她发髻凌乱,坐在床角怔怔地发呆,左手腕有一道很深的外伤,还在汩汩流着血。
骆晞毫无同情心地扬起眉梢,侧目对卫昂说道:“麻烦你和疗养院打声招呼,今晚我们要带她去医院,过几天再把人送回来。”
卫昂应声,看了眼不吃不喝也不肯治疗的明岱兰,没什么表情地转身出了门。
如今的明岱兰,没有了商氏的庇护,日子并不好过。
疗养院自配的护工每天要负责七八名病患的日常起居,断不可能全天候照顾她。
类似今天这种群殴时间,在疗养院也屡见不鲜。
卫昂倒是没觉得她可怜,罪有应得罢了。
明岱兰被萧弘道利用多年,反倒是靠着装疯卖傻躲过了制裁,这未免太便宜她了。
……
当晚,黎俏回到医院,寻了个借口便去了楼下的病房。
商郁目送她离开,待房门关闭,便徐步走到窗前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进度如何?”
“老大,还需要一点时间。”追风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语气特别小心翼翼。
男人抿起薄唇,俊脸拂过一丝不悦,“加快速度。”
追风生无可恋地点着头,“知道,我这没日没夜的监工呢,再说……”
话音未落,听筒里便传出了断线提示音。
追风拍了下头顶的安全帽,望着眼前的新建筑,要不来跟钢管穿死他吧。
老大就不能给他安排点人干的事?
他现在和包工头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黎俏徐步来到楼下的病房,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骆晞的冷嘲热讽,“你要是真想死,窗户开着呢,要不要跳下去?”
黎俏脚步一顿,不免扬了下眉梢。
骆晞对明岱兰……似乎有敌意。
身为心理医生,她很少会有这么尖锐的一面。
病房里,明岱兰依旧表情呆滞,不管骆晞如何挖苦讽刺,她始终不言不语。
这时,黎俏没什么耐心地推门而入,视线扫过明岱兰,尔后看向骆晞,“厚颜无耻的人,没有寻死的理由。”
“那倒是。”骆晞招手让黎俏坐下,“不过我可以让她求死不能,你说要不要试试?”
黎俏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唇,“只要别耽误少衍的治疗,一切都随你。”
骆晞睨向眼皮轻颤的明岱兰,斜斜地扬起嘴角,“当真?万一你爸他……”
“爸要是想管,早就管了。”黎俏支着额头,唇角勾起笑弧,“你身为高级催眠师,有没有可能在病人的潜意识里植入某些记忆?”
低眉顺目的明岱兰,眼皮颤抖的更加剧烈。
骆晞怔了怔,难掩惊讶,“你是想让我……”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黎俏轻缓地点了下头,“外伤早晚都能痊愈,要活在痛苦里,光靠装疯卖傻……怎么够。”
“啧……”骆晞敛了敛神,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味,“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之前没有尝试过。”
黎俏叠起双腿,手指抚摸着凸起的小腹,“有现成的实验品,怕什么呢。”
骆晞有些抑制不住兴奋,伸手就照着黎俏的脑袋揉了一把,“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这时,明岱兰终于装不下去了,她蜷起包着纱布的手指,幽幽抬眸,“黎俏,你敢……”
可能许久没有说话,她的嗓音格外沙哑难听。
明岱兰开口的瞬间,站在角落里的卫昂差点没骂街。
她居然真的在装疯卖傻!
黎俏和骆晞目光交汇,两人眼底都流露出意味深长的幽光。
“萧夫人,别来无恙。”
明岱兰长久以来的坚持,在黎俏和骆晞的对话中彻底土崩瓦解。
她可以承受装疯卖傻的后果,却摸不准黎俏的狠毒。
骆晞是催眠师,她前几天就见识过她的厉害了。
能不知不觉地让她陷入沉睡,并且挖掘出所有她想要的信息。
催眠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足够令人胆寒。
明岱兰神情晦涩地看着黎俏,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
第1013章:你很美,可他不爱你
黎俏泰然自若地望着她,眉眼凝结出戾气,“你、也、配?”
“你到底想怎么样?”明岱兰发髻凌乱,哑着嗓子低吼,“我装疯卖傻也是你们逼的,凭什么要这么对我,阿樽不会同意的,他不可能会让你们对我为所欲为。”
黎俏对明岱兰的憎恶全都写在了脸上,她勾唇,目光犀利如刃,还没继续开口,门外陡然响起了商纵海低沉冷漠的强调,“丫头逼你什么了?”
商纵海深夜来了医院,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缅国佛堂一别,明岱兰苦寻的阿樽踏着夜幕徐徐出现在眼前。
黎俏和骆晞同时起身相迎,不大的病房里也蔓延出诡异的气氛。
不知是不是错觉,黎俏好像听到了一声略显嘲讽的轻呵,来自骆晞。
彼时,夜幕浓稠,商纵海负手走进病房,白炽灯落在他的镜片上,折射着刺目的光圈。
明岱兰一下就红了眼,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你来了……”
她等了这么久,他还是来了。
说来也讽刺,这段时间她整日念叨着阿樽的名字,可是当她真正和商纵海相遇,却没有底气唤出口。
当明岱兰距离商纵海越来越近,她的眼泪也难以抑制地汹涌而出。
半米之遥,一条手臂横亘在两人中间,生生阻住了她的步伐。
明岱兰堪堪站定,越过那条手臂就想抓住商纵海的衣襟,哽咽地诉衷肠,“阿樽,你听我说,我有苦衷,我真的……”
“诉苦就不必了。”商纵海挥开她的手,漠然地抿唇,“你的苦衷,并不重要。”
明岱兰无助地摇着头,“我知道我错信了萧弘道,可是你们……”
“好了。”商纵海烦躁地皱起浓眉,“你永远都觉得自己情有可原,被利用了大半辈子,你还有脸替自己诡辩?”
这是黎俏第一次听到商纵海如此言辞犀利的讽刺。
明岱兰半张着嘴,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我没有诡辩,这是事实。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吧,不然……你今晚不会来。”
骆晞在一旁凉凉地说道:“不好意思,是我叫他来的。”
明岱兰执拗地望着商纵海,对她的话置若罔闻,“阿樽……”
“别叫了。”骆晞眉眼沉沉地看着明岱兰,“两天后我还需要你配合我的治疗,今晚叫你前夫过来,就是给你看他最后一眼的机会。”
“你在胡说什么?”明岱兰怒目相向,“我不会配合你的。”
骆晞余光扫了眼商纵海,要笑不笑地哼了一声,“你不是觉得愧对你儿子么?怎么到了现在,又不肯配合了?”
明岱兰闪了闪神,强词夺理道:“他有病也未必是我造成的,你们……”
“啪——”
一个突兀且响亮的耳光砸在了明岱兰的脸上。
商纵海动的手,且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掀翻在地。
明岱兰懵了几秒,耳膜嗡嗡作响,短暂失聪。
她捂着脸匍匐在地面,难以置信地喃喃,“你打我……”
此时,商纵海单手背在身后,面色是少见的阴沉,“你若还是个人,就不该认为少衍的病与你无关。”
明岱兰一边流泪一边苦笑,“你最恨我的时候,也没动手打过我,商纵海,你变了。”
“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给我好好配合少衍的治疗。”商纵海睥睨着地面,口吻冷漠又无情,“你明家三十口人命,还有萧叶柠的命,都在你一念之间。”
明岱兰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怔忪了两秒,又哭又笑地摇头,“你就知道威胁我?有能耐你把我也杀了。”
这一刻,黎俏清清楚楚地从商纵海的眼睛里读出了杀意。
他真的动了杀她的念头。
黎俏漫步上前,淡声说道:“爸,不早了,我送您下楼。”
商纵海闭眼缓了口气,转身时看向骆晞,“别让她死。”
骆晞嘴上说没问题,但内心却觉得可笑至极。
他还是舍不得吧?
楼外,黎俏陪着商纵海往停车场的方向踱步,她侧目看了一眼,斟酌着问道:“骆晞叫您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嗯。”商纵海捏了捏眉心,“两天后少衍的最后一次催眠治疗,需要我和明岱兰在场。”
黎俏脚步一顿,“也需要你出面?”
商纵海叹息着应声,“厉昀小子刚和我聊过,如果这次能够彻底把少衍从那次意外中引导出来,他就不需要再进行MECT治疗。”
解铃还须系铃人。
即便少衍的偏执症状有所转移,但根源还在明岱兰身上。
只有让他彻底放下过去,才能算是重生。
黎俏了然地点点头,“那萧夫人……”
商纵海抬了抬手,侧身站定,目光温和地说道:“丫头,当初把她交给你,我就没打算再过问。不管她最后如何,都是她应得的惩罚。”
“谢谢爸。”
商纵海面色慈祥地笑了笑,随即就躬身上了车。
车厢里,商纵海脸上的温色瞬间消散,他捻着佛珠,冷声道:“明天开始,启动收购方案,让明家尽快破产滚出帕玛。”
卫昂连忙称是,打着方向盘,又追问道:“先生,如果她继续寻死……”
商纵海扭头看向窗外,眼底深藏着他不易显现的阴鸷,“行动不便的人,可没有机会自寻短见。”
卫昂眼皮一跳,顿时有种预感,刚才先生打了明岱兰的那个巴掌,一定加了料。
……
两天后,正月十五。
清早八点,皇家医院的精神科治疗室门外就徘徊着不少人。
明岱兰和商纵海已经被骆晞请进了治疗室,多日不见的贺琛也出现在医院,靠着窗台等待最终结果。
除了黎俏,没人知道骆晞对明岱兰做了什么。
今早,她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来的,而且目光空洞,仿佛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她没疯,只是信念被毁,迟迟走不出来。
明岱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浑身无力,突然间行动不便。
而记忆深处,还不断有个声音重复着一句话:你很美,可是阿樽不爱你。
商纵海是明岱兰视为救命稻草的最后一张王牌。
仗着美貌持靓行凶多年的明岱兰,听过最诛心的话就是:你很美,可他不爱你。
第1014章:商郁治疗结束
那她空有美貌有什么用?
她的世界好像突然间变得一穷二白,她整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耳边的声音如同梦魇,不论清醒还是沉睡,永无止境地重复着。
五个小时后,商郁最后一次催眠治疗结束。
骆晞脚步拖沓地走出治疗室,累得话都说不出来。
而商纵海依旧气度高华,唯有眼角暗红,透着一丝疲惫。
最后,是泪流满面的明岱兰,骆晞给她下了一道潜意识的催眠道歉指令,直到治疗结束,她还在哭着喃喃,“不怪你,不怪你,我知道那碗是保胎药……都是我的错。”
明岱兰被卫昂推走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整日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没人和她说话,也再没人来探望她。
大抵生不如死就是这样,活不下去,却又无法自我了断。
她以为自己的精神早晚都会崩溃,可偏偏日复一日地清醒着。
明岱兰没有力气去怨怪任何人,因为每天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以及她没由来的愧疚足以夺走她所有的注意力。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护工以外的人来探望她。
是明家的老家主明致远。
他目光浑浊,拄着拐杖失魂落魄。
明致远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最后抹着老泪,痛心疾首地怒骂:“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东西,明家基业全都被你毁了,你还活着干什么?”
明岱兰想说话,喉咙里却哽咽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致远抬起布满皱纹的手,不断捶打着明岱兰,“早知有今日,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明岱兰,你狼心狗肺,你对不起明家,都是因为你。”
后来,明家产业因经营不善而宣布破产,明致远带着明家连夜离开帕玛,从此后不知去向。
明岱兰的后半生,除了期待有人来看她,就只剩下无休止的折磨。
护工的怠慢,病友的打骂,以至于短短三个月,她就瘦的没了人样,整个后背也长满了褥疮,终日与痛苦为伴。
她的孩子好像来看过她,却从没走进过病房。
明岱兰一生都在为自己而活,而最后的这几年,她只能被迫为自己赎罪。
痛苦无休止,人生亦漫长。
……
时间如梭,转眼来到了三月。
草长莺飞的时节,商郁经过了一周的体征观测,于月初第一天离开了帕玛皇家医院。
这会儿,黎俏和骆晞坐在后院的花坛,轻声道谢,“这次,多谢。”
骆晞很喜欢黎俏敢爱敢恨的飒爽性格,她双手叠放在膝盖上,看着前方笑言:“不用谢,这只是我的本职工作。”
黎俏勾了勾唇,偏头看着她明丽温柔的脸颊,“少衍的病,还有没有复发的可能?”
直到最后,商郁也没用上MECT治疗手段。
全程依靠骆晞的心理干预和药物辅助进行引导治疗。
黎俏心理略微有些忐忑,毕竟精神层面的疾病藏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而商郁向来自制力惊人,他若有心克制病症发作,难保不会瞒过众人。
骆晞从花坛挪回视线,睇着黎俏微凝的眉眼,耐心地安抚,“会有这种可能性,但几率比较低。只要他不再受到太强烈的刺激或者潜意识失控,基本上都能像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
其实……少衍真正的病因来自于明岱兰,他过不去心里的坎,也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才会形成偏激的性格。这次解开了心结,我觉得……他不会再纠结过去了。”
骆晞的分析很客观。
从治疗初期到现在,她一路感受着少衍心境上的变化,出于心理医生的直觉,她能看出他原谅了自己。
病因的症结,是他对自己太苛刻。
此时,黎俏不经意般松了口气,“那就好。”
“你也别光想着他,多关心关心你自己。”骆晞的视线自她的孕肚上掠过,“好歹是个孕妇,整天在医院为他奔波,我要是少衍,不痊愈都会觉得对不起你。”
“不至于。”黎俏谈笑间转移了话题,“你今天就走?”
骆晞敛了敛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悠远了几分,“嗯,下午走,一会去道个别。”
黎俏垂眸思索了几秒,便淡声提议,“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你知道我要和谁道别?”骆晞促狭地扬眉。
黎俏摸了摸自己的孕肚,“不管要和谁道别,总要先离开医院,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骆晞笑着摇头,“不用了,他好不容易出院,我可不去当电灯泡。”
“那……回见。”黎俏没有强人所难,不紧不慢地起身和她道别。
骆晞仰头,尔后也站了起来,言笑晏晏,“有机会,我们南洋见。”
黎俏说好,和骆晞浅浅地拥抱了一下,两人便分别朝着相反的方向漫步前行。
……
停车场,万里骄阳下,商郁在等她。
男人满身清隽,透着遗世独立的挺拔和疏离。
他还是他,不管经历多少变故,依旧是野性难驯傲睨万物的南洋商少衍。
只是,有黎俏的地方,才能看到他眉间温柔。
黎俏一步步靠近,商郁也阔步向她走来。
两人在花园小径相逢,男人勾着她的肩膀拉到怀里,低眸,唇边有薄笑,“聊完了?”
“嗯。”黎俏淡淡地应声,顺势环住商郁的后腰,两人相携踱步,“你有没有觉得,骆医生和咱爸之间……”
商郁闻声偏头,深眸好整以暇地看着黎俏,“怎么?”
黎俏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摇头低笑,“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一直觉得骆晞对商纵海的态度很蹊跷。
介于长辈晚辈和男女关系之间的那种古怪。
但更多的时候,似乎都是骆晞的独角戏。
黎俏很少能在商纵海的眼中看到哪怕一丝的波澜。
不多时,商郁绅士地为黎俏拉开车门,两人刚坐稳,男人就抱起她捞到了腿上,俯首含住了她的耳朵,“打算什么时候回南洋?”
黎俏缩了缩脖子,耳畔全是男人呼吸间洒下来的温热气息。
她揽住他,淡淡地笑,“再等几天,很快了。”
第1015章:再也不见
老宅,茶室。
一室沁雅的茶香袅袅浮动在空气中。
卫昂站在商纵海的对面,一板一眼地汇报道:“刚刚落雨打开电话,大少爷和少夫人先回了派伯庄园,可能晚一点才会过来。”
商纵海手执茶夹往茶碗里送了两片茶叶,“少衍的治疗结果,骆晞怎么说?”
“叩叩叩——”
话音方落,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老萧推门而入,“先生,骆小姐来了。”
商纵海抿唇点头,“让她进来。”
卫昂错身站在一旁,很快骆晞便出现在茶室的门外。
她逆着光,垂眸跨过了门槛。
商纵海拿起倒扣的茶杯,斟满了一杯茶。
骆晞入座,低眸瞥着面前的满杯茶水,笑意微敛,“看来你知道我今天过来的用意。”
茶满送客,他推来的这杯茶,不言而喻。
商纵海低头吹着茶杯里的热气,微微抬眸睐着骆晞,“听说少衍的病情已经稳定,你忙前忙后一个月,也该回去了。”
骆晞伸出指尖将那杯茶推开,咬了下嘴角,故意唱反调似的问道:“如果我不回呢?”
女人在男人面前总是会带有口是心非的本能,归根结底无非是想听到内心深处所期待的答案。
商纵海呷了口茶,镜片很巧妙地挡住了他眉眼间的变化,“那你自己决定,想多留几天也没问题,我可以安排人带你在帕玛转转。”
“呵。”骆晞轻笑一声,但笑意不达眼底,“你明知道我留下来不是为了逛景点。”
商纵海将茶杯放下,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骆晞倾身向前,双手搭在桌沿逐渐攥紧,“我也想问你,何必要这样。十年前我二十五岁,十年后我三十五,是不是在你眼里,不管过去多少年,我都只能做你的晚辈?”
她情绪有些激动,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面前的男人。
她喜欢他,和年龄无关,从很久以前,她跟着父亲第一次见到商纵海,就对他产生了旖念。
那时,他四十一岁,风度翩翩,俊美成熟,不仅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言谈举止中透露出的内敛和气场更加令人着迷。
骆晞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商纵海孑然一身不再续弦。
父亲说,有的男人天生多情,有的男人天生痴情,商纵海就属于后一种。
当他所有的感情都消耗在一个人身上,此后就再难动情。
因为与他们而言,消耗过后,会将感情视为麻烦和负累。
商纵海不见得有多爱明岱兰,但他当年确确实实付出了一腔热忱。
回忆到这里,骆晞恰好听到商纵海开口,“骆晞,很多事,强求不来,回去吧,你父亲还在家里等你。”
骆晞猛地闭上了眼睛,好不容易逼退了涌上来的热泪,嗓子也喑哑了许多,“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答案,和十年前一样。”商纵海似乎很清楚她想问什么,叹息过后,便直言不讳。
骆晞闭着眼摇头,眉梢眼角多了些难言的苦涩,“再见。”
再也不见。
骆晞顶开椅子转身就走,不想再看商纵海的眼睛,怕自己忍不住泪流满面。
十年前那个凌乱的夜晚过后,她找到商纵海,质问他为什么敢做不敢当。
当时他说:“他从不会趁人之危。”
骆晞不相信,怎么都不信。
因为她的房间里,有一件商纵海的西装外套。
她始终坚信那晚的男人就是他,否则……那件外套如何解释。
可是后来,她再没有见过商纵海穿西装,他换成了与所有人都不同的定制唐装。
若不是做贼心虚,何必掩耳盗铃。
骆晞仓皇地离开了茶室,并用最快的时间离开了帕玛。
十年前商纵海没给过她希望,十年后她已经不抱期待了。
如果真的不是他,这些年她的所作所为未免太荒唐了。
骆晞走后,卫昂不禁看着商纵海,眼里的情绪颇为复杂,“先生,您对骆晞小姐……”真的无感吗?
最后几个字他没敢挑明,因为大家都是男人,卫昂能看出商纵海对骆晞也并非全然无情。
这时,商纵海看着那杯没有喝过的满杯茶水,搓着手里的佛珠,高深地摇头,“都过去了。”
卫昂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说到底,还是不够深爱,不然……早抢回来当夫人了。
至于骆晞耿耿于怀的事,卫昂不知内情,但唯一可以肯定的,那晚他和先生一直在一起,的确没有趁人之危的机会。
……
帕玛,国际公寓。
贺琛站在落地窗前接了通电话,他咬了下烟嘴,声音冷沉冷沉的,“这点小事也要来问我,你吃草长大的?”
那端是贺敖,挺委屈地撇撇嘴,他感觉他哥在暗喻他是个草包。
贺敖搓了搓寸头,“哥,她既然不知好歹,你干嘛还管她?懂事听话又爱你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你干嘛……”
“少他妈废话,我回去之前,别让她离开南洋。”
贺琛又咒骂了几句,挂了电话就烦躁地拿下烟头丢在了地板上。
让他烦躁的事,自然和尹沫有关。
当日贺敖派了四个傻逼把尹沫当成礼物给送来了帕玛,还不到一天,尹沫就在卫昂的帮助下连夜回了南洋。
贺琛试图阻止,但无效。
尹沫似乎是真的感受到了屈辱,一点都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虽然他也没解释。
正因为贺琛平时玩的开,所以他懂女人心。
尹沫只是看起来风情万种,实际上纯洁保守的很。
被当众捆绑并塞着口球送到男人面前,换做其他女人也未必受得了,何况是脑子一根筋的尹沫。
贺琛挺闹心的,但又不习惯向女人低声下气的道歉。
以至于过了十来天,他的手机号还躺在尹沫的黑名单里。
操!
矫情的女人,狗日的贺敖!
贺琛又点了根烟,低头看了眼时间,便捞起外套往门外走去。
半小时后,很不巧,他和贺擎的车同时抵达了派伯庄园。
贺琛单手扶着方向盘,眼见贺擎从后座倾身而出,冷笑着嘬了下腮帮,重新发动引擎准备打道回府。
第1016章:别自取其辱
但贺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后方的黑色卡宴,拢着外套眯了下眸,便抬脚走了过去。
车窗徐徐降下,兄弟二人的脸上都挂着淡泊的假笑,“你来这里干什么?”
贺琛脸上戴着墨镜,偏头斜睨了一眼,“这是你家?”
“这是谁家,你不会不知道。”贺擎皱着眉,目光隐晦地打量着贺琛的车厢内饰,“看不出来,离开贺家之后,你似乎过得不错。”
他还以为贺琛会穷困潦倒,自此一蹶不振。
此时,贺琛手肘搭在车窗上,压下俊脸,透过墨镜的边框睇着贺擎,“你除了喜欢多管闲事,这么多年怎么一点也没长进?一辆破卡宴在你眼里就叫过得不错?是不是没见过好玩意?”
论斗嘴,贺擎永远不是贺琛的对手。
但他自诩出身正统,行为举止难免携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贺擎扬唇冷笑,拍了拍车机盖,嘲讽道:“贺琛,别大言不惭。你口中的破卡宴,可是你当年在贺家求而不得的东西。”
说罢,贺擎转身欲走,尔后又顿了顿步,望着贺琛略显紧绷的下颌线条,“派伯庄园,就算来了你也进不去,劝你别自取其辱。”
南洋霸主,帕玛商氏少主,商少衍,想和他攀交的人不计其数。
出身卑微的贺琛竟也有脸来攀关系,太异想天开了。
不多时,流云从庄园走了出来,他看到贺擎,面无异色地点了点头,“贺先生。”
贺擎单手插兜,唇边酿起淡笑,“听说少衍回来了?”
今天上午,帕玛众人皆得到了消息,有人看到一队宾利车驶回了派伯庄烟。
偌大的帕玛,派伯庄园这片地段,只有商郁和酋长宁远航的车队能够随意进出。
而最近宁酋长在国外访问,身为四助手的流云又恰好现身,定是少衍归来无疑。
这时,流云没注意到后方的卡宴车,还以为是贺擎的随行车辆,他颔首,客套地应声,“是的,贺先生找老大有事?”
近段时间,外人并不知晓商郁一直在皇家医院治病,他的消息在初期就被商纵海全面封锁。
贺擎也是不疑有他,对着流云背后的庄园努努嘴,“没什么事,正好路过,顺便和少衍打个招呼。”
流云略显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贺先生,老大今天不太方便,可能要让您白跑一趟了。”
“少衍很忙?”贺擎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往常他出入派伯庄园,很少会被拒之门外。
难道……是因为当初贺溪惹出来的乱子?
印象里,少衍没那么小气才对。
流云自然看出了贺擎的疑惑,继续一本正经地说胡话,“确实有点忙,晚些时候老大还要去老宅,贺先生不如改天再来?”
他总不能告诉贺擎,老大和夫人在妖精打架吧。
虽然流云也不确定是真是假,但十分钟前落雨去楼上送水果,然后又臊着脸把水果原封不动地端下来了,估计……八九不离十。
也能理解,毕竟过去了两个多月,就算是和尚都会憋疯,何况他们家血气方刚的老大。
贺擎有些扫兴地点点头,“也好,那我改天再来。”
对于少衍这个朋友,贺擎还是很在意的。
他又和站在门口和流云闲聊了几句,随即道别上了车。
待贺擎的车调头时,流云才发现后面的卡宴车里居然是贺琛。
他疾步走上前,看到贺琛那张俊脸,笑呵呵地问道:“琛哥,来了怎么不进去?”
贺擎看到了这一幕,却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坐在车厢嗤了一声,滚了滚喉结,便对着司机吩咐道:“去查查,贺琛最近在帕玛都在做什么。”
“好的,大少爷。”
……
两个小时后,黎俏在主卧睡觉。
商郁神清气爽地坐在后院湖边抽烟,贺琛则翘着二郎腿,望着湖边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莫觉蹲在草丛边无聊地直叹气,“流云,我们什么时候回南洋啊?”
她都开学好久了,但黎俏一直没让人送她回去。
流云低眸看着脚边的一小团,“夫人没说,不过应该快了。”
他们得到消息,这几日英帝那边就会公布柴尔曼家族的调查结果和相关罪证,到时帕玛酋长院会同时发布公告。
慕家悬案多年未破,夫人让莫觉留在帕玛,就是要还整个慕家一个公道。
莫觉闻声便噘了噘嘴,“好吧,那我再等等……”
流云看着她那张磁性难辨的巴掌脸,无比直男地问了一句,“莫小姐,今天学校安排的网课您听完了?”
莫觉仰头,一脸的生无可恋,“明天再听。”
“恐怕……不行。”流云后退一步,朝着古堡别墅摊手,“黎二少交代过我,您每天的作业记录要发给他,莫小姐,回去吧。”
莫觉抓了抓头顶的小毡帽,抱着头嘀咕,“好烦啊,到底是谁发明的作业。”
这边,莫觉被强行带回客房写作业,而主卧的黎俏也被电话吵醒了。
她面颊红润,眉眼间藏着一丝朦胧的娇媚。
枕下的手机不断发出嗡鸣声,她抬起手臂搭在额前,摸出手机眯着眼接了起来,“说。”
率先入耳的是一阵‘吨吨吨’的声音。
白炎灌了大半瓶啤酒,又打了个酒嗝,嗓音含糊地问道:“听说你们出院了?”
“嗯。”黎俏抹了把脸,动作缓慢地靠着床头,“有事?”
白炎定了顶腮帮,没好气地说道:“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
黎俏回以沉默。
仔细想想,为了陪商郁治病,她确实忽略了很多人。
不管是白炎还是席萝,亦或是当初被她调动到缅国的那些人,因为商郁的缘故都被她抛之脑后了。
想归想,黎俏也没产生太多的自责心理。
她总归会用其他方式来表达感谢。
但商郁只有一个。
这时,白炎半天没听到黎俏的回答,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语气太重了。
他轻咳一声,主动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没事肯定不会打扰你,英帝那边传来消息,当地时间五号上午八点,会公布柴尔曼的犯罪细节。”
第1017章:婚戒设计师
说着,白炎又补充一句:“还有,当初你给我的所有证据已经全都提交给英总署了,五号你注意收听消息,如果有遗漏,及时告诉我。”
黎俏淡声道谢,扶着肚子翻身下地,踩着地毯走动窗边又问了一句,“萧叶岩呢?”
“国际监狱。”白炎轻笑着戏谑,“估计在感悟生不如死的人生。”
黎俏扬了下眉梢,“嗯,挂了。”
白炎:“???”
他从耳边拿下手机,看着自动挂断的屏幕,太阳穴猛跳了两下。
谁他妈跟他说黎俏患了妊娠抑郁症的?
就这成天挂他电话的操作,哪个抑郁症能干得出来?!
……
午后,黎俏又隐隐犯困,她看了看时间,准备午睡两个小时再去找莫觉。
黎俏的嗜睡症并未接受过任何治疗,许是心境有了改变,某些症状也随之减轻。
大概半月前,她就已经不需要闹钟的提醒便可以自己醒来。
嗜睡症的情况,黎俏没向商郁透露过。
是以,当下午三点她悠悠转醒,睁开眼就看到男人侧躺在床边,薄唇微微抿着,粗粝的手指还流连在她的眉眼之间,隐约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黎俏眨眨眼,翻身就往他的怀里靠过去,声线很软,“想什么呢?”
男人顺势揽着她的后背,低眸看着她迷糊的样子,俯首亲她,“想你。”
想你会不会再次一睡不醒。
离开孤岛的最后一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当日的所作所为。
后悔伴生着心疼,又无法重来一遍。
那时那刻,不管重来多少遍,商郁深知他依然会选择把黎俏藏起来。
黎俏的额头在男人胸前蹭了蹭,轻叹一声,喃喃道:“我饿了。”
商郁喉间溢出淡淡的笑音,臂弯穿过她的脖颈,声线磁性地问道:“想吃什么?”
黎俏埋头在他的领口处深嗅了一口气,“蛋糕……”
她莫名想吃蛋糕,甜到发腻的那种。
男人勾起薄唇,并揽着她从床上坐起来,“先去洗漱。”
黎俏抱着被子点点头,捧着自己的孕肚慢吞吞地走向了浴室。
怎么突然想吃蛋糕了。
她以前并不喜欢甜腻的奶油,可能是怀了小幼崽的缘故?
黎俏也想不到,这天开始直到她生产,每天都需要吃一块蛋糕解馋。
后来的某日,席萝还为此揶揄她,生个儿子这么爱吃蛋糕,你儿子以后得甜成蜜糖吧。
……
傍晚,黎俏接到了吴敏敏的电话。
多方人脉都得知她和商郁已经出院,问候的电话也接踵而至。
吴敏敏在那头叽叽歪歪地抱怨道:“两个多月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
足足两分钟,吴敏敏都没给黎俏插话的机会。
最后她说累了,长长地叹了口气,“俏俏,以后可别吓我了。”
此时,黎俏站在古堡顶层的露台边,吹着晚风神情略惬意,“嗯,好。”
“你还在帕玛?”吴敏敏思索了几秒,又试探,“你们以后……要在帕玛定居?”
黎俏拨开眼角的碎发,淡声道:“不会,过几天就回南洋。”
“那……婚礼呢?也回南洋举办?”
婚礼……
这是第二次有人在黎俏的面前提及婚礼。
原本,她对这种仪式并没什么感觉,领证才是两个人的事,婚礼只是给大家一个圆满而已。
可此时,黎俏的脑海中陡地掠过吴敏敏纤细的手指戴了婚戒的一幕,有些想法也应运而生。
商郁的手指修长且骨节匀称,如果他戴上婚戒,应该很好看。
黎俏和吴敏敏简单聊了几句,没一会就结束了通话。
她倚着露台边的围栏,眼波一闪,就打开通讯录点击拨号。
接通时,黎俏开门见山,“有没有认识的婚戒设计师?”
……
两天后,三月五号。
英帝时间上午八点整,由众议院联合英帝总署公布了柴尔曼家族涉嫌谋杀及公爵身份疑点等多重罪证。
这场由柴尔曼公爵府掀起的血雨腥风,历时两个月的调查取证,终于有了进展。
事实证明,萧弘道所世袭的公爵身份名不副实。
根据英皇室的贵族爵位记载,柴尔曼所属的贵族称号来自保罗·泰勒·柴尔曼,而非萧祖。
至于萧家是如何私占爵位多年,许是关乎皇室丑闻,调查细则中并未公布。
而更让民众愤怒的是,真正的柴尔曼家族成员,早在三十年前就全部被害,凶手便是萧家。
在报告公布的当天,英联邦政府同时对萧家提起公诉,并且将永远封存柴尔曼公爵的名号,收回萧家贵族头衔,没收一切家庭财产。
同时将萧家一众先祖全部移出贵族公墓,其余佣人和相关人员全部要接受相应的制裁。
而帕玛酋长院也于同一天公布了当年帕玛慕家被害的记录和罪犯,无疑全都和萧家有关。
两国网友第一时间赶到前线吃瓜,当初名震海外的柴尔曼家族,从此后被永久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值得一提的是,帕玛酋长院的公函中提出,会尽快将慕家旧址也就是如今的文化园从明家手里收回,还给慕家后人管理和使用。
至此,慕家现存于世的后代慕珏也走进了民众的视野。
但黎俏将她保护的很好,不接受任何采访也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慕珏这个名字,即将成为帕玛最年轻富有的姑娘。
因为二十二座矿脉的持有书,已经全部变更为慕珏所有。
年纪轻轻,资产不计其数。
……
过了三天,黎俏带着莫觉去了文化园祭拜,并将所有的慕家现存财产和文件全部公证到莫觉的名下。
她兑现了曾经的诺言,也把属于莫觉的东西全部拿了回来。
三月十号这天,黎俏和商郁决定启程回南洋。
老宅,商纵海和商郁在钓鱼池附近漫步闲聊,黎俏则去了药园找云厉。
自打她被云厉唤醒之后,月余时间,他都没出现过。
听说他体内的蓝环章鱼毒素永远无法彻底清除,只能依靠药物延缓毒素对神经系统的影响。
药园,黎俏逐步靠近,云厉和商陆并未察觉,两人还在斗嘴。
商陆说:“你是不是因为毒素无解,才不准备接受那个姓夏的?”
第1018章:五年之约
黎俏缓缓顿步,站在药园的入口,想听听云厉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云厉沉默了半晌,目光悠远地望着天边的卷云,“不是。”
商陆挠了挠鼻梁,非常不客气地揭穿他,“男人口是心非的时候,一般都会装得高深莫测,你现在就是这个逼样。”
云厉:“……”
他无奈地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不管因为什么,本质上都没区别。”
“区别大了。”商陆一副‘别想忽悠小爷’的神情睨着云厉,“你要是因为毒素无解就不想和她在一起,说明你心里有她。否则,你没长心。”
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心事,云厉微微皱眉,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的病自愈了?”
商郁腿一蹬险些把小茶几踹倒,“说不过我就人身攻击?你这就是标准的恼羞成怒。小爷就算没谈过恋爱,好歹也懂人情世故,男人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我。”
云厉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你对自己的评价……真高。”
他就没见过比商陆更不懂人情世故的二世祖了,还有脸夸自己。
这时,商陆再次踹了脚小茶几,正准备和云厉好好掰扯掰扯,身后响起淡淡的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眸,看到黎俏,又纷纷站了起来,“大嫂,你怎么来了,找药吗?”
商陆如今就宛若黎俏的迷弟,边说边往旁边侧身,献宝似的指了指自己的药园,“我这儿啥都有,你随便挑。”
黎俏嘴角隐隐抽搐了一下,浅笑摇头,“不用,我找云厉。”
“哦哦,那你们聊,我去配药。”商陆绕过脚下的药草,并十分谨慎地和黎俏保持着安全距离,短短几秒就跑没影了。
他是迷弟不假,但是生命更重要。
大嫂确实值得崇拜,可为什么偏偏是个女人!
商陆走后,黎俏顺势钻进了鸟窝吊椅中。
她搂过抱枕脑袋靠着吊篮边缘,状态既放松又闲适。
云厉翘腿靠着椅背,阳光下的眸子透着一丝温暖的笑意,“什么时候走?”
“马上。”黎俏脚尖点着地面,轻轻晃动吊椅,耐人寻味地说道:“印象里,你很少会打退堂鼓。”
云厉目光一震,连忙别开视线,“你指的什么?”
黎俏扯唇,垂眸看着脚尖,口吻很淡然,“如果认为值得,倒也不用瞻前顾后,有时候,你的好意未必是她想要的。”
云厉布满薄茧的手指倏地攥紧,“你也觉得我和她……”
“我没觉得什么。”黎俏轻声细语地截断了他的话,“很多事总要有所取舍。你知道前端时间我在孤岛上的那些日子,每天都在想什么吗?”
云厉放下交叠的长腿,手肘支着膝盖,略略抬眸,“想什么?”
“想我和少衍的余生还有多少天。”黎俏回答的很干脆,尔后她不紧不慢地从吊椅中站起来,随手将抱枕丢了进去,“后来我和他都生病了,但从没想过会不会拖累对方,因为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黎俏这番话看似在秀恩爱,但云厉心如明镜,她想让他放下心里的犹豫。
云厉低下头,碎发遮住了他清隽的眉眼,哑声呢喃,“是吗?”
黎俏弯了弯唇,向前一步,纤细的手指落在云厉的肩头拍了拍,“两次死里逃生,还有什么好怕的。有我们在,保你长命百岁。”
云厉喉结不停起伏,良久,他问出了盘踞在心底许多年的问题,“小崽子,跟我说实话,如果当初没遇到商少衍,你还会不会有其他选择?”
黎俏摇头,不假思索,“不会。在他之前没人能让我动心,遇见他之后,就只为他心动了。”
云厉闭上眼,唇边有释然的笑,“这话要是让他听见,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何其有幸啊,被黎俏这么对待。
黎俏转身,幽幽失笑,“他已经听见了。”
云厉下意识回头,果然看到几步之外,姿态挺拔傲岸的男人如寒松而立。
他起身,颔首唤道,“会主。”
黎俏踱步到男人身畔,仰头笑问:“要走了?”
“爸叫你。”商郁揉了揉她的头顶,对着身后昂了昂下巴,“和他聊完在鱼池等我,嗯?”
黎俏欣然应允,和云厉道别后,便走出了药园。
……
鱼池附近,商纵海动作娴熟地往鱼池里撒鱼食,莫觉则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身边,丝毫不敢逾矩。
“爸,你找我?”
黎俏缓步上前,瞥了眼如临大敌的莫觉,不禁有些好笑。
商纵海拍掉指尖上的碎末,偏过头面容和蔼,“你去见过云厉小子了?”
“嗯。”黎俏应声,入座后又试探地问道:“他的毒,连您也解不了?”
商纵海放下鱼食托盘,轻声一笑,“少珩跟你说解不了?”
黎俏目光微灼,“难道不是?”
“难解,但不至于解不了。”商纵海拾起毛巾擦了擦手,“神经类的毒素,的确不容易根除。不过若是长期用药,逐渐降低毒素的影响,早晚会根治的,不用太担心。”
“谢谢爸。”黎俏由衷道谢,毕竟商纵海向来一言九鼎,没理由说假话。
此时,商纵海高深的目光落在黎俏的身上,“丫头,叫你过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接管商氏的事。”
黎俏眼皮一跳,有些出乎意料地扬眉,“爸?”
“别紧张,不是让你们回帕玛。”商纵海望着鱼池,语气绵长地说道:“按照商氏的家规,你们两个结婚后就应该担起家族的责任。
现在看来,你和少衍似乎还没做好准备,南洋那边的事还等着你们回去处理,短时间内让你们回帕玛继任家族也有些强人所难。
我刚和少衍商量过,再给你们五年的时间,五年之后,帕玛商氏我就要彻底交给你们,你意下如何?”
黎俏定定地看着商纵海的侧脸,斟酌了几秒便点头答应,“可以。”
商纵海会这样说,意味着商郁也同意。
五年之约。
也就是说,她和商郁五年后要回到帕玛接下整个商氏。
第1019章:胎动
黎俏不露声色地拧了拧眉,垂眸之际,视线恰好看到了凸起的孕肚。
五年……小幼崽也五岁了。
他爸管南洋,他管帕玛,也不是……不行。
这想法一经产生,黎俏就深以为然。
然后……她的肚皮蓦地一颤,人类幼崽第一次有了胎动。
黎俏清奇地摸孕肚,眼睛里覆满了神采。
他动了。
……
当天下午三点半,专机从帕玛国际机场起飞,黎俏一行人启程回了南洋。
经过两个多月的奔波,飞机落地的刹那,南洋已是草长莺飞绿柳成行。
舷梯下,微风荡起众人的衣摆,贺琛挥了挥手,“先走了。”
黎俏和商郁手牵手走向衍皇的车队,莫觉则抱着怀里的小书包屁颠屁颠地缀在后面。
重归故土,难免令人百感交集。
黎俏坐在窗边看着街头的车水马龙,唇边笑意渐深。
身畔的商郁枕着后座闭目养神,车厢里异常安静,但气氛很温馨。
不多时,车队自路口右转,黎俏没注意到街景的变化,等她回过神,车队已经停在了黎家门外。
后车的莫觉已经自己钻出了车厢,而黎俏侧目看向商郁,男人也适时掀开眼帘,勾唇说道:“进去看看爸妈?”
“好。”
黎家夫妇早在正月十五过后就离开了帕玛。
这次黎俏归来,也并未提前通知他们。
权当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没一会,黎俏和商郁带着莫觉走进了别墅大厅,四周很安静,家里似乎没什么人,就连管家也没露面。
黎俏没多想,绕过走廊来到客厅,抬眸之际,怔住了。
客厅里,可谓是人满为患。
爸妈,三位哥哥和嫂子,全都坐在沙发上笑看着他们。
黎俏握紧商郁的指尖,睨他一眼,心头滚烫。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段淑媛眼眶湿润地看着黎俏,声音带出丝丝的颤抖。
黎广明的眼神不停打量着黎俏,随即招了招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俏俏,少衍,快过来坐。”
所有人都不知道黎俏和商郁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每个人都清楚,这一路走来他们一定不容易。
莫觉很乖巧地没有出声,眼巴巴地走到黎彦的沙发旁,弯着腰小小声地问,“老板,你想不想……”
黎彦冷飕飕地瞅她一眼,随即从身后掏出一整套模拟试卷,“学习去!”
莫觉倒吸一口冷气,指着试卷瞪着黎彦,“你……我……”
“你什么?”黎彦直接把纸卷往她怀里一丢,“知不知道你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
莫觉跺了跺脚,“不知道,但是老师说我进步神速。”
“考了个二百五,你还挺骄傲?”
黎彦都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骂她了。
好几门课程的总分加在一起,不多不少,正好二百五。
黎彦当时看到老师发送到邮箱里的总成绩,太阳穴差点没跳出来。
她还学什么习,捡破烂去得了。
黎彦哪知道莫觉现在身价近百亿,更想不到未来的日子,那些被莫觉偷过又送回去的名画,再次诡异地躺在了他家的浴缸里。
当然不是偷的,是高价买的。
黎彦当时的表情,比吓尿了还惊悚。
……
半小时后,黎俏坐在二楼的阳光房慢条斯理地吃着小蛋糕。
楼下的欢声笑语徐徐入耳,她含着甜腻的蛋糕,满足地眯起了双眸。
“缅国的事,我听说了。”
陡地,黎三低沉的嗓音从楼梯口传来,惊扰了黎俏的惬意。
她扫了眼径自入座的黎三,微微扬唇,“都过去了。”
黎三舔了舔腮帮,问道:“少衍真的没派人去……”
“三哥。”黎俏抿了下唇边的奶油,目光平静地侧目,“过去的事,不重要了。”
黎三喉咙一梗,直视着她的双眸,随即摇头失笑,“行吧,你倒是比我想得开。”
黎俏低头闻着奶油的香味,清淡地说:“不是想得开,因为他本来就没做错什么。”
黎三目光复杂地打量着黎俏,掌心落在她的头顶轻晃两下,“以后,要好好的。”
“嗯,会的。”
恰时,两人背后有脚步声响起,黎三回眸之际便站了起来,他对着商郁点头示意,“你们聊。”
两个男人错身而过的瞬间,黎三恍惚间听到了两个字:抱歉。
他身躯一颤,站定看向男人径直走向黎俏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商少衍大抵是听到了他和俏俏的谈话,那句抱歉是他的诚意。
黎三在原地久久驻足,论心胸,他自愧不如。
……
晚七点,黎俏和商郁回了久违的南洋公馆。
不知是不是错觉,两个月没见,她总觉得公馆四周的人少了很多,而且平台和草坪也有翻新过的迹象。
黎俏坐在公馆客厅,嗅着空气中熟悉的味道,狐疑地问:“公馆外面的人撤走了?”
“嗯,有事在忙。”男人端着温水递给黎俏,沉腰入座,眸光很深邃,“累不累?”
黎俏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还好。”
话音方落,商郁兜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很自然地掐断了电话。
黎俏:“??”
他从没在她面前有过这样的举动。
黎俏捧着杯子小口喝水,又觉得自己有点敏感想太多。
她垂眸思索了几秒,便借故洗澡起身离开了客厅。
黎俏步伐缓慢,绕过楼梯拐角时,不意外地听到了男人接起电话的声音。
还挺神秘。
临近八点,黎俏洗完澡就准备下楼找商郁,刚走出主卧就遇见了上楼送牛奶的落雨,“夫人,老大让你喝完牛奶再睡觉。”
黎俏点点头,“他呢?”
落雨一本正经地回答,“老大去公司了。”
“已经走了?”黎俏诧异地挑眉。
落雨应声,找了个非常恰当的借口,“老大两个月没回来,公司积压的文件太多,不能再拖了。”
黎俏扯了扯唇,转身慢悠悠地晃回了主卧。
落雨尽职尽责地提醒她喝牛奶。
黎俏坐在床角抿了一口,嫌弃蹙了蹙眉,不好喝。
落雨凝眉问道:“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黎俏说没有,就是牛奶味道不对。
落雨不尴不尬地抹了把脸,您还不如直接说我冲的牛奶不好喝呢。
第1020章:商郁彻夜未归
当晚,商郁彻夜未归。
黎俏实在太困倦,不到十一点就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葡银地下赌场。
贺琛修长的双腿搭在桌上,领口敞开几颗扣子,叼着烟吞云吐雾。
墙角,是耷拉着脑袋面壁思过六小时的贺敖。
“嗡嗡——”
一声震动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贺琛捞起手机看了看,接通的瞬间便轻佻地打趣,“这个时间你不陪女人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电话那端,是商郁。
男人低沉地说了几句话,贺琛不经意地扬眉,“他找你了?”
贺敖虽然背对着贺琛,但明显能听出他哥的语气不太对劲。
不多时,贺琛冷笑着说了句:“行,知道了,你别管,我自己处理。”
结束通话,他扬手就将电话丢到了老板台上,“贺敖。”
“啊,哥?”贺敖抖着腿徐徐转身,小心翼翼地觑着贺琛,“出什么事了?”
贺琛嘬了嘬腮帮,俊脸泛着阴沉,“想不想回帕玛?”
贺敖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想,我要跟着你。”
贺琛面无表情地睃他一眼,“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跟着你就有出息。”贺敖讪笑着搓了搓手,“哥,我能……”
话未落,贺琛便嫌弃地挥手,“去站好,让你动了?”
“哦……”闻此,贺敖只能不情不愿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再次回到墙角面壁。
他也想不到,他哥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体罚他,反正挺没人性的。
……
夜幕浓稠,贺琛心烦意乱,开车出门,并急速汇入了车流。
半降的车窗灌入呼啸的夜风,吹乱了男人额前的碎发。
不到二十分钟,车子停在了一处中高档小区的楼外。
贺琛下车,倚着前机盖点了根烟。
他再次掏出手机试图拨打尹沫的电话,但听筒里的提示音依然是无法接通。
贺琛舔着嘴角,仰头望着某扇没有开灯的窗户,三秒后,他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不就是个女人,他最不缺的东西。
贺琛抽完最后一口烟,转身就准备上车离开。
“贺、贺先生?”
贺琛略略抬眸,左侧的路灯下,尹母穿着保洁服有些局促地顿住了脚步。
“伯母。”贺琛还算礼貌地颔首唤了一声。
尹母犹豫着上前两步,手里还拎着打扫卫生的工具桶,“您是来找沫沫的吗?”
贺琛摩挲着指尖,扬唇否认,“不是。”
尹母双手攥紧工具桶,有些不知所措地弯了弯腰,“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柴尔曼家族失势后,尹家夫妇无处可去,只能留在南洋安度余生。
夫妻俩也没什么能力,公爵府被查封,连同他们名下的财产全部被充公。
尹母当了一辈子佣人,如今脚伤痊愈后就找了个保洁的工作来填补家用。
贺琛睨着她远去的背影,视线落在那只工具桶上,莫名有些烦躁。
尹家很缺钱?
……
次日,公馆。
清早八点黎俏就懒洋洋地晃进了客厅,她下意识寻找商郁的身影,但问过落雨才知道,他一夜未归。
黎俏支着下巴,看起来很没精神。
她想,他一定很忙。
毕竟从昨晚到现在,除了落雨其他三助手都不见踪影。
黎俏强行打起精神,吃过早饭就百无聊赖地往地下实验室走去。
临近晌午,许久未见的席萝不请自来。
落雨带着她来到实验室,还没进门就透过玻璃窗看到黎俏捧着一盘蛋糕在大快朵颐。
桌上原本用来做实验的器皿,还放着一只刚解剖不久的蓝色小章鱼。
席萝咽了咽嗓子,推门走进去,一阵快节奏的音乐环绕在偌大的实验室中。
她确定是个孕妇?
席萝随手将包包放在桌角,勾着椅子坐下,促狭地看着黎俏,“我以为孕妇都喜欢听轻音乐?”
黎俏含着小叉子看她一眼,随即就打量着她的手腕,“伤怎么样?”
“小伤,早好了。”席萝举起手腕在她面前活动了一下,眉眼笑意如初,“不怪我没照顾好伯父伯母?”
黎俏低头吃蛋糕,嗓音含糊地道:“废话真多。”
席萝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又忍不住在她肚子上摸了一把,“你竟然同意家衍爷卸任大主教?”
“卸任?”黎俏抬起眼皮,“什么时候?”
席萝扬了下眉梢,“你不知道?听说他前天就已经提交了卸任书。”
黎俏顿觉口中的蛋糕索然无味,她放下餐盘,表情淡了许多,“哦。”
现在知道了。
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要卸任。
许是看出了黎俏的狐疑,席萝靠着椅背,要笑不笑地揶揄,“你这几个月除了养胎,是不是没关注国际形势?
英帝柴尔曼的罪证公布之后,大批量民众请愿要求大主教出面整治贵族风气。你家衍爷已经被民众给予了厚望,全部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呢。”
黎俏直视着席萝,半晌才挑眉浅笑,“他不会回去的。”
所以,卸任是最好的办法。
英帝大主教的身份对他而言顶多是锦上添花,没什么实际的作用。
商郁已经被曝光在英帝的公众视野,若他一直不回去,难保不会被冠上不作为的帽子。
卸任,也好。
他身上的重担已经很多,何必再自寻烦恼。
席萝在公馆呆了半个多小时便准备打道回府,出门前,她拢了腮边的发丝,言笑晏晏地说道:“对了,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去帝京出差,基金公司那边的事,我已经安排了职业经理人,你没问题吧。”
“没有。”黎俏倚着玄关的矮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去帝京做什么?”
席萝挎着手包,眼神透着几分狡黠,“开拓业务。”
黎俏不信,但她选择静观其变。
……
时间转眼来到了傍晚,商郁还没回来。
黎俏等的心焦,低头摸着肚子,自言自语似的问道:“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你爸?”
肚子没什么反应,黎俏凝眉撇了下嘴角,“你怎么不动?”
然后,肚皮依然没什么动静。
黎俏悻悻地偏头看向窗外,感觉这孩子的反应有点迟钝。
人生艰难的小幼崽:“……”
不到七点,黎俏叫来落雨,让她开车送自己去衍皇集团。
落雨欣然答应,脚步轻快地走出客厅,然后就惊喜地唤道:“宗小姐?”
宗悦来了。
黎俏手掌搭着肚子,无奈地扯唇。
今天的访客似乎有点多。
宗悦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脱口而出,“俏俏,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黎俏托腮,不冷不热地挑眉,“大嫂,咱俩昨天才见过。”
“呃……”宗悦一怔,连忙拍了下脑门,“你看我,忙的昏天黑地,都忘了昨天的事了。”
虽说一孕傻三年,但黎俏的头脑就算怀孕也不至于察觉不到异常。
她瞥了眼桌上的蛋糕盒,“你少衍叔让你来的。”
“不是啊,黎君公出了,我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就想着过来陪陪你。”
“陪我干嘛?”黎俏懒懒地抬起眼皮,“怕我出门?”
宗悦一瞬间想夺路而逃。
她这个小姑子聪明像个先知,可如何是好哦。
宗悦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黎俏就撑着扶手站了起来,“正好都无聊,大嫂陪我去趟衍皇吧。”
“啊?”宗悦手指抠着沙发,感觉自己拖延时间不成,反而送了个人头,“俏俏,外面要下雨了。”
“走吧。”
黎俏挺着小孕肚不紧不慢地往门外走去,宗悦生无可恋地看向落雨,用唇语问道:“怎么办?”
落雨面无表情,爱咋办咋办吧。
她也无计可施了。
……
衍皇总部,随着车子驶入停车场,窗外落下了豆大的雨点。
黎俏肩头披着车厢里的小毛毯,走进电梯就给商郁拨了通电话。
接听的瞬间,她淡声问道:“在公司?”
男人磁性浑厚地嗓音回应,“嗯,等着急了?”
黎俏低眸看着自己手里的另外两部手机,笑得有些狡猾,“没有,不急,我到了。”
一阵无声的沉默从电话里传来,商郁低沉的声线含着薄笑,“来衍皇了?”
“嗯,两天不见,我来给衍皇送个饭。”
身后的落雨和宗悦如同两只鹌鹑,谁也不敢吭声。
黎俏从公馆出发的时候,就把她们俩的电话没收了。
别说通风报信,就算是发个短信都没机会。
而黎俏说完这句话就提前掐断了电话,乘着电梯直达顶层一零一。
她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商郁这两天到底有多忙。
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半,黎俏慢悠悠地走到办公室门前,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略显昏暗的光线,似乎并没开灯。
黎俏似笑非笑地拧开门把手,期间还玩味地回眸看着落雨和宗悦。
她抬脚往里走,来不及收回视线,侧脸直接撞进了坚硬宽阔的胸膛之中。
“唔……”
黎俏始料不及,随着腰腹被搂紧,她恍惚地仰头,不偏不倚地撞进了男人的沉眸之中。
“下雨了怎么还出来?”商郁就站在门口,俯首的姿态英俊且温柔。
黎俏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竟真的在公司……
这时,商郁拉住她微凉的手指,好整以暇地俯身笑问,“就为了给我送饭?”
哦,对,她是来送饭的。
黎俏眨了眨眼,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回头望着落雨,“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