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黎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
招待所,黎俏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
她睡得很沉,以至于枕头下面传来震动声时,她迷茫地睁开眼,望着陌生的房间和天花板,眼神很迷离。
反应了几秒,黎俏才摸索出手机,看了一眼就接了起来,“什么事?”
沈清野听着耳边有气无力的声音,顿时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了,生病了?”
黎俏撑着身子靠着床头,清了清嗓子才回答:“没有,在睡觉。”
“睡觉?”沈清野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睡觉,你晚上不睡了?是不是知道我来南洋,打算晚上好好招待我?”
黎俏默了三秒,冷酷无情地丢出几个字,“想多了。”
沈清野撇撇嘴,“少废话,赶紧来接我,我到南洋了。”
“我在崇城……”
一阵无声的沉默过后,沈清野的磨牙声响了起来,“小崽子你故意的?”
黎俏失笑了一声,“没,早就安排好的。白鹭回在衍皇私立医院……”
白鹭回的手不好不坏,因为有破伤风感染迹象,目前还在治疗。
好在送医比较及时,不然再晚几天的话,感染症状爆发,很可能他人都没了。
不过这些黎俏没有告诉沈清野,一来她相信衍皇医院的医术,二来……她私心里不想让沈清野和贺琛交恶。
贺琛那个人,背景太深,当日的交流很明显能看出来,他没将六局放在眼里。
沈清野在电话里怨念颇深地嘟囔了几句,挂了电话后,自己认命地打车去了衍皇医院。
……
隔天一早,医学交流会开幕式。
黎俏和江院士等人徒步去了隔壁的会展中心。
医学研究理事会和科研所牵头举办的交流会,在医学界堪称学术盛典,会展中心四周也拉起了横幅以及各种标语。
本次前来参加交流会的实验室,共计十三家。
其中还包括不少医药公司的代表受邀出席。
此刻,能容纳上千人的阶梯型会议室内,前十排已经坐满了人,略略望去大约三百人参会。
黎俏所在的人禾实验室被安排在第三排的位置。
上午八点,医学交流会正式开幕。
前来采访的媒体也在后方架起了长枪短炮。
随着礼仪小姐的指引,七八名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从侧门走上了主席台。
黎俏坐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中间的……商琼英。
会议室内的光线很足,以至于商琼英坐在主席台的刹那,她和黎俏的视线隔着道道人影撞在了一起。
商琼英意味深长地看着黎俏,数秒后才移开视线,并在主持人的邀请下,为本次开幕式发言。
这时候,黎俏身边的江院士还在低头看着手中的材料,听到商琼英提及到某种基因治疗器械的应用,他便低声说道:“俏俏,今天下午有医疗器械展会,你们去参观参观,如果有看中的医械,咱们到时候搬两台回去。”
黎俏点头应声,而连桢则若有所思地喃喃:“这次交流会来了这么多医药公司的代表,他们是打算一直旁听?”
江院士扶了下眼镜,解释道:“何止是旁听,这次医药公司的代表,也是有目的而来。
你们可别小看那些代表,如果某个实验室的研究成果被他们看中的话,说不定会和实验室合作,引进实验专利,从而量产。”
这番解释让黎俏不经意地挑了下眉梢。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医药代表所在的区域,眼里泛起了一丝波澜。
……
开幕式大约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除了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商琼英在会上也公布了一个让人兴奋的消息。
本次交流会能够拿到名次的实验室,将会被列为医学研究理事会重点扶持名单。
同时出色的研究员还有机会受邀成为理事会的会员。
这些对于研究从业者来讲,是莫大的殊荣。
开幕式结束后,还不到上午十点。
中场休息的时间,黎俏一个人坐在媒体室后方的角落,似乎在低头发着消息。
两道脚步声同时传来,她掀了掀眼皮,视线正前方有一个穿着黑色套裙的年轻女子。
对方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相明艳,鹅蛋脸上嵌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眸。
看上去有些清冷难以接近,且一身孤傲的气质和黎俏如出一辙。
她踩着高跟鞋走来,偏生左手边的另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地出现在了黎俏的眼前。
是商琼英。
见到这一幕,女子不冷不热地瞥了眼商琼英,脚下一转就换了个方向。
从始至终,她没和黎俏说过一句话,两人甚至连眼神的互动都没有。
商琼英并未注意到这位医疗代表,她徐步来到黎俏的身边入座,一身墨蓝色的女士西装,看起来端庄又优雅。
黎俏维持着原有的姿势,随意睐了眼商琼英,便继续发消息。
这时,商琼英抬手摸了摸珍珠耳坠,目视前方,声线温缓地笑道:“黎小姐,有空谈谈吗?”
“商女士想谈什么?”黎俏的视线始终落在手机屏幕上,听到她的话,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商琼英微微偏头,打量着她低垂的眉眼,温婉地勾唇,“你似乎对我有敌意?”
黎俏按屏幕的手指顿了顿,右腿缓缓搭在左腿上,语调不温不火,“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不管有没有,我还是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芥蒂。抛开其他不谈,身为理事会的副主席,我其实很看重黎小姐的能力。”
商琼英自说自话,言语中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黎俏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将屏幕熄灭,揉了揉额角,“哦,所以呢?”
商琼英坐姿很端正,双腿并拢,双手交叠搭着膝盖,她侧眸看了眼黎俏,眸光逐渐幽深,“所以这次理事会有意招纳新会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想邀请她加入理事会?
黎俏轻哂,臂弯撑着扶手揉着太阳穴,“如果我说没有呢?”
“黎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商琼英颇有些同情的眼神望着黎俏,“说实话,以你目前的能力,想要在医学界闯出名堂,其实并不容易。”
第407章:我的小七崽,快让姐抱抱
商琼英目光微灼地看着黎俏,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即便是江翰德院士,这么多年也没能得到理事会的重用。
你应该明白,如果加入医学理事会,对你而言有利无害。
还是说……你并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只想抱紧商氏继承人的大腿,坐享其成?”
商琼英的语气平淡而凉薄,但这话却非常的刺耳。
仿佛黎俏在她眼里,只是个会依靠男人的小女孩。
这时,黎俏看向她,两人目光交汇,皆是一片波澜涌动。
商琼英弯唇笑了笑,手指轻轻拍了下自己的手背,“黎小姐,我比你年长,也算是过来人。
你和商氏继承人在一起,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几个旁支的刁难。
听说前阵子你大哥黎君出事了,一个南洋高官都能被人陷害,你该不会以为一切真的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吧。
这次是黎君,下次呢?你确定每次都能得到商少衍的庇护?
何况,他对你的感情,也未必有你以为的那么真挚。
不然……他怎么会让人把交流会的地点,从南洋移到了崇城?
你说,他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又或者他压根就没那么喜欢你,所以才把你排除在他的秘密之外。”
哦,处心积虑的挑拨离间。
黎俏没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波动。
她就那么看着商琼英,漆黑的眼底如同打翻的砚台,竟让商琼英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
良久,黎俏才神色淡淡地开腔,“说完了?”
商琼英面无异色地拢了下发丝,手指掩唇轻叹一声,“黎小姐,依靠男人固然是捷径,但如果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胜算或许会更大一点。”
黎俏似笑非笑地点头,起身时挑了下眉梢,“多谢告知。”
话落,她迈步转身,也不知是不是被商琼英扰乱了心神,就这一刹那,她和座椅夹道走来的女子意外撞了个满怀。
两人的肩膀碰在一起,身形都晃了晃,紧接着一句非常不友好的声音砸了过来,“没长眼睛?”
那女子的声音很清冷,沉着脸看黎俏,唯有眼底影影绰绰的光藏着令人读不懂的深意。
黎俏稳住身形,斜睨了对方一眼,“你长眼睛了不也没看路?”
对方轻笑,双手环胸表情倨冷地上下扫视着黎俏,“怎么?撞了我你还有理了?懂不懂老幼尊卑,懂不懂尊老爱幼?”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对话?
黎俏眉尾抽搐了一下,凉凉地瞥着对方,“没你懂。”
那女子淡漠地别开视线,垂下手往前踱步之际,还特别不客气地顶开了黎俏的肩膀,“就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的人。”
黎俏:“……”
对方留下一句‘冷嘲’就越过黎俏走向了会议室的前排。
这时,商琼英从角落的座椅中缓缓起身,她抚平西裤上的褶皱,看了看那道穿着黑色套裙的身影,睨着黎俏,哂笑:“黎小姐,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黎俏回眸,挑了下眉梢,不语。
见状,商琼英假意委婉地解释道:“那位是寰夏药业董事长的千金,夏思妤。
寰夏药企在国内资助了上百家实验室,在医药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即便是理事会,也要给寰夏一丝薄面。
你得罪她,并不是明智之举。
黎小姐,做人还是不要太……狂妄的好。”
哦,原来是寰夏药企的千金!
黎俏撇了下嘴角,看着商琼英的眼神里浮现出不明显的……怜悯和讥诮。
她转身迈着慵懒的步子走下台阶,将商琼英无视的彻底。
……
下午,医疗器械展览大厅。
黎俏身边伴着落雨,在展厅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不可否认,商琼英的话,确实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商郁为什么要暗中把交流会的地点从南洋改到崇城?
是为了避开南洋大会?
黎俏思绪沉沉,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从情感层面,她相信商郁。
但不代表她没有怀疑。
商琼英说的话,八成是真的。
她那么精明的女人,如果说假话,稍微调查就不攻自破,她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商郁这样的安排,只怕……确实有事瞒着她,而且大概率和危险有关。
毕竟那个男人,总是做的多说的少,或者报喜不报忧。
黎俏缓下步伐,站在一处基因测试仪面前,目光瞟到了落雨的脸上。
“怎么了黎小姐?”
落雨捕捉到黎俏的眼神,有些莫名地回望着她。
黎俏淡淡地摇头,视线停驻了两秒,微微侧身之际,一只外卖咖啡杯很不巧地掉在了地上。
看样子似乎是黎俏转身撞到了对方的手腕,咖啡杯脱手,以至于满地泥泞的咖啡也溅湿了彼此的裤腿。
黎俏无辜地看着身后怒瞪她的夏思妤,在对方打算开口的时候,她先声夺人,“夏小姐又想说我没长眼睛?”
夏思妤似乎挺郁闷的,看着地上的咖啡,尔后冷着脸看黎俏,“这是金箔咖啡,你想怎么赔?”
金箔咖啡,上千元一杯,好贵呢。
黎俏撇了下嘴角,“不赔的话,你还不让我继续参观了?”
“对!”夏思妤挑起眉梢,找茬的意味很明显,“要么赔我一杯一模一样的,要么你们现在卷铺盖走人。”
好大的口气。
黎俏睨着她,耸了耸肩,“行吧,那就赔你一杯。落雨,在这里等我。”
“黎小姐……”落雨不太赞同地向前一步,望着夏思妤傲慢的神情,眼神暗冽了许多。
“没事,在这等着。”
转眼,黎俏和夏思妤一前一后走出了展厅。
而不少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对黎俏以及她背后的人禾实验室产生了一丝同情。
早就听说寰夏药企的千金不好惹,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国内药企数一数二的龙头寰夏。
人禾实验室,这次的交流会怕是要危险了。
因为寰夏药企可是本次交流会的联名赞助商。
会展中心门外,黎俏双手插兜和夏思妤并肩走到了拐角的弄堂里,随着深入周围愈发安静。
直到五分钟后,彻底远离了会展中心,两人徐步站在了弄堂里的一棵老树下。
夏思妤环顾四周,尔后陡地对黎俏出手,掐住她脸颊的刹那,笑意融化了她的清冷:“我的小七崽,快让姐抱抱。”
第408章:你信不信我揍你?
夏思妤捏着黎俏的脸蛋,另一手绕过她的肩膀就把人给搂到了跟前。
她和黎俏身高相近,但穿了高跟鞋,所以比她高挑一些。
可能是许久未见,夏思妤抱着黎俏稀罕了半天,“这么久没见,想不想我?”
黎俏稍稍后退一步,拨开眼前凌乱的发丝,眯眸瞅着她,“寰夏药业的千金?”
夏思妤拽了下套裙的小西装,挑眉,“有问题?”
“哦,没问题。”黎俏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要笑不笑地说到:“一直把你当成卖药的药贩子了,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卖药的夏思妤:“……”
她睨着黎俏,又伸手捏住了她脸颊的软肉,“甭管我是个千金还是个药贩子,照样是你五姐。”
“是,五姐说的对。”黎俏掰开她的手,眼神里却侵染着少见的波澜和笑意。
夏思妤,边境七子之一,排行第五。
当初边境所需的一切药品,皆来自夏思妤,人称药贩子。
此时,黎俏斜倚着身旁的老树,视线上下扫视了一圈,“前阵子我见到情报狗了。”
夏思妤笑了笑,“怎么?他又在哪儿贩卖情报呢?”
“他最近在南洋,过几天交流会结束,跟我回去看看?”
听到黎俏的提议,夏思妤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啊。”
话落,她笑意微敛,抿了抿唇,“对了,这次的交流会,商琼英到底要干什么?
前段时间你让我找的Dz13基因抑制剂,是不是她在背后动的手脚?”
夏思妤身为寰夏药企的挂名董事,一直和医学理事会有着紧密的合作。
虽然具体的细节她不清楚,但上午在会议室,商琼英主动和黎俏攀谈的一幕,她还是记忆犹新。
那个精明的女人,这么多年在理事会运筹帷幄,可不是什么好鸟。
“是她。”黎俏不以为意应声,用肩膀顶着树干直起身,漫不经心地道:“至于她想干什么,不重要。”
不管是针对她还是针对商郁,都不重要。
见招拆招呗。
夏思妤睇着她清浅的神色,不由得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商琼英那个老妖妇是想针对你?你惹到她了?”
“可能吧。”
她知道黎俏没说谎,也知道她不是不想多说,而是懒得去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边境七子从小宠到大的小七崽,有多懒,谁不知道?!
夏思妤搂着她的肩膀往自己跟前一拽,挑起她的下巴,故意调侃道:“没事,不怕,姐姐保护你。”
黎俏瞥她一眼,顺势拍开她的手,“那我可谢谢您了,千万保护好我。”
闻此,夏思妤嗓尖梗了梗,一言难尽地瞅着她,又不忿似的伸手抓了下她的丸子头,“说你两句你还喘上了?七个人,我们其他六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你,咱俩谁保护谁?”
其他六个……
说完这句话,夏思妤就后悔了。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边境七子,他们只剩下六个人了。
当年大哥辉仔死了之后,七子虽然没有分崩离析,但也彻底消失在那场边境风云里。
他们都知道,黎俏始终没办法原谅自己。
哪怕……辉仔的死,根本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时,黎俏垂眸盖住眼帘,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走吧,给你买金箔咖啡去。”
夏思妤见她没有太多外露的情绪,心情顿时很复杂。
她看了眼前方长长的弄堂,像个知心姐姐一样拍了拍黎俏的脑袋,“都过去了,别想太多,知道吗?”
黎俏心下好笑,拉着她的手捏了一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婆婆妈妈的?”
夏思妤立马虎着脸瞪她:“你信不信我揍你?”
黎俏笑而不语。
直到两人即将走出弄堂,她才低声提醒夏思妤:“商琼英这次有备而来,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和她起冲突。”
夏思妤的眉眼已经恢复了先前的高冷,望着近在眼前的会展中心,扯着嘴角冷笑,“她只要不欺负你,就算把整个展厅炸了我也不管,但如果她敢针对你……”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只是拉长的语调透着满满的威胁。
他们边境七子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哪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欺负的。
……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黎俏和夏思妤双双面容冷淡地回到了展厅。
一些八卦的参会人员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看到没,就算是江院士的得意门生又能怎样,还不是要乖乖赔给寰夏千金一杯咖啡。”
众人看着夏思妤手中拿着的金色外卖咖啡杯,对她的崇拜愈发高涨。
金箔咖啡,很多人只听过,却没喝过。
毕竟不是谁都像夏思妤那般出身,能喝得起千元一杯的热饮。
“嗨,这还用说嘛?刚才夏千金都说了,要么赔她咖啡,要么卷铺盖走人。
人家可是赞助商,得罪她等同于把实验室未来的后路堵死了,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
“你们这话说的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寰夏资助的实验室里,没有人禾呢?”
“真的假的?不是寰夏资助江院士做研究,那还能是谁?”
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理想中的答案。
而黎俏和夏思妤两人就如同陌生人般,分别在四处游荡参观。
自然,黎俏得罪了夏思妤的事情,也很快就传到了商琼英的耳朵里。
这会,她坐在会展中心的休息室里,望着眼前惴惴不安的女孩,摸了下珍珠耳环,“小姑娘,你听到了。
黎俏已经得罪了我们本次交流会最大的金主,照这样发展下去,人禾实验室……也快消失了。”
坐在商琼英面前的姑娘身材圆润,双手放在膝盖上不断用力的绞紧,“你为什么一定要陷害黎小姐,她是好人。”
“呵……”商琼英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嘲弄道:“你区分好人和坏人的标准,就只是因为她帮助过你吗?
我告诉过你,擅自做人体试验这本身就是不合规的,甚至是违法的。
你还有两天时间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跟我合作。”
第409章:事出反常
顿了顿,商琼英又高深地笑道:“当然,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一样可以让黎俏去坐牢,无非就是多浪费一点时间罢了。”
“你……”女孩气结,又因为嘴笨说不出太犀利的话。
商琼英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尔后对身边的心腹挥手,“把她带回去,别让人发现。”
“好的,夫人。”
……
转眼,两天过去。
医学交流会的进程也过了一半。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各种学术探讨以及研究成果展示,也是本次交流会的重中之重。
人禾实验室提报的研究成果是关于人体基因病变的抑制方法。
这天清早,黎俏和实验室的同事在楼下吃早餐。
落雨坐在她的身边,刻板的面孔向来不苟言笑,但黎俏还是察觉到她似乎心事重重。
不然,冷静自持的落雨,不会把椒盐当成白糖倒进了奶茶杯里。
而且吃饭的过程里,也不断盯着手机屏幕,能让她这么恍惚,黎俏心知事情多半和商郁有关。
黎俏不由得挑眉问了一句,但落雨只是摇头说没睡好,很敷衍的借口,又明显心不在焉。
连桢等人还在低声交流着今天的探讨事项,黎俏吃了两个小笼包就放下了筷子。
她缓缓起身道:“老师,我有份资料落在了房间里,你们先吃,我去拿一下。”
见状,落雨也放下筷子想要起身,但肩膀一沉被黎俏按住了,“你慢慢吃,我去去就回。”
黎俏说完就出了门,沿着楼梯上了二层。
她不紧不慢地拾级而上,走到餐厅看不到的楼梯拐角,眯了眯眸,再次往楼上走去。
四楼顶层的天台,推开铁门的刹那,一阵海风吹来,拂乱了她鬓角的碎发。
黎俏走到天台的栏杆附近,目视着远方浅蓝色的海平面,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最近南洋有没有什么异动?”
电话那端,阿昌的声音很平稳,“七小姐指的是……哪方面?”
前段时间为了处理叶蕴的事,她从边境调入到南洋的小队人马还没有撤回去。
而落雨刚才的反应,让她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南洋大会在即,但最近……她却没听到任何关于南洋那边的动静。
或好或坏,都没有。
即便和商郁偶尔会发微信,但毕竟隔着空间距离,而且……落雨的反应,让她莫名想起了商琼英说的那番话。
“商少衍。”黎俏念出了男人的名字,紧接着阿昌就静了几秒,“七小姐,南洋商少衍最近所有的动向全部封锁了,查不到。除此之外,黎家这边一切正常。”
查不到?封锁了?
果然事出反常。
黎俏目光沉沉地看着海平面,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紧接着,她沉默片刻,一通电话又拨给了沈清野。
无人接听。
黎俏听着电话里自动挂断的提示音,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她知道,沈清野还在南洋,可是不接电话就显得太刻意了。
如果商郁把消息全面封锁的话,确实谁都无法窥探一二。
黎俏回想着自己几乎没有和商郁打过视频电话,因为他很忙,所以平时大多用微信交流以慰思念。
此时,一种迫切想要见到他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横冲直撞。
落雨向来稳重,若不是出了事,她不可能会有那么反常的表现。
黎俏思索再三,打开微信给商郁拨了个视频电话。
大概是需要看到他的人,才能消除掉心里的怀疑。
然而,视频电话响起几秒钟就被挂断,紧接着男人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在开会,有事?
黎俏看着这几个字,眸光瞬间暗了下去。
现在还不到早上八点,按照他往常的作息时间,根本还没有出发去公司,况且他很少会在家里处理公事。
黎俏抿着唇,给商郁发了三个字:想你了。
消息发出,很久才得到他的回复:乖。
字里行间完全没有要回她视频电话的意思。
黎俏眉眼沁凉,如果所有获取消息的渠道都封锁了,那么……
她飞快地整理思路,倒是想起了有一个人,或许会知晓一二。
黎俏打开邮箱,找到对方的个人资料,复制了电话后,就拨了出去。
响铃三声,宗悦温淡的嗓音传来,“您好,哪位?”
“宗小姐,我是黎俏。”
宗悦似乎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很温软地打招呼,“是你啊,找我有事吗?”
“你还在南洋?”黎俏开门见山地问道。
……
十分钟后,黎俏从天台回了楼下。
大堂里正在闲聊的江院士等人,望着她淡淡的神色,一时间都有些茫然。
黎俏平时的状态大多是漫不经心又不冷不热的,虽然也没什么表情,但从不会像今天这样,眼底微微泛红,淡漠的表情之中又隐着浓稠的冷意。
落雨最先反应过来,蹙了蹙眉,走到她跟前俯首问道:“黎小姐,没事吧?”
黎俏抿着唇角,抬眸看着她,沉默不语。
明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但落雨在她的凝视下却感觉时间都被拉长了。
她甚至怀疑,该不会黎小姐发现了什么端倪?
就在落雨心神不宁之际,黎俏已经收回视线,看似寻常地摇头,“没事,走吧。”
落雨望着她的背影,忖了忖,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今天的交流会内容,是各个实验室进行学术探讨。
黎俏从始至终都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偏生实验室的其他研究员都不敢上前和她说话。
她面无表情且满身低气压,仿佛情绪紧绷到了极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
然而,一整天下来,大家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傍晚五点半,结束了一天的学术探讨,每个人都很疲惫。
会后,江院士摘下眼镜,搓了把脸,“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的研究成果汇报咱们要放手一搏了。”
众人点头应声,但每个人的表情都不算太好看。
因为今天的学术探讨,人禾实验室被人打压了一整天。
第410章:商郁住院,黎俏动怒
原因是其他几个实验室明显联手针对人禾,说好听点叫学术探讨,说难听了他们分明就是在拆台找茬。
一会说人禾的学术实验毫无根据,一会又说人禾的研究技术太落后,总之话很难听,即便当着江院士的面,也毫不收敛。
这时,连桢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一看,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对面,尔后思忖着开口道:“老师,大家都累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这些资料,交给我和小黎一起整理就好。”
江院士毕竟上了年纪,布满皱纹的脸上疲态尽显,“嗯,也行,那你们收拾完也早点回去。”
不多时,江院士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研讨室。
黎俏窝在椅子上,昂了昂下巴,对着落雨说道:“你跟着他们一起回吧,老师今天很累,你帮我照顾一下。”
这话没什么毛病,但落雨就是觉得有刻意支开她的嫌疑。
她目光微闪,点头道:“好的,黎小姐,那我安顿好江院士再回来找您。”
黎俏没拒绝,欣然应允:“可以。”
闻此,落雨松了口气,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出研讨室。
连桢望着大门的方向,随即回眸看着黎俏,“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刚才手机震动,就是小黎发的消息,让他想办法支开所有人。
这时,黎俏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睇着连桢,语气平静地开腔:“我今晚要出去一趟办点私事,明早才能赶回来。
这件事我不想让落雨知道,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医学理事会的那些人。
所以……可能要麻烦连师兄帮我瞒一下。”
连桢见她眼底沉郁的情绪越来越浓,听到私事便没有多问,应声道:“可以,我来想办法。但是落雨好像很在意你的动向,如果她执意问起你的话……”
“你就说我遇见了同学,临时被叫出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其他的不用多说。”
五分钟后,黎俏从会展中心的后门离开。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径自朝着弄堂深处走去。
崇城的弄堂深巷很多,而且蜿蜒曲折,却又四通八达。
当黎俏徒步十分钟走到海岸公路时,一辆黑色的普通轿车停在她的脚边。
她躬身钻进副驾驶,转眼车子就飞快地汇入了车流。
……
半小时后,崇城机场商务机停机坪。
夏思妤对着前方的寰夏药企商务机努嘴道:“快去吧,航线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起飞。”
“嗯,走了。”
黎俏迈开长腿,相比平时不紧不慢的步伐,此刻略显急切。
夏思妤望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追了几步,“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回去的消息帮我保密。”黎俏走了两步,又站定,“明早我就回来,这边的事你盯着。”
夏思妤犹豫着点了点头,“行吧,那你快去快回,有事打电话。”
她知道黎俏如果不是有急事,不可能会让她紧急安排寰夏的商务机在机场待命。
七崽名下有很多私人飞机,但她却一架都没有动。
这次回去,八成是为了避人耳目。
……
当晚九点,寰夏药企的商务机降落在南洋国际机场。
一辆黑色越野车已经等候多时。
黎俏下了飞机就钻进了后座车厢,从始至终表情都淡的出奇。
阿昌没有多问,开车直奔衍皇国际私立医院。
商郁昨晚受伤住院了,不是小打小闹的伤势,住院就代表严重。
明明他们昨晚还发了微信,可他却绝口不提。
难怪啊,早上他没有接她的视频电话。
黎俏从宗悦的口中得知消息时,险些没把手机捏碎。
宗悦也不知道他的伤有多严重,只说她三叔让她最近不要去打扰商郁,也不要多问。
正如黎俏所想,南洋所有调查消息的渠道全都被封锁了。
要不是有个宗悦,她确实无从得知。
连沈清野都不接她的电话,可想商郁做了多么完全的准备。
可惜,百密一疏,他低估了黎俏套话的能力。
而宗悦心思不深,又即将嫁入黎家,对黎俏有意套话的寒暄自然会放松警惕。
……
九点半,黎俏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落雨。
她坐在后座,看着近在眼前的国际医院,想都不想就掐断了电话。
黎俏下车前,阿昌从前排座椅递来了一件白大褂和医用口罩,“七小姐,VIP病房区已经戒严了,穿着这个应该能混进去。”
“嗯。”
黎俏接到手里,套上医用白大褂又戴上了口罩,步伐凌厉地走进了住院部。
得益于这身白大褂,她乘坐电梯来到高级病房区,又顺手从护士台拿了个病历本,绕过电梯间,抬眸就看到整条幽静的走廊里隔着几步就站着一名保镖。
戒备很森严。
而白鹭回也在高级病房区接受治疗,沈清野不接她的电话,或许也知道了商郁受伤的事。
似乎全天下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而她,自认为是他最亲密的人。
黎俏性子冷,平时很少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自打得知商郁受伤入院,前几日商琼英对她说的那些话也开始在心头发酵。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商琼英有一句话的确没有说错:他确实把她排除在他的秘密之外了。
是不够信任,还是不想她跟着涉险?
如果不愿让她知道,只要他说一句,她可以什么都不问。
这种被排除在外从而衍生出的距离感,让黎俏的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难怪离开南洋的那天晚上,他彻夜贪欢。
他似乎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疲惫至极,也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事。
外加交流会的流程安排非常紧密,更让人无暇分神。
商郁,你好样的。
黎俏单手夹着病历本,一步步走向病房区,随着她走过,旁边驻足的保镖各个神情肃穆地盯着她。
她并不知道商郁在哪个房间,但保镖驻足最多的地方,大体就是了。
最中间的病房门口,左右站着两名保镖。
黎俏站定,抬手之际,两名保镖立马伸手,“干什么的?”
她直视着门板,语气幽幽,“让开。”
保镖听到她的声音,顿感熟悉,还打算多问两句,结果黎俏直接抬腿,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一脚就把VIP病房的大门给踹开了。
门锁,崩坏。
保镖们:“……”
黎俏看着走廊里蜂拥而来的保镖,墨黑的眸子缓缓掀开,一动不动地站在病房口直视前方。
病房里,商郁并没有躺下,而是坐在沙发区抽着烟,他身旁还坐着一个面生的男人以及……沈清野。
望月和流云站在茶几前,听到声音所有人都投来了视线。
商郁确实受了伤,他宽阔的肩膀披着黑色衬衫,一条白色的绷带从他左肩缠绕到右胸的位置。
此刻,他夹着烟慵懒地抬起眼皮,看到门口白炽灯下的纤细身影,瞳孔骤然一缩。
望月和流云原本满脸警惕,直到看见黎俏摘下口罩,才懵逼地唤了声,“黎小姐?”
卧槽,这祖宗怎么回来了?而且他们竟然没收到任何消息。
商郁抿着薄唇,把烟丢到烟灰缸里,单手撑着膝盖缓缓起身,步伐还算沉稳,唯有深邃的眸中透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怎么突然回来了?”
望月已经匆匆走到门外,挥退了那群企图上前阻拦的保镖。
而黎俏也顺势入内,手指紧紧捏着病历本,直直地望着商郁,语调平的没有任何起伏,“如果我不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受伤的事?”
商郁迈开长腿走向她,挺拔而健硕的蜜色胸膛肌理匀称,唯独那白色的绷带极其碍眼。
他站在黎俏的面前,伸手想拉她,但女孩却避开了他的动作,眼底阴云密布。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他薄唇抿了抿,还是向前一步拥住了黎俏紧绷的身躯,俯首,低沉磁性的嗓音洒在她耳边,“生气了?”
第411章: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黎俏被他抱在怀里,鼻息间除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同时还夹杂着不明显的药味。
人的情绪有时候就是这样,当紧绷到一定程度,反而失去了所有宣泄的念头。
她听着男人裹着淡笑又暗含无奈的口吻,五官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他怀里低着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也许很久,又或许只过了几秒。
黎俏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波澜不惊地问了一句,“什么伤?”
大体是察觉到女孩压抑的不悦,商郁这会倒是有问必答了,“枪伤。”
黎俏依旧半垂着头,什么都不再说,抬起头,清澈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左肩位置,“子弹什么时候取出来的?”
“今早。”男人浑厚低哑的嗓音给出答案,黎俏眼底泛起一层细微的涟漪,抿着唇,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今早她给他挂视频的那一刻,说不定他就在取子弹。
宗悦说,他受伤是昨晚的事……
枪伤她受过,自然知道那种灼烧骨肉的疼。
黎俏捏着病历本的手突然脱力,木质的夹子坠在地上,发出一阵闷闷又刺耳的声响。
她嗓尖微滚,手指在他肩头的纱布上摩挲了两下,勾唇,后退一步,“注意身体,我回去了。”
话落的刹那,在商郁微变的神色中,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全程,没有一句质问,没有一句抱怨,甚至都没有看房间里的其他人,看似乖巧又懂事地打算原路返回。
“俏俏……”
商郁在她身后唤了一声,迈开长腿就追了出去,身后似乎有人冷声提醒了一句,“少衍,你现在不能出去吹风。”
黎俏走得很快,快到商郁大步流星追上她的时候也着实费了一些力气。
明亮又拥挤的走廊里,无数保镖望着矜贵挺拔的男人步履急切地追上了眼睛赤红的女孩。
在电梯附近,商郁抬起手强行勾住了黎俏的肩膀,稍加用力就把她困在了墙边。
男人的左手垂在身侧,右手紧紧锁着她的肩膀,整个人半压着她,将人圈在墙壁和怀抱之中。
“没告诉你,生气了?”男人向来温热的手指,此时带了些凉意攀到了她的脸颊上。
他的嗓音还是那么低沉富有磁性,可黎俏就是听出了一丝虚弱的味道。
是故意卖惨还是他真的伤得不轻?
卖惨……她觉得应该不是。
他这么骄傲又强悍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卖惨呢。
黎俏平直的视线落在男人的锁骨处,她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平铺直叙地口吻说:“你有很多事都不想告诉我,难道我全都要生气?”
商郁和黎俏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冷淡的模样。
说冷淡也不够恰当,因为她性子本就如此。
可掩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漠然。
商郁微凉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颚,迫使女孩抬头和他四目相对。
直到这一刻,明晃晃的白炽灯下,他才看见黎俏猩红似充血的眸子。
心就这么软了一下,又带着不明显却又无法忽视的心疼。
男人喉结滚动,俯首想亲亲她的脸颊,但薄唇还差半公分的距离时,黎俏动了。
她别开脸,抿着唇,捏住他的手腕往旁边挪了一步。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避开了商郁的碰触。
“衍爷……”
黎俏没有看他,却叫了一声很久没有再唤过他的称呼。
自从他们做过亲密的事情之后,他不喜欢她叫他衍爷,她后来就不叫了。
哪怕偶尔叫一声,也只是情侣间调剂的情趣。
此时,黎俏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浓墨的黑夜,明明来之前,有很多很多话想说。
她不是没有五感的人,会生气,会愤怒,更多的是担忧和心焦。
可是他带着凉意的指尖还有因受伤而泛白的唇瓣,这一切组合在一起,黎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吵架吗?她没心情。
质问吗?她没立场。
但凡他有意图向她透露一个字,她都不会用这么瞒天过海的方法从崇城折回南洋。
就因为他从开始就没打算告诉过她,所以她连质问都会显得无理取闹。
黎俏手指蜷起,从窗外移回视线,泛红的眼角看起来疲惫又迷茫。
她仰头撞进商郁紧缩的瞳孔之中,喃喃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和我有以后?”
一句话,商郁气血上涌,薄唇瞬间抿得发白,嗓音更是沙哑的不像话,“黎俏,你可以和我生气,但是不准……”
“不准什么?”黎俏缓缓松开了他的手腕,直视着他的眉眼,“不准我说一句内心真实的感受吗?”
她太冷静,冷静到商郁在她的眼神里几乎看不到对自己的爱意。
黎俏蜷起的指尖缓缓松开,慢慢抬起,爬上了男人的眉眼,“衍爷是不是从来没觉得,我有资格和你并肩?
不然……所有人都知道你受伤了,所有人都陪在病房里陪着你,偏偏你对我只字不提。
你千方百计把交流会的地点安排在崇城,就是不想让我参与到和你有关的任何一件事,对么?
哪怕危险,哪怕受伤,你只想着让我远离,但你从来没问过我一句,愿不愿意跟你一起承担。
你肯定是好意,不想我以身犯险,但披着保护的外衣,把我挡在你的世界之外,这种所谓的保护,我其实……真的不太需要呢。”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幽幽笑了,但眼睛里依旧压抑着浓浓的情绪。
黎俏也不知道是怎么用平静且毫无波澜的语调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
或许,也不能否认有商琼英的影响。
她肯定心怀不轨,黎俏心知肚明。
可商郁的所作所为,又恰恰印证了商琼英的一些说辞。
累。
她只觉得情绪松懈的一刹那,一种全所未有的无力感袭遍了四肢百骸。
当她看见商郁坐在病房里披着衬衫抽烟的那一幕,脑海中就在想一件事,他没有重伤到卧床不起,她这一趟赶回来,真是小题大做了。
可是转眼看到他无奈又宠溺的笑,看到他还能稳步行走,她甚至还隐隐松了一口气,只要没伤到要害,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412章:我女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商郁的俊颜覆满了森冷阴翳,他再次抬起手,虎口卡住她的下颚,一字一顿,“黎俏,我从没说过你没资格和我并肩。”
“是吗?”黎俏望着他,嗓音清清淡淡,几不可闻。
她被迫仰视着男人,依然用爱慕的眼神和他对视,然后说了一句让商郁呼吸停滞的话:“但你的保护,不恰恰就证明了你认为我不够资格……”和你并肩。
最后几个字,黎俏还没说出口,就被商郁压下来的薄唇堵了回去。
他吻得极其凶狠,甚至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
不温柔,不缱绻,撕咬的力度写尽了男人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黎俏没有躲闪,同样也没有迎合的举动。
任由受伤的男人在她唇上为所欲为。
直到……温热的血腥气在彼此口中蔓延,商郁才眉心一跳,抵着她的额头放开了她。
黎俏的嘴角流了血,鲜红的痕迹似乎刺激了男人的神经。
他一把扣着黎俏的后颈将她狠狠压在怀里,双手紧紧抱着她,全然不顾是否会拉扯到受伤的肩头。
他吻着她的头顶,深邃暗幽的眸里布满了复杂的晦暗,声音又沙又哑,“不是有意瞒你,别说气话,嗯?”
黎俏嗅着他身上无比熟悉的味道,想推开他,又担心加重他的伤势。
由着他抱了一会,感受到男人逐渐放松的力道,她几乎没有犹豫地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她仰起头和商郁四目相对,而她唇角挂着的血迹还在提醒着男人方才的所作所为。
黎俏抿了抿嘴,麻木的疼依旧让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她深深望着商郁,直到余光看见他左肩的白纱布氤氲出血迹,一丝不明显的难过还是从眼底一闪即逝。
她垂眸,弯唇,声线轻又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崇城了。”
商郁,你的确不是有意瞒我,因为你压根就不想让我知道。
这句话,黎俏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她并不想表现的太无理取闹,又没办法理清楚心里纠缠的情绪到底是因为什么。
恋爱这件事,第一次让她有了力不从心的疲累。
商郁错了吗?他并没有错,应该只是大男子主义的心情在作祟,不想让她涉险。
她太矫情了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倘若只是个没什么头脑的千金小姐,只需要依附在商郁身边做个乖巧的女朋友,一切看起来就会简单许多。
说到底,庸人自扰吧。
黎俏疲惫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赤红退了几分,她望着商郁阴沉到极致的面孔,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而这一次,男人没有再拦住她。
也似乎,并没有想解释什么。
伤怎么来的,谁动的手,起因是什么,他依然闭口不提。
……
黎俏走后,商郁一个人在走廊里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肩头的白纱布被彻底染红,久到血迹如同小溪般顺着他的胸口蜿蜒而下,男人依旧没有动身。
他受了伤,但同样……他今晚伤了黎俏。
曾经被他捧在心尖疼的姑娘,嘴角被他生生咬破了。
是愤怒,或许又糅杂了其他不愿多说的窒闷。
总之,这是黎俏第一次和他闹脾气,偏生平静的令人心疼。
他宁愿黎俏哭闹着质问,也不想看见她掩盖在平静下的极致隐忍。
……
五分钟后,商郁回了病房。
沈清野有些无措地盯着手机屏幕,哪怕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抬头。
刚刚望月一直在门口偷窥走廊外的动静,当他听说黎俏走后,他就试图给她打电话解释,可……第一遍挂断之后,就再也没办法打通了。
他怀疑他被拉黑了。
而另一个面孔陌生的男人,皱着眉,冷静而淡漠地抽着烟,瞥到商郁的身影,嗓音沉冷地问道:“你不是让琛子去崇城守着她?怎么还跑回来了?”
此人,京城宗家三爷,宗湛。
商郁没说话,眉眼阴沉地坐在沙发上,无视自己流血的伤口,拿起烟盒就点了根烟。
他吐出薄雾,袅袅的白烟模糊了他冷鸷的轮廓,好半晌才对一旁的流云说道:“让贺琛去机场接她。”
流云颔首应声,走到病房角落就开始打电话。
宗湛出身军旅,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他面孔严肃,浓眉下的双眸敛着冽冽的暗芒,缓缓叠起长腿,嗤笑,“前几天我就听琛子说过,你找了个挺有意思的小女朋友。
今天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就你这操性,出了事不跟人家说,换做其他女人早就又哭又闹了。
她这种性格,倒是不多见,比一般女人能忍,看起来挺懂事。”
宗湛给出的评价,让沈清野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而商郁沉着脸吞云吐雾,俯身点了点烟灰,“我女人自然不是一般女人。”
宗湛瞥他一眼,勾唇冷笑,“呵,能让你顶着伤追出去,确实不一般。
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和她说一句你是故意受伤,将计就计,她就不会自己跑来了。
望月刚才查了,她是乘坐寰夏商务机回来的,难怪避开了所有的眼线。
你女人来头倒是不小,还能请得动寰夏出面帮她!”
商郁没出声,两人安静地抽了半根烟。
宗湛对着一旁持续懵逼的望月昂了昂下巴,“想让你们家老大流血身亡,你就继续傻站着。”
望月猛地回过神,这才注意到商郁披着衬衫的半片肩膀已经全部被鲜血染红。
他操了一声,匆匆忙忙地跑出去找医生了。
这时,宗湛用嘴角吹开面前的烟雾,侧首睨着商郁,“我这次来南洋,处理完宗悦联姻的事就回帝京,你和萧家的事,如果有需要尽早开口。”
“不需要。”男人狂傲地丢出三个字,哪怕被烟雾模糊的神态,但眼底浓稠的焦躁依旧掩盖不住。
……
与此同时,崇城机场,贺琛正坐在车里闹心巴拉的抽着烟。
已经快半夜十一点了,南洋机场那边发来了通知,黎俏已经重新上了飞机。
第413章:嘴怎么破了?少衍咬的?
贺琛嘬了口烟,对着电话里挺不客气地抱怨道:“商少衍,你只说让我护着你女人的安全,也他妈没说让我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再说了,她怎么就那么多门路?崇城机场私人飞机的起飞航线我都让人卡死了。
谁他妈知道她还能动用寰夏药企的商务机,这也怪我?”
贺琛非常郁闷。
当他听落雨说黎俏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只要上过学,谁还没参加过同学聚会。
结果一不留神就让黎俏钻了空子,显得他像个废物似的,连人都看不好。
商郁不知道说了什么,贺琛笑骂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不得不说,今晚黎俏能避开所有人,悄无声息地赶回南洋,确实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
凌晨两点,寰夏商务机平稳地降落在崇城机场。
贺琛就在停机坪候着,看到舷梯上走下来的身影,不由得挑了下眉梢,“弟妹,你这是玩cosplay呢?”
不是他大惊小怪,谁让黎俏身上还穿着那件白大褂。
黎俏低垂着眉眼踏下舷梯,看到下方的贺琛,面无表情地把手插在了两侧的外兜里。
她一言不发地走上前,跟着贺琛的保镖也非常懂事地为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贺琛看出她状态不对劲,弯腰进车坐在她身边,右腿的脚腕搭在左膝上,晃了晃,“哟,嘴怎么破了?少衍咬的?”
吵死了!
黎俏幽幽瞥他一眼,目光中的压抑让贺琛看了心惊。
他从没见过一个小女孩的眼神能有那么浓墨的暗涌。
基于对黎俏浅显的了解,以及和商少衍多年的交情,贺琛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看到我在崇城,好像一点也不惊讶,那就应该知道这是谁安排的。
我听流云说,你们俩吵架了,弟妹,不是我说你,你这就矫情了啊。
有些事他既然不想让你知道,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的追问。
男人嘛,只要不是劈腿乱性,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差不多得了。”
前排的保镖从后视镜看了贺琛一眼,他们很怀疑琛哥根本不是想劝和,他是来劝分手的吧?
有这么劝人的?
这时,黎俏听到那句‘你这就矫情了’心头狠狠一颤。
她从南洋回来的飞机上,就一直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
现在连贺琛都这样说,她必不可免地再次产生了自我怀疑。
黎俏抿着唇看向窗外,沉默了很久,久到贺琛以为她不打算搭理自己的时候,才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话从身旁传来。
她说:“也许吧。”
所以……她一个字都没问过。
她没问,商郁也没说。
贺琛偏头瞅着黎俏的侧脸,撇撇嘴,又摸了摸鼻梁,感觉她这样的状态好像随时要哭出来似的。
他最怕女人哭,麻烦死了。
但黎俏过分冷清的神色,却没有一点要哭的迹象。
贺琛觉得,有点看不懂她了。
果然情情爱爱这些个破玩意,不但不能锦上添花,还他妈让人头大。
车子很快就驶回了招待所,黎俏下车时对贺琛说了句谢谢。
贺琛望着她的背影,轻佻的神色退了几分,从兜里掏出烟点燃,默了很久,才叹息道:“跟商少衍说一声,他女人已经回招待所了。”
“好的,琛哥。”
情爱这东西,霸道狂妄如商少衍,看来也不能免俗。
贺琛望着寂静的深夜街道,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动心是什么时候了。
当初和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到最后还不是扛不住压力,和他分道扬镳?
黎俏和商郁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
一次小小的吵架,看起来已经要伤筋动骨了。
爱的有那么深?
他们之间大概还没体会过真正的为情所苦。
贺琛曾经爱过一个人,爱得惊心动魄,也爱得遍体鳞伤。
以至于他曾放下自尊卑微的乞求她留下,那个女人还是毫不留情地转投他人怀抱。
大概是所有的爱情都消耗在对方的身上,所以如今他很难再体会什么叫心动,更没办法去理解黎俏折腾这一趟到底有什么意义。
安心呆在商少衍的庇护里,做个小女人不香吗?
贺琛默默地抽完一根烟,烦闷地捏了捏眉心,“回吧。”
车子缓缓驶离了招待所,而大堂内的黎俏,一个人坐在掉了漆的木椅中,沉思到天明。
……
清早五点,夏思妤跑来了招待所。
她下榻的酒店距离这里不远,因为不放心黎俏,几乎没怎么睡,天一亮就赶了过来。
她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上了楼梯,来到顶层天台,一脚就把铁门给踹开了。
天光破晓,整座城还没有彻底苏醒。
远处的海浪声忽隐忽现,夏思妤就那么站在原地,望着黎俏坐在天台栏杆上的身影,心跳差点没停了。
“俏俏……”
她喃喃了一句,生怕她想不开似的,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然后随着距离缩短,一阵扑鼻的香味传了过来。
夏思妤站在黎俏身后,探身往前一看,她家这位小祖宗手里拿着俩包子边吃边回头看她。
懵逼的夏思妤:“……”
“你怎么起这么早?”黎俏的声音有点沙哑,眼眶很红,染了彻夜不眠的血丝。
夏思妤磨了磨牙,转身用后腰靠着栏杆,后仰着头望着黎俏,“说说吧,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俏咬了口包子,又看了她一眼,把另一个没吃的包子往前一递,“吃吗?”
夏思妤也不客气,伸手拿过包子就往嘴里塞,含糊地催促:“赶紧给姐姐说,别等我自己查。”
“哦,没什么。”黎俏坐在栏杆上晃了下腿,“就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咳咳咳——”夏思妤被噎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有男朋友……了?”
黎俏漫不经心地点头,“有啊,很奇怪吗?”
夏思妤拍着自己的胸口,想了半天,眼神透着几分打量,“谁啊?我……认识吗?”
她想到了一个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脑海中的身影。
她知道,那个人对黎俏的感情,已经藏了很多年。
只是那个人不知道,她对他也同样藏着不为人知的执着。
第414章:我也喜欢你
黎俏咬着包子看她,思忖着摇头,“应该不认识吧,南洋商少衍,听说过?”
夏思妤怔住了,同时又隐隐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云厉。
黎俏看着她一副难言的模样,挑起眉梢,神态也生动了许多,“你这什么表情?”
夏思妤堪堪咽下口中的包子馅,搓了下脑门,“你怎么给自己找了个‘爹’?”
黎俏:“???”
商郁年纪不大吧,只比她大了五岁而已。
还不等她出言反驳,夏思妤幽幽地说道:“还是个心狠手辣的‘爹’……”
但,那位确实长得好看。
按照小七崽颜控的属性,倒也不算是太意外。
夏思妤见过商少衍,至少目前为止,哪怕云厉也比不上他的长相。
风度气度暂且不提,但那个男人自带的强大气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人物。
这时,黎俏吃完手里的包子,瞥着神游的夏思妤,“你认识他?”
夏思妤恍惚了两秒,“我爸认识,很久以前跟我爸参加聚会见过一面。”
讲道理,当时几百人的聚会场面,那个男人从二楼拾级而下的一幕,到现在都让她记忆犹新。
享受着全场人的瞩目,同时睥睨的不可一世。
偏偏,又能和他身上慑人的气场十分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单论外形条件,那个男人确实配得上黎俏。
夏思妤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你们俩为什么吵架啊?”
黎俏摩挲着指尖,不太想再把内心的感受再剖析一遍,于是不咸不淡地给了句回应:“也没什么大事。”
昨晚是情感占了上风,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激进的情绪,到最后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
没有谁天生就会谈情说爱,她就算性格冷淡,也没办法在情感爆发的那一刻无动于衷。
男人骄傲又霸道,她也一样。
而其实生气的根源仅仅在于他受伤没告诉她。
重点是受伤。
……
六点过五分,黎俏和夏思妤从天台下了楼。
两人在外界依旧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和状态。
夏思妤再三确认黎俏并没受太大的影响,不一会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招待所。
清早的街道干净又安宁,她脚步慢慢地走在人行道上,头顶大叶棕榈树挡住了稀薄的日光。
云厉啊……
方才那一刻,听到黎俏说有男朋友,不知为何就是突然想到了云厉。
边境七子和云厉的关系亦师亦友,更确切的讲,是黎俏把云厉介绍给大家认识的。
夏思妤顿住了脚步,内心中一遍遍重复着云厉的名字。
从没有人知道,当年辉仔去世后,他们就打算各奔东西。
那天夜里,云厉来跟他们一起喝酒,趁着夜色她去了他的房间。
她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念头想要和他表白。
只是没料到,喝醉的云厉,把她错认成黎俏,抱着她说:俏俏,能不能别把我当师傅,能不能喜欢我……
如果不是醉了酒,这些话云厉永远都不可能说出口。
夏思妤更没想到,原来云厉喜欢黎俏那么久了……
这个男人心思太深,深到他们边境七子,竟没有一个人发觉他的心事。
此刻,夏思妤仰头望着头顶的棕榈叶,唇边泛起了一抹自嘲。
她和云厉表白过,只不过……也是在那天晚上,她红着眼在他耳边喃喃了无数声我也喜欢你。
……
早上八点,黎俏回房间洗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大厅和同事集合。
落雨跟在她身后,神色看不出异常,几番纠结,最终小声问道:“黎小姐,您没事吧?”
她知道她昨晚回了南洋,据说从她出现到离开,整个人属于极端克制的状态。
索性,今早见到她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黎俏前行的脚步顿了顿,瞥她一眼,“我看起来像有事?”
不过就是闹了点小别扭,她不至于为这点事愁眉苦脸影响别人。
落雨细细打量着她,稍顷,垂眸摇头,“老大受伤的事,并不是意外,他让我转告您,别担心,都会好的。”
黎俏低头看了眼手机,似笑非笑,“为什么是你来转告?”
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
她走后,他没有电话,没有短信。
她就当他受伤需要休息。
现在倒是让落雨来转告她受伤不是意外了。
这男人……还真挺气人的。
黎俏见落雨哑然的模样,撇撇嘴,不再多说。
落雨看着她微微绷紧的侧脸,拿着手机给流云发了条微信:我哄不好,你能,你来。
流云:我要是去哄黎小姐,你确定老大不会弄死我?
落雨: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流云:谢谢您,我不想死。
……
今天的交流会即将开始各大实验室研究成果的展示阶段。
由于十三家实验室带来了将近二十项成果汇报,黎俏所在的人禾实验室被安排在明天的下半场。
如此,一整天下来,黎俏都窝在观众席一边旁听一边打瞌睡。
这几天商琼英倒是安静的很,甚至让人有一种她真的只是来主持交流会的错觉。
傍晚来临,七家研究室的汇报成果已经结束,其中不乏一些实验室药品的研发引起了医药公司的兴趣。
江院士拿着手里的笔记本翻了翻,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惆怅,“还是有差距啊。”
黎俏和连桢一直都坐在他左右两边,听到他怅然的语气,连桢问道:“老师指的是……”
“今天汇报的这几家实验室,除了对人体基因的深入研究,还有不少专门用于基因治疗和稳定的开发型药剂。
相比而言,咱们人禾的研究结果确实没有太大的优势,毕竟小关的身体状况虽有好转,可也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江院士虽是学术派,但这等学术盛会,自然也希望能把人禾实验室的研究项目推到医学前沿发扬光大。
如今看来,人禾还是有些拿不上台面。
对此,连桢面色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江院士。
而睡醒一觉的黎俏,正单手环胸,另一手轻轻摩挲着脑门,“老师想太多了,就算关明玉的身体没有痊愈,但人禾针对她基因病变的研究也是独一份。”
第415章:枭爷?
江院士怔了怔,尔后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嗯,小黎说的也对,十三家实验室的成果名录我都看过了,确实没有针对人体基因病变的研究。
好了好了,反正明天才到咱们,今天就不想这些了。走,老师带你们去下馆子,咱们今晚好好放松放松。”
下午六点,一行人徒步离开会展中心。
黎俏懒懒散散地缀在队伍最后面,刚走到门前广场,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一看,不禁眉梢轻扬,抬眸看了眼前方的队伍,她缓下脚步接了起来,“你好,哪位?”
电话是缅国的手机号。
黎俏听着里面一板一眼的嗓音,不禁失笑,“枭爷还是这么有兴致?”
走在她身后的落雨眸光一闪:“??”
她虽然跟着黎俏的时间不长,但对她身边的人和事都有基本的了解。
这哪儿来一个枭爷?
而且听她的语气,调侃意味很浓,应该非常熟悉。
“他来了?哦,行,你来接我吧,崇城会展中心。”黎俏颇为惊讶的声音不大不小,落雨跟在她几步之后,自然听得很清楚。
落雨狐疑地向前,忖了忖,“黎小姐要出去?”
黎俏点头作为回应,又隔着不远的距离叫了声‘连师兄’。
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连桢便了然地说道:“行,那我跟老师说一声,你有事就去忙吧。”
黎俏道谢,转身就打算离开,然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她回眸看着走来的落雨,朝着旁边示意,“你跟他们去聚餐吧,我有事,他们晚上可能会喝酒,你帮我照看一下老师。”
和昨晚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借口。
落雨神色一紧,讪笑道:“黎小姐有什么事?不如我帮你去办?”
“不用。”黎俏不急不缓地摇头,“毕竟谁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这个‘别人’……落雨觉得她在影射老大。
不等她多想,会展中心门口已经驶来了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轿车。
黎俏径自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而且是坐在了副驾驶。
落雨眯了眯眸,没有任何迟疑地拨了商郁的电话。
……
私立医院高级病房,沈清野坐没坐相地窝在沙发里,整个人很颓。
黎俏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是真的把他给拉黑了。
都怪商少衍。
沈清野扭头看了眼沙发上接电话的男人,前后几秒的时间,他就敏锐地感觉男人身上气息突变,全身泛着鲜明且浓稠的阴冷。
尤其是那双眸子,瞳孔紧缩,连手指都逐渐用力,骨节凸起而泛白。
挂了电话,商郁的喉结不断起伏,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沈清野斜睨着他,没好气地问道:“是俏俏吗?”
商郁肩头披着衬衫,从桌上捞起烟盒,用力捏了两下,目光黑沉沉的。
枭爷,薄霆枭么?
——谁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情。
落雨传达的这句话,让他心口像是堵了团棉絮,密不透风的窒闷。
沈清野见商郁面色不愉,心里顿时舒坦了。
这狗男人昨天威胁他不让告诉黎俏他受伤的事,这仇他记下了。
正想着,沈清野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看着陌生的号码,蹙了蹙眉,“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哟,情报狗,在哪儿吃瘪了,怎么这个语气?”
沈清野一怔,“夏、夏老五?”
“还行,没忘了姐姐,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送你一个枪子。”夏思妤轻快的嗓音调侃了一句。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半天,然后沈清野一声惊呼,“啊?你跟俏俏在一起?”
“那是自然,等着姐姐,过两天去南洋看你。”
沈清野自动忽略了她的话,直接问道:“俏俏怎么样?你把电话给她。”
夏思妤不知道说了什么,沈清野的表情顿时垮了,“哦,那她人呢?”
“……”
“这样啊,行吧,那等她回来,你让她给我回个电话?”沈清野边说边偷觑着商郁的表情。
不一会,那边的电话挂了。
大概是恶从胆边生,沈清野又故作大惊小怪地嘟囔:“嗯?她晚上不回来了?那行吧,明天你记得告诉她一声。”
挂了电话,他端着杯子喝了口水,觑着商郁越来越阴沉的俊颜,心里冷笑:呵,让你也尝尝被排除在外的滋味,呕不死你。
……
夜里八点,黎俏坐在崇城海边的观海台,手里拿着一杯鸡尾酒在浅酌。
退去了热浪的夜晚,海风拂过,倒是让人倍感舒爽。
不多时,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她对面,一盘切好的番石榴也被放在了桌上。
“大哥说你爱吃这个,特意让我带过来的。”
眼前的男人,薄霆肃,薄霆枭的亲弟弟,浓眉虎目,脸部线条很刚毅,是非常具有男人味的那种面相。
黎俏看着桌上的番石榴,叉了一块丢进嘴里,“他怎么没来?”
“缅国那边的内阁府最近有点乱,他在帮忙镇压,确实走不开。”薄霆肃点了根烟,朝着上空吹出烟雾,“这次我来崇城正好办点事,大哥知道你在崇城,就让我给你带点东西。”
薄霆肃边说边对着黎俏手边的小锦盒努嘴,至于大哥是怎么知道黎俏在崇城的,他倒是没多说。
黎俏咀嚼着番石榴,随手拿起拓印着狮虎标的锦盒,看着里面轻巧的工具包,“这是他新设计的?”
薄霆肃抿了口烟,点头:“他说你估计早就把之前的工具包弄丢了,正好新设计了一款,让你记得随身携带。
里面什么都有,还有三支麻醉针,小型的防屏蔽信号器,功能比以前的那个更强。”
黎俏摩挲着简易小巧的工具包,眸光一眯,挑了下眉梢,“替我谢谢枭哥。”
薄霆肃抽烟的动作一顿,“你跟大哥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我就意思意思。”黎俏耸肩,眉眼带着浅淡的笑意。
薄霆肃靠着椅背叠起双腿,斜睨她一眼,“大哥要是在这儿的话,你会跟他见面吗?”
黎俏正拨弄着工具包,头也不抬,反问:“当然,为什么不见?”
第416章:俏俏,不生气了,好么?
薄霆肃滚了滚嗓子,不动声色地朝着远处的某栋别墅瞥了瞥,“他一直觉得当年你们七子老大的死,是他误判地形导致的。
要不然,你也不会突然离开边境,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看过一眼。”
“和他有什么关系。”黎俏抬了抬眼皮,瞅着他一脸严肃的神态,弯唇道:“当年的事本来就是意外,我没回去也仅仅是不想回。你这么问我,是不是他来了?”
薄霆肃面无异色地摇头,却意味不明地说道:“大哥要是来了,哪还用我给你带东西,他肯定直接给你。”
黎俏幽幽回眸,朝着身后的海景别墅区扫了几眼,“那你刚才在看什么?”
薄霆肃诧异地扬了下眉梢,“你低着头都发现我的动作了?”
“不然?”
听到黎俏反问,薄霆肃笑着摸了摸眉毛,“我女朋友在那边。”
黎俏确实有些意外,“你交女朋友了?”
薄霆肃面色一凛,声音沉了沉,“为什么你们听说我交女朋友,都是这个表情?”
“哦,就是有点意外。”黎俏瞥他,要笑不笑地说:“毕竟……当年你自己说的,宁愿娶一把枪,也不想跟女人有什么交集,你不是觉得麻烦么?”
薄霆肃被噎了一句,讪讪地扯了下嘴角,谁年轻的时候还没说过胡话。
两人又坐了半个小时,薄霆肃掐了烟,问道:“送你回去?”
“嗯,走吧。”黎俏仰头喝完桌上的鸡尾酒,顺势拿起锦盒,两道身影伴着海浪声渐行渐远。
半小时后,黑色轿车抵达招待所。
薄霆肃看着解安全带的黎俏,抿了抿唇,“以后如果有机会,你还会回边境么?”
“会。”黎俏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句。
薄霆肃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咧嘴一笑:“那我们等着。”
黎俏扯唇和他道别,站在路边望着轿车远走,眼神里透出了一丝怀念。
或许,有机会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
时间已经临近晚上十点,黎俏不紧不慢地走进招待所大堂。
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但似乎又不同寻常。
可能深夜的寂静总是会牵起某些隐藏起来的情绪。
黎俏手指摩挲着空空如也的屏幕,神态淡然,不见喜悲。
一天一夜没有联络,这就是恋爱里的冷战吧。
她徒步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刷卡,开门,从走廊漏进去的灯光,照亮了一小方天地,也平白多了些清冷的孤寂感。
黎俏有点讨厌这样莫名的情绪,甩手关上房门的刹那,一股气息让她瞬间警惕起来。
房间里有人。
黎俏动作飞快地打算把房卡插入到取电开关里,但对方动作更快,温热的掌心一瞬扣住她手腕,转眼就把人抵在了门板上。
熟悉的味道从头顶洒下来,黎俏怔了好几秒。
他来崇城了?
男人压着她,指尖挑起她的下颚,清冽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哑声问她:“今晚去哪儿了?”
黎俏不说话。
没有开灯的房间,只能从窗外的光晕中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
他肩膀有伤,所以黎俏没有任何动作,双臂就那么垂落在身侧,手里还捏着锦盒,仰头和他对视。
两个人的气息纠缠,又似乎掺杂了其他微妙的情愫。
很久,黎俏抬手拨开他摩挲自己下颚的手指,不温不火地腔调问道:“衍爷怎么来了?”
一声衍爷,似乎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层看不到的围墙。
商郁呼吸一沉,喉结起伏的频率也失去了控制,“还在生我的气?”
他的声音很沙哑,不难听出紧绷的克制。
黎俏垂下眸,弯起的唇角挂着一丝薄笑,“听衍爷的意思,我不该生气?”
男人单手捧着她的脸,俯首抵着她,“应该。”
黎俏:“……”
态度倒是很端正。
她默了默,直言不讳,“那就没问题了,衍爷回去养伤吧,我困了。”
说罢,黎俏错开身,但脚步还没迈出去,又被男人搂着腰困在了怀里,“俏俏,告诉我,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他的力道很大,甚至让耐疼的黎俏都感觉腰腹被勒的有点痛。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蔓延在彼此的周围。
商郁手臂的力道有些失控,他不喜欢黎俏这般过于冷淡的态度。
男人紧箍着她,呼吸越来越沉,默了很久,他才低声道:“不告诉你南洋的事情,是因为……”
纤细微凉的食指挡在了他的薄唇边,黎俏沉沉地叹了口气,以一种非常无奈的口吻说道:“原来衍爷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为什么生气。”
一声又一声的衍爷,不断刺激着男人的神经。
以至于他失控的圈着黎俏,再次扯动了肩头的枪伤,但他恍若未觉。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嗯?”商郁的口吻有些僵硬,似乎是因为找不到症结所在而无比烦闷。
黎俏同样不喜欢两个人现在的状态,舔了下嘴角,语气轻轻缓缓,“是不是以后每次吵架,我都要直白的告诉你,我不高兴,我生气,说明原因之后再让你对症下药?
这段关系你是不是连一点想维护的心思都没有了?”
“黎俏!”商郁口吻低冽地唤她,手指再次攀上她的下颚扣紧,仿佛从喉咙深处逼出了一番话,“你闹脾气,你生气都可以,为什么一再质疑我对你的用心?”
“你对我是什么用心?”黎俏攥住他的手指,眼神漆黑的看不到任何色彩,调子却依旧平缓,“让你的身边人,我的身边人,全部联合起来瞒着我。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受伤,唯独不告诉我。
如果你觉得这很正常,那以后不管我受了什么伤,我也可以想尽办法不让你知道。”
这些话,大概就是黎俏压抑在心底一天一夜的真情实感。
说完的一瞬间,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她推开商郁的肩膀,转身作势往门外走。
黎俏伸手拧开门把手,却在拉开房门的一刹,身后袭来一道温暖。
背后拥抱的姿势,太容易击溃心里的防线。
男人握住她的手腕贴近她的脊背,左手绕过她的腰腹,将她按在了怀里。
良久,一声沙哑的呢喃从他的嘴角妥协般溢出,“抱歉……”
千回百转,又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
黎俏从没听他说过抱歉,更知道这对他来说很难得。
因为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何曾需要这样‘低声下气’。
黎俏没动,任由他抱着。
她想,他或许还有话说。
此时,男人拽回她的手腕,房门再次自动关闭。
他从背后抱着她,俊脸埋在她的脖颈处亲了亲,臂弯的力道收紧,将她愈发牢固地锁在怀中。
男人贴着她的脸颊浑厚低哑的嗓音哄慰道:“受伤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跟着担心。
南洋最近不太平,所以我才让人把交流会安排在崇城。如果因为这些生气,我道歉。
以后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俏俏,不生气了……好么?”
第417章:心疼了?
俏俏,不生气了,好么……
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诱哄,像是柔肠百转的小调,在黎俏的心坎里不停地回荡摇曳。
他是谁?
南洋商少衍。
以一己之力掌控四方势力的南洋霸主。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让他低头?
即便是商纵海,怕是也不能让商郁放下身段这般迁就。
最后那两个字:好么?
是询问,是妥协,也是一种包容的示好。
黎俏嗓尖发涩,看着面前的门板,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就这沉默的几秒时间里,商郁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环在她身前的手臂再次用力箍紧,嗓音比之前更沙哑,“如果还不能消气,要我怎么做,你说。”
黎俏眨了眨眼,逼退眼眶泛起的酸意,刚想说话,就察觉到空气中漂浮起越来越浓的血腥气。
她脸色微变,从男人怀里转身,同时抬手把房卡插入到取电开关里。
骤亮的暖光灯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眸,目光平视着商郁的肩膀,果然看到他肩膀衬衫的布料有湿濡的痕迹。
黎俏心头一沉,偏头看了眼自己左肩的T恤,布料也被染红了。
难怪她刚才感觉一阵黏腻的湿热在肩头蔓延,他的伤口又流血了。
黎俏抬手就要解开他衬衫的扣子,一言不发,唇角抿得很紧。
下一秒,男人却握住她的手,并抬起她下颚,俯身,压下俊脸,呼吸近在咫尺,“不生气了?”
黎俏仰视着他,扯了下嘴角,音色发紧,“再生气,会不会显得我特别不懂事?”
“不会。”商郁的薄唇勾了勾,拇指摩挲着她下颚细腻的肌肤,目光灼着她的脸颊,“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懂事,想怎样都行。”
闹了点小别扭之后,他说情话的能力好像有了质的飞跃。
黎俏瞥他一眼,虽然强行压着嘴角上扬的弧度,但那双黑白分明的小鹿眼中,倒是不复先前的幽然和冷淡。
她拨开男人的手,并单手解开他的衬衫纽扣,肌理分明的胸膛线条完美,唯独碍眼的纱布又被鲜血洇湿。
黎俏皱起眉头,眼底不悦的明显,挑眉看了眼上方玩味的视线,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又没办法再多说什么。
“心疼了?”男人温热的掌心落在她的腮边,手指穿过她耳后的发丝,深邃的目光坠入廊灯的暖色,像是一片温柔的墨海。
能不心疼么?
那是枪伤,说是伤筋动骨也不为过。
黎俏拉着他的手腕往房间里走去,招待所的房间布局还保持着十几年前的风格,临窗的位置摆放着两张环形靠背椅和圆桌。
她按着男人的右肩让他坐下,又随手把之前一直捏在掌心里的锦盒丢在桌上,弯下腰将他衬衫的领口往下拽,露出一整片肩膀,“你和谁过来的?”
小姑娘弯着腰,看着染血的纱布,蹙眉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商郁抬手以指尖抚开她眉心的痕迹,“流云在隔壁。”
“带药箱了么?”黎俏握住他的掌心,凝眉问道。
如果没带药箱,她考虑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招待所里的设施没有星级酒店那么完善,与其等他们找来急救药箱,不如去医院更便捷。
此时,商郁没有说话,端坐在椅子中,深邃的眼眸中映着黎俏陷入沉思的神色。
房间灯光不算很亮,却也让彼此的表情无所遁形。
商郁喉结起伏,在黎俏转身之际,他蓦地伸出手扣着她的后颈,拉到眼前攫住了她的红唇。
从昨晚在南洋看见她就想做的事,终于在这一刻付诸行动。
黎俏没挣扎,却分神关注着他的动作。
她弯着腰,男人仰着头,唇齿相贴,让崇城燥热的夜晚又添了一抹情动的暧昧。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黎俏顾念着他的伤势,推开他抿了抿唇,说了句我去找流云,就匆匆出了门。
安静的房间里,血腥味渐浓。
男人靠着环形椅背幽幽吐息,低头打量着左肩的绷带,却意外捕捉到被黎俏放在桌上的小锦盒。
重点是,锦盒上拓印的标志……
缅国特别执行队的狮虎标。
商郁的薄唇微微抿起,视线久久停滞在锦盒上。
他从没有仔细调查过黎俏在边境的事,大多是来自一些传言,如果她想说,她会告诉他。
但他查过送锦盒的这个人。
他不同于云厉,不同于七子沈清野。
资料显示,他是为了黎俏才接下了缅国军部特别执行队的职务。
薄霆枭,一个退掉家族婚约,又为了黎俏留在缅边交界的男人。
……
不到两分钟,黎俏去而复返。
她单手抱着一个急救药箱匆匆折回,隔壁的房间不止有流云,包括望月、落雨还有贺琛,都在。
显然是陪着商郁来的崇城。
至于贺琛,看到她进门就找药箱,边抽烟边调侃她:“弟妹,就算你俩情难自禁也稍微忍一忍,你男人受伤了,而且这招待所……隔音真不怎么样。”
黎俏抱着药箱回到商郁跟前,顺手挪开小锦盒,至少从动作来看,没有表现出特殊对待的痕迹。
男人的视线从桌上再次落回到黎俏的脸上。
暖光灯总是带着一种唯美的色调,让她看起来也格外温软。
黎俏动作娴熟地拿出碘酒和纱布,又拿出医用剪刀俯身把男人身上的纱布小心剪开。
当血淋淋的伤口袒露在眼前的那一刻,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滞住了目光。
伤口在他锁骨和臂膀的中间位置,虽然缝了针,依旧挡不住崩开的皮肉往外汩汩地冒着鲜血。
商郁是标准的男模身材,尤其是他的锁骨的形状特别好看。
这枪伤破坏了他左肩锁骨的美感,黎俏不经意捏紧了手中的镊子,恨不能给动手的人补两枪。
她抬起眼皮想看看他的表情,却意外发现男人那双深邃的眸正不偏不倚地和自己对视。
黎俏的心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蛰了一下,抿着唇,继续为他清理创面。
明明几分钟就能做完的事,她花了将近十分钟。
伤口太碍眼,看得她心里一阵阵的发堵。
第418章:不是不想,是不敢
枪伤不是普通伤口,因为即便愈合也会留下肌肉组织被灼烧后的疤痕。
心,又酸了一下。
黎俏重新为他缠上纱布,目光认真又专注。
蓦地,腮边传来温热,她晃神般看向商郁,手里的动作也顿住了,“是不是很疼?”
黎俏眼中含着毫不掩饰的心疼,眼角很红,好像有无数种情绪藏在她的眼睛里,拨不开也剪不断。
她直视着男人的眉眼,等了几秒没等到他开口,又低头兀自给他包扎。
好不容易处理完他的伤口,黎俏这才发觉自己的脊背已经布了一层薄汗。
她看着纤尘不染的白色纱布重新缠绕在男人的肩头,手指摩挲着纱布边缘,声音低低缓缓,又软又哑,“你别再乱动了,伤口崩开次数太多,以后就不容……唔。”
黎俏有时候觉得她和商郁还真的是一种人。
同样的霸道,同样的自我。
明明她上一秒还在说不让他乱动,转眼男人就把她捞到了怀里,深吻不止。
黎俏脊背挺直,汗津津的掌心第一时间就按住了他的左手小臂。
男人自然感知到她的一心二用,于是更加霸道的索吻,圈着她的腰往怀里按
吻了很久,商郁才放开她。
黎俏侧身直挺挺地坐在他的腿上,脸颊有些少许的绯红。
她缓了缓神,想从他身上下来,但腰腹却再次被按住,男人蛊惑又清冽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昨晚为什么说没资格和我并肩?”
黎俏偏过头,幽幽和他对视,刚要开口,他左手的拇指就落在她的唇周,一边沉哑地问:“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样的错觉?嗯?”
尾音拉长的语调,似乎透着几分啼笑皆非的荒唐。
商郁的眼里噙着少见的温柔,掀开眼帘对上她形状漂亮的小鹿眼,拇指按了下她的唇角,“怎么不说话?”
黎俏清了清嗓子,暧昧涌动的气息笼罩在周围,她撇开头,扯唇道:“大概是……气话吧。”
“是么?”男人手指掰过她的脸颊,“确定不是心里这么想,才会说出这种气话?”
两人中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清楚看到彼此眼底凝结的身影。
黎俏一时哑然,面对男人浓墨深幽的眼神,仿佛灵魂都能被他看穿。
或许是气话,也或许确实是潜意识里一些不为人知的感受。
此刻,商郁瞬也不瞬地看着黎俏,没有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微妙表情。
一声轻叹溢出薄唇,男人的手指捏了捏她的下颚,“你能力再强,身为男朋友,我也有责任保护你。不是不想让你跟我并肩,是不敢。”
怕她出事,怕她受伤,所以宁愿自己受伤,也得护她周全。
她是逆鳞没错,可她更是软肋。
再强悍的男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更不敢拿她冒半点风险。
黎俏闷闷地应了一声,第一次听到商郁剖析他的内心世界,感官和情绪也随着他的一字一句起起伏伏。
她确实从没听他说起过这些,那句‘不是不能,而是不敢’触了她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他有多么骄傲,黎俏再清楚不过。
偏生这样一个霸道的男人,在你面前说他不敢拿你冒险,即便再冷心冷情的女人也会被这句话荡了心神。
黎俏没再多说,坐在他的怀里伸手环住了他的肩头。
她把脸埋在商郁的脖颈处,嗅着熟悉的气息,什么也不说,越抱越紧。
男人圈着她后腰的手逐渐移到她的脊背上,轻轻拍着,霸道又体贴。
然后,不到半分钟,商郁的视线从锦盒上一瞥而过,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问:“今晚去哪儿了?”
黎俏虽然一夜没睡有点迷糊,但再次听到这个询问,还是从他怀里抬起头,促狭地问道:“落雨没跟你说?”
“说得不多。”男人眯起眸,眼里噙着一丝危险,“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是什么事?”
黎俏直视着商郁危险的眸光,却怎么也压不住上扬的嘴角,“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她承认,当时确实是故意这么说的。
男人扬起眉峰,灵动的手指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衣摆,在她的腰眼上抚摸转圈,口吻不乏威胁:“转移话题?”
黎俏身子僵了僵,按住他作乱的手腕,眉眼含笑,一扫阴霾。
她对着身前的圆桌努嘴,并顺势拿起锦盒,“是缅国的一个朋友,正好来崇城办事,就给我带了点东西。”
黎俏边说边打开锦盒,拿出工具包给他看。
商郁瞥了一眼,缓缓看向黎俏,“什么朋友?”
“薄霆枭的弟弟,薄霆肃。”她把玩着手里的工具包,补充道:“他们是缅国特别执行队的,平时驻扎在缅国和边境的交界处。
枭哥设计了最新款的军用工具包,知道我在崇城,就让他弟给我送了一个。”
嗯,枭哥!
商郁睇着黎俏清淡的眉眼,状若无意地问道:“他怎么知道你在崇城?”
黎俏翻弄工具包的动作一顿,偏头看着他,“我没问。”
男人和她四目相对,浓眉轻扬,“没见面?”
黎俏摇头,“他没来,我和他弟喝了杯酒。”
商郁没再说话,若有所思地凝着她手里的工具包,眼底噙着耐人寻味的幽光。
明明人就在崇城,却说没来。
缅国特别执行队和国内特种作战部队最近有一场国际军事比赛,薄霆枭目前就在崇城。
既然不想和俏俏见面,商郁自然也不会多嘴。
他重新把衬衫披在肩头,打量着黎俏暗红的眼角,指腹摩挲了两下,“昨晚没睡好?”
黎俏眨了眨眼,“嗯,你什么时候回南洋?”
商郁看了眼房间里的大床,拍了下她的后腰示意她去躺下,“你睡了我就走。”
“哦。”黎俏舒展眉心,睨着商郁,欲言又止。
男人曲起食指擦过她的脸颊,“想说什么?”
“明天回去来不及?”黎俏的视线下坠到他的肩头,话还在嘴边,商郁的胸腔便传出浑厚低沉的笑音,“不想我走?”
第419章:乖,帮我
黎俏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手指轻轻戳了下他的纱布,“我是怕你伤口再裂开……”
男人抱着她又亲了亲,尔后起身牵着她走向了浴室,“那就听你的。”
黎俏望着他挺阔的脊背,心里又酸又暖。
然后,迷迷糊糊地跟着商郁进了浴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浴室墙壁上覆唇深吻。
也许吵架过后的甜蜜格外惑人心弦,黎俏仰头竭力的迎合着他,周遭的气温也愈来愈高。
直到后背传来凉意,她才发现自己的T恤不见了。
又看了看男人缠着纱布的胸膛,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你有伤不能洗澡。”
手指被男人拽到了下面,耳边,沙哑的嗓音诱导般低喃:“乖,帮我……”
……
午夜十二点,两人头发湿漉漉地躺回到大床上,黎俏几乎是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浅眠。
商郁半靠着床头,只穿了条黑色长裤,低头看着她恬静安稳的睡颜,喉结滑动着俯下身,在她唇上啄了啄。
似乎还是不够,微凉的唇瓣又落在她的眉心、眼睑各处,浅啄了片刻,他又回到她的唇上开始作乱。
黎俏感觉刚刚入睡,又被一阵湿吻给唤醒了。
房间里只开了商郁那侧的床头灯,昏暗的光打在男人的肩膀周围,镀了层迷离的金边。
女孩眯着眼,梦呓了几句,商郁没听清,深吻了几下,捧着她的脸低声道:“睡吧。”
黎俏往他怀里蹭了蹭,转眼又睡了过去。
……
凌晨一点,商郁穿戴整齐地来到了隔壁,推门而入。
一阵烟味飘来,刚从洗手间走出来的贺琛,低头看了看腕表,又瞅着男人泛着潮气的短发,啧了一声,“你这是哄人哄到床上去了?”
商郁单手插兜,眼神幽冷地瞥他一眼,没理会。
流云和望月还有落雨正坐在小圆桌前打牌,看到商郁纷纷丢下纸牌起立。
望月问道:“老大,要回去吗?”
“嗯,回吧。”
南洋的事情还没解决,他确实不能在崇城耽搁太久。
贺琛跟他在身后,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商郁,顺便说了句风凉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对女人这么有耐心?”
男人从桌上捞起烟盒,抽出一支送到薄唇边,点燃之际,嗓音模糊地反讽:“你没发现的事,还少?”
哦,这是怪他没看住黎俏。
贺琛没什么形象地斜倚着墙壁,摸了摸眉毛,“怨气这么大?是不是受伤影响你发挥了?”
三助手:“……”
全天下也就琛哥敢这么嘴贱地调侃他们家老大。
换做别人早一枪崩了。
商郁单手撑着膝盖坐在床边,看着手里明明灭灭的烟头,瞥着贺琛叮嘱,“交流会结束之前,别再让她回南洋。”
贺琛倚着墙撇嘴,“你确定那什么交流会结束之前,南洋的事能解决?”
“能。”男人单字出口,薄唇溢出薄薄的白雾,“她不敢用萧叶岩的命跟我赌。”
贺琛眯眸看着商郁,表情很是复杂,“她来南洋,你爸知道么?”
“他不需要知道。”
贺琛了然,嗤笑着看向了窗外,“我他妈这辈子就没见过哪个当妈的能偏心成这样。”
房间里没人接话,而商郁则夹着烟继续吞吐,唯有被烟雾朦胧的俊颜,透着高深的幽冷。
……
第二天早上六点,黎俏的闹钟响了。
她从枕下摸出手机,眯着眼关了闹钟,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数秒后,想到了什么,她又猛地睁开眼,坐起身环顾四周,却没发现商郁的身影。
走了吗?
她昨晚累极,好像躺下就睡着了。
黎俏掀开被子下床,余光一闪就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张招待所的特供便签。
她拾起一看,笔锋遒劲的几个字落于纸面:等你回去。
黎俏牵起嘴角笑了笑,仿佛能透过字迹看到他当时写下这几个字的神态。
半小时后,她出了门。
不到七点钟,实验室的其他人陆续走进了餐厅。
今天是研究成果展示的下半场,人禾实验室是连桢和她上台分享。
江院士坐在餐桌前边吃早饭边唠叨着各种注意事项。
吃完饭,一行人便去了会展中心。
途中,连桢刻意落后了几步,走到黎俏的身边,眼泛忧色地说道:“小黎,我昨晚好像看见关明玉了。”
黎俏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踱步,目光闪了闪,“在哪看见的?”
“会展中心后街的一个老式民居里。”连桢蹙着眉,声音很低,“昨晚大家聚餐的餐馆就在后街。
当时晚上八点左右,街面上人很多,我看到关明玉被两个男人送进了一处民居。
后来我尝试打她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我又给关明辰打了电话,但他的电话也关机了。
到现在他们俩都没给我回电。你说,会不会是……”
黎俏偏头看了眼神色凝重的连桢,“关明辰最近在参加封闭训练,不能用手机。”
“是吗?”连桢知道关明辰心算能力很强,也有所耳闻他去学习的事。
但黎俏的解释并未让他的眉头舒展,反而越皱越紧,“那关明玉……”
“或许,今天就有结果了。”
黎俏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看着连桢一筹莫展的样子,她又淡声安抚道:“连师兄别想太多,这次提报的展示名录上,人体基因病变的研究发起人,写的是我。”
言外之意,即便出了事,她才是主要责任人。
闻此,连桢还想再说几句,但前方已经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江院士,早上好啊。今天人禾实验室的成果展示,我们理事会的同仁都非常期待。”
说话的人,是刚刚乘坐商务车抵达的商琼英。
她身着端庄干练的女士西装,发丝盘在脑后,拎着手提包站在江院士的面前,寒暄之余又不露声色地往队伍后方看了一眼。
江院士和商琼英并不熟悉,但碍于身份,也赶忙谦虚地笑道:“您可别这么说,人禾成立时间不长,自然比不上其他大型的实验室,我还担心理事会看不上我们的研究成果。”
第420章:违法行为
江院士的这番谦辞,似乎取悦了商琼英。
她面上笑意渐深,目光若有似无地望着黎俏,看到她似乎在和连桢说话,便对江院士说道:“这话就太谦虚了,我们都知道您的实验室最近正在进行人体基因病变的研究。
如果真的有了实质性的进展,这对于医学界的贡献可是巨大的。”
“哪里哪里……”
江院士笑着摆了摆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或者说他本人不太习惯这种类似商务场合的客套寒暄。
商琼英精明世故,自然也看出了他疲于应付,没再多说只是朝着前方伸手道:“那咱们进去吧。”
……
上午八点整,研讨室内座无虚席。
人禾实验室的成果展示顺序是上午第三位。
黎俏坐在台下听着其他实验室的汇报,没了昨日的懒散,微扬的唇瓣也透出了少许的笑意。
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那双眼睛里藏着淡淡的嘲弄,偶尔低头看手机,又抬眸掠过理事会所在的评委席,表情愈发的高深。
两个小时后,上午十点,主持人拿着手稿邀请人禾实验室上台分享研究成果。
黎俏和连桢整理了手中的资料,起身时,连桢低头小声说道:“小黎,要不要我来主讲?”
虽然实验室的整个研究过程黎俏都有参与,但细节太多,连桢担心她拿捏不准。
倒不是想抢功劳,而是这么多人的场面,黎俏毕竟年轻,免不了会怯场。
黎俏整理好手中的材料,离开椅子的刹那,摇头道:“不用。”
转身走向台前,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嗓音叮嘱连桢:“连师兄,记得我今早和你说的话。”
今天的成果汇报,必须她来。
人禾实验室的研究主题是人体基因病变,两个人分别来到台上,黎俏主讲,连桢辅助。
屏幕投放的内容是各类的研究报告以及期刊资料。
黎俏清冷平缓的嗓音没有太多抑扬顿挫的激昂,又不会显得太平淡。
“人禾实验室本次人禾研发的药品Rh49与澳国Dz13抑制剂的临床试验证明,对病变的基因和染色体有着显著的疗效。
未来,我们也会继续对人体基因的研究进行持续探索,谢谢。”
汇报结束后,研讨室内响起了一阵象征性的掌声。
黎俏站在台前,手里拿着激光笔,视线环顾着台下的观众席,三秒后,她不露声色地挑眉打算下台,然后——
“黎研究员,我有个问题,需要请教一下。”
这话,商琼英说的。
黎俏毫不意外地顿步,看向台下右侧的评委席,淡淡地颔首,“您请说。”
商琼英翻了翻手中的研究报告,抬眸对上黎俏的视线,“我想请问,人禾实验室为什么突然开始研究人体基因的病变?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的契机?”
最后一句话,指向性很明显了。
黎俏站在投影幕布前,清凌凌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回望着商琼英,不卑不亢地回道:“因为医学界对于基因病变的研究进展相对滞后,人禾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也希望能够为医学发展做些贡献。
至于契机,大概就是天时地利人和。每一家实验室的研究方向和研究领域不同,总不能所有研究都要为了某个特定的契机才能开始。”
商琼英看了看台上的黎俏,笑意微敛,“说的倒是不错,但我似乎听到了一些关于人禾不太好的传言,不知道你怎么看?”
黎俏歪了下头,语调不急不缓,“副主席也说了是传言,传言如果可信的话,那我们还做什么研究?靠传言传播信息不就好了?”
台下,有人笑出了声,还伴随着几句调侃。
商琼英早就知道黎俏能说会道,却也有些意外她敢在这样的医学盛会上落自己的面子。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商琼英满含深意地笑了,“黎研究员的口才确实不错。原本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我身为主办方本不该说这么多。
但是……我接到了举报,据说你们人禾实验室在违背人伦道德的前提下,私自进行了人体实验,请问这也是传言吗?”
话落,偌大的研讨室安静的针落可闻。
但仅仅过了三秒,喧哗声渐起。
人体实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的假的?居然敢私下做人体实验?”
“谁知道真假,不过江院士可是国家级别的院士,他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那可说不准呢,有些人为了名利,还有什么不敢的?”
讨论和少许的指责声充斥在会场的每个角落。
人禾团队所在的席位瞬间成了大家指指点点的对象。
江院士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拍了下桌子,起身对商琼英说道:“副主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人禾的所有研究都在国家允许的操作范围内,怎么可能会进行人体实验?”
商琼英坐在评委席侧首看向后排的江院士,抿了抿唇角,“江院士,我既然敢这么说,那肯定是有足够的证据。
您也知道,咱们首次举办这样的交流盛会,人禾又非常幸运地拿到了参会资格。
假如你们是通过非法途径展开的研究,那医学研究理事会总不能装作看不见。您说,是吧?”
江院士一辈子沉迷医学,从没被人当众质疑过研究手段。
他双手撑着桌面,眉心突突跳着,“那就拿出你的证据来。”
黎俏暗中给连桢使了个眼色,后者虽然面目凝重,但还是折回到观众席,在江院士耳边低声安抚了几句。
这时,商琼英和身边几个评委交流了几句,尔后一个年过六旬的长者若有所思地翻看着人禾资料,“黎研究员,据我所知你今年刚刚大学毕业,而人禾的基因病变研究,是你牵头发起的?”
“嗯,是我。”黎俏手里把玩着激光笔,神色淡淡地回应着对方的询问。
见状,老者抿着摇了摇头,偏头和商琼英耳语了几句,面上还浮现出一丝失望又无奈的表情,“小姑娘,年纪轻轻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好。
就算想为医学事业做贡献,但也不能投机取巧,你可知道人体实验在国内属于违法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