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单纯不想让他们好过
黎俏在收藏室停留的时间有点久,半小时后商郁上来寻她。
门口,男人作势推门,恰好听到了黎俏的说话声:“帕玛市面上现存的产业,就剩下慕氏拍卖行了?”
“……”
“好,知道了。”
黎俏从耳边挪开手机,回眸就撞进商郁深暗的瞳中,她挑眉,“霍茫他们走了?”
“嗯,没选礼物?”男人徐步走进收藏室,见她两手空空,嗓音浑厚地笑问。
黎俏回身靠着窗台,扯了下嘴角,“没合适的,刚才在维纳斯选了一个。”
商郁随手拨开墙角字画上的红绸布,“何必麻烦,他不会在意这些。”
黎俏也心知自己舍近求远,刚才只是一时念起就给宗叔打了电话。
眼下,她反而不觉得麻烦了。
黎俏望着男人墨黑的身影,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听说过慕氏拍卖行么?”
商郁动作一顿,侧首睨向她,“拍品在慕氏?”
“一套针灸金针,管家会派保险公司送过来。”黎俏一瞬不瞬,信步走到男人的身侧,低眸看着那幅字画,语调很慢,“慕氏拍卖行现在的代理人姓梵,你说会不会是……”
闻此,商郁的唇边牵起一丝笑意,“梵闵礼。”
黎俏讶然扬眉,“你认识?”
她仔细观察着商郁的眉眼,并未看出任何难辨的深意,反而有种了然于心的淡然。
男人随意摆弄着画框,喉结起伏,沉声低语:“梵家的家主。”
黎俏眯起眸,似有所思,“慕氏灭门,和他们没关系?”
商郁掸了掸手指上的灰尘,拉着她走到窗前,“应该没有,慕氏拍卖行是梵家买下来的,也是唯一没办法更名的慕氏产业。“
“怎么讲?”
男人侧首和她对视,“慕家所有产业只有这家拍卖行把本家所有人都列为了股东。想变更主体名称,必须全体股东签字确认。签字可以伪造,但这其中有一个股东的备案信息是指纹。”
黎俏脑海中灵光一闪,陡地看向商郁,眼神也亮了几分。
不等她说话,男人就弯唇点了下头,“就是你想的那个孩子,大概是当初年纪小,所以没有她的签字笔迹,全都是指纹手印。”
黎俏一时间五味杂陈,即便帕玛慕家只活在那些故事里,但一份产业能把本家全族的人都列为股东,至少证明本家的关系很和睦。
稍顷,她拽了下男人的衬衫,“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商郁勾着黎俏的肩膀往怀里一带,目视着窗外,低声道:“听说。想知道具体的细节,可以回老宅问问咱爸。”
帕玛慕家唯一现存的产业,即便易主,仍旧是慕家存在过的痕迹。
……
傍晚来临,宗叔在确定拍品已经送达拍卖行后,便给黎俏打了个电话。
而此时,她和落雨已经来到了拍卖行楼下。
商郁没来,身为商氏的少主,他出现在帕玛太容易引起注意。
慕氏拍卖行坐落在帕玛老城区,主建筑是一栋颇具年代感的老式洋楼。
竖形的牌匾挂在墙体上,厚重昏黄的灯柱闪过,宛若梦回五十年前。
黎俏穿着黑色长裙从宾利车走下来,仰头细致地打量着古早建筑风格的拍卖行。
这时,落雨余光一扫,看到旁边车子上走下来一个人,便提醒黎俏,“黎小……夫人,那就是梵闵礼,旁边的是他最器重的女儿,梵媚。”
黎俏从拍卖行收回视线,不露声色地睃了一眼。
梵闵礼五旬上下,发丝乌黑,不见老态,帕玛的中年男人似乎都偏爱轻便的中山装。
他一手拄着拐杖,目不斜视地走向门前台阶,梵媚挽着他的臂弯,高昂着头颅略显骄傲。
“梵总,梵副总。”
经理恭谨地迎接他们走进旋转门,期间还能听到他的汇报,“那件拍品已经送到了保险室,鉴定师正在评估价值。”
梵媚眼尾上挑,越过梵闵礼看向经理,声线很清脆,“我们拍卖行又不是维纳斯的子公司,凭什么要给他们的客户提供便利?不管鉴定师给出的评估是多少,价格先翻两倍再说。”
经理四下看了看,讪笑着搓手,“梵副总,这……不太好吧。”
双方既然是战略合作关系,互行方便也是情理之中。
梵媚冷笑着甩了下长发,“有什么不好的,慕氏拍卖行是我们家的,又不是维纳斯的,按我说的做。”
经理见梵闵礼没阻止,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保险室。
而台阶下方的黎俏清楚地听到了这番谈话,抬起眼皮看了看慕氏拍卖行的招牌,“走吧。”
落雨:“??”
“夫人?”她亲眼看着黎俏不耐烦地转身就走,完全没领会她的意图。
拍卖行的大门都没进去,怎么就要走了?!
黎俏弯腰就钻进了副驾驶,等落雨上了车,她对着前方马路示意,“去商场。”
“那您要的东西……”
黎俏没回答她,反而拿出手机给宗叔打了个电话,“拍品撤回去吧。”
“……”
“十天后你亲自帮我拍。今天产生的所有费用从我的资金池里扣掉。”黎俏也不管宗叔那边作何反应,结束通话前又给了句评价,“慕氏拍卖行,信不过。”
远在南洋的宗叔一脸严肃地垂下手,二话不说就开始安排人撤回拍品针灸金针,并且以顶级会员不满的名义,连夜向维纳斯上层打了小报告。
开车的落雨被黎俏这一系列的骚操作惊呆了。
她双手负责方向盘,余光不停偷觑着黎俏。
“想问什么直接问。”黎俏捕捉到她斜眼打量的神色,扯着裙摆靠向椅背,语气似笑非笑的。
落雨摸了下鼻梁,“您是因为他们翻倍所以不想拍了?”
应该也不至于吧?
按照她对黎俏的了解,再贵的东西,别说翻两倍,两百倍她都买得起。
黎俏扭着脖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是,单纯不想让他们好过。”
落雨:“……”
您可真理直气壮。
黎俏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做,拍品翻倍确实无关痛痒。
但她很讨厌梵媚说的那句话。
慕氏拍卖行是他们家的?
第662章:帕玛明家
帕玛购物广场。
黎俏闲逛了几分钟,偶遇一家古董店,脚下一旋就晃了进去。
店内装修古香古色,在现代化的商场里别具一格。
黎俏随意瞅了瞅,指着一对镇纸让店员拿给她。
商纵海平素喜欢用毛笔写字,古董镇纸中规中矩,也算是投其所好吧。
这时,店员带着白手套把镇纸放在展览托盘上,黎俏目光扫过,意外看到托盘印布上的logo。
远看像花瓶,近看像鬼画符。
哦,靳戎的产业。
黎俏拨弄着淡青色镇纸,淡淡地道:“包起来吧。”
店员就没见过这么随意挑选古董的客人。
她特意把价格标签摊开,客套地提醒:“小姐,这是前朝粉青釉竹节镇纸,折后价八十三万。”
黎俏不紧不慢地点头,“发票不用开了。”
给那位自诩她干爹的靳戎省点税。
店员愣了两秒,呆呆地捧着一对竹节镇纸走到柜台开始包装。
恰在此时,门外走进来几个人。
打扮流里流气,举止很轻佻,但各个衣着不菲,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坏的公子哥。
走在最前方的男人身量超过一米八,气场略强,被几个人簇拥而来。
有人打趣:“明少,老爷子要是知道你亲自过来为他挑选贺礼,估计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吧。”
“那肯定的,明少平时深居简出,要不是老爷子过寿,八百年都看不到他出来一趟。”
明少……
这个姓氏,让黎俏想到了明岱兰。
当初白炎给她的资料并不完整,只有几段简略的介绍。
有关明家的信息不多,只知道明岱兰在嫁给柴尔曼公爵后,就和明家断了来往。
而帕玛如今的贵族体系,也没有明家的一席之地。
这些想法只是在黎俏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她甚至没有正眼瞧那位明少,自顾自地站在柜台边等着店员打包装。
很快,那一行人走进古董大堂,绕着博古架转了几圈,有人眼尖地捕捉到了黎俏的身影。
帕玛不缺美人,不少贵族血统的千金小姐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黎俏身形纤细,单看背影就很出彩,而她身边还站着挺拔修长的落雨,几个男人稍稍打量,便油腻地开始品头论足。
至于那位明少,正端详着一款瑞兽摆件,听到他们的话,抬眸略了一眼,恰好看见黎俏扭头和店员说话。
这个角度,露出了她精致姣好的侧脸。
明少呼吸一凝,借着博古架的缝隙一瞬不瞬地盯着黎俏。
他这种过于炽烈的目光,想让人忽略都难。
黎俏在柜台刷了卡,从店员手里接过包装袋,转身时睨着博古架甩了个冷眼。
明少也因此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神色微凉的脸颊。
他心下一紧,手中的瑞兽摆件“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
这声音,吸引了其他几个公子哥和店员的注意。
而黎俏没有任何停留,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古董店。
明少单手抓着博古架,眼睛黑沉沉地望着她们,少有波动的神色浮现出一丝惊诧和难以置信。
古董店门外,黎俏垂眸行走,平静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落雨接过她手中的包装袋,“那位明少应该是明家人,其他几个没见过,可能就是普通的公子哥。”
“明家?”黎俏偏头扬了下眉梢。
落雨颔首,“就是萧夫人的本家,帕玛姓明的家族并不多,而且都没什么名气。只有当年和商氏联姻的明家,一跃成了贵族。那位明少如果平时真的深居简出,很可能就是萧夫人背后半隐退的帕玛明家。”
黎俏沉思了几秒,“明家为什么隐退?”
“这个我不太清楚,他们已经隐退很多年了。”落雨思忖了几秒,又解释:“不过据我了解,当年的联姻明家本就高攀了商氏,可能两家联姻失败,担心家主发难。”
对于这样的猜测,黎俏不置可否。
商纵海如果要对付明家,别说他们半隐退,就算迁出帕玛,也不可能躲得开。
何况,明家到现在都完好无损,明岱兰又二嫁公爵府,有了更高的倚仗,还会怕吗?
这个理由说不通。
……
与此同时,一片由帕玛军部警卫员值守的老城区,大宅院的深巷里缓缓停了驶入一辆黑色的帕萨特。
在帕玛这座遍地是黄金的富有国度,帕萨特这种级别的车辆其实很少见。
要么是穷酸没钱,要么就是过分低调。
而这辆车的主人,大概是后者。
因为他配备了司机和保镖。
保镖从副驾驶走出来,拉开后座的车门,单手挡着车顶,毕恭毕敬地唤道:“三少爷,老宅到了。”
后座的男人掀开眼帘,迈腿下车,又看了眼座椅上的包装袋,里面是那只被他打碎的瑞兽摆件。
此人,明家三少爷,明承勋。
他眼底泛起嫌恶,声线平缓地吩咐,“把袋子丢掉。”
一百多万买了堆垃圾。
明承勋信步走进深院宅门,也不给管家通报的时间,直奔明家现任家主的书房而去。
他敲了敲门,“爷爷,我是承勋。”
书房里,良久才传来一声苍老的回话:“进来。”
明承勋推门而入,径直走到黄花梨木的桌前颔首,“爷爷,我今天出门遇见了一个人。”
明老爷子年过八旬,气色红润,戴着老花镜翻看着一本破旧的武侠书。
听到明承勋的话,他眯起眸,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谁?”
“一个……和您收藏的那张画像特别相似的姑娘。”
明老爷子深深看着明承勋,眉心皱起川字纹,“你看错了吧?有多像?”
“算不上一模一样,但最少七分相似。”
明老爷子把武侠书反扣在桌上,神色阴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明承勋匆匆抬眸,尔后又垂下头,“爷爷,千真万确,就在帕玛购物广场的一家古董店,如果您不信可以派人去把监控取回来。”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明老爷子面泛不愉地站起身,脚步缓慢地绕过桌子,走到明承勋面前,苍老的声音很低沉,“这件事,你还和谁提起过?”
第663章:婚礼暂时不举办
明承勋摇了摇头,“事关重大,我是从商场直接过来的,没和任何人提起。”
“嗯……”明老爷子负手叹了口气,“你给我烂在肚子里,谁都不准说。”
明承勋蹙眉看着他,“爷爷,需不需要我让人打听……”
明老爷子摆摆手,催促道:“不用,与你无关,回去吧。”
明承勋不得已只好退出书房,但他的心里却难以抑制地滋生出好奇。
那个女孩,和爷爷珍藏的那幅肖像画,几乎一模一样。
不论是神态还是容貌,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明承勋不知具体,但他曾经听父亲说过,明家在帕玛隐退,和那幅画上的女人有关。
不刻,管家接到明老爷子的电话,匆匆来到了书房。
刚进门,就见明老爷子单手撑着额头,低声喃喃:“出事了,出事了……”
“这……老爷子,您怎么了?”
明老爷子不停地叹气,沉默了良久才吩咐道:“你去帕玛购物商场,把那家古董店的监控带回来,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
……
第二天,黎俏和商郁回了商氏老宅。
大概是人丁稀少的缘故,每次回来黎俏总觉得这座宅子没什么烟火气。
除了随处可见的保镖和佣人,就只有商纵海和商陆父子长期居住。
主宅客厅,商陆一个人坐在侧首的太师椅中低头看着医书。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轻瞥一眼,条件反射似的合上书站了起来,“大哥。”
商陆对商郁似乎有着天性的惧怕。
他小心翼翼地扫了眼黎俏,撇着嘴没吭声。
商郁一身墨黑牵着黎俏背光走来,阳光洒在他们脚下,迈过门槛,男人开口的瞬间,商陆感觉温度骤降,“不会叫人了?”
他都服了。
每次大哥和黎俏在一起,都一定要让自己开口叫人。
生怕他忘了那女人是他大嫂似的。
商陆卷起手里的医书,睨了眼黎俏,不冷不热,“大嫂。”
黎俏对他点了下头当做回应。
她对商陆的冷淡无感,商陆同样对她敬谢不敏。
主要是担心自己发病,更害怕大哥锋芒如刃的眼神。
商郁带着黎俏入座左侧的太师椅,佣人刚送来两杯花茶,商纵海如约而至。
“丫头,不是昨天就到了,怎么今天才过来?”
商纵海身边伴着萧管家笑着走来,朗声打趣。
黎俏礼貌地站起身,下意识就开口:“伯父……”
“嗯?怎么还叫我伯父?”商纵海佯怒地隔空伸手点了点她,黎俏垂眸笑了笑,“爸……”
这称呼,着实有点难言。
对面的商陆,一脸惊悚。
才见了几面啊,都叫上爸了?
此时,商纵海笑意渐深,朝着萧管家摊开手,接过锦盒就走到了黎俏的面前,“这次来帕玛,打算呆多久?”
黎俏睇着他手中熟悉的墨绿色锦盒,弯了弯唇,意味不明地说道:“还没定,如果有必要,多留一阵子也可以。”
那锦盒里的东西,她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商纵海精光四溢的眸子凝着黎俏,听到她的回答,很是欣慰地点头,“难得回来一趟,多留些日子也未尝不可。”
话落,他递上了手中的锦盒,目光慈爱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虽然你们还没办婚礼,但礼不能废,这是给你的改口礼,别嫌少。”
“不会,谢谢爸。”
黎俏接过锦盒道谢,并把竹节镇纸的礼盒交给了萧管家。
此时,商陆懵逼地眨了眨眼,趁着商纵海和商郁说话的间隙,他昂首小声试探:“喂,你和我大哥……领证了?”
这是什么非人类的速度?
黎俏把锦盒放到旁边的茶台上,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端详着商陆。
他确实被保护的很好,那双和商郁略有相似的眸子里清澈的没有杂质。
生活在这样的家族,还能有这般待遇,他倒是极其幸运了。
商陆被她看的有些发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哼了一声,“你看我干嘛?”
然后——
“少珩,那是你大嫂。”
“她是你大嫂。”
两道低沉不悦的声音,分别来自商纵海和商郁。
商陆浑身一抖,闷着头不说话了。
商纵海走到上首落座,瞥了眼商陆,继而对萧管家道:“你送他回后院,那本医书背下来之前,别让他出门。”
商陆目瞪口呆,“不是,爸……”
“还不快去。”商纵海严厉地呵斥了一声。
商陆抿着嘴,敢怒不敢言,转身就出了门。
在商纵海等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眼底掠过一丝凝重。
其实商陆不傻,就算被保护的再好,从小到大也有过不少死里逃生的经历。
每次只要大哥回帕玛,父亲都会把他禁足在家。
商陆心如明镜,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
半盏茶的功夫,商纵海一直和黎俏寒暄话家常,除了询问黎家夫妇的近况,还问及了他们对婚礼的打算。
这时,商郁端着茶杯吹了吹热气,挑开眼尾看向上首,不答反问,“您老有什么安排?”
商纵海神色高深地拍了拍扶手,“婚礼是你们小两口的事,即便我有安排你会听?”
黎俏低垂着眼睑,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婚礼她没什么期待,而且现状来看,也不是举办婚礼的好时机。
如她所想,商郁呷了口茶,放下杯子就慢条斯理地翻卷衣袖,“婚礼暂时不举办,不管您有什么安排,都先往后放一放。”
商纵海没反驳,倒是看向黎俏,“这样也好,丫头没意见吧?”
黎俏浅浅一笑,“没有。”
见状,商纵海轻轻点了下头,“那就按你们说的办。这段日子正好是帕玛本土的开斋节,少衍你带着丫头没事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也不错。”
这种见识,黎俏本身没什么兴趣。
但从商纵海嘴里说出来的话,绝对是暗藏深意的。
她如果真的和慕家有关,在帕玛城中抛头露面,想不引起关注都难。
比如昨天那位打碎了瑞兽摆件的明少。
黎俏并不认为他是惊艳于自己的长相才会失态,或许另有原因。
第664章:哪有公平可言
晌午将至,黎俏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她看到发信人,便借机去了洗手间。
主宅内,商纵海目送着她的背影,待她远走才敛去眸中笑意,看着商郁深意十足地问道:“她昨晚去过慕氏拍卖行了?”
商郁从茶台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送到唇边,抬起眼皮醇厚的音色低了几度,“您派人跟踪她?”
商纵海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眯了下眸,“跟我说说,她是怎么知道慕氏拍卖行的?”
男人抿了口烟,随着薄雾溢出唇角,嗓音模糊地道:“我记得您当初和梵闵礼做过交易,慕氏拍卖行能保留至今,有您斡旋的结果吧。”
父子二人谁都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在彼此间隐隐发酵。
稍顷,商纵海命佣人续茶,目光扫过被黎俏放在茶台上的锦盒,意味深长地道:“她要不是昨晚去了慕氏拍卖行,那剩余的三十页文件,短时间内我是不会交给她的。既然她已经产生了探知真相的欲望,你就别拦着了。”
商郁弹了下烟灰,缓缓侧目,“您应该知道,几十年前的血海深仇放在她身上并不公平。”
“这天下,哪有公平可言?”商纵海似讥似讽地望向门外,眸光也变得绵长而悠远,“她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不管最后怎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啊,只要帮我保护好她就行了,其他的都交给她自己定夺吧。”
……
另一边,黎俏寻了个无人的角落,举起手机就拨了个电话。
白炎秒接,且没有多余的废话,直言不讳道:“公爵府最近很平静,暂时没什么异动,柴尔曼公爵这两天都在接见政客和幕僚,也看不出异样。”
闻此,黎俏靠着一棵古树,回了句哦。
电话那端安静了片刻,伴随着鼠标点动的声音,白炎又说:“想混进公爵府没那么容易,我们的人在庄园附近盯梢二十多个小时才摸清了路数。你那朋友真能混进去的话,公爵府的皇家骑士就可以下岗了。”
黎俏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笑非笑,“别小看一个佣兵老大的伪装能力。”
说罢她又叮嘱白炎继续追踪,尔后就挂了电话。
云厉一直找不到,时间越长,危险系数就越高。
黎俏揉着额角,免不了有些担心。
去英帝不现实,公爵家族眼线众多,贸然前往一定会引起他的警觉。
外人确实混不进公爵府,但身在其中的……倒是有一个人。
只是该用什么办法悄无声息地联系她呢?
黎俏惆怅地蹙起眉头,暗骂了几句沈清野,就这一瞬间,她陡然掀开眼帘,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应运而生。
普通人没办法走进公爵府,倘若师出有名呢?!
黎俏摩挲着手机屏幕,辗转思索了几秒,微微一笑,眼底精光大盛。
远在爱达州的顾辰,打了个喷嚏,后脑勺又开始冒凉风。
莫名感觉有人要算计他。
三分钟后,黎俏打出了一通越洋电话。
顾辰狐疑地看着来电显示,右眼皮跳了跳,理智告诉他不能接,但手指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第665章:有了就生
十分钟后,黎俏回到了正堂,而爱达州的顾辰,把手机丢到桌上,揉了揉后脑勺的碎发,哼笑出声。
他还在想方设法地给萧叶辉制造麻烦,不料这么快机会就来了。
……
午饭后,商纵海接到秘书的电话,便出门去了药堂。
黎俏靠着后院鱼池的藤椅,偶尔往池子里投鱼食,眼睛反射着水面的波光,潋滟至极。
男人慵懒地叠着双腿,单手撑着额头,衬衫领口微微敞着,那双深邃惑人的眉眼瞬也不瞬地看着黎俏。
落雨则站在不远处候着。
他们二人没什么交流,却给这个午后平添一抹温馨的安宁。
不多时,黎俏拍掉指尖上的碎末,往后一靠,侧首撞进商郁的眸中,“梵闵礼算世交?”
男人垂下眼睑,抽出一张纸巾,越过中间的茶台递了过去,“不算,印象里没什么交际。”
黎俏把纸巾揉成一团,翘起腿晃了下脚尖,“那他今晚过来是想攀交?”
方才在饭桌上,商纵海透露了一个消息。
今晚梵闵礼要登门拜访,让他们留在老宅不要离开。
许是在慕氏拍卖行门前的所见所闻,黎俏对梵家没什么好印象。
商郁匀称的骨节顶着茶盏推到她的面前,勾起唇角,语气略玩味:“大概是想让你从梵家夺回慕氏拍卖行。”
黎俏扶着盖碗杯目光一顿,稍顷,失笑,“商爸还真是看得起我。”
夺一家拍卖行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是,她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如果慕氏拍卖行是梵家以正常渠道买下来的,强行抢夺只会适得其反。
此时,商郁回眸往后院眺望,那里是他曾经的私宅。
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茶台角,“不准备看文件?”
黎俏指尖摩挲着锦盒绒布,眼神扫过四周,“回庄园再看吧。”
老宅虽然安静,但只是表象。
这里处处都藏着人,保镖无数,究竟有没有异心者谁也说不好。
闻声,商郁不紧不慢地起身,拾起桌上的锦盒,并对黎俏摊开手,“不用特意回庄园,我带你去个地方。”
黎俏倒是没多想,攥着他的手指借力站起来,绕过鱼池就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远离了前院的嘈杂喧嚣,石板小径前方那座拱桥以及红墙黑窗的洋楼入目时,黎俏闪了闪神,不经意地抿唇笑了。
他的私宅,他们真正开始的地方。
随着脚步趋近,黎俏抬眸打量着洋房的建筑。
三楼有个尖塔房,她好像没去过。
入了门,沉暗的色调一如当初,幽静,古典。
两人入座客厅的沙发,高窗半敞,隐隐能听到拱桥外潺潺的水声。
桌上摆着两杯热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送进来的。
黎俏把锦盒放在腿上,拨开暗扣,锦盒却突然被商郁夺走。
她不解,幽幽挑眉,“怎么了?”
男人顺手把锦盒放在桌上,圈着她的腰把人抱到了怀里。
黎俏怔怔地望着窗外午后的骄阳,双手撑着他的肩膀,表情一言难尽,“你……”
男人的俊脸埋在她的颈窝,薄唇一下一下浅啄,嗓音沙哑又磁性,“让你休息很久了。”
黎俏偏头闪躲,无奈地喟叹。
上一次……是在黎家领证那晚,他毫无节制,累得她好几天缓不过来。
后来临近三堂考核,确实有一阵子没亲热了。
但是,现在是白天!
黎俏推着他,指尖安抚似的插入他的短发中轻轻摩挲,“就不能等等?”
“在这试一次,嗯?”
黎俏感受着他喷洒下的炽烈呼吸,扯唇反问,“我能拒绝么?”
男人静了几秒,就在她以为他会付出实际行动之际,他低醇地允了她,“可以。”
黎俏:“??”
真的可以?
她将信将疑地后仰,拉开少许的距离审视着商郁。
“怎么?”男人染了欲望的眸子落在她的唇上,扣着她的后颈压下俊脸吮了吮,“想继续?”
黎俏机械地从他腿上下来,罕见地有点不在状态。
他今天怎么如此通情达理?
黎俏心不在焉地拿起锦盒,翻开就嗅到了一阵墨香。
然后,她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她想好好看文件,但他一直在闹她。
确切的讲,也不是闹,而是……撩拨。
也就不到五分钟,黎俏坐不住了。
她面无表情地把锦盒丢到桌上,呼吸微乱,低头看着被解开的衬衫扣子,抹了把脸,浑身着了火似的难受。
他才不是通情达理,而是曲线救国。
他在逼她……主、动。
至于商郁,慵懒矜贵地叠起双腿,一派正人君子的姿态,慢条斯理地咬着烟,在她面前吞云吐雾。
察觉到黎俏略显控诉的眼神,他扭头吐出薄烟,又伸手扯了扯衣领,露出肌理分明的蜜色胸膛,“怎么不看了?”
此时的商郁在她眼里,就是四个大字。
道貌岸然。
黎俏压着心头的小火苗,眯眸看着被他含在嘴里的烟卷,伸手夺过来,送到自己嘴里吸了一口。
这一幕,让男人原本好整以暇的神色微妙地变了变。
商郁危险地眯起眸,眉骨略沉,紧抿着薄唇把剩余的半支烟拧在了烟灰缸里。
他还没继续接下来的动作,黎俏双手抓着他的衬衫领,拽到面前就仰头堵住了他的唇。
一口薄烟被渡了过去,淡白的雾气从两人唇边散开。
商郁本意如此,接下来不过顺势而为。
迷乱之际,黎俏听到低沉的笑声隐隐响在耳畔:“还要看文件么?”
……
两个小时后,阳光西坠。
黎俏望着主卧的天花板,面无表情地怀疑人生。
餍足的男人从浴室走出来,单手压着床沿,俯身摸着她红润的脸颊,“累了?”
黎俏懒洋洋地瞥他一眼,很好地诠释了媚眼如丝这几个字。
她轻叹一声,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刚才是不是没戴?”
商郁薄唇弯起笑弧,拨开她耳际的碎发,眼神很专注,“忘了准备,有了就生,嗯?”
黎俏摇头,拒绝的很干脆,“不行。”
第666章:致命的弱点
商郁唇边的弧度沉了几分,眼神微暗,良久都没有说话。
他身上任何一点变化黎俏都能敏锐地察觉到。
何况是生孩子这种敏感的话题。
黎俏捂着胸前的浴巾坐起来,抿了抿嘴角,直视着商郁,“现在并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
最后那几个字她都没机会说出口,男人就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尔后转身离开了卧室。
空气中留下了一句话:“我去配药。”
黎俏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表情很淡。
难道他真觉得现在要孩子很合适么?
内忧外患一大堆,她若真的怀了孕,那得是多大的软肋?
到时候别说保护孩子,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她可以依靠商郁,可世人永远也猜不到意外和明天。
当年的萧夫人明岱兰,有着公爵府最强悍的骑士队保护,最后不还是遭了算计。
黎俏甚至能够想象,当她连自己都不能保护的时候,就会成为商郁致命的弱点。
……
怀孕这件事,在黎俏喝下那碗由商郁亲手配的避孕中药后,他们谁都没有再提及。
可是不提,不代表没有痕迹。
这大概是商郁第一次让黎俏吃下了避孕药。
因为突然想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一个像她的女孩,或许他能从这个孩子的身上,看到和黎俏小时候重叠的影子。
此时,商郁孤身站在三楼的阳台,斜坠的夕阳落了他满身,却依然驱不散那抹清寂的孤冷。
不想生,就不生吧。
男人双手搭着阳台的栏杆,轻声叹息,不刻就回了主卧。
房间里,黎俏不在,浴室的门开着,他随意扫过,并未停留,也因此没有嗅到浴室里飘荡的中药味。
商郁蹙眉去了楼下客厅,依然没找到她的身影。
与此同时,黎俏已经走出了洋房。
她疾步走过拱桥,看到前方蹲在溪边抽烟的落雨,对她招了招手。
落雨很敏锐地看到了黎俏微微发白的嘴角和暗红的眼尾,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她情急之下也忘了改称呼,脱口问道:“黎小姐,你怎么了?”
黎俏回头看了一眼洋楼,又朝着前方示意,“跟我来。”
落雨不解,把烟随手丢掉,跟上了她略快的脚步。
“商爸回来了吗?”黎俏边走边问,一向懒散的姿态透着少见的紧绷。
落雨顺势掏出手机,“我问问萧管家。”
“嗯,快点。”
黎俏淡声催促,她的反常让落雨不敢大意,很快就拨通了萧管家的电话。
得到了对方的回复,落雨捂着听筒,告知黎俏:“家主回来了,正在后院茶室。”
黎俏滚了滚嗓子,很压抑地低语,“带我过去。”
……
十分钟后,黎俏脱力般坐在茶室里,睨着给她号脉的商纵海,淡声道谢:“爸,麻烦了。”
落雨就站在她的背后,能清楚地看到黎俏耳后和手腕上冒出来的红疹。
好像是过敏的症状。
黎俏没告诉任何人,半小时前商郁给她的那碗避孕药,短时间内就引起了激烈的过敏反应。
幸好当时他不在房间。
而黎俏因过敏把那碗药全吐了。
眼下,商纵海还没出声,落雨的电话就响了。
黎俏一瞬回头,“告诉他,我在茶室询问翻译文件的细节。”
落雨难言地看着她,抿了抿唇,接起电话便原样重复了一句。
黎俏阖眸叹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不少。
商纵海何等精明,不消多问就猜出了大概。
他挥手让落雨去门外等着,又吩咐萧管家去药堂拿药,待他们二人离开,他才看向黎俏,眼神颇为震动,“少衍给你配的药?”
“嗯,里面可能有过敏成分,我以前很少吃中药。”
黎俏自知这件事瞒不住商纵海,索性就开门见山。
商纵海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疹,“为什么不告诉他?”
“意外而已。”黎俏语气很淡定,忍着红疹的痒痛,轻笑道:“过敏反应很常见,而且我之前吃过他配的药,这次的问题在我。”
商纵海目光深了几分,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禁垂下眼睑,神色难辨。
稍顷,他抬眸舒展眉心,安抚道:“他给你配的药,里面可能有刺激胃的药材,问题不大,一会吃了药就没事了。”
说话间,萧管家已经拿着药去而复返。
黎俏舒了口气,吃完抗过敏药,她又接过药膏往手腕上涂了一点,抬起眼皮问道:“多久能消?”
“怕少衍看见?”商纵海温和地笑了笑,“半小时左右就不会有痕迹了。”
就这样,黎俏在茶室里呆了四十分钟。
在她身上的红疹全部消掉后才折回后院的私宅洋楼。
落雨眼神很复杂地跟在她身边,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替商郁说话,“黎小姐,老大不会害你……”
黎俏步伐顿了顿,又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当然。”
“那您刚才……”
黎俏弯唇,不紧不慢地踏上拱桥,“既然是意外,没必要告诉他,你也不要说。”
落雨低下头,欲言又止。
这时,洋楼近在眼前,黎俏却缓缓停下了脚步。
她侧身看着落雨,细声提醒,“我之前在文溪岛吃过他配的药,如果他的药方有问题,为什么那次我没事?”
落雨陡地抬头,“您的意思是……”
黎俏仰头看了看洋楼,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有问题的不是他,是有人在制造问题。”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倘若商郁知道她今天因为那碗避孕药而过敏呕吐,这件事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就没办法控制了。
上一次的萧夫人,这一次的她。
商郁的内心再强大,怕是也没办法坦然面对自己亲手配的药接二连三出现问题。
而这里,是商氏老宅,他年少噩梦开始的地方。
她因他的药过敏,是有人企图在暗中让他重温噩梦。
黎俏眯起眸,目光中冷意交织,“落雨,帮我的忙。”
“您说。”
黎俏呼吸微沉,头脑清醒地说道:“去帮我买盒紧急避孕药,再查一查,今天下午少衍配药的过程里,都有谁接触过他。”
第667章:老宅没有监控死角
黎俏神情自若地走进了洋楼,橙黄色的夕阳余晖顺着门缝漏进暗红的地板上,她的身影被拉得斜长,紧随而来的便是漂浮在四周的烟味。
商郁双腿交叠坐在客厅,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黎俏走上前,侧身靠着椅背,手指扫过他的肩头,“干嘛抽这么多烟。”
男人放下长腿,把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他没看她,却睇着摆放在茶几上的锦盒,沉声问道:“翻译文件看完了?”
黎俏心下一紧,同样看向了茶几。
那只锦盒的位置都没有移动过,他大概是有所怀疑,才会这样问。
黎俏眉眼闪烁,如实道:“还没有,就是想到一件事,所以去找商爸问问。”
“什么事?”商郁偏头,微微仰身睨着她。
黎俏做足了心理准备,弯唇解释,“文件说,当年抓捕过程里,劫匪的车冲下了大桥,后来打捞尸体也没找到那个孩子,所以我去问问,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这些内容是纵情前看到的。
现在拿出来当借口,倒也合情合理。
此时,男人沉郁的神色渐渐柔和,拉着她用力一拽,就带到了怀里。
商郁抱着她的力道很大,隐有失控的迹象。
黎俏安稳地坐在他腿上,也不挣扎,瞄了眼烟灰缸,手指爬上他的轮廓,轻声哄道:“我去之前没找到你,所以就自己过去了。”
男人的下颚垫在她的肩头,有力的臂弯一言不发的搂紧了她。
黎俏挪了挪姿势,言笑晏晏,以退为进,“我还以为你会过去找我。”
商郁喉结滑动,低声道:“吃了药有没有不舒服?”
他说着就捧起黎俏的脸,目光望进她的眼底,藏着一丝紧张。
黎俏摇头,一脸轻松,“能有什么不舒服?我又不是没吃过你配的药。”
男人薄唇微侧,拇指摸着她的唇角,“以后不吃了。”
黎俏和他四目相对,挑了下眉梢,“吃药很正常,你别瞎担心。再说,我现在不想生孩子……”
商郁打断她的话,幽叹着拥她入怀,“现在的确不是好时机。”
情动的时候没有多少理智可言,一时念起,才有了某些冲动。
而黎俏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两人安静地相拥片刻,黎俏确定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稍稍松了口气。
转眼,时间来到五点一刻。
前院来通报,梵闵礼和他的女儿已经到了。
萧管家也转告落雨,家主让商郁先去趟议事堂。
黎俏望着商郁,对门外昂头,“那你先过去,我一会直接去月斋堂。”
男人的掌心落在她头顶揉了揉,“记得带上手机。”
“知道了,快去吧。”
黎俏站在洋楼门口,目送着商郁踏过拱桥的身影,不经意地笑了笑。
现在的状态,还真的有种妻子送丈夫出门的即视感。
黎俏看了一会,尔后睇着身畔的落雨,“进来说。”
客厅里,落雨掏出紧急避孕药,又转述了一遍医嘱。
黎俏看了看药盒的注意事项,往嘴里送了一片,端起茶杯抿了口水,将药盒还给了落雨,“处理掉吧,别被发现。”
落雨点了点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窗外,随即低声道:“我查过了,今天下午老大配药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接触过他。”
黎俏毫无意外地抿了下嘴角,“连佣人也没有?”
这和萧夫人出事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落雨表情格外严肃,“的确没有,我通过红客的系统入侵了老宅各处的监控,抓药、配药、熬药,全都是他亲力亲为。”
果然诡异。
难怪萧夫人会恨透了商郁,她那般心性的女人,断不会草率地下结论。
当年事发,也一定派人调查过。
可最后的真相,全都指向了商郁。
黎俏回身坐下,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膝盖,“老宅有没有监控死角?”
落雨口吻艰涩地说道:“老宅各处角落全部在监控覆盖范围内。所有的后厨区域,煎药的药房,包括各个主子的私宅附近,都有监控点位。”
似是怕黎俏不信,她默了默,又补充,“就算是公共洗手间,门口长廊也有覆盖。”
简言之,在商氏老宅能见范围内的活动区域,一切都无所遁形。
萧夫人当年那么疼商郁,要不是调查结果让她心灰意冷继而由爱生恨,或许他们母子俩也就不会走到今天。
如果是人为,那么商氏里包藏祸心的人到底潜伏了多少年。
可若不是人为,或许真的只是个意外?
毕竟,她和商郁在私宅欢.爱只是一时兴起,包括他没使用安全措施,这种事谁能提前预料?
商郁是什么人?
冷漠敏锐到骨子里的男人,真有人暗中接近动手脚,他会发现不了?
这么多年他陷入自责,任由萧夫人对他言语攻击,无非是因为……除了他,确实没人碰过那些药。
黎俏思考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头脑愈发混沌,仿佛陷入了某种思想误区。
暂时理不出头绪,她揉了揉额角,看了眼时间便说道:“走吧,先去月斋堂。”
落雨其实比她更希望查到线索,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好。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会伤害黎小姐,唯独老大不会。
他用命护着的人,怎么舍得伤她分毫?
而下午她又亲眼看着黎俏隐忍着过敏的痛苦,第一时间远离了老大的视线,那一幕落雨内心受了很大的触动。
他们两个人,平素不善表达,却都竭力地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彼此。
这般眷侣,是谁要离间他们?!
……
月斋堂。
黎俏还没靠近,就看到佣人陪着一个女人在生态园四处闲逛。
距离虽远,她看得很清楚,是梵媚。
落雨说过她是梵闵礼最器重的女儿,慕氏拍卖行的副总。
黎俏淡淡地睃了她一眼,也没想打招呼,走过廊下的石板路就进了月斋堂。
梵媚一回眸,恰好捕捉到她的背影,即便没瞧见正脸,也能看出那是个非常年轻的姑娘。
商氏家主膝下并没有女儿,那她是……
第668章:拍卖行股权转让
梵媚似有些紧张地理了理裙摆,睇着身边的佣人,打探道:“她是谁?”
佣人不敢多话,假装没看见,“梵小姐,你指的哪个人啊?”
梵媚不耐地扯了下嘴角,人都进去了,这佣人反应太迟钝了。
没一会,梵媚跟着佣人步入了月斋堂。
古朴典雅的饭堂被生态园环绕,身在其中颇有些皇家园林的意境。
梵媚进门就开始寻找黎俏的身影,视线逡巡而过,很快就在侧厅看到了她。
单论衣品,梵媚自认为略胜一筹。
她穿的是当季新款的高奢抹胸长裙,而对面那姑娘的打扮,过于随意了。
宽松的T恤和铅笔裤,休闲风,虽高挑,却看不出身材优势。
梵媚挺了挺自己傲人的胸脯,走进偏厅寻了个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安静地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黎俏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正眼瞧梵媚一眼。
两人共处一室,不尴不尬的。
好在,不到十分钟,商纵海浑厚的声线就从门外传来,“这俩丫头估计都等不及了。”
说话间,三个男人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商纵海和商郁并肩入内,梵闵礼拄着拐杖稍稍落后了一步。
黎俏敛眉起身,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梵媚,果然看到她张望着门口的方向,上挑的眼尾明显放光。
堂中摆着一张八角桌,黎俏自顾自地走到了商郁身边。
商纵海入座上首,对着黎俏招呼道:“丫头,这位就是慕氏拍卖行的老板,你叫他梵叔就行。”
黎俏唤了声梵叔,跟着商郁坐下,梵媚姗姗来迟。
“商伯父,好久不见。”梵媚似乎自来熟,走到梵闵礼的跟前,就单手捂着胸口微微弯腰问好。
礼仪倒是没话说,但她刚才眼里放光的神情,让黎俏略显不喜。
商纵海压了压手腕,“不用客气,快坐下吧。”
如此梵媚和梵闵礼在左,商郁和黎俏在右。
这样的座位分布,只要梵媚抬头,就能看到商郁。
黎俏偶尔用余光睨她,几次都看到了梵媚偷偷打量她男人的举动。
尤其是那对傲人的双峰就在眼前,这种场合穿这种服饰,司马昭之心。
黎俏举杯喝了口茶,很隐晦地看了看自己。
她这对C也不差,奈何藏得深……
男人好色,这是本能。
梵媚此举有意露肉,商郁会不会看?
黎俏放下茶杯,对梵媚的感官又差了几分。
这是第一次有女人穿着抹胸裙如此近距离地坐在他们面前。
黎俏抿着嘴,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桌下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捏住了商郁的指尖。
男人勾唇看了她一眼,稍稍侧身,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了?”
黎俏面无异色地扬起微笑,斜睨着商郁,声音很小却吐字清晰地叮嘱,“一会好好吃饭,没事别抬头。”
商郁眼底缠着笑,唇角的弧度也加深了不少,从善如流地道:“好。”
知道维护主权了,有进步。
两人交换视线,黎俏心满意足地松开了他的手。
不多时,佣人开始上菜。
商纵海也适时开口道:“老梵,你应该还记得,我之前说过要转让慕氏拍卖行的股权的事。”
梵闵礼连声点头,“记得记得,您这是打算转给商少主?”
黎俏和商郁动作一致地看向了商纵海。
他有慕氏拍卖行的股权?
这事,很明显商郁也不知道。
黎俏指尖微微蜷缩,微微心惊于商纵海的手段。
该是有多么深谋远虑才能一步步把她引到帕玛慕家这条船上。
她甚至不需要深想就能猜到他要把股权转让给谁……
这样的场合下,当着梵家人的面,那份股权书她连婉拒都说不出口,俨然是盛情难却。
难怪梵闵礼会突然造访老宅,这一切都是商纵海有意的安排。
果不其然,商纵海接下来的话,和黎俏的想法如出一辙,“不是给少衍,是给我家这个丫头,东西你都带齐了吗?”
梵闵礼诧异地望着黎俏,稍顷才点头,“带齐了,媚儿,东西呢?”
梵媚短暂一怔,堪堪从商郁的脸上挪开视线,略显歉意地说道:“爸,我落在车上了,我现在去拿。”
“你这孩子,整天都在想什么?!”
梵闵礼嗔了她一句,并催促她快去拿。
梵媚走后,黎俏眉心微蹙,有点烦。
昨晚上在拍卖行门前看到的梵媚,虽然算不上雷厉风行,但总也担得起一句梵副总。
可她今天在月斋堂的表现,就像个怀春的少女,心不在焉错误百出。
是因为商郁?
黎俏幽幽转眸,视野里的男人哪怕沉默静坐,也确实是一尊吸睛的磁场。
更遑论那张俊脸还过分夺目。
黎俏无声喟叹,脚尖在地上碾了碾,私心里开始琢磨……要不就把慕氏拍卖行夺过来吧。
很快,梵媚去而复返,她把文件递给梵闵礼,重新掖着裙摆落座。
这一去一回可能有点着急,她呼吸微喘,胸口起伏的更剧烈了。
黎俏越来越烦,直到商纵海把那份股权转让文件从桌上推过来,她定定地看着,迟疑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商纵海老神在在地呷了口茶,满目慈爱地开腔,“丫头,不能不要,签了吧。”
不论是被迫还是无奈,黎俏都被这份转让协议打得措手不及。
确实,她不能不签,否则打了商纵海的脸,落得个不知好歹的名声,也让外人看了笑话。
黎俏拿起桌上的钢笔,再诸多变更文件上缓慢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天,她和慕家终究还是产生了避无可避的联系。
……
股权协议签署完毕,梵闵礼又重新收到了公文包里,“商老,文件我先带回去了,等办完所有转让手续再跟您说。”
黎俏看的很清楚,梵闵礼对商纵海的行为举止充满了恭谨和敬畏。
慕氏拍卖行能保留至今,只怕商纵海功不可没。
黎俏压下心头起伏的情绪,开餐后便低头吃菜,暂时静观其变。
这时,沉默良久的梵媚突然打破了桌上的沉默,“商伯父,今天……少珩不在吗?”
第669章:药方
少珩,商陆?
黎俏咀嚼着食物,悄然看向梵媚。
也就是这一瞬,她清楚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娇羞神态。
所以……
黎俏咬着筷子转过头,眼中噙满了惊异。
梵媚不是为了商郁而来?
不刻,商纵海朗声笑道:“估计又在后院废寝忘食了,老萧,去叫他过来。”
梵媚一听商陆要来,覆满了神采的双眸乍亮。
黎俏低着头开始扒饭,多少有点尴尬。
好像误会梵媚了。
回想方才她虽不停打量商郁,但似乎没有太多暧昧的杂质,好奇和审视居多。
而她在侧厅里眼睛放光的原因,也是以为……商陆来了?
头一回,黎俏对商陆这位小叔子的存在,感到了一丝欣慰。
慕氏拍卖行,还是先留着吧。
……
约莫过了几分钟,商陆满脸沉闷地跟着萧管家来了饭堂,他左右看了看,径自寻了个最靠边的位置坐下。
商纵海出言介绍,“这是你梵叔,那是小媚,我记得你们好像认识?”
商陆叫了声梵叔,看向梵媚之际,动作很谨慎地往旁边挪了挪,生怕她恶狼扑食。
梵媚,他确实认识。
几个月前,他们两波人在帕玛夜店意外偶遇,陆希恒那个傻逼恰好认识梵媚她哥。
结果,那天晚上梵媚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个劲儿的往他身边凑,意图很明显,害得他回来吐了一宿。
此时的八角桌前,自打商陆出现,梵媚那双眼睛就几乎黏在了他的身上,偶尔和他搭话,偶尔给他加菜,很主动的进攻。
这一幕,让黎俏心里舒坦了不少。
商陆,还是有用的。
用餐过半,商陆没吃几口就匆匆放下了碗筷,“爸,梵叔,我先回房了。”
梵媚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暗淡了下来。
商纵海蹙了蹙眉,“着什么急?你梵叔和小媚难得来一次,你给我坐下。”
商陆不情不愿地往椅背上一靠,随口扯谎:“怎么不着急,有个医书上的药方我一直没弄明白,刚看到关键的注解您就把我叫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顷刻间,黎俏先前混沌的思绪,宛若拨开了云雾。
她停下加菜的动作,一眨不眨地看着白米饭。
只怕,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商郁配药的过程里有没有人接近过他。
毕竟这是最容易在药汤里动手脚的捷径。
可如果真正的问题出在药方呢?!
萧夫人当年一定查过真相,极有可能也和她一样陷入到思维误区。
商郁是中医世家医术传承的少主,他的医术来自萧夫人,也会有商氏的教导,惯性思维没人会怀疑药方的真实性。
就连她自己也在第一时间做了相同的判断,首先考虑被人嫁祸的可能。
他们都一样,对商郁配出来的药,有绝对的信任。
这个下意识的反应,极容易令人忽略某些不可能的可能。
黎俏捏着筷子,低垂着眼睑呼吸沉了许多。
这会儿,她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还在商陆和梵媚的身上,从兜里拿出手机,悄悄给落雨发了微信。
一顿饭,在半个小时后结束。
饭后,一行人移步到侧厅休息区。
商陆已经溜之大吉。
商纵海和梵闵礼还在聊着慕氏拍卖行的近况,梵媚偶尔往门外看一眼,显得心不在焉。
黎俏表面无异,但心情却无比沉重,她睨着商郁,斟酌着在他身侧低语,“我出去透透气。”
男人眯起眸,浓眉泛起淡淡的褶皱,“陪你。”
“不用。”黎俏笑吟吟地拍了他一下,“客人还在,咱俩都出去不合适。”
商郁勾了下薄唇,眸光高深,“别走远。”
黎俏说知道了,随即绕过茶几,对着商纵海和梵闵礼歉意地点了点头,转眼就消失在了偏厅的门口。
……
门外,落雨不在,只有萧管家和几名佣人静候着。
黎俏假意在四周闲逛,她的时间并不多,太久的话一定会引起商郁的警觉。
她走进生态园,遇到佣人就低声问道:“商陆的私宅在哪儿?”
“啊,黎、黎小姐,您找二少爷吗?”
黎俏点头,“带我过去。”
佣人见她眉目清冷,丝毫不敢多问,沿着生态园里的小路飞快地往前走,途中还不忘介绍老宅内的景观标志。
足足用了七八分钟,一座独栋的阁楼出现在前方一片药园附近。
佣人随手一指,小声嗫嚅:“黎小姐,就是那儿,不过二少爷的私宅不允许女人进去……”
黎俏置若罔闻,挥退佣人,漫步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商陆正在自己药园的吊椅上哼着歌喝啤酒,小资的很。
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在为药方苦恼。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趋近,商陆板着脸,“啤酒放下,出去吧。”
黎俏走上前,看着吊椅旁边的矮几,顺势拿起啤酒罐,打开拉环灌了一口。
商陆疑惑地从吊椅内探出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又缩了进去。
尼玛,女人!
谁把她放进来的。
黎俏仰头灌了半罐啤酒,浮躁的情绪逐渐平缓。
她就站在吊椅旁,保持着适中的距离,“进屋,我有话问你。”
商陆扒着吊篮,支支吾吾,“你你、你先后退几步。”
“速度。”黎俏没什么耐心地催促他。
商陆手脚并用地从吊篮里走出来,警惕地扫着黎俏,脚步匆匆地往房间里走去。
太吓人了。
他现在已经开始难受了。
阁楼内,黎俏走到沙发跟前坐下,手里的啤酒罐已经被她捏变形了,“你的医术是谁教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商陆闪了闪眸,“爸妈都有,还有药堂的药师。”
黎俏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少衍呢?谁教他的?”
“和我一样。”商陆见黎俏在沙发上稳坐如山,松懈了戒备,反问:“怎么了?”
黎俏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开门见山,“商氏有多少个避孕和保胎的中医药方?”
商陆被她的问题砸懵了,“这……我没研究过。”
他都碰不了女人,更别提给女人看病了。
和女性相关的病症类型,都不在他的学习范围之内。
黎俏放下啤酒罐,幽叹道:“能不能帮我查查,我只要药方。”
商陆对黎俏没什么抵触情绪,他只是对女人有不良反应。
两人这般心平气和的沟通,倒是让商陆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要药方吗?”
黎俏淡淡地点头,“药方就行,如果方便的话,先不要告诉少衍和……咱爸。”
商陆表情缓和了不少,稍稍一想就拍了下大腿,“行。不过你又要避孕,又要保胎,到底想生还是不想生啊?”
“麻烦了。”黎俏没回答,简单道谢就走了。
商陆原地凌乱,女人这种生物,果然难搞。
第670章:他有研究价值
晚上八点左右,梵闵礼父女离开了老宅。
商郁走出月斋堂,抬眸就见黎俏站在生态园的一株植被前出神。
他迈着慵懒的步子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搭着她的肩膀,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绿植,“在看什么?”
黎俏抬起眼皮,目光很清澈,“他们走了?”
“嗯。”男人仔细审视着她的脸颊,抿了抿唇,“有心事?”
黎俏莞尔,顺势后仰靠着他的肩膀,“没有,我就是在想,商陆的病连商爸也不能治吗?”
不久前和商陆在药园见面,她很确定他对女人的抵触绝不是做戏。
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惊恐和警惕。
商郁玩味地挑起她的下巴,低头俯视,“这么半天,就在想他?”
黎俏倒是没忽略他眼底浮现的危险,坦然地点头,“嗯,我觉得……他有研究价值。”
医学研究员的通病,看到疑难杂症,就想追根究底。
男人勾唇,掌心抚着她的后脑,“等你开始研究免疫系统相关疾病的时候,再研究他也不迟。”
……
当晚,在黎俏留宿的建议下,两人相携回了后院私宅。
与此同时,萧管家送走了梵闵礼二人,脚步匆匆地来到茶室敲了敲门。
商纵海坐在黄木根雕茶台前,拿着茶夹对门外应声。
萧管家回手关门,表情严肃地说道:“老爷,落雨傍晚的时候,去了煎药房。”
商纵海不紧不慢地往茶壶里加茶叶,松开茶夹之际,毫不意外地轻笑道:“是丫头让她去的吧。”
萧管家抿了抿唇,神色不见松懈,“不仅如此,刚才她还去了二少爷的院子,两人进门不知道聊了什么,二少爷已经给药堂打了电话,说是找药方。”
商纵海抬眸睐了管家一眼,继续冲洗着飘逸杯,“尽管让人配合,说不定那丫头能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
“可是,避孕的药方……”萧管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见状,商纵海依旧稳如泰山,抖了抖瓷杯上的水渍,目光流露出一丝怅惋,“老萧啊,你跟我多少年了?”
萧管家不明其意,还是如实道:“老爷,我十八岁进宅,快四十个年头了。”
商纵海笑叹,“都这么久了,你帮我想想,这些年除了意岚,可还有像丫头这么聪明的孩子出现过?”
“应、应该没有。”
萧管家也打从心底里觉得黎俏属实聪慧过人,同龄中太少见。
商纵海见他略显犹疑,别有意味地说道:“确实没有,那份避孕方子,阿兰和少衍都深信不疑,你觉得她是怎么想到的?”
萧管家沉默地等着他的下文。
商纵海拎起茶壶泡茶,滚烫的沸水瞬间冒出腾腾的热气,“后浪推前浪,慕家有她这样的后代,重振家业指日可待了。”
萧管家眼眸一亮,“老爷,您这又是……故意测试?”
商纵海睨他一眼,目含警告,“我不会拿丫头的性命做测试,那碗避孕药实属意外,我只是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少衍又会因她重拾医术。”
……
隔天,清早,晨雾稀薄。
黎俏举着手机在私宅附近散步,她没走远,一直停留在商郁的视线之内。
电话里,是顾辰。
“我到了,你让我联系的那个律师,叫什么来着?”
黎俏眉眼淡淡,“席泽。”
顾辰‘哦’了一声,“确定是自己人?”
“M她弟。”黎俏言简意赅,“具体的信息跟M要。”
挂了电话,她继续在溪边漫步,身旁传来稳健的脚步声,黎俏半低着头,淡声问:“查到了么?”
落雨和她并肩行走,双手插着兜,压低嗓音回答:“嗯,不止有药方,还有剩下的药渣我也带回来了。”
“放哪儿了?”这倒是个意外收获了。
“我的房间。“落雨一板一眼地说道:“我刚才听管家说,上午十点,旁支七家的家主要过来,老大应该也会被叫去议事堂。”
黎俏脚步微顿,好整以暇下偏头看向落雨。
数秒她弯唇戏谑,“你这算不算背叛你们老大?”
暗中打探他的行踪,又取回了他煎药的药方和药渣。
这似乎违背了四助手凡事以商郁为先的原则。
此时,落雨嘴角抽搐了一下,对上黎俏含笑的眼眸,“您要是想我死……可以直说。”
黎俏浅笑出声,“我哪舍得。”
现在的落雨可比以前可爱多了。
……
不到十点,商郁毫不意外地被萧管家叫走了。
临走前,他叮嘱落雨守好黎俏,并表示等他回来就启程回庄园。
黎俏对此欣然应允。
商郁走后不久,黎俏和落雨辗转去了商陆的院子。
客厅里,商陆正拿着一堆A4纸分门别类地规整好,抬眼看到她们的身影,又继续低头摆弄纸张。
不刻,他对着茶几努嘴,“看吧,所有的药方都在这里。左边是老宅的避孕药方,右边是药堂的药方。”
黎俏回眸瞥了眼落雨,后者便上前把手里的一个药袋放在了桌上。
商陆俯身拿起,颠了掂,“这是什么?”
黎俏睇着那只无纺布的药袋,扬了下眉头,“里面是煎药剩下的药渣,能不能逆向推出药方?”
商陆打开药袋,拿出一片中药观察了两秒,又嗅了嗅,“这是蛇床子。”
“这是川芎……”
商陆每拿出一个就自顾自地念出了对应的名称。
最后在黎俏的要求下,他把药渣里的中药全部写了出来。
这期间,黎俏就在翻开那些药方,等商陆写完,她便适时问道:“为什么要把老宅和药堂的分开?”
商陆一副‘你傻啊’的表情撇撇嘴,“你以为老宅的药方谁都能随便拿出来?你要不是我大嫂,这药方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看见。”
黎俏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身侧的落雨也随声附和,“老宅保存的药方除了家主和嫡出成员,连旁支都接触不到。”
商陆斜她一眼,嘀嘀咕咕的自说自话,“你以为中医药王的称号是浪得虚名?再说谁会把祖传的秘方泄露出去。”
第671章:黎俏查出真相
黎俏心下了然,拾起药堂那份药方,“那这些?”
商陆拿着纸巾擦了擦手,“通用版,商氏中医药堂里常见的方子,我特意帮你要的。”
黎俏的视线在桌上睃了一圈,“所以,老宅的避孕秘方只有一份,药堂的方子有十二份。”
“嗯。”商陆边说边把自己刚写出来的药方推到茶几的另一侧,“我没研究过老宅的避孕药方到底有多少,但昨晚翻了所有女性相关的医书,只查到这一份。药渣的方子写出来了,就是老宅的秘方,一模一样,我哥给你配的吧。”
黎俏看着茶几上两份一模一样的老宅药方,抿了抿嘴角,线索还是断了。
药方没问题,药渣也没问题,难道有问题的真是她的体质?
商陆见她半晌不说话,还以为她不相信,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别不信,我和我哥的医术大部分都是老宅传承的秘方。药堂那些方子都是市面上最基本的配方,只要学过中医都知道,你可以随便找家中医药堂问问。”
“我信。”黎俏语气极淡地说了两个字,拿起两份一样的避孕药方就折起来收进了裤袋里。
这时,她眯了眯眸,又看向茶几另一侧,“保胎药方没有区分老宅和药堂?”
商陆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沉闷,“老宅的保胎秘方都被收起来了,我找不到,只有药堂的常见方子。”
黎俏波澜不惊,“是因为当年的事?”
“你知道?”
黎俏出神地看着药堂的保胎方子,淡淡地应声,“听说了一些。”
商陆垂了垂眸,寻了个沙发边角的位置坐下,臂弯撑着膝盖,闷闷地说,“你要是实在想要,我就是问问我爸。”
“不用了。”黎俏婉拒了商陆的提议,道谢后就离开了他的私宅。
回去的路上,落雨不停打量着她,“您还是觉得药方有问题?”
黎俏眺望着远方的宅院建筑,眼里罕见地流露出迷惘,“说不上来,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落雨挠了挠自己的短发,有点跟不上黎俏的思路。
说不定真的只是普通过敏症状……
“距离老宅最近的非商氏药堂在哪里?”黎俏伸手入袋,摸到那两份药方,她便做了个决定。
落雨没有犹豫,“三公里外有一家。”
黎俏缓缓抬起头,目光很坚定,“走。”
……
三公里的距离,开车不过几分钟。
得益于商郁去了议事堂开会,黎俏才能跟着落雨一同前往药堂。
她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但一定有。
黎俏相信老宅秘方的真实性,可她不相信……祖辈只会传承一份避孕秘方。
一家普通中医药堂,黎俏二人信步走了进去。
没一会,一名上了年纪的药师就穿着白大褂来到了问诊堂。
黎俏简单叙述了问题,老药师就在电脑里打印了一张避孕药方。
“姑娘,去那边交费再去隔壁抓药房领药就可以了。”
黎俏收好药方,尔后从兜里拿出了商陆手写的那份,“师傅,你能帮忙看看这份药方能不能避孕么?”
“这是哪来的?”老药师展开A4纸,扶了扶老花镜,边看边问。
黎俏笑了笑,“老家一个老中医给的方子,说是偏方,但我吃完就吐了……”
“偏方?”老药师哂笑一声,“姑娘,你听我的,这些土方子还是不要尝试为好,你看你这方子,连每味药材的钱数剂量都没写,你能不吐吗?”
黎俏又从兜里掏出了另一份商陆打印出来的老宅药方,“抱歉,我拿错了,您看这个呢。”
老药师已然有些不耐,展开扫了两眼,摇了摇头,“闻所未闻。”
“麻烦您了。”
黎俏收起两张方子,道谢后就准备去付费抓药。
而老药师却似有所思地皱起了眉,看着她塞回到兜里的两张方子,抬手唤道:“小姑娘,你等等。”
黎俏回眸,挑了下眉梢。
老药师扶着问诊台起身,语重心长地道:“你记得去抓我开的药,那偏方千万别吃了。川芎刺激胃,正常普通入药都不会超过五钱,你那张方子光是川芎都快八钱了,还有蛇床子这味刺激性药引,你不吐才怪。”
……
十分钟后,落雨手里拎着一提中药跟着黎俏走出了药堂。
两人上车前,黎俏对着垃圾桶示意,落雨心领神会地把上千元的药材扔了进去。
途中,车厢里异常的安静,她们谁都没有说话。
黎俏枕着椅背,目光掠过窗外街景,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讽刺弧度。
险些百密一疏啊。
真正有问题的,竟是药材的钱数克数。
中医入药的用量必须精准,哪怕是一模一样的药方,一旦钱数克数掌握不好,良药变毒药。
商陆能从药渣的形状和气味逆向推出药方,中医药理掌握的足够扎实。
至于商郁,哪怕他多年不碰中医,黎俏也相信他不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这份中医世家的独门秘方,若不是她心有怀疑,断然不会拿出来面世。
老药师那般年纪的中医都没有见过,可见药方保护的有多么周密。
黎俏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商郁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是不是从没想过,他学过的医理,可能是错的?
时间在黎俏的沉思中悄然而逝。
弹指瞬间,老宅近在眼前。
黎俏推门下车,不论怎么调整心情都压不下眉宇间的躁意。
她几次掀起了冲动想要去一探究竟,又诡异地压制着情绪。
两人这一来回,也才过了半小时。
议事堂的会议还没结束,但走进大门,落雨就接到了萧管家的电话。
她应了一声,尔后就看着黎俏,满目担忧,“萧管家说,家主在茶室等您。”
黎俏闭了闭眼,“会议结束了?”
落雨摇头,“应该还没有,今早萧管家说过,议事堂的会议最少持续两个小时。”
“是吗?”黎俏抬脚向前踱步,视线逡巡着老宅内的一景一物,语气很轻,“萧管家以前就是个多嘴的人?”
第672章:药材的用量有问题
落雨正了正脸色,瞬间摇头,“不是,他……”
话未落,她就噤了声。
黎俏侧首看向她,勾起唇笑意微凉,“今天这一切,真巧,不是吗?”
……
茶室,黎俏带着一种很木然的心情走了进去。
萧管家不在,只有商纵海一个人站在茶架前望着某个陈年茶饼出神。
他没开口,黎俏也没打搅。
两个人安静共处,各怀心事。
良久,商纵海绵长深邃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攥着佛珠转过身,眉目和蔼,“丫头,都查到了?”
黎俏揣测过千万种开场白,很意外商纵海竟如此直截了当。
她摒弃了所有的想法,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药材的用量有问题?”
商纵海泰然自若地笑了一声,“没错。”
黎俏遍体生寒。
那商郁……肯定不知道。
商纵海把佛珠套在手腕上,旋身回到茶台入座,对着她招手,“别站着了,你想知道的,今天都告诉你。”
黎俏不停调整呼吸,僵硬地挪过去,坐下的瞬间,直接发问:“老宅秘方,不止一个?”
疑问句,她却用了陈述的语气。
商纵海似欣慰地抿唇点头,“丫头,你很聪明,也没让我失望。”
“您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这句话问出口,黎俏的声音都是涩的。
如果商郁知道自己从小学习的家族医理是错误的,又或者保胎药方也是错的,他心里的枷锁这辈子都卸不下了。
商纵海按下茶壶的烧水键,抬眸睨着黎俏,安抚道:“你不用对我有敌意,老宅的秘方,只有那份避孕方子被我动过手脚。其他所有药方,都是真的。”
听到这样的话,她本该松一口气,可心头沉甸甸的重量依然没有减少分毫。
难怪六局的沈叔会称他为老狐狸。
这样老谋深算的心计,她自愧不如。
接下来的时间,商纵海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修改药方的意图。
所料不错,和萧夫人有关。
大抵是往事重现,商纵海讲述的过程中,语气很缓慢,又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商明两家的联姻是我一手促成的,我自然不能容许我的妻子背着我做避孕措施。”
黎俏手指蜷起,眼神复杂,“她的医术……”
“没错,我教的。”商纵海摸了摸佛珠,表情很高深,“明家当年不过是鞋匠世家,她身为帕玛第一美人,怎么会甘心每天在家里做鞋?”
当年,帕玛一半的贵公子都觊觎明岱兰的美貌。
他商纵海也不例外。
纵观整个帕玛,除了第一蓝血贵族的慕家,就属商氏的地位最高。
他要明岱兰,无论如何,且不惜代价。
可是帕玛第一美人多骄傲啊,美貌撑起了她的野心,她连慕家都看不上,无外乎有了更好的选择。
柴尔曼公爵家的大公子,萧弘道。
商纵海很少向人提及他和明岱兰结合的真相,年轻气盛的儿郎,以一场绝对实力的权利倾轧险些把明家碾入谷底。
标准的强取豪夺。
其实,只要当年的明岱兰能像现在一样狠心,她大可以一走了之,不顾明家死活。
可她做不到,所以联姻是唯一的出路。
萧弘道是公爵家的大公子又如何?
他还不敢忤逆自己公爵父亲指配的贵族婚约,更没权利动用公爵府的力量为了一个女人和帕玛商氏一较高下。
明岱兰成了联姻的牺牲品,为了家人,带着满心的不甘嫁入了商氏。
她不爱商纵海,却惧怕他狠戾的手腕,更担心再次连累家人。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岁月消磨掉了她的野心和斗志。
随着商郁和商陆的出生,她的身份从帕玛第一美人转变成了温婉贤惠的商氏主母。
老宅的避孕秘方,的确是商纵海动的手脚。
他永远都是一分药能治病也能要你命的中医药王商纵海。
这时,黎俏从他的故事中清醒过来,虽然很多细节还不够拼凑成一副完整的画面,但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您这样做,就不怕少衍把药方用在别人身上?”
避孕药方只保留了一份,商郁连选择都没有,若真的对外人用了这个药方,只怕弄巧成拙。
商纵海泡了两杯茶,把杯子沿着桌角推到黎俏面前,“他能给谁用?谁又能请动他?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再不会有人能让他重拾医术。”
他停顿了一秒:“何况,这药方不致命,只会引起呕吐和过敏。你仔细想想,你昨天可还有其他的不适症状?”
黎俏看着桌上那杯茶,轻易就想起了商纵海在看到她过敏症状时难辨的反应。
原来,早就有迹可循。
商纵海为了摧毁明岱兰避孕的信念,隐掉所有药方,只保留一份他亲手修改过的家族秘方。
那些年的明岱兰,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服下避孕汤药,就会呕吐过敏。
一次两次过后,她的潜意识会把这一切归咎为过敏反应。
就算去市面上购买避孕药,她也逃不过商纵海的眼线。
商纵海,伤人于无形,杀人不见血。
黎俏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他的深不可测,
她望着商纵海,良久,才问道:“十一年前的事,和药方有关么?”
“无关。”商纵海呷了口茶,“那不是少衍的错,药方也没错,当时老宅兵荒马乱,也确实错过了最佳的调查时机。但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看到的,不肯信任自己的儿子,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话,有些无奈又显得薄情。
黎俏甚至分辨不出商纵海对明岱兰存着是怎样的情感。
她没喝茶,起身道别。
走到房门口,商纵海在她身后唤了一声,“丫头……”
黎俏站定,回头与之对视。
商纵海不知何时又开始拨弄手里的佛珠,靠着太师椅,目光很平和,“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倘若少衍以爱你之名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会不会恨他?”
黎俏干脆利落:“不会。”
闻此,商纵海幽然一叹,笑着点了点头,“这次的药汤确实是意外,爸跟你道歉,那份避孕药方我会让人尽快处理掉,至于要不要告诉少衍,你自行决定。”
黎俏看着自己的脚尖,短短几秒,嘴角挂起淡笑,“都过去了。”
第673章:小宝,记住妈妈的话
黎俏离开茶室,看到门外略显担忧的落雨,她扯了下唇,漫步往廊外走去。
落雨蹙着眉,跨步跟上,低声询问:“没事吧?”
“没。”黎俏目视前方,眉宇间已然恢复了平静,“准备准备该回庄园了。”
“议事堂的会议……”
话音还在嘴边,黎俏展眉看向她,“马上就会结束了。”
落雨神色微愕,又听见一句话:“还不明白吗?今天上午这一切,都是特意安排的。”
萧管家在商氏的地位举足轻重,又怎么可能会随意泄露主子的行踪。
一切都只是为了给她提供便利罢了。
故意支开商郁,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调查药方。
授意者,商纵海。
……
二十分钟后,两辆新款古斯特从老宅驶出。
后座,黎俏阖眸靠着商郁的肩膀,双手抓着他的指尖把玩。
男人偏头望着窗外,轮廓清晰的侧颜平淡而矜贵,“翻译文件还没看完?”
黎俏掀开眼帘,从他肩膀抬起头,“差一点,怎么了?”
商郁侧首看着她清澈的眸子,薄唇几次抿紧又松开,“之前总惦记,现在怎么不着急看了?”
“哦……”黎俏沉吟几秒,再次把小叔子拉出来当挡箭牌,“这两天光想着商陆的怪病了,我琢磨着回南洋在人禾实验室开个专项小组,对症研究一下。”
男人眸光玩味地勾唇,“去找咱爸也是为了他?”
黎俏心下一紧,目光愈发沉静,“也不完全是,还有慕家孩子和拍卖行的事。”
商郁了然般点点头,虽然没再追问,但黎俏总觉得他好像看出了什么。
老宅是商纵海的地盘,有些事想要隐瞒商郁也并不容易。
接下来的时间,黎俏枕着椅背闭目假寐,不乏有意回避的嫌疑。
派伯庄园。
黎俏回到相对熟悉的客厅,一抬眼就看到落雨拿着墨绿色的锦盒走了过来。
她笑了笑,接过锦盒摩挲着绒面,整理好心情就翻开盖子拿出了里面的宣纸。
这是最后剩余的三十页的自传翻译本,黎俏带着复杂的心情开始阅览,而且比每一次的速度都要慢很多。
不多时,沉浸在故事里的黎俏,没发现落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厅。
喷泉池附近,商郁单手入袋,另一手夹着烟,他斜睨着落雨,嗓音低沉,“下次调查事情,记得别留痕迹。”
落雨一怔,心头大骇,“老大,我……”
“进去吧。”男人不等她说完就抬起臂弯打断了她的话,“做的不错。”
落雨:“?”
不惩罚她吃里扒外?
这么仁慈?
落雨恍惚地转身往回走,背后又飘来一句话,“告诉财务,这个月奖金翻倍。”
“谢、谢老大。”
落雨同手同脚地迈上台阶,头回感到自家老大如此的慈眉善目。
就因为她帮着黎俏在老宅里调查事情了?
落雨心想,她可能找到升官发财的金钥匙了。
凡事以夫人为先!
……
也就过了五分钟,黎俏已经把三十页的翻译文件全看完了。
她把宣纸整齐码好重新摆在锦盒里,往后一靠,兀自沉思起来。
慕傲凡二姐家的孩子,最后也没能找回来,似乎是葬身大海了。
当年绑匪要三座矿山为代价来交换这位小小姐。
慕家同意交换,并且保证不报警。
可惜,还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帕玛警署的警长亲自跑到慕家,扬言要帮忙严惩绑匪。
那个年代能和慕家攀交,似乎是一种荣耀。
资料里没有详述细节,只是惋惜地表明,在抓捕过程中,绑匪开车冲下了跨海大桥。
车辆打捞上来之后,只找到了绑匪的尸体,那个孩子却消失在茫茫的海面上。
谁都知道,两三岁的孩子,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
文件的后半部分,景意岚表明自己已经怀孕六个月。
并且做了产检,是女儿。
她洋洋洒洒地写了很多对于这个女儿的期待,包括信托基金和教育基金……
这一部《股神自传》的最后一句话,大概是最触动黎俏的。
——小宝,如果你能看到这本日记,要记住妈妈的话,好好活,用力活,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不怕,妈妈和爸爸会永远保佑你。
黎俏半垂着眼睫,心里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直到看见最后一句,她才隐约发觉,景意岚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
所以她用帕玛起源文字写下了这本日记,并且把她的股票账户完整地记录在内。
黎俏不由沉思,当初她和三哥聊过自己的来历。
黎家人都是看着她从产房里抱出来的。
而且段淑媛从怀孕到生产,身材上的变化是骗不了人的。
思及此,黎俏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商纵海似乎知道所有内情,可现阶段他完全不打算和盘托出。
她还是只能靠自己。
黎俏从兜里摸出电话,打开通讯录,迟疑着按下了一个号码。
那端,傅律亭接的很快。
黎俏睃了眼伫在客厅角落的落雨,对着听筒单刀直入,“帮我查一份入院记录。”
“……”
“不确定是不是在南洋附属医院,证件号码我一会发给你,查查联网系统里有没有记录。”
结束通话后,商郁的身影也出现在视野中。
他随意挥了挥手,落雨便退了出去。
黎俏歪头看着他,眼睛里的情绪很浓。
男人在她身边坐下,扫过锦盒,浓眉轻扬,“看完了?”
黎俏懒洋洋地垂了下头,默了默,问他:“你觉得我是慕家人么?”
“是与不是,都没分别。”
黎俏抿唇,若有所思,“对你而言是这样,但别人……未必会这么想。”
商郁俯身从茶几的果盘上拿起香橙,递到黎俏的嘴边,俊颜高深地道:慕家旧址在帕玛老城区,想不想去看看?”
“旧址还在?”黎俏很惊讶。
商郁用拇指擦了擦她的嘴角,沉声解释:“帕玛文化园,就是慕家当年的旧址。”
黎俏定定地看着男人,莞尔道:“那去看看吧。”
“今天先休息,明天参观完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674章:当年卷宗
是夜,黎俏洗完澡回到卧室,从床边拿起手机就看到一条未接电话记录。
刚要回拨,对方再次打了过来。
黎俏滑下接听,顾辰懒懒散散的声线从里面传了出来,“忙着呢?”
“什么事?”
顾辰站在英伦街头,视线环顾四周,嗤笑,“你还别说,这柴尔曼城的管理够严格的,我花了两天时间才混进来。”
黎俏抓了抓湿漉漉的长发,“然后?”
“不出意外,我下午会带着律师直接去公爵府,我打听过了,外人进去会搜身,到时候很可能连手机都用不了,你等我回信。”
黎俏踢掉拖鞋,盘腿坐在床上,眯了眯眸,“万事小心。”
顾辰撇撇嘴,“我又不是废物,挂了!”
黎俏:“……”
也是很有自信了。
……
翌日,黎俏和商郁出发前往帕玛文化园。
如今这片区域已经被列为帕玛文化的标志,处处体现着这座城市的历史文化底蕴,也可见慕家当年的影响力是何等深厚。
文化园已经成了参观旅游的景点,甚至还有不少剧组在这里取景拍摄。
上午九点半,负责人已经在停车场等候。
他没见过商郁,却认得落雨。
整个帕玛能让落雨毕恭毕敬的人,也就只有那位了。
负责人疾步上前,颔首弯了弯腰,“衍爷,我是园区的负责人,您叫我小程就行。”
这位年过四十的负责人,您真是太客气了。
一行人穿过文化艺术长廊,两侧的展柜里摆着各种老旧物件。
黎俏身在其中,目光敏锐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经过翻修和重建,文化园里已经看不到当年慕家的影子。
只依稀能够感受到这里的占地面积至少超过了五千平,堪比一个小区的面积。
负责人走在前方讲解着文化园的结构,途径一片老式洋楼区,黎俏看着保留原样的斑驳墙体以及楼外的围栏,淡声问道:“这里不能参观?”
“呃……”负责人犹豫了一秒,转瞬就赔笑道:“楼体建筑年头比较久,而且……”
话未落,商郁面容淡漠地出声,“开门。”
负责人:“……”
见他迟疑着没有动作,落雨斜他一眼,“需要宁酋长亲自给你下命令?”
负责人立马颔首,“您几位请稍等,我去拿钥匙。”
他匆匆转身,绕过拐角就开始打电话汇报情况。
黎俏望着眼前的居住民楼,似笑非笑,“看来……有人不愿意让我们进去参观。”
整座文化园,只有这里保留着慕家原始的生活足迹。
黎俏其实没什么探知的欲望,纯粹出于好奇。
这时,落雨兜里的电话响了,她走到一旁接听,三两句就挂断折回,并说道:“刚才那个负责人离开后打了通电话,似乎在向什么人请示。”
商郁搂着黎俏的肩膀,唇边掀起凛冽的弧度,“查。”
等待的时间不算久,但也超过了五分钟。
黎俏百无聊赖地用脚尖碾着地面,四下逡巡而过,“其他人都在附近?”
最近商郁出门,身边只带了落雨。
和他往常的作风大相径庭。
帕玛虽说比南洋安全,但商氏旁支也不得不防。
闻声,商郁低眸看着她,映着阳光的眸子深邃悠远,“嗯,方便。”
黎俏扯唇,不置可否。
又过了几分钟,负责人才原路折返。
他手里拎着几串钥匙,点头打了声招呼就上前把围栏的大门打开邀请他们进去。
洋楼里的景象,让黎俏颇为失望。
除了年代感十足的装修风格,其余……什么都没有。
桌椅家具、墙上的挂画全部被搬空,整栋楼宛如一座空壳矗立在文化园中。
从走廊放眼望去,更是一片荒凉。
黎俏顿时没了兴致,走了几步就懒得再深入。
负责人还在他们耳边聒噪地讲解着文化园其他的景区,黎俏已然勾着商郁的臂弯,对着楼外示意,“去下一个地方吧。”
文化园,没有参观的价值。
这么多年过去了,断不会有任何线索保留下来。
……
也就半个小时,黎俏和商郁离开文化园,负责人在他们身后驻足凝视,良久才劫后余生般吁了口气。
上了车,黎俏再次回首看了一眼,“这片土地充公了?”
慕家被灭,旧址变成了文化园,充公也无可厚非。
落雨看着后视镜,见商郁没有要开口的意图,思忖着小声道:“目前地皮归明家所有。”
黎俏一瞬抬起眼皮,透过镜子看到落雨点了点头,眼底微愕。
原来是……明岱兰的明家。
难怪隐退后的明家少爷,还能去古董店买高价古董,这鞋匠世家大概也是个隐形富豪。
文化园这块地皮,每年的租赁费用就足够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了。
黎俏偏头看着少言寡语的商郁,“你和明家还有来往么?”
男人扬唇,揉着她的头顶,“没有。”
自他有记忆以来,明家和商氏甚少来往。
即便年少时期也曾回过明家,但所谓的外公和外婆对他和商陆始终很冷淡。
时间久了,两家就越来越疏离,直到后来彻底断了联系。
眼下,黎俏一瞬不瞬地望着商郁,指尖穿过他的骨节十指紧扣,“文化园的事,你什么时候调查的?”
“来帕玛之前。”男人低眸看着他们交握的掌心,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慕家当年被灭门的卷宗一会可以仔细看看,或许会有发现。”
黎俏挑了下眉梢,不经意间扣紧了他的手指,“好。”
哪怕他直言不希望她参与到慕家往事中,可也还是做了一切他能做的事。
几十年前的卷宗,要调出来并不容易。
一个小时后,黎俏坐在帕玛警署总局的档案室,翻看着手里的陈年卷宗,首次感到了一阵无力。
灭门的卷宗,单薄的不到十页。
除了几张血淋淋的事发现场的照片,其余都是人工手写的笔录。
最后的调查结果,至今悬而未决。
这成了一桩无头公案,而且已经过了追诉期的时效,除非找到犯案人员的犯罪证据,否则很难再重启调查。
第675章:莫觉真实的性别
黎俏合上卷宗,不露声色地看着对面的警署人员,“所有的案发细节都在这里吗?”
对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商郁,“是的,这案子念头太长,而且当年负责案件的刑侦队已经调走了,再多的细节我们也不知道。”
这名警署人员不过三十出头,对于这桩旧案略有耳闻,但大多都是人云亦云。
黎俏说了声谢谢,起身回到商郁身边,“走吧。”
男人勾着她的肩膀搂在怀里,对落雨使了个眼色,便带着黎俏率先走出了档案室。
回到车上,黎俏的表情很淡然,不悲不喜,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商郁拉起她的手轻轻揉捏,沉默着等她整理心事。
不多时,黎俏回过神,感受着指尖的暖热,扬唇说道:“慕家全族近百人一夜惨死,连尸检结果都没有,是不是太蹊跷了。”
这还不包括慕家老宅的佣人和亲信,按照卷宗的描述,慕家上下无一人生还。
惨烈程度足以震惊国际,但卷宗却只有薄薄的十页。
第一蓝血贵族被抹杀的这么干净,事到如今连蛛丝马迹都很难寻找。
除了诸多家族联手,只怕还有更高的权势参与其中。
这时,商郁双腿交叠,松开黎俏的手,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递给她,“想调查真相,不如从慕家当年的世交家族开始。”
黎俏接过矿泉水,微凉的瓶身让她的思绪愈发清晰透彻,“你觉得有查下去的必要吗?”
她说着就看向了商郁,眼神平静,又藏着几分小纠结。
事到如今,她十有八九就是慕家人。
而知道真相者,寥寥无几。
至于商纵海到目前还不肯说出真相,无非在等她的选择。
如果选择承认身份,一切才会顺理成章。
如果她坚持自己是黎俏,那么帕玛慕家将和她毫无干系。
商郁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浅啄,薄唇微侧,高深地道:“随你,想查就查,不想查就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
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黎俏侧首和男人目光交汇,莞尔一笑,“商爸的意思呢?”
“不重要。”商郁低沉给出回答。
黎俏弯起唇角,意味不明地道:“让我想想……”
商郁应声,谁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或许是彼此足够了解,所以在黎俏不知道的情况下,暗堂的各方势力依旧在紧密调查着二十几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
这边不等黎俏做出决定,当天下午她却接到了一通来自法里昂的电话。
宋老六一板一眼地嗓音响在耳畔,“崽崽,莫觉的身份已经办完了。”
黎俏在花园长椅上沐浴着阳光,慵懒地枕着弯弧椅背,懒散地问:“嗯,国际上风声怎么样?”
“已经没什么风声了,我通过刑警组织发布了莫觉归案的消息,各大博物馆也都发来了感谢信,从今后只要她不再犯案,莫觉这个名字就会在国际上消失了。”
宋老六顿了几秒,嗓音发闷地反问:“你知不知道莫觉真实的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