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不愿意?
流云刚刚汇报完,萧管家也紧随其后地折回到他们桌前。
萧管家表示,先生让商郁去议事堂。
商郁端着茶杯浅抿,深邃的视线微垂,表情高深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黎俏臂弯搭着桌沿,手指轻轻扣了两下,转首问道:“温时在哪儿?”
流云上前,低头回答:“后院天宸居。”
闻此,黎俏了然地点头,收回视线看向商郁,朝着门外努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男人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她的蓝牙耳机上,薄唇微勾,“下午的宗族会如果不想参加,可以在房间等我。”
黎俏挑眉沉吟片刻,浅笑,“好。”
她确实不想参加这种家族讨论会议,也正好可以趁机做点别的事情。
商郁撑着桌角缓缓起身,墨黑的身影挺拔颀长,他侧身向前,走了一步又顿住身形,揉着黎俏的发丝,尔后挑起她的下巴俯首啄了下她的唇,“我去去就来。”
黎俏点头回应,眼里噙着笑,催促他快走。
这边,商郁和萧管家离开后,黎俏也在流云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
天宸居附近,绕过幽静的长廊,前方是独栋花园小洋房,门前还伫着多名保镖。
且每个人的尾指都带着黑金鹰嘴戒。
黎俏多看了几眼鹰嘴的标志,似乎有点眼熟。
但暂时也没什么头绪,她移开视线便走进了洋房休息室。
……
房间里的布局简单,古朴的风格中又透着现代化的简约。
此刻的温时,被绑在太师椅中,下巴肿着,眼睛猩红,像个没了斗志的行尸走肉,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落雨正站在他身后守着,看到黎俏走进门,低头唤了声黎小姐。
黎俏走到一旁坐下,手指敲了敲耳朵上的蓝牙耳机,里面立时传来了云厉的嘲讽声:“下次你们俩调情的时候,能不能先把电话挂了?”
显然,他听到了黎俏和商郁在会客厅里的那番对话。
而蓝牙耳机也一直保持着通讯状态。
黎俏揉了下耳垂,翘起腿晃了晃,“寰宇那边进展如何?”
流云和落雨茫然地面面相觑,什么寰宇?
两人刚要询问,却发现原来黎小姐是对着蓝牙耳机说着话。
这时,云厉吐了口气,翻了翻理财师的报告,“她的虚拟货币崩了,接下来是黄金市场。”
黎俏摩挲着指尖,眯眸道:“她的黄金交易,做多还是做空?”
云厉冷笑一声,“大部分都是做多。”
果然,商芙这种会在虚拟货币市场投机取巧的人,黄金交易也必定会选择投机方式。
“嗯,让理财师加个杠杆,看看她公司那边会不会有反应。”
交代完这些,黎俏按了下额角,尔后就看向温时,扯唇道:“你帮着商芙做了这么多事,到现在她怎么还没来救你?”
温时目光颤了颤,喉结滑动,抿着唇有些倔强地一言不发。
黎俏看着手边的茶杯,顺手拿起来,用杯盖拨了拨茶叶,戏谑:“对她这么忠心耿耿,那今晚过后,你们俩说不定能凑成一对难姐难弟。”
话落,温时终于有了反应。
他动作僵硬地看向黎俏,被捆在扶手上的双臂挣扎了两下,眼睛愈发赤红,喑哑地开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听不懂?”黎俏撇撇嘴,手指一松,杯盖清脆地砸在了杯沿上,挑着眼皮看温时,表情耐人寻味。
或许是从没见过这样的黎俏,温时不免愣住了。
印象中的姑娘,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仿佛对一切不以为意,也甚少有人能走进她的世界。
相识那么久,他从未见过黎俏这般邪肆张扬的模样。
他深深呼吸,压下心里诡异的感觉,沙哑地喃喃:“小黎,绑架唐弋婷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别人无关……”
直到此刻,温时还在袒护着商芙。
黎俏兴致缺缺地把茶杯放下,斜倚着扶手撑着下巴,“都自身难保了,还维护你的好姐姐呢?
当年你父母的死因,是商芙告诉你的吧?好歹你也成年了,自己不会调查,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温时目光凝滞了几秒,突地哑声笑了。
他的笑声很难听,似乎声带受损,音调不免刺耳,“黎俏,你说这么多,是不是想给商少衍脱罪?早知道你是非不分,我当初在南洋就不该对你手下留情。”
黎俏低头看了看指甲,不耐地扯唇,“大言不惭。”
温时一时失语,瞪着黎俏的眼神里也充斥着难掩的愤怒和讥诮。
“看着他,我出去走走。”
黎俏懒得和他多费唇舌,起身丢下一句话,径自出了门。
落雨和流云交代了一句,随即也跟了出去。
……
时间还不到一点半,老宅各处都散落着旁支的家属。
这片休息室附近,相对安静。
黎俏脚步慵懒地穿梭在回廊之中,看着每一间休息室门上挂着的门牌,问落雨,“苏华阁在哪儿?”
商郁说过,旁支十一家的休息室是苏华阁。
落雨对着前方右手边示意,“那道拱门后面就是。”
黎俏顺势一看,有些玩味地挑了下眉梢。
名门望族里,还真是尊卑有别。
商芙和商琼英的专属休息洋房,是整个后院最角落狭窄的一间。
“看起来……风景不错。”
黎俏煞有介事地给出评价,落雨睨她一眼,没吭声。
黎小姐您真爱开玩笑。
两人不紧不慢地在回廊下漫步,转眼就来到了苏华阁附近。
黎俏余光扫着那边的动静,尔后懒洋洋地坐在了凭栏旁。
落雨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眼观六路,严阵以待。
苏华阁附近同样也有其他旁支的休息室,而黎小姐出现在这里,无疑是把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担心会有人上前挑衅。
正想着,一道急促的高跟鞋踏着石板路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侧身靠着凭栏赏景的黎俏,幽幽笑了。
她没动,状若未闻。
蓦地,高跟鞋的声音停在了回廊台阶下,商芙神色紧绷地站在鹅卵石小路上,望着黎俏眯了眯眸。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收敛了眼底的焦躁,拢着发丝踏上了台阶,“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
黎俏回眸,神色淡淡地看着商芙,“商大姐的意思,我不能来?”
商芙表情微妙地变了变,捂着嘴角轻笑,也借势挡住了自己眼里的厌恶,“能,当然能。你可是家主亲自引荐的贵客,这老宅里你自然能畅通无阻。”
“嗯,你知道就好。”黎俏平淡如水的视线波澜不惊,哪怕商芙的话透着些轻慢,她也丝毫不在意。
商芙呼吸一窒,眼神里噙着明显的不满,真是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她高傲地昂着下巴,不禁挖苦,“虽然有资格参加商氏宗族会,但也别骄傲。
你出身小门小户,可能不了解商氏继承人娶妻的规则,那可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黎俏手指轻轻抚摸着栏杆,从善如流地附和:“商大姐说的对,这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他想娶,也要我愿意才行。”
商芙胸腔起伏着猛地倒吸一口气,对黎俏这般云淡风轻的口吻痛恨至极。
她眼神漆黑,轻蔑一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自信。”
黎俏望着假山,不以为意地弯唇,“借你吉言。哦,对了,商大姐与其和我唇枪舌战,不如抽空去天宸居附近转转,没准会有意外收获。”
闻此,商芙蔑视地瞥着黎俏,甩了下波浪长发,“不好意思,没空。”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就匆匆走了。
不能再和黎俏浪费时间,因为她还要去找小姑商量商量对策。
虚拟货币出了问题,这件事若被监管部门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黎俏瞥着她急切的步伐,眼睑微垂,嘴角笑意渐深。
她给了机会,可惜……商芙没抓住,那就玩点大的吧。
正想着,另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从回廊拐角传来。
黎俏循声扭过头,还没看清来人,眼前光线一暗,独属于商郁的醇厚嗓音顺势窜入耳畔,“他想娶,也要我愿意才行?嗯?”
商郁来了,而且很突然。
黎俏还在思忖这句耳熟的话,听筒里的云厉叽歪了一句,“操,挂了。”
落雨默默地后退了几步,把这方天地让给他们两个人。
此时,黎俏的视线落在商郁的领口处,仰头清了清嗓子。
那句话他听见了?
商郁眸光沉沉,单手撑着黎俏身后的栏杆,另一手抄着口袋,就这么俯身和黎俏对视,“听起来,不愿意?”
黎俏余光扫着商芙离开的方向,给她的教训还得再深刻一点才行。
这后院都差点因为她起火了。
黎俏搓了下脑门,抬起手臂搁在了男人的臂弯上,强行转移话题,“那倒不是……你忙完了?”
商郁看着她的小动作,压了压薄唇,“嗯,怎么不在天宸居等我?”
“这风景挺好。”黎俏环顾四周,睁着眼说瞎话。
商郁睇着她闪烁的眼神,也没拆穿,手臂用力就把人从凭栏边拽了起来,嗓音卷着意味不明的笑,“有一个地方,风景更好。”
第347章:今晚在老宅留宿
后院深处,远离了整座宅院的喧嚣,石板小径的前方,矗立着一幢三层红墙黑窗的洋楼。
周围环绕着篱笆墙,一条蜿蜒的人工小溪在门前静静流淌。
黎俏跟着商郁踏上木质拱桥,打量着四周的建筑,有些惊奇。
这幢尖顶洋楼,与前院后院都不相连,单独立在花园和溪水之间,颇有种世外桃源的意境。
褪了色的黑窗,错落有致的房塔,古典中又侵染着岁月的斑驳。
黎俏偏头看着商郁,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捏着她软软的指尖,脚步沉稳地走向门前的弧形大门,“我以前的私宅。”
黎俏了然,应该是他还没有离开商家之前的居所。
眼前孤零零的建筑,倒是符合商郁的心性。
独立、倨傲、又生人勿近。
男人伸手推开弧形大门,带着黎俏踱步入内,也走进了他的曾经和过去。
洋楼里很干净,味道清新,应该是特意打扫过。
入门就是宽敞的客厅,暗红色的地板,却给房间增添了一抹压抑之感。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大门落在地面上,将他们二人的身影拉长。
放眼望去,格调都是沉深的暗色。
黎俏抿唇笑着,眼里噙着促狭,“这风景……确实挺别致。”
商郁偏头瞅她一眼,入座叠起长腿,顺势把黎俏拉到了怀里。
午后骄阳万里,男人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掌心压下她的后脑,覆唇而上。
这个吻,多少带了点惩罚的意味,用力吮着她的味道。
攻城略地般霸道,转眼又变得和风细雨般温柔。
不多时,商郁仰身靠着椅背,单手勾着黎俏的腰拉开了距离。
男人用拇指擦拭着她的嘴唇,喉结滑动的频率有些快,指腹在她嘴角的位置点了点,“还疼么?”
那是和温时打斗中不小心受的伤,虽然颜色已经很淡,可是近距离打量还是能看出痕迹,碍眼极了。
黎俏坐在男人的怀里,阳光落了满身,也映出了眼中的迷离。
稍顷,她恢复几分神智,舌尖舔了下嘴角,摇头道:“不疼。”
商郁无声喟叹,手背轻抚她的脸颊,对楼梯的方向示意,“上去选个房间,今晚要在老宅留宿。”
“不回庄园了?”黎俏边问边从男人怀里起身,慢悠悠地踱向了楼梯。
这还是商郁第一次让她主动选房间。
稀奇。
黎俏来到二层,左右两侧分别有三个房间。
换做平时她未必有这等闲情逸致来亲自挑选。
但这里是他离家前的住处,好奇心的驱使下,黎俏便一间一间推开了房门。
书房,整洁明亮,一整面墙壁的书籍工整地摆在书柜里。
运动室,里面有不少健身的器材,堪比一个小型的健身房。
会客偏厅,和楼下没什么差别。
黎俏逛完左边,就继续去了走廊的右侧。
三间卧室大同小异,她站在走廊最里面的房门口,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选好了?”脚步声伴着男人的询问从楼梯口传来。
黎俏扭头,望着一袭黑衣踏着红色地板走来的身影,随手一指,“这间还不错。”
隐约间,她好像看见商郁的薄唇肆意地扬了一下。
黎俏又看了看卧室,选择这间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那张黑色的床。
床上用品是黑色真丝的四件套。
然后,商郁徐步来到她跟前,顺势倚在门框,抿唇赞扬,“很有眼光。”
“怎么讲?”黎俏没听出他的话中深意。
帕玛天气湿热,真丝质地的床铺,应该会比较清爽舒服。
这才是她选择的主要原因。
黎俏仰头睨着商郁,就见男人双手环胸,对着卧室昂首,“这是主卧。”
“哦。”黎俏咽了下嗓子,“那我换……”
“不必,给你睡。”商郁含笑截过她的话,深深看了眼主卧的大床,随即拉着她的手,“一会若是无聊,可以在这随便转转。”
黎俏一心二用地环视着走廊四周,淡声婉拒,“还是等你回来一起逛吧,下午我去天宸居,正好有点事。”
商郁并未强求,带着她走出洋房,叮嘱道:“左轩也在后院,需要做什么可以让他出面。”
“嗯,知道。”黎俏晃了下他的手臂,看时间已经临近两点,便笑吟吟地说:“你好好去参会,不用操心我。”
……
下午两点整,商氏宗族会正式开始。
而黎俏也折回到天宸居,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中,看着云厉发给她的交易报告,眼神里兴味十足。
她对着蓝牙耳机笑言:“当时商芙入国际会,到底是谁通过审核的?投资能力出众这个标签,水分太大了。”
流云和落雨目不斜视地杵在客厅里,而温时依旧被绑在太师椅上,虽满身狼狈,却丝毫不影响他偷听黎俏说话。
他心下狐疑,是有多自信才让黎俏敢在他的面前旁若无人地诋毁商芙?
而她……居然也知道国际会。
这时,云厉在耳机里嘀咕了几句,黎俏咂了下舌尖,“果然,八大组最没用的就是投资行,招揽人才都这么随意。”
另一边,议事堂。
与昨晚的情况一样,商氏全族的成员皆位列其中,连座位分布也相同。
由于商芙是旁支家属,没有资格上桌,只能坐在后方的旁听席,认真地听取着家族下半年的发展规划。
即便如此,她的目光还是会偶尔落在商琼英的身上,明显在走神。
直到会议开始,商芙都没找到机会和小姑商讨对策。
也不知道现在交易市场的情形到底如何了。
……
一整个下午,黎俏基本上都没离开天宸居。
客厅的桌上摆着各类下午茶点,她和云厉的交流也一直在持续。
时间转眼来到三点半,寰宇投资总部的进展依旧迟缓。
黎俏让落雨找来一台电脑,打开后就放在了桌上,她手指滑动着鼠标,对云厉说道:“你手里有没有纸黄金交易股?”
“有两只。”
黎俏扬起唇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够了。把你的抛出去,买另外两只我发给你的银行股。”
云厉坐在寰宇办公室里,看到屏幕上发来的银行股,二话不说就按照黎俏所说的开始操作。
几分钟后,云厉看着纸黄金的走势,蹙了蹙眉,“效果甚微,我手里的股不多,影响不到全局。”
耳机里没有听到黎俏的声音,反而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他等了一会,目光还停在电脑的分屏上,不刻,黎俏说话了,“你再看看。”
云厉移动视线扫了一圈,亲眼看到纸黄金的走势在短短几分钟内呈现了断崖式的下跌,惊讶地挑起了眉梢,“你做了什么?”
“庄家大量抛售纸黄金,你说……商芙公司的理财师还坐得住么?”
第348章:怪有道理的
云厉顺了顺自己的大背头,扬唇反问道:“他们坐不坐得住我不知道,但我挺好奇你是怎么让庄家主动抛售的?”
庄家大量抛售,场面混乱,势必造成大跌。
黎俏还在敲击着键盘,不咸不淡地反问:“你佣兵团接单的时候,不提前做准备就动手?”
云厉:“……”
怪有道理的。
时间飞逝,转眼四点半,宗族会也马上临近尾声。
黎俏窝在沙发里,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食指轻轻敲下了回车键,一切大功告成。
蓝牙耳机快没电了,云厉同样疲惫地扭了扭肩膀,“她公司那边平仓了,保守估计损失最少上亿。”
黎俏轻捏眉心,说道:“现在纸黄金已经跌停,明早你可以让人重新买入,多买,适合做空。”
云厉眼皮一跳,打开自己手机的黄金股页面,混沌的思绪也瞬间清醒了不少,“啧,你这是摆了商芙一道,假意让纸黄金跌停,逼得他们那边自乱阵脚,全部平仓。
难怪刚才让我先卖出,这么一来,老子岂不是赚了中间的差价?”
“总不能让云爷白忙活一场,对吧。”
黎俏懒洋洋地打趣,云厉欣慰地抿着嘴角,“算你有良心。”
说完,他闪了闪神,又低声提醒:“你不怕商芙明天也能重新买入?”
黎俏骤然听到蓝牙耳机电量低的提示音,她按了按,意味不明地说道:“她没有那个机会了。”
话落,耳机恰好断了电。
云厉也没在意,转着老板椅看向窗外傍晚来临前的景色,舒展眉心笑了。
这小崽子股票交易玩的真溜。
……
黎俏把蓝牙耳机随手丢在茶几上,揉了揉耳朵,面带疲惫地看向落雨,“人来了吗?”
落雨作势上前要把手机递给她,“已经在路上,大约十分钟就能到。”
“嗯,我歇会。”黎俏摆手,也没接落雨递来的电话。
她很少会浪费这么久的时间来对付一个人,商芙……你有‘福’了。
恰在此时,流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黎俏,“黎小姐,宗族会结束了。”
黎俏半倚着沙发,幽幽看向温时,笑意薄凉,“激动吗?你姐姐要来了。”
温时双手紧紧攥拳,哪怕听了一个下午,他依然云里雾里,“黎俏,你到底做了什么?”
黎俏没理他,靠着沙发开始闭目养神。
原本她没想对商芙赶尽杀绝,不过她既然利用温时绑架了唐弋婷,这笔账就得算。
时间没有过太久,门外隐约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
黎俏一动不动地撑着额头,流云和落雨则打起精神,凝神以待。
“哐当”一声,洋楼的门被商芙用力推开,她绕过玄关直奔客厅,从脚步声就能听出她有多愤怒。
商芙走进客厅,都没有仔细看周围的环境,目视前方冷声质问道:“黎俏,你给我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
会议结束她打开手机,来不及看公司理财师的消息,就被一个陌生号码吸引了注意。
寥寥数语,只在最后署名黎俏。
那条短信的内容是:ICO空气币?商大姐,来天宸居一叙。
此时,商芙那张曾妖娆魅惑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狰狞了。
她捏着手机,双手绷在身侧,眼见黎俏懒散地靠着沙发也不说话,她怒极地上前一步,“黎俏,我在问你……”
“唔……”
倏地,一声闷哼从客厅左后方传来。
商芙本能地转过头瞥去,待她看清眼前的一幕,心脏停了一秒。
那张太师椅上,竟捆着一个人,商时。
大概是始料未及,所以商芙罕见地怔住了。
流云也适时挪开了捏住温时肩膀的大手,显然他的闷哼,是流云的杰作。
客厅里蔓延着寂静。
黎俏慵懒地掀开眼皮,眸光缓缓移动,“你们姐弟这么生疏?见面都不说话的?”
商芙豁地扭头,呼吸急促,语调很阴沉,“黎俏,在商氏的地盘动手,你找死吗?”
黎俏漫不经心地从沙发扶手支起身,双手交叉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咱俩到底谁找死?”
“黎俏,真以为有家主护着,你就能为所欲为?”商芙从温时的身上收回视线,一步步趋近沙发,眼里噙满了阴翳。
流云落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毕竟每次打架,黎小姐从来不需要帮手。
正想着,黎俏从桌上拿起凉茶抿了一口,然后望着他们,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搞定。”
不为别的,她忙了一个下午,累了,不想动手。
话落,流云和落雨如离弦之箭,猛地就挡在了商芙的面前。
她被迫顿步,讽刺一笑,“你们四助手向来只听少衍的话,什么时候成黎俏的走狗了?”
说话真难听。
黎俏敛眉站起来,茶几挡住了去路,左右看了看,不得已她上前拍了下落雨的肩膀,“让一下。”
落雨连忙侧身让开,与此同时一杯凉茶被泼在了商芙的脸上。
黎俏手指摩挲着茶杯,淡笑,“商大姐,喝点茶,消消火。”
流云落雨是商郁的人,谁给她的脸张嘴就骂。
商芙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几片茶叶黏在额头上,连腮边的发丝也全被打湿了。
这么狼狈,从没有过。
茶渍顺着商芙的下巴滴入到衣服的前襟,却如同火星迸入了油锅,点燃了她所有的怒火。
“黎俏——”
她怒吼一声,作势就对着黎俏出手。
这些年,商芙经过商琼英的培养,断然不是个无脑的花瓶。
她会仗着自己的优势占得先机,同时拳脚功夫也不错,跆拳道红黑带段位。
可惜,流云和落雨也不是吃素的。
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抬手接下了商芙的攻击,正打算给她一点教训,洋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嚣声。
黎俏眸光微眯,轻声唤道:“落雨。”
商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的身影一闪,随后就是咔嚓咔嚓的几声。
待她站定一看,就发现落雨把捆绑温时的绳子,全被剪断并迅速地收了起来。
速度之快,显然早有准备。
商芙被流云手臂震退了一步,而她隐约听到了门外凌乱的脚步声,还没做出反应,被松绑的温时却突然蹿了出去……
第349章:彻底解决商芙
商芙本能想出手阻止他,但流云却像一堵墙似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就这样,当商纵海带领全族的人来到洋房门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狼狈带伤的温时,一手掐住了黎俏的脖子,而商芙也似乎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任谁看到这些,都会潜意识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要伤害黎俏。
“别动,把手举起来——”
洋房四周人满为患,许多人看不到客厅里发生的事,纷纷踩着门前草坪绕到了窗口附近张望。
偏偏温时对门口的喊话充耳不闻,愈发收紧扼住黎俏喉咙的手,嘶哑地低吼:“你对付我可以,但不该害她……”
她,指的是商芙。
于是,在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中,一声枪响猛地震慑了所有人的神经。
开枪的人,身穿着帕玛特有的暗绿色警服,是警署的警长。
枪响后,商郁一身煞气地走上前,眸深如墨。
他微微侧首,视线落在温时被洞穿的手臂上,出手捏住伤口,逐渐收紧。
“啊——”
温时痛苦地嚎叫,本就没什么力气,因为这加剧的疼痛,直接瘫在了地上。
此时,鲜血顺着商郁的掌心一滴滴往下落,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拇指不紧不慢地按在了血窟窿上。
枪伤本就是极致的疼,这般手法,让温时疼的开始抽搐。
“少衍,够了。”这话,是徐步走来的商纵海说的。
男人没有放开,反而拉过黎俏,把她扣在怀里,一手提着温时的手臂继续施力。
商郁让全族人看到了触他逆鳞的后果。
哪怕跪在地上嚎叫的年轻人,已经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商时。
商纵海见商郁不撒手,无奈地摇了摇头,转瞬看着门口的办案人员,“各位都进来吧,不知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她?”
说着,商纵海就冷眼瞥向商芙,后者浑身一抖,仿佛置身寒冬腊月,忍不住地浑身颤栗。
这时候,从警员身后走出来几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各个都面孔严肃,态度严谨。
其中年纪较大的中年人对着商纵海点了点头,“商家主,的确是她。”
“嗯,带走吧。”商纵海问都不问,随手一挥,就示意他们抓人。
商芙虽然害怕,却看不出他们的来历。
她望向洋楼外面,慌张地喊道,“小姑……”
“她没来,有什么话你可以在这里直说。”
商琼英没来,这个消息让商芙心下一紧,彻底乱了,“你们凭什么抓我?”
商纵海负手站在客厅中央,看了眼对面的中年男人,后者心领神会地点头上前,直白地说道:“商芙女士,我是金融行业监管局的,那边两位分别是上市公司监管委员会以及证券交易委员会的。
我们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认为你在暗箱操作ICO空气币,涉嫌诈骗和销售证券,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警署的调查。”
一番话掷地有声,商芙愣了好半天,下意识地摇头,“没有,我没有诈骗。”
“去年《帕玛证券白皮书》就已经发布过帕玛境内暂停经营ICO空气币,你的虚拟货币账户目前已经被封存,里面有大量空气币交易记录,你还要狡辩吗?”
商芙身形晃了晃,如遭雷击,惶恐又茫然。
为什么会这么快?
她当然知道证劵委员会在严打ICO空气币,但是长久以来监管部门从没有真正出手打击过,怎么这次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委员会的人并未给她太久的时间思考,几个人上前,直接一左一右架着她就要离开。
商芙挣扎了几下,蓦地想到了黎俏的短信,她嘶哑着大喊,“黎俏,是你,是不是你陷害我的?”
黎俏被商郁按在怀里,轻轻动了两下,男人臂弯的力道松懈,她探头看了商芙一眼,挥手:“商大姐,再见。”再也不见。
商芙的ICO空气币涉嫌金额破亿元。
按照帕玛当地的法律,最少要判她个二三十年出不来了。
你看,虽然把她的饭碗端了,但是下半辈子的出路也给她铺好了。
黎俏觉得自己挺宅心仁厚的。
商芙被委员会和警署的人员强制带走了,而商琼英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据说是身体不舒服,但在场之人谁都清楚,她是在明哲保身,商芙成了弃子。
这时,另一名穿着警服的中年人径直走向了温时。
他二话不说就要给对方套上手铐,但碍于商郁还捏着他的手,只好讪笑道:“商少爷,您看……”能不能松个手?
商郁深眸暗黑的望不见底,垂着眼睑再次用拇指按了按温时的伤口。
别人可能没看到,但黎俏很清楚,经过他的力道挤压,温时的那条手臂,以后怕是要废了。
她没什么同情心地别开眼,手指攀上商郁的胳膊拉了一下。
男人瞬间松了手。
警员:“……”
黎俏默不作声地拿起纸巾,捏着商郁的手腕就开始帮他擦拭血迹。
此时,商纵海扫了眼温时,尔后望着警员,“莫警长,他怎么回事?”
莫警长把枪塞回枪袋,客客气气地解释道:“我们接到通知,他涉嫌跨国绑架和谋杀,本来要带回去先了解情况。
不过……您也看到了,刚才咱们要是晚来一步,这位小姐恐怕也要遭他毒手了。情节非常严重,得数罪并罚。”
商纵海默叹一声,摆了摆手,“嗯,有劳了。”
“商家主,那人我们就带走了,后续的定罪情况……”
帕玛商氏若要插手案子,恐怕不好搞啊。
面对莫警长的试探,商纵海扶了下镜框,“你们依法执行就好。”
温时已经疼得近乎晕厥,听到这句话,满眼悲戚地闭上了眼睛。
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失去了一切。
在温时被警员带上手铐打算带走之际,正拿着纸巾给商郁擦手的黎俏突然唤了他一声。
她把纸巾塞在男人手里,小步上前站定。
两人曾经萍水相逢的交情,如今只剩下满满的算计。
黎俏看着他,探身向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冷淡地说:“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还你一个明白。
当年害死你父母的人,其实是旁支十一家。
别不信,等你判了刑,我会让人把当年的详细资料给你送进去。
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么?因为你不该绑架唐弋婷。
所以,温时,我给你的回礼就是……让你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恨错了人,但下半辈子只能在监狱里悔恨终生。”
第350章:闹别扭
一场闹剧,在温时和商芙被当众带走后彻底落下了帷幕。
温时永远都记得,黎俏说那番话的时候,自己有多么的震惊和迷惘。
兜兜转转许多年,或许他真的错了。
再悲惨的境遇和人生,也终究还是要为自己的行为埋单。
萧管家送走了警署和委员会的人,折回天宸居汇报时,商纵海又当众宣布了一件事。
旁支十一家商芙涉嫌金融诈骗,有辱家风,即日起逐出商氏族谱,永不得再回归宗族。
旁支八家因药品研发造假,有辱医药世家名声,取缔旁支身份,全员逐出宗谱。
一天之间,一个旁支被削掉了头衔,一个亲属被逐出家门。
在场旁观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怕是都和黎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同一时间,苏华阁。
商琼英听到心腹的汇报,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缓缓抚上了自己的珍珠耳坠。
她坐姿优雅,神色淡定,丝毫看不出任何不适。
“果然是投机取巧惯了,才会被人抓住把柄,小芙这是自作自受。”
心腹抖着胆子追问:“夫人,真的不管小姐了?”
商琼英随手拿起桌上的红茶,拨着茶叶轻笑,“你想让我怎么管?是她自己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没摸清对方的底细就敢贸然行动,难不成还要让十一家陪着她胡闹?”
心腹闪了闪神,颔首不再多言。
稍顷,商琼英看了看手机上的日程安排,淡声低语,“定后天的机票,去南洋。”
“是,夫人。”
……
天宸居,看热闹的旁系子嗣在商纵海的示意下相继离开。
客厅正中央,商郁手染鲜血,站在原地唇线绷直,一言不发。
黎俏单手捧着他的掌心,拿着湿巾一点点给他擦拭着脏污的血迹。
由于时间有些久,血液干涸,不容易擦干净。
瞧见这一幕,商纵海欣慰地走上前,视线落在黎俏的脖子上,“丫头,没事吧?”
她脖子两侧分别有个青红的手指印,应该是温时留下的。
黎俏动作一顿,回眸看着商纵海淡笑摇头:“没事,伯父不用担心。”
商纵海扭头瞥了眼俊颜沉冷的商郁,默叹一声,“没事就好。一会五点晚宴开餐,你们别耽搁太久,准时参加。”
说罢,他转身又唤道:“流云落雨,你们跟我过来。”
至此,整个天宸居内,就只剩下商郁和黎俏二人。
窗外偶尔还有旁支成员不怕死地路过张望,但很快都被门口的保镖驱散。
客厅里,无声的寂静蔓延在每个角落。
黎俏站在商郁面前,手指蹭了下他的手心,“洗一洗吧,擦不干净。”
商郁微垂的眼睑一寸寸抬起,视线掠过她的眉眼以及脖前的指痕,薄唇抿着发白,收回手,不言不语地走向了洗手间。
黎俏杵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把湿巾丢进垃圾桶,也跟了过去。
洗手间,水龙头开着,商郁双手撑着琉璃台,半俯身,屈腿低着头,碎发垂在眼前,神色难辨。
黎俏看着他,扯着嘴角走过去挤了他一下,试了试水温,直接拉过男人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开始冲洗。
她从自动洗手液里接了一团泡沫,匀称地抹在商郁修长的手上,边揉搓边嘀咕,“我让他掐我,是故意的,不这样做的话,没办法给他安罪名。”
温时没受伤的情况下都打不过她,更别提强弩之末的温时了。
黎俏耐着性子解释着,心想商郁肯定知道她的用意。
他见不得自己受伤,她也清楚。
黎俏边想边抬头看向镜子,正想说‘我也没受伤,你生什么气’的时候,蓦地发现自己脖子上有两个手指印。
黎俏:“……”
温时力气还是挺大的,当时她没注意,这会突然看见痕迹,才感觉扭脖子的时候,有一点点酸疼。
黎俏眸光闪烁,心虚了。
她安静地给商郁洗完手,又贴心地拿着擦手巾为他拂干水渍。
这十几平米的洗手间挺宽敞的,此刻却显得有些逼仄压抑。
商郁修长的体魄伫在她跟前,英俊的轮廓看不到一丝情绪波动。
黎俏瞅着他,清了清嗓子,随即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脖子上贴,“给我揉揉,有点疼。”
但男人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肌肤,下一秒黎俏整个人直接被他拉着肩膀按在了墙壁上。
因为太突然,她的手肘一甩撞到了门框,“哐当”一声,略微刺耳。
黎俏后背抵着冰凉的墙面,倒吸一口气,下巴也瞬间被抬起。
商郁清冽的气息喷洒而下,明明熟悉至极,但嗓音却无比低沉,“既然知道疼,为什么还让他掐你?”
惩治对手的方式有无数种,偏偏她选了最下乘的方法。
以身试险,别人可以,她不行。
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不能保护周全。
倘若不是警署来人,今天他必定不会让温时活着走出老宅。
黎俏被迫仰头,望进男人深如寒潭的冷眸中,心下一紧。
他真生气了。
和每一次不同,之前她也偶尔受伤,但商郁从没用这种暗冽幽邃的眼神看过她,阴沉冰冷,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冻住。
黎俏蜷缩着手指,到底是自己理亏,慢吞吞地扒着他的手腕,轻挠了一下,“我这不是……”
“黎俏,你总是有很多理由。”
看,有多生气,都直呼其名了。
黎俏还想再哄几句,但男人已经放开她,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他的脚步声铿锵有力,伴随着洋房大门被踹开的声音,似乎离开了天宸居。
黎俏没追,就靠着墙壁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忘了,商郁有偏执症。
他认准的事情是没办法轻易改变的。
黎俏默了几秒,再次踱步到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伤势,天打雷劈的温时。
……
临近五点,家宴马上开始。
落雨回到天宸居,提醒黎俏该去饭堂了。
黎俏窝在沙发里,没什么兴致地抬了抬眼皮,“他呢?”
落雨颔首,稍加思索还是说出了实情,“老大刚才出门了。”
第351章:偶遇商陆
商郁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老宅?
黎俏‘哦’了声,低头摸了摸指甲,语气很淡:“你身上带外伤药了吗?”
她记得那个绿色葫芦的小瓶子,治疗外伤有很显著的效果。
落雨错愕了一下,黎小姐居然会主动要外伤药。
她敛去浮上嘴角的笑,连忙回道:“流云已经去老宅药阁给您拿化瘀膏了。”
黎俏点头,沉默了几秒,又问:“他有没有说去哪儿?”
“没有。”落雨回答的过于干脆利落,愈发低垂的头颅也在很刻意地回避着她的眼神。
黎俏深深看了她一眼,摆手道:“家宴我不去了,帮我跟……”
“黎小姐还是去吧,先生还等着您。老大只是出去办事,一会就能回来。”落雨解释的话让黎俏暗淡的目光里恢复了几分神采。
哦,不是离家出走就好。
在落雨的坚持下,黎俏还是没有率性而为。
毕竟商纵海在前,商郁在后,这里又是老宅的地盘,人多嘴杂,她不能太任性。
……
家宴在月斋堂举行,十几张宴桌前早已坐满了人。
黎俏来得有些晚,走到主桌前,歉意地颔首,“抱歉,伯父,我来晚了。”
商纵海面色和蔼地摆手,说了句不晚,又朝她的背后看了看,“少衍呢?”
黎俏抿唇,“他在……”
她意图说出的借口还挂在嘴角,落满了日落余晖的月斋堂门外恰好有一道颀长昂藏的身影由远及近。
萧管家立马对着门口努嘴,俯身道:“先生,大少爷来了。”
黎俏顺势回眸,果然看到商郁单手插兜姿态昂扬地走了进来。
他的神色依旧冷漠,目光沉着戾气,衬衫领口不知什么原因解开了三颗扣子,几分野性,几分杀伐,碎发在他行走间荡着不羁的弧度。
黎俏清凌凌的小鹿眼和他隔空对视,尔后抿着嘴角别开眼,不想在众人面前露出端倪。
眨眼间,男人来到主桌,瞥了眼黎俏,无声喟叹,嗓音沉缓地说:“坐。”
一张主桌,三人分别占据一侧。
商纵海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不太对劲的气氛,暗藏城府的眸子落在了商郁卷起的小臂处,“你出门了?”
“嗯。”男人惜字如金地应了声。
商纵海深深看着商郁,侧首对萧管家吩咐,“去拿条毛巾,让他擦擦。”
垂着眼睑喝茶的黎俏疑惑地眯了眯眸,以余光自上而下地打量男人。
几秒后,便在他袖口附近,看到了一滴不明显的血迹。
肯定不是之前沾染的,因为那时候他的袖管是放下来的。
这是……
黎俏还在暗暗揣测他出门的原因,而商纵海却适时说道:“人既然被带走了,自然有法律严惩,你切记别太赶尽杀绝。”
这时,商郁从萧管家手里接过毛巾,随意擦了擦手,口吻低冽又轻狂,“命还在,您老别瞎操心。”
瞎操心的商纵海:“……”
黎俏小口呷着茶,垂眸盖住了眼底的波澜。
她怀疑……商郁去找温时和商芙的麻烦了。
确实如此,二十分钟前,两辆警车在路中遇袭,所有警员和委员会的公职人员没有任何损伤。
唯独押运的犯人,商芙双肩和双腿中枪,温时整条手臂被补了三枪。
没有性命之忧,但公职人员也蒙了。
子弹是从外面打进来的,明明押运车还在行驶中,但对方枪法却异常精准,谁都不打,就打商芙和温时。
……
这顿家宴,黎俏和商郁全程没有交流。
主桌前的气氛也格外低迷,除了商纵海偶尔交谈几句,黎俏一直闷头吃饭,商郁在不停喝酒。
期间,不少旁支成员端着酒杯上前寒暄,有谄媚、有试探、更多的则是冷眼旁观。
这是家宴,偏生夹带了太多的私人恩怨和利益纠葛,以至于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家宴那么和睦纯粹。
黎俏吃的很少,心里五味杂陈,根本没胃口。
她和商郁虽没说话,但他喝了很多酒,佳酿药酒还有红酒,在黎俏的观察下,最少已经喝了七八杯。
整顿饭,他依然会给她夹菜,但次数少了很多。
黎俏情绪憋闷,随着宴席结束,她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月斋堂。
商纵海和商郁暂时无法脱身,两人被其他家主围着敬酒,客套的言辞之中,也不难听出他们的敬畏。
毕竟有商纵海坐镇,而今天的宗族会又驱逐了八家以及十一家的商芙,这等杀鸡儆猴的做法,其他旁支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应对。
生怕下一个被驱逐的就变成了自己。
而长老堂的几位长老,各个面色不愉,三长老紧捏着茶杯,扭头问道:“大长老,今天驱逐八家的事,家主和长老堂商议过吗?”
大长老扈应目视着黎俏离开的方向,冷哼一声,“商议?他要是商议过,我还至于和你们一样惊讶?
到现在你们还没看出来,家主这是有意打压长老堂的威信,连驱逐宗谱的事,都不经过我们了。”
一时间,三位长老目光晦暗,谁都没说话,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黎俏的背影。
他们心知肚明,是这个女孩的出现,打破了某些平衡,大抵是……不能留了。
……
老宅后院,黎俏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斜坠的霞光铺了满地的金黄,落雨在她几步之遥无声跟随。
老大和黎小姐似乎吵架了。
这么久以来,他们好像是第一次闹别扭。
黎俏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人工湖附近,站在湖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和她的心情一样,微风四起,难以平静。
然后……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一声惊呼从斜后方传来,黎俏面无表情地回眸,看到对方那张寡淡的脸,扯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
商陆,倒是好久不见了。
落雨在几步外唤了声“二爷”,瞧着他一身浮夸的机车打扮,眼底掠过一丝嫌弃。
整个商氏宗族,活的最潇洒的恐怕就是这位二少爷了。
不理世事,游山玩水,恣意又任性。
商陆警惕地看着黎俏,小心翼翼地拉开安全距离,眼神很不礼貌地扫视着黎俏:“你怎么不说话,为什么在我家?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跟踪我?”
第352章:今晚任何人不准靠近私宅
其实,商陆并不讨厌黎俏,因为本就是陌生人,也就谈不上讨厌还是喜欢。
但每次遇见,他都会胆寒于两人之前的婚约,生怕她纠缠不休。
此时,面对他一连串的灵魂拷问,黎俏不胜其扰,她幽幽侧目,双眸漆黑的见不到一丝光亮。
她还没说话,身后的落雨却倏地出声,“老大。”
黎俏心头一热,强忍下回身的念头,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湖面。
谁还没点小情绪。
身后,商郁在商陆面前站定,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黎俏,薄唇抿了抿,蹙着浓眉睇着商陆,“现在才回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商陆缩了缩脖子,说知道,然后伸手指向黎俏,“大哥,她为什么在这儿?”
“手拿开。”男人不悦地看着商陆的食指,低声警告了一句,目光幽深地补充,“那是你大嫂。”
商陆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反正后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一脸呆逼地看着他大哥强行搂着黎俏的肩膀,两人并肩走向了后院私宅。
清风拂过,吹得商陆脊背发凉。
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一句低冽的吩咐,“通知左轩,今晚任何人不准靠近私宅。”
……
回程的路上,黎俏一言不发。
身边的男人满身酒气,搂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很烫,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烫热的温度。
两人回到私宅附近,踏上拱桥,越过花园,进了门商郁就拉着她直奔楼上。
“等等。”
黎俏站在楼梯口,扯了下他的衬衫,然后凑上前在他身上仔细地闻了闻,“你受伤了?”
他身上有浓烈的酒气,但也掩盖不住血腥味。
商郁收回迈上楼梯的长腿,暗红微醺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着黎俏。
他的手指爬上她的脸颊,一下一下摩挲,声音又沙又哑,“你会担心?”
“当然会。”黎俏板着脸,心口堵了层棉絮般透不过气,“我看看。”
她伸手,他却侧身让开,滑动的喉结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不想看见我受伤?”
这不是废话?
黎俏点了下头,见状,商郁轻扬薄唇,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说:“我也是。”
我也同样不想看见你受伤。
男人转身跨步上楼,直到此时,黎俏望着他的背影,才发现他的小臂下方有一条蜿蜒而下的血迹。
果然受了伤。
黎俏没有迟疑,迅速跟着他上了楼。
不刻,她在主卧里找到了商郁的身影。
黑色真丝的大床上,他靠着床头半躺,一身黑衣近乎要和床铺融为一体。
那双修长的双腿叠着脚腕,右手臂弯搭在额头上,影影绰绰的光线里,男人半阖着眼,呼吸有些粗重。
他似乎喝醉了。
而如果受了伤,酒精会加速血液循环。
思及此,黎俏走上前拉起他的左臂,手指刚碰了下他翻折在上的袖口,顿时有一股湿意。
黎俏眉心紧蹙,再次把衣袖往上卷了卷,也终于看清楚他上臂外侧确实有伤口。
不严重,三公分,细细打量,应该是子弹擦伤。
黎俏看了半晌,手指蜷起,叹了口气就往外走,去给他找药箱。
第353章:俏俏,我心疼
但黎俏还来不及转身,手腕就被男人烫热的掌心拉住,微一用力,就把人拽了回来。
黎俏猝不及防地跌在他身上,鼻息间也立时灌满了他身上浓烈的气息。
商郁依旧半靠着床头,五指收紧攥着她,什么也不说,就用那双深邃暗红的眸子盯着她。
黎俏眼底盛满了愠色,手指抵着他的胸膛,语气也冷了几分,“你先放开,我去拿药箱。”
他喝了酒,又受了伤,黎俏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讲道理。
“不用。”男人低低缓缓的说了两个字,酒精的作用下,他那张俊脸染了几分淡红,微垂的眼角也透着一丝慵懒的忧郁。
黎俏看着他那张脸,所有的情绪如潮水般蜂拥退去。
她别开眼,咬了下嘴角,“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我……哎!”
话未落,商郁的臂弯突然穿过她的腰肢,直接把人搂到了床上,也惊的黎俏轻呼一声。
一阵天旋地转后,两人的位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在上,她在下。
男人的臂弯撑在她身侧,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俯身看着她。
沉默了良久,商郁沙哑的语气才夹着无奈和心疼,低喃:“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学着爱惜自己?”
他喝多了,却没有醉。
商郁的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颈窝,碎发遮住他的眉骨,尔后男人俯首,微凉的唇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吻得轻柔,手掌紧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吟,“俏俏,别再受伤了……我心疼。”
如果不是喝了酒,这些话他大概永远也说不出口。
如果不是她一再受伤,商郁不会这般隐忍,也不会失控的跑去打伤温时和商芙。
不管她伤的重不重,一丁点痕迹都是不行的。
因为他是一次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人,多么不容易才活到今天,又是耗费了多少运气才遇见黎俏。
这个张扬明艳乖巧动人的姑娘,他想好好珍藏,用命护她。
所以,见不得她有分毫损伤。
这一刻,黎俏仰躺在床上,眼睛湿漉漉的。
她从没见过霸道偏执的商郁,会抱着她以近乎于祈求的口吻让她别再受伤。
面前这个男人,有多骄傲,见者皆知。
黎俏从一开始就明白,哪怕每次看到他因为自己受伤而失控,哪怕她多次保证以后不会了,但其实……她从没在意过。
不是不在意他,而是对受伤这件事习以为常。
她在边境受过无数大伤小伤,身边却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能不能好好爱惜自己。
黎俏鼻尖发酸,抿着嘴角回拥着商郁的肩头。
她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学着他的动作,轻吻着他的喉结。
后来的一切,大概都顺理成章。
商郁拉着她的手按在了下面,嗓音低哑又隐忍,在她耳畔询问:“愿意吗?”
黎俏依旧藏着脸,手指蜷缩,她脸红了,虽没吭声却点了头。
男人抱起她去了洗手间,花洒下,共同洗净血迹,洗净疲惫,洗净这一天五味杂陈的情绪。
月上柳梢,主卧床畔,商郁吻着她眼角的泪,动情地说:“俏俏,叫我……”
她轻轻吐息着,抓着他的肩头,细声呢喃:“少衍……”
第354章:乖,最后一次
晨雾稀薄,清早五点的老宅还沉浸在一片安静的祥和之中。
私宅附近的花开了,染了露水的花瓣娇艳欲滴。
二楼主卧,窗帘严丝合缝地挡住了清晨破晓的一缕阳光。
黎俏睡得不踏实,眼角红红的,翻了个身撞进男人的怀里,红唇还在嗫嚅,“不要了……”
近乎彻夜酣畅淋漓的欢.爱,她累惨了,他餍足了。
朦胧中,她好像听见一句哑声的诱哄窜入了耳畔,“乖,最后一次。”
这话黎俏昨夜听了无数次,真的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
时间来到上午九点,黎俏慢吞吞地穿戴整齐下了楼。
她醒来时,商郁没在主卧。
大床上一片凌乱,黎俏都没眼看了。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墙,嘴里不时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做这种事,怎么比打架还累?
腰酸背疼腿打颤,跟中风了似的。
黎俏抹了把脸,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双腿,面无表情地摇头叹息。
她绕过楼梯转角,手指还在后腰上揉着,一抬头就看见商郁神清气爽地从楼下走了上来。
黎俏滚了滚嗓子,眼神有点飘,“早……”
声音又软又哑,一听就很‘虚弱’。
商郁步伐缓下来,走到她跟前,睇着她揉腰的动作,“怎么起来了?”
黎俏不冷不热地瞥他,“饿。”
昨晚的家宴她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结果又被折腾了一夜。
这男人明明喝了酒又受了伤,体力倒是一点没受到影响。
黎俏余光睨着他,漆黑的小鹿眼噙着淡淡的控诉。
然后,商郁薄唇轻扬,向前逼近两步,勾住她的腰,吮了下她的耳垂,语气意味不明,“嗯,昨晚确实辛苦了。”
黎俏耳朵红了,刚要说话,就注意到他脖子侧面,好像有几道红痕。
“这怎么了?”她伸手拨开他的衣领,歪头看了看,那麦色的肌肤上赫然有三道印子。
好像是指甲抓的。
商郁顺着她的动作偏了下头,压下俊脸,沉声戏谑,“想不起来了?”
黎俏眨了眨眼,对着楼下努嘴,强行转移话题,“走吧,饿了。”
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了,不然容易走火。
商郁看着她一直揉腰的动作,眼底带着笑和心疼,臂弯微微用力将她困在怀里,手指流连在黎俏的腮边,“如果太累,再去躺一会,早饭一会就送过来。”
黎俏半倚着他的肩膀,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摇了摇头,“不用,没那么夸张。”
虽然这种事确实累身累心,但也不至于一直躺着。
商郁眸光深邃地看着她,初经人事的小姑娘,眉梢眼角挂着不自知的风情魅色,眼波似也比往常多了些明媚婉转。
男人喉结滑动,手掌在她后腰处轻轻揉了揉,“看来……男朋友还需要再努力努力。”
黎俏:“……”
这是非得让她下不来床的意思?
黎俏用臂弯撞了他一下,还想打情骂俏的几句,楼下突然传来一道询问:“你们俩在楼梯口嘀咕什么呢?”
是商纵海的声音。
黎俏目光一诧,仰头望着商郁,“伯父来了?”
“嗯,刚来,下去见见?”男人宽热的掌心揉捏的力道适中,倒是让黎俏舒服了不少。
昨晚他们才正式在一起,而今早商纵海就来了。
黎俏多少有点羞赧,从后腰拉下商郁的手,清了下嗓子:“走吧。”
长辈在楼下,她总不好躲在楼上不出声。
……
客厅里,商纵海屈膝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根雪茄,老神在在地抽着烟。
看到楼梯口的两人,他那双掩盖在镜片后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波澜。
黎俏走上前叫了声伯父,商纵海笑容和蔼地打量着她,尔后对着沙发压了压指尖,“坐。”
待他们坐下,商纵海便开门见山道:“丫头,伯父昨晚有点忙,也没顾得上你。
咱们商氏今年的宗族会也算是结束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黎俏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面容沉静的商郁,忖了忖,委婉地问道:“伯父所指的打算是哪方面?”
商纵海笑了一声,视线在她和商郁之间穿梭了两圈。
这让黎俏脸颊发热,总觉得他好像看出了什么。
商纵海俯身把雪茄烟戳在了烟灰缸里。
随着他的动作,黎俏意外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墨绿色布面的方形锦盒。
商纵海的手指落在锦盒上拍了拍,“丫头,这里面是我翻译出来的《股神自传》前二十页的内容,你如果做好准备,就可以把这个锦盒拿回去了。”
那如果没做好准备呢?
这话黎俏压在喉咙里,没有直言问出。
她神态平静地看着布面锦盒,抿了抿唇,点头道:“谢谢伯父,回去我会仔细”
闻此,商纵海满意地笑了。
他把锦盒从茶几上推到黎俏的面前,再次郑重地说:“我刚问了少衍,他说你们这两天就打算回南洋了。
所以这里面的内容,我建议你回南洋再看。
丫头,你要记住,帕玛这里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不管未来你如何选择,咱们商氏永远是你最坚硬的靠山。”
黎俏抬眸看向商纵海,眼波闪烁之际,礼貌又动容地点头道谢。
初见时,她只觉得商纵海为人老道,极具城府,在他面前断然不敢掉以轻心。
但是这次的帕玛之行,却让黎俏对他的感官变得愈发复杂。
商纵海真的在无时不刻地维护她,至于原因,但愿这份翻译文件能够给出一些答案。
……
十几分钟后,黎俏去了私宅餐厅吃饭,商郁和商纵海则出门在花园散步。
阳光刺眼,商纵海在拱桥附近负手站定,偏头打量着商郁,隐晦地说道:“你是不是太急性子了?”
此刻,商郁双手抄着口袋,倚着拱桥的木质围栏,他扬起浓眉,和商纵海对视,“您老何出此言?”
“少跟我装蒜。”商纵海压低嗓音,眯眸睇着他,“我不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但你还没给人家名分,现在做这种事,未免太早了些。”
第355章:黎俏是亲生的媳妇
商郁煞有介事地看着商纵海,右腿屈起搭在了左腿上,“说起名分,她当初和商陆的婚书,是怎么回事?”
商纵海背着手揉搓着腕上的黑色佛珠,觑着商郁,“你问这个做什么?”
“您可别告诉我,婚书是和黎广明签的。”商郁似笑非笑,且直言不讳。
当初退婚的场面,任谁都看得出黎广明对商纵海的态度过分谦卑拘谨。
那不是身为亲家该有的风范。
这时,商纵海沉默了半晌,扭身看着拱桥下的溪流,“婚书自然是和她父亲签的。”
商郁垂眸弯了弯唇角,从兜里拿出烟盒,放在手中把玩,“不管您和谁签的,那婚书上的名字,该改成我了。”
“你想好了?”商纵海惊讶地看向他,眼神里噙着晦暗的光芒。
商郁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夹在手指上翻转了一圈,嗓音深沉又稳重,“不需要想,她只能是我的。”
这般言之凿凿的口吻,商纵海怔了一瞬,随即点着头欣慰地笑了。
“好,你有这个魄力就行。”他说着就踏上了拱桥,“你跟我去书房,顺便安排一下去黎家重新提亲的事。”
……
午饭时分,黎俏和商郁姗姗来迟。
此时,古朴幽静的饭堂里,商陆一个人端坐在桌前,那张俊美的脸上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似乎没睡好。
听到声音他循声侧首,乍然看到他大哥牵着黎俏走进来,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尼玛……
他的前未婚妻,真的变成了自己的大嫂?
昨晚商陆找卫昂打听了不少事。
不为别的,他就想知道他大哥是什么时候和黎俏暗度陈仓的。
商郁深暗的目光睇着商陆,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黎俏,浓眉不动声色地拧了拧,“不会叫人了?”
商陆‘啊’了一声,特别乖巧地喊道:“大哥。”
男人眸光微眯,透着几分危险,一言不发地抿着薄唇,看的商陆一阵头皮发麻。
他最害怕大哥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商陆欲哭无泪,觑着对面的黎俏,挺了挺胸膛,无比艰涩地又嗫嚅了一句,“大、大嫂。”
操啊。
被他退了婚的女人,如今成了他大嫂。
他甚至还记得当初在皇家酒店他对黎俏出言不逊的一幕。
商陆缩了缩脖子,闹心巴拉地端着茶杯喝水。
卫昂说了很多黎俏在帕玛的事迹。
商陆一边喝茶一边担心,这女人会不会小心眼地借机报复他?
不多时,商纵海来了饭堂。
他入座后擦了擦手,看了看几人,便睨着商陆问道:“少珩,这是黎俏,你还认识吧?”
商陆喉咙一梗,眼巴巴地点头,“嗯,认识。”
“多余的话我不说了,你先给丫头道个歉吧。”
商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又夸张地掏了下耳朵,“不是,爸,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怎么?让你道歉你还不乐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南洋说的那些混账话。
丫头和她父母不追究那是人家大度,你身为一个男人,有些话能随便说么?”
商纵海一脸严肃地训斥,商陆都惊呆了。
黎家没有追究?
他当时在黎家差点没被那群女佣搞死,而且,黎家老三某天夜里带人闯进了他的地下车库,把他两辆新款西尔贝给砸了,那叫不追究?
商陆心里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
要不是黎家三兄弟处处找他麻烦,他至于躲回到帕玛?
这时,黎俏淡淡地瞥着满脸不情愿的商陆,婉拒了商纵海的好意:“伯父,不用他道歉,都过去了。”
商郁也适时摩挲着茶杯,眸深似海地睨着商陆,“嗯,确实不用,他大嫂没那么小气。”
商陆:“……”
嗯,看出来了,他是捡来的弟弟,黎俏是亲生的媳妇。
不光他大哥护着,家里的老头子也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她。
整顿饭,商陆头不抬眼不睁地往嘴里扒饭,这个家不能呆了,吃完饭他就离家出走。
……
午后,黎俏和商郁一行人动身回派伯庄园。
临别前,商纵海站在老宅门口,他看了看黎俏手中拿着的锦盒,踌躇几秒,手掌还是缓缓落在了她的肩头,“丫头,有空常回来。”
黎俏从商纵海的眼底读出了不舍,她浅笑着点头,应下了他的话,“会的,伯父。”
“嗯,回去吧,到了南洋给你父母带好,过阵子等我空闲了,再去看你们。”
稍顷,黎俏和商郁上了车。
商纵海望着车子驶远,幽幽叹了口气,“老萧,去秘密安排一下,把黎俏的名字,加入到商氏本家的宗谱里,做得小心些,记得避开长老堂的耳目。”
萧管家一惊,远眺着街头的方向,又瞅了眼商纵海,“先生,黎小姐……值得吗?”
商氏继承人选妻,那是要经过宗族和长老堂共同考验的。
现在先生暗中将黎小姐的名字加入到族谱,这是明知故犯坏了规矩。
“你尽管去办。”
见商纵海坚持,萧管家也没再多言,应下他的要求后,便着手开始安排。
但愿这位黎小姐,不负先生的期望吧。
……
四十分钟后,派伯庄园。
后座上,黎俏靠着商郁的肩膀睡着了。
她眉眼处泛着倦怠,随着车子的颠簸,哪怕陷入沉睡依旧会不时地蹙起眉,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商郁侧首以下巴磨蹭着她的额头,昨晚确实过于放纵,忘了顾及她的感受。
车停稳,男人动作轻柔地抱着她进门。
客厅里好几道身影正在闲聊,听到脚步声纷纷转首看向入口。
霍茫率先站了起来,薄唇蠕动,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商郁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贺家兄妹以及陆希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怀抱黎俏阔步上楼的身影,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主卧床畔,商郁把黎俏放下,单手撑着床沿,俯身戏谑,“醒了?”
黎俏扯着嘴角睁开了眼,眼底氤氲着血丝,透着疲惫,“嗯,他们怎么来了?”
原本睡得就不踏实,被抱下车的时候就已是半梦半醒。
只不过,走进客厅的刹那,她感觉到许多陌生人的气息,同时还伴随着一道不太友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猜,是贺溪。
第356章:追了很久才追上
“明天回南洋,他们来践行。”商郁低沉浑厚地嗓音给了句解释,手掌在黎俏的脸上抚了抚,“再睡会,嗯?”
黎俏舒展眉心,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她确实累得不想动,就算过了一个上午,还是没缓过来。
商郁弯腰在她眉心处亲了亲,匀称的手指顺着她的衣角钻了进去,绕到后腰处一下下的摩挲,“好好休息。”
这动作……
黎俏浑身一僵,板着脸把他的手拽出来又拍了一下。
男人浓醇的笑声响在她耳边,给了一记深吻,尔后便转身下了楼。
主卧里,黎俏在他走后毫无睡意,环顾着独属于他的卧室风格,几乎都是浓郁的黑白灰。
她躺了一会,不紧不慢地起身来到阳台,臂弯搭着栏杆,望着派伯山凝神片刻,掏出手机就给云厉打了个电话。
……
楼下,商郁折回到客厅,入座单人沙发,并仰头舒展了一下肩膀,连带着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也露出了他脖子上的痕迹。
这个动作,让贺溪完全移不开视线了。
整个帕玛的众多兄弟里,不论是混血的霍茫还是清隽的陆希瑞,都无法和商郁的气质容貌相比拟。
这个卓越的男人,爱慕他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
身为女人,贺溪很清楚,若能得到商郁的疼爱,那必定是摘星登月都换不来的万般宠爱。
尤其是亲眼看到他抱着黎俏回房间,那双强劲的臂弯,是每个女人都向往的地方。
贺溪心里嫉妒又羡慕,因为从来没见他这么认真地对待过一个女人。
“少衍,下次什么回来?”霍茫坐在正中间,翘着腿望着商郁询问。
男人背靠着沙发,眸光慵懒地抬了抬,给了个模糊的答案,“看情况。”
闻声,霍茫轻笑着晃了下腿,揶揄道:“看什么情况?下次回来办婚宴?”
好友之间的打趣大多是善意的调侃。
但这话在贺溪听来,不免有些刺耳。
她挪开视线,低头抚弄着自己的指甲,言不由衷地说道:“如果是办婚宴的话,那少衍可要提前打招呼。
毕竟咱们这群人里,当初大家一直觉得你是最不容易结婚的一个。”
霍茫和陆希瑞隐晦地对视,两个人眼底都掠过一丝无奈。
感情不由人。
贺溪一腔深情注定错付,可是说这种话也未免显得太小气了。
商郁的臂弯搭着扶手,手指夹着明明灭灭的香烟,透过淡淡的薄雾睨着贺溪,语气淡漠:“现在也一样不容易,需要她同意才行。”
霍茫一怔,搓了下脑门,摇头失笑,“怎么?南洋老大现在不用强取豪夺那一套了?”
商郁嘬了口烟,邪冷地扬起薄唇,“别人可以,她不行。追了很久才追上,自然要宠着。”
贺溪手指绞紧,满脸煞白。
一个霸道强势的男人,能够当着所有兄弟的面坦诚自己主动追求。
换了别人或许很正常,可是商郁……就太令人震惊了。
……
傍晚来临,内院的山泉附近架起了烧烤架。
云厉也在下午四点赶回了庄园。
天边飘荡着夕阳的霞光,流云、落雨、望月以及其他保镖正在山泉湖边忙碌。
黎俏步伐懒散地走在云厉身边,两人在泉水边站定,“你真的让技术人员去追踪会主的坐标路径了?”
云厉用脚跟碾了碾湖边的杂草,得意地挑了下眉梢,“当然,虽然他的坐标只在帕玛城中出现的几秒钟,但也足够了。”
黎俏看着他邪肆的表情,蓦地听到说话声,视线越过他的肩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几个人。
人群最前方,是黑衣黑裤身形修长的商郁。
她还没找到机会问商郁关于会主的事……
云厉捕捉到她凝神的方向,撇撇嘴,“他那张破脸天天看,你也不腻?”
“不腻。”黎俏落下两个字,踱步就朝着商郁走去。
云厉深呼吸,压下想揍她的冲动,脚跟踩着杂草转了一圈,也跟上了黎俏的步伐。
今晚虽说是践行宴,其实就是几个好友随便吃一顿。
商郁望见黎俏,十分自然地对着她摊开了掌心。
他们两人之间外人无法插足的默契,似乎总是在挑战着一群单身狗的耐心。
烧烤架前,众人陆续坐在懒人椅中,烧烤架里的浓烟随风飘荡在河面上,透着几分人间烟火的真实。
流云等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把烤好的肉类摆在了桌上。
黎俏顺手拿起一罐啤酒,打开拉环,仰头喝了几口,耳边也传来男人的叮嘱,“少喝点。”
云厉手里拿着烤串,弯腰看着商郁,“喝酒也管?她最爱喝啤酒,你不知道?”
这话,有故意挑衅的嫌疑。
商郁双腿交叠靠着懒人椅,拿着餐巾为黎俏擦了下被酒罐冰霜染湿的手指,也没理会云厉,音色沉稳地叮咛:“啤酒凉,别喝太多。”
“不舒服?”云厉没多想,收回视线就看着黎俏发问。
坐在他们附近的贺溪看到这一幕,不禁眯了眯狭长的眸子。
她听霍茫说过,那个邪肆张扬的男人是佣兵团的云厉。
同样也是黎俏的朋友。
但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并不止朋友那么简单。
因为云厉对黎俏的过分关心,以及对少衍暗藏的挑衅。
贺溪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精光,某些小心思也在跃跃欲试。
就算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经过发酵刺激后的嫉妒,还是如同杂草般野蛮生长。
于是,贺溪笑着提议道:“光吃东西太没意思了,不如我们玩点游戏?”
正觉得无聊的陆希瑞好奇地问道:“什么游戏?行酒令?”
他们之前聚会,经常玩的就是行酒令。
闻此,贺溪放下手中的烤串,视线环顾着众人,解释道:“就简单的骰子玩法吧。”
陆希瑞不禁轻笑戏谑:“你这是专门挑自己擅长的游戏?谁不知道你贺溪是‘赌场女王’,一把骰子玩的出神入化。”
哦,赌场女王。
黎俏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挑起眉梢喝了口啤酒。
这个摇骰子的提议似乎挺正常,但她可不觉得贺溪真的只是为了玩游戏。
第357章:莫逆之交
贺溪听到陆希瑞的打趣,翘起二郎腿,手臂往膝盖上一搭,昂了昂头,“那玩不玩?骰子玩法很简单,比大小,每人三个骰子,谁的点数最大,就算赢家。”
霍茫舔了舔后槽牙,“输了惩罚是什么?”
贺溪盖住眼睑,摩挲了两下手指,“真心话或者大冒险,你们觉得怎么样?
赢家可以指定一个人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如果都不选,就喝酒吧。”
陆希瑞和贺擎相视一笑,听起来娱乐性倒是不错。
霍茫端着酒罐晃了晃,瞅着对面坐姿慵懒的商郁,“少衍,怎么样?”
男人缓缓偏过头,望着黎俏浓眉轻扬,似在询问她的意见。
黎俏侧首和商郁四目相对,捏着啤酒罐呷了一口,点头,“好像挺有意思的。”
主要是……想见识见识赌场女王摇骰子的‘风采’。
见状,云厉一扬手就把肉串丢到了餐盘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贺溪,“算我一个。”
几分钟后,流云等人搬来了实木桌、骰盅和骰子,几打啤酒也被放在了桌角。
七个人围坐在侧,皆动作随意地摆弄着骰盅。
贺溪精心修剪的指甲敲击着盖子,嘴角飞扬的弧度透着几分得意,“那现在开始吧。”
说罢,骰子撞击的声音立时响起。
几秒后,贺溪把骰盅扣在桌上,举目四望,便发现黎俏似乎没有摇盅,别人都完事了,她还在喝啤酒。
贺溪蹙了蹙眉,掌心压着圆弧形的骰盅,“黎小姐不玩吗?”
是不玩还是不会?
黎俏漫不经心地放下啤酒罐,纤细的手指捻起三颗骰子丢进摇盅,然后在众人的视线里,捏着骰盅在桌面上轻轻一晃,扯唇道:“开吧。”
贺溪见到她这样的动作,不免有些啼笑皆非,“你摇完了?”
果然,不会玩。
她的动作,甚至都听不到骰子撞击摇盅的声音。
黎俏笔直的长腿平伸在桌下,抬眸看着贺溪,淡然地耸肩,“嗯。”
贺溪笑了笑,没再多问,见大家都放下了摇盅,便说道:“那我先开了。”
摇盅打开,贺溪三个骰子都是六点。
陆希瑞探身看了一眼,摇头咂舌道:“开局就拿了最大点数,看来这局你肯定赢了。”
说话间,他也将自己的摇盅打开,“十二点。”
然后霍茫和贺擎分别是九点和七点。
就剩下云厉和商郁以及黎俏三人还没开,云厉左右看了看,手指一弹,直接把摇盅弹开,他也是最大点数十八点。
贺溪的笑容淡了淡,别开视线望向对面的商郁,努嘴道:“少衍,该你们俩开盅了。”
黎俏和男人挨得很近,两人目光交错,随即动作一致地掀开了摇盅。
“嚯!”陆希瑞眼神新奇地看着两人的骰子点数,“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摇盅里,两人的点数一模一样,都是十七点。
贺溪一瞬不瞬地看着黎俏的骰子,心情略有起伏。
她的运气未免太好了,扶着摇盅随便晃一晃,竟然拿了十七点。
如此,最小点数是贺擎,只有七点。
霍茫从桌上拿起一罐啤酒,对着贺溪比划了一下,“来吧,你哥输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不选的话,就把这罐啤酒干了。”
贺溪讪笑着扭头,“哥,你选什么?”
贺擎撇撇嘴,朝着霍茫伸出了手,“来吧,我先干为敬。”
显然,他选了喝酒,真心话和大冒险这种游戏,在贺擎看来太幼稚了。
而同样身为赢家的云厉,对此也毫不在意。
待贺擎喝完啤酒,陆希瑞沉思片刻,便说道:“会不会太简单了?一罐啤酒而已,说不定接下来输了的人,都会选择喝酒。”
贺溪闪神,“要不换成洋酒,不玩游戏最少要喝三杯。”
霍茫点头附和:“嗯,也行。”
就这样,啤酒换成了洋酒,大家的兴致似乎更高昂了。
第二轮开始,贺溪依旧隐晦地关注着黎俏。
如果说第一轮是运气的话,那么第二轮,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因为黎俏和商郁,依旧是十七点。
几个兄弟左看右看,霍茫用脚尖撞了下桌腿,“少衍,你们俩是不是说好了?”
商郁慵懒地抬了下眼皮,薄唇下压,什么都没说。
提前说好肯定是不可能的,因为两轮游戏开始,商郁和黎俏一直没有过任何交流。
陆希瑞看着骰盅里一模一样的点数,忍俊不禁,“这可能就叫心有灵犀。”
这一轮获胜的仍然是贺溪,依旧是十八点。
而最小点数却是霍茫,而他选了真心话。
见状,贺溪眼里精光四溢,翘着腿,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问他:“你觉得黎小姐和云先生是什么关系?”
一时间,场面有些凝固。
黎俏靠着懒人椅,目光慢吞吞地看向贺溪,带着几分玩味和冷淡。
云厉则交叠长腿,嘴角咬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卷,斜睨着贺溪,轻蔑地扬起了薄唇。
至于商郁,半垂着眼睑,摩挲着黎俏的手指,神色难辨。
此时,霍茫的脸色微沉,睇着贺溪,不悦地反问,“这也算真心话的范畴?”
贺溪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当然算,就是让你用真心话来评价一下。”
她刻意把‘真心话’三个字加重了语气,生怕霍茫听不明白似的。
在贺溪看来,在座的每个人都是人精,不可能看不出来云厉和黎俏非比寻常的关系。
霍茫有点后悔,早知道他还不如喝三杯酒压压惊呢。
贺溪这是在找死。
霍茫迟迟没有回答,云厉却拿着打火机把烟卷点燃,仰头朝着上空吹出烟气,“说吧,正好我也想听听,在你们看来我俩应该是什么关系!”
黎俏也适时附和,“嗯,说来听听。”
霍茫眸光闪烁,隐晦地看着商郁,见他始终没有出言制止,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说了一个词,“莫逆之交。”
思想一致,情感笃深的朋友。
霍茫自觉他的形容很贴切,然而,贺溪却哂笑一声,“原来黎小姐和云先生在你眼里是情投意合的朋友啊。”
第358章:双排罗汉
情投意合这么形容也没错,但是从贺溪嘴里说出来,却非常不中听。
黎俏神色淡了许多,漫不经心地从桌上拿起洋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贺小姐玩真心话的目的,就是想打探我和云厉的关系?”
贺溪怔了怔,没料到黎俏会如此直白地说出了她的小心思。
到底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所以才想着在商郁的面前,利用黎俏和云厉的关系制造一些话题。
女人的嫉妒心一旦疯涨起来,有时候毫无理智可言,也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成人之美。
这时,贺溪敛了敛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一些,“黎小姐误会了,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今晚大家坐在一起放松放松,只是个游戏,也别太当真。”
言外之意,你是不是玩不起?
黎俏听出来了,她端杯抿了口洋酒,煞有介事地点着头,“贺小姐说的蛮有道理。既然你被称为‘赌场女王’,游戏只比点数大小,这太屈才了。
不如换一种玩法,惩罚加重,趣味性也更浓,你觉得如何?”
贺溪直视着黎俏,不假思索地应下了她的提议,“好啊,你说怎么玩?”
黎俏耐人寻味地弯了弯唇,随即招呼流云再拿二十颗骰子过来。
贺溪虽心有疑惑,但出于对自己的自信,便一脸从容地看着黎俏发挥。
不多时,流云去而复返。
黎俏看着桌上的白水晶骰子,以余光望着贺溪,“贺小姐,你对我的事这么好奇,那不如咱俩先比一比。
你赢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但如果我赢了,你只需要接受我的大冒险惩罚就行,怎么样?”
这个条件听起来非常诱人。
其他几人也纷纷看向了贺溪,既然这是女人之间的‘对决’,男人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这时,贺溪的目光不自禁地看向了商郁,但很快她就垂下眼帘,挡住了眼底的快意,“黎小姐的意思是,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和少衍分手也可以?
这话她当然不能直接问,但贺溪相信黎俏一定听得懂。
就算她没有机会,假如真的能让黎俏主动提出分手,少衍那么骄傲的男人,也一定不会再要她了。
她就是看不惯黎俏霸占少衍。
这种近乎扭曲的嫉妒心理驱使着贺溪彻底失了分寸,也丢了身份。
黎俏回望着贺溪,张扬地挑了下眉梢,“没错,只要你赢了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贺溪的斗志被点燃,她赌场女王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好,那你说,怎么玩?”
黎俏顺手抄起一把骰子,摊开掌心对着贺溪,“十颗骰子,听声音猜大小,三局两胜。”
“十颗?”贺溪诧异地看着她的掌心,“你确定?”
听声音猜大小的玩法,最多也就五颗。
她到底会还是不会?!
贺溪眯眸看着黎俏,脑海中回想起当日在伯爵酒店的一幕。
这个小姑娘,大概有两把刷子,只不过还是太年轻,以为所有人都会宠着她?
“贺小姐是不敢?”黎俏淡声反问。
贺溪轻声叹了口气,顺手捞起桌上的另外十颗骰子,“不是不敢,是怕你输的太惨。”
“多虑了。”黎俏把摇盅里另外三颗骰子放到一旁,睨着贺溪,丢进十颗骰子的同时,戏谑:“能和赌场女王一较高下,就算输了也不丢人。”
贺溪笑了笑没出声,她把骰子放进骰盅里,对着黎俏昂了昂下巴,“我先开始?”
“嗯。”
话落,贺溪双手捧着摇盅,看似杂乱无章地摇晃,其实每一下都带着玄机。
半分钟后,她把摇盅放在桌上,“该你了。”
听声音互猜点数。
这可比刚才的玩法更刺激紧张。
即便是专业的荷官,也未必能听出对方十颗骰子落在盅盘上的点数。
贺溪一动不动地盯着黎俏,稍稍偏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她骰子撞击的声音。
十颗骰子听点数,确实有点难度,但有挑战才有乐趣。
黎俏也没耽搁,单手拿摇盅,动作不紧不慢地上下晃了晃,然后就扣在了桌上,“谁先猜?”
贺溪蹙了蹙眉,“我先吧。”
其实她还没听清黎俏手里骰子撞击的频率就结束了。
不过倒是听出了几颗六点落盘的声音。
贺溪眯眸看着黎俏掌心下的摇盅,一番计算后说了个数字,“四十四点。”
黎俏撇嘴,“错了。我和你一样,都是五十八点。”
贺溪面色一惊,她居然猜对了。
话音落定,黎俏拿开了盖子,九个六点,一个四点。
贺擎也拨开了贺溪的盅盖,果然和黎俏一模一样。
如果说刚才她和商郁摇出相同的点数是巧合,那么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了。
贺溪的额头上冒出了不明显的汗珠,她重新盖上摇盅,说道:“继续。”
三局两胜,她还有机会。
接下来,黎俏依旧云淡风轻地摇晃着骰盅,而贺溪反而变得谨慎小心了许多。
第二局,贺溪似乎胸有成竹,严肃的表情也松懈了几分,“你是一柱擎天,一点。”
黎俏搓了下脑门,有点兴致缺缺。
她一边掀开摇盅,一边摇头,“贺小姐,又错了,我是二点,你是一点。”
摇盅里,黎俏十颗骰子的确都叠在了一起,只不过是分为了两排。
而贺溪则是一柱擎天,十颗骰子摞在一起,最上面是一点。
陆希瑞看着黎俏的摇盅,惊讶地指了指,“这是双排罗汉。”
是摇骰子里非常高超的技巧。
黎俏不多话,不夸大,仅仅用轻描淡写的手法就向众人展示了她摇骰子的能力。
贺溪原本胜券在握,此时只剩下满头虚汗。
双排罗汉,她曾经试过,但是很难达到得心应手的地步,可黎俏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贺溪失魂落魄地望着黎俏的骰盅,好半天都回不过神。
一旁沉默良久的商郁,若有所思地看着盅盘上的双排罗汉,勾唇笑了。
他微微侧身,掌心落在了黎俏的头顶揉了两下,声线低沉浑厚地问:“大冒险的惩罚是什么?”
第359章:严惩贺溪
闻此,贺擎滚了滚嗓子,眸光晦暗不明,叹息着欲言又止。
霍茫和陆希瑞也暗暗交换了视线,两人依旧选择静观其变。
这时候,云厉唇瓣轻扬,邪肆又凉薄地瞥着贺溪,果然是个欠收拾的典范。
也应了那句话:先撩者贱。
黎俏从头顶拉下男人的手掌,懒散一笑,“贺小姐,大冒险,没问题吧?”
贺溪没说话,呼吸略急,双眸死死盯着双排罗汉,怎么都无法相信。
“愿赌服输,她没问题,黎小姐想怎么惩罚,尽管说!”这话,是贺擎替贺溪回答的。
一切后果,皆是他妹妹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黎俏点了点头,尔后不温不火地开腔,“那咱们移步吧。”
说罢,她率先站了起来,沿着山泉河边走向了后方的林区。
众人不解,却也相继起身跟随。
贺溪满不情愿地被贺擎拽了起来,刚想挣扎,就听见贺擎警告道:“别再丢人现眼了,是你主张玩游戏的,不管什么惩罚,你必须接受。”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贺溪就算想反悔也根本没有机会。
转眼,众人来到林区附近。
黎俏随意打量了几眼,就对着一棵约莫十公分粗细的树干努嘴,“贺小姐,站过去吧。”
贺溪迟疑着没有动,她咬着牙根,警惕地盯着黎俏,“你要怎么惩罚?”
“你过去就知道了。”黎俏冷淡地瞥她一眼,随后朝着落雨摊开手。
落雨阔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把一柄金色沙漠之鹰放在了黎俏的掌心,“黎小姐,九发子弹已经装满。”
黎俏挑着眉梢对落雨笑笑,“谢了。”
“您客气。”
此时此刻,其他人看到黎俏拿过沙漠之鹰,不免流露出一丝愕然的神情。
惩罚这么大?
贺溪更是倒吸一口冷气,浑身紧绷,“黎俏,你到底要干什么……”
“贺小姐,三秒之内你自己站好,或者……我让你站好。”
黎俏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尤其是对待贺溪这种人。
不管有没有恶意,惹了她心烦,那就得接受她的惩罚。
贺溪望着那柄金光灿灿的沙漠之鹰,终是难掩慌张地看向商郁,“少衍,你不管管……”
商郁站在黎俏的身侧,单手搂着她的肩膀,听到贺溪的话,男人冷漠地摆了摆手,沉声下令:“让她站好。”
一瞬,流云和落雨同时上前,一左一右扯着贺溪就按在了那棵树干上。
贺溪几经挣扎也无法摆脱他们的钳制,只能瞳孔放大,惶恐不安地喊道:“放开我,少衍,大哥……”
她真的害怕了,因为持枪人是黎俏。
她枪法如何,精准度如何,一切都是未知。
年纪轻轻的女孩对着自己举起枪,这种可怖的视觉冲击直逼心灵深处。
稍顷,黎俏抬臂试了试距离,然后姿态懒洋洋地往后一仰,后背直接倚在了商郁的怀里,她说:“贺小姐,愿赌服输,别玩不起。”
最后一个字脱口的瞬间,一声枪响随之震慑了整片林区。
飞鸟腾空而起,同时伴随着贺溪紧闭双眼的刺耳尖叫……
那枚子弹,打在了她头顶的树干上,距离她的头皮不过两寸,甚至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子弹的风力和气流灼烧的热度。
树皮和碎屑崩落,洒在了贺溪头顶的发丝之中。
从没有一刻,让她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贺溪大口大口喘息着,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哪怕掉落的树皮砸在了眉梢眼角,她也不敢看一眼。
相比惊恐万状的贺溪,流云和落雨则冷静许多。
树皮崩到了他们身上,俩人还顺势掸了掸。
随即,枪声再次响起。
这回没有任何停顿,一枪接着一枪,振聋发聩。
不到半分钟,黎俏射出了八枚子弹。
而贺溪已经浑身脱力,双腿打颤,满身满脸全都是树干的碎屑。
她张着嘴,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所有的子弹全都精准无误地打在了她头顶两寸的位置。
枪声止。
贺溪满脸煞白嘴唇发抖,眼尾掀开一条缝,来不及多看,身后又陡地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摇晃。
树干被打穿,那棵树摇摇欲坠,眼看树枝向前倾斜,黎俏缓缓扬起嘴角,对着树干的顶端补了一枪。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树干倾斜的角度打偏,整棵树从贺溪的头顶向后折断并轰然坠地。
九发子弹,轰倒一棵树。
流云和落雨两个人抖落了肩头的木屑,回头看了眼倒下的大树,对黎俏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种惩戒的方法,估计能让贺溪记一辈子了。
流云二人很快就折回到黎俏和商郁的身后。
而没了支撑的贺溪,背靠着身后的树干,腿软地跌在了草地上。
她神情恍惚,目光涣散,顶着满身狼狈的树皮和碎屑,张了张嘴,无声落泪。
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以及灭顶的恐惧,让她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这种大冒险,堪比人间炼狱。
贺擎面露不忍地看着贺溪,唇角紧抿,无声喟叹。
今天的事,谁都不怪,只能怪她自己作茧自缚。
霍茫和陆希瑞同样面面相觑,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黎俏把沙漠之鹰随手抛给了落雨,借着商郁肩膀的力道直起身,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她蹲在贺溪的面前,伸手拂了拂她肩头的碎屑,声音很淡:“贺小姐,身为少衍的朋友,如果不能大度的祝福我们,那也别再做这种自轻自贱的事了。”
贺溪眼含热泪,心有余悸地望着黎俏,只觉她无比陌生。
黎俏抬眸,幽幽笑了笑,“希望今天这个大冒险,能让你记忆犹新。
也请贺小姐记住,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爱情,还有一种交情,不是莫逆之交,而是……生死之交。
所以,麻烦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黎俏落在贺溪肩头的手指轻轻拍了两下,是警告,也是提醒。
贺溪发散的瞳孔望着黎俏从眼前远走,隐约间,她仿佛看到了少衍投来的一道目光。
没有关切,没有担忧,反而冷漠阴沉到令人绝望。
第360章:今晚我想自己睡
后来,贺擎把贺溪扶起来,深蹙的眉宇刻着几分心疼,“现在知道错了吗?”
贺溪惊魂未定般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反问:“哥,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你要是觉得没错,大可以继续去找黎俏的麻烦。当然,如果你今晚不能活着走出派伯山庄,也别怪做大哥的不帮你!”
贺擎缓缓松开了贺溪的手臂,突然间对她充满了失望和反感。
自作聪明又自以为是。
别说少衍,即便是普通男人遇见这样的女人,恐怕都会避之不及。
贺溪怔怔地忘了反应,被他那句‘不能活着走出派伯山庄’震慑住了。
贺擎见她一副晦涩难当的神色,摇了摇头,眼里浮现轻嘲,“贺溪,以前我觉得你挺聪明的,但是今晚的你,简直愚不可及。
黎俏能和佣兵团的老大平起平坐,能让六局的小沈总对她唯命是从,还能成为缅国内阁宴会的座上宾。
这些你都不记得了?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认为你能取代她成为少衍的心上人?
论长相你比不上黎俏,论出身你也只是偏房的次女,你以为跟着我混到了上层圈子就真的高人一等了?
贺溪,我告诉你,今晚如果不是我在这里,少衍绝对不会让你完整地走出庄园。”
贺擎对她失望透顶,冷哼着转身打算离开。
但他步伐顿了顿,从肩头的位置斜睨着贺溪,又抛出了一个炸弹:“五分钟前,整个帕玛都接到了通知,你已经被商氏少主的圈子除名了。
所以,从今往后你还是安心呆在贺家做个闺中小姐吧,帕玛的上层社会已经没有你的地位了。
贺溪,一切都怨不得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愚蠢。”
贺擎能成为商郁的朋友,自然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这番犀利的告诫,也无异于在提醒贺溪,他们兄妹以后也注定会泾渭分明。
……
不到半个小时,霍茫等人相继离开了庄园。
原本好好的一顿践行宴,硬是被贺溪搞砸了。
贺擎临走前特意向黎俏和商郁道歉,但已铸成大错,他也没脸再帮忙讨个原谅。
天色渐晚,暮上枝头。
云厉侧身靠着喷泉池壁,双手环胸望着前方,他眯起眸,望着远走的几辆车,视线定格在贺溪所乘坐的那辆车上。
“我给她的教训够多了,你大可不必再出手。”喷泉后面突然传来黎俏语调平淡的声音。
她单手插着铅笔裤兜,踏下廊柱边的台阶边走边说。
云厉放下双手,睨着背光而来的黎俏,舔了下后槽牙,“你这是看在商少衍的面上选择息事宁人?”
在他看来,贺溪的教训还不够,敢针对黎俏,八成是不想活了。
黎俏瞅着他,不温不火地说:“如果要看他的面子,那我今天就不会对贺溪出手。”
她想做的事,不需要看别人脸色。
而商郁了解她,也绝不会让她为难。
闻声,云厉舒坦地弯起薄唇,用食指弹了下她的脑门,“还行,就算谈恋爱,也没变成恋爱脑,你给我继续保持。”
他已经被迫接受了黎俏和商少衍在一起的事实。
唯一担心的就是,她会为了顾及商少衍的面子,从而委屈了自己。
黎俏挥开他的手,淡淡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和你们一样,明天吧。”云厉盛满波澜的眸子深深地望着黎俏,瞧见她抬头的动作,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黎俏扬了下眉梢,“几点走?我送你。”
云厉咂舌,目光看向前方的草坪深处,“不用,帕玛我比你熟。”
黎俏见他坚持,也没再强求,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分别回了房间。
……
二楼,黎俏不知不觉地回到了之前住过的客房。
她推开落地格子窗,走到圆弧形的阳台上,臂弯平贴着白玉栏杆,手指一下一下敲着石面。
夜风徐来,夹着绵密的湿意,温度舒爽适中。
黎俏微微阖眸,感受着碎发从眼前拂过的痒意,不经意地轻叹出声。
来帕玛的时间不长,但发生的事却比南洋还要惊心动魄。
下一次再回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黎俏敛眉回眸,那片熟悉的墨色衬衫已经近在眼前。
周遭的空气沾染了他身上清冽的味道,男人伫在她背后,强有力的臂弯从她身侧穿过,扶在了栏杆上。
黎俏被困在其中,索性往后一仰,顺势枕在他的怀前。
商郁棱角分明的下颚轻轻蹭着黎俏的额角,沉声问道:“怎么跑来了客房?”
黎俏双手插兜,后背贴着男人的胸膛,微一侧首,浓密的睫毛恰好擦过他的脸颊,“在这住习惯了。”
商郁压下俊脸,温热的呼吸洒下,嗓音缓缓带着笑:“不喜欢主卧?”
“也不是……”黎俏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男人身上浓烈且熟悉的乌木香萦绕在鼻端,两道紧贴的身躯甚至能感受到彼此说话的胸膛震动。
感官,多少有些刺激。
黎俏脑海里还盘旋着昨夜放纵的画面,这样一想,突然感觉腰又开始酸了。
商郁深邃英挺的五官覆满柔和,捕捉到黎俏的小动作,他屈腿向前,再次拉近了距离,“如果不喜欢主卧,我陪你睡客房。”
话落的刹那,黎俏的耳垂被男人吮住。
她小小地吸了口气,偏头躲开商郁的薄唇,脚下一旋,转过身,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胸口,“不用,我……”
“嗯,那就回主卧吧。”商郁随即从善如流地接话。
黎俏:“??”
她是这个意思吗?
眼看着商郁搂住她的腰,作势就往客房内折回,黎俏连忙扯了下他的臂弯,“等等。”
男人站定,薄唇抿着若有似无的笑,深邃的眼里藏着促狭,“不想去?”
见状,黎俏闪了闪神,声音低了几度,“我累了。”说完她又觉得这话有歧义,于是补充道:“今晚我想自己睡。”
一声低磁的笑声从商郁的胸腔传出,他臂弯施力,直接把黎俏拉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