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希望能早点回李家
岳晴晴已经想通了，李如芸却想不通。
两人上下学由李复泓公司的车接送。
和庄霖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后，李如芸扭头上车。
脸色骤沉。
李如钰和司机都已经习惯了她的变脸。
李如钰忍不住问道：“表哥惹你不开心了？”
李如芸阴着脸没说话。
刚才她一直打探那个叫岳晴晴的女孩，却没问出什么有效信息。
庄霖竟然只让她好好学习，没必要和他的同班同学有什么牵扯。
可李如芸就是觉得不舒服。
要是庄柔慧也在，肯定会感慨不愧是她的女儿，两人见到岳晴晴后的感觉和反应都差不多。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厌恶。
李如芸尤其讨厌对方那张脸。
自己本来就应当是独一无二的，压根不需要再多一个复制版。
偏偏李如钰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难怪你一直在问，那个女孩真的和你太像了，要是我猛地一看说不定都会认错。”
“闭嘴！”李如芸瞪他一眼，男孩早就习以为常了，目光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不去招惹妹妹了。
车先停在李家老宅的前。
下了车，李如芸又是满脸笑容。
乳燕投林般投入老太太怀里。
“奶奶，如芸可想你啦。”
穿着唐装的老太太满面笑容地点点头，又去抱大孙子。
“今天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李如钰还没说话，李如芸已甜甜笑道。
“很简单呢，爸爸之前给我们找了家教，这些都教过。”
旁边端坐的老爷子很满意，“不错，你们都是李家的孩子，学业上不可懈怠，咳咳。”
说这老人咳嗽几声，李如芸立刻给爷爷顺气，关切道：“爷爷难不难受，嗓子还痒吗？”
被孙女关心着，李嘉国干瘦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老毛病了，没事，咱家如芸还是这么贴心。”
让保姆端来一杯茶给老头子润润嗓子，李老太太又随口问了些问题，而后站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该去后堂了。”
和颛城越来越现代化的建筑截然不同，李家老宅还保留着明清时期的装潢风格。
同样也保留着旧时的一些习俗。
穿过一条古色古香的走廊，后堂专门设有一个小型祠堂。
从上到下五层的柜子，依次按照辈分摆放着排位。
这是李家的祠堂，从灵位刻着的名字可以看出，皆为男儿名。
外嫁的女儿自然是不能进这里的。
然而摆在最下面的灵位，却是唯一一个女孩名。
——李如珍
从灵位的新旧来看，明显是近些年才放上去的。
每逢初一十五，家里人都要来上香。
就连李如芸也不例外。
看着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点香插在香炉上。
李老太太目光扫过下面跪着的两个孩子，若有所思。
“如果你们姐姐还在，也应当一起上学的。”
“可惜……”
李如钰已经磕完了头，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奶奶，您不是说姐姐是被人偷走了吗？她现在会不会还活着？”
李老太太眯了眯眼，“这谁能说得准，但如果她还活着，希望能早点回李家吧。”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不能让爷爷奶奶见到岳晴晴
人心是很难说清的东西。
李家是一个传统家族，这点从他们至今保留着家族祠堂，并且定期祭拜就能看得出来。
这种家族有一个很大的特点。
即便没有皇位继承，也一定要生儿子。
那年国家政策突然严格起来。
之前虽然一直有政策，但因为传统观念作祟，真的到基层实行起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才会有超生游击队的屡屡出现。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政策出和不出几乎没太多区别，反倒让许多人家生怕后面政策变严格，拼了命地生。
担心被发现，还去各种黑诊所生产，或者找来一些没有什么操作经验的稳婆。
最后一尸两命的不在少数。
长此以往上面震怒，自上而下开始一刀切。
尤其要求政府部门更要以身作则，但凡出现阴奉阳违的超生现象，屁股下的位置绝对保不住。
在这种情况下庄柔慧生了一个女儿，李家的态度可想而知。
但要说真的离婚也要顾虑太多，毕竟李复泓这种政治人物的婚姻很容易被大做文章。
然而谁也没想到，虎毒尚且不食子，庄柔慧的心竟然真的这么狠。
他们再次得到的就是孩子失踪的消息。
是生、是死，恐怕只有庄柔慧和她母亲知道内情。
后来庄柔慧又生了一对龙凤胎，看起来也算皆大欢喜。
但到了这种时候，李家反倒开始怀念那个流着同样骨血却消失的孩子。
起名——李如珍。
如珍如宝的珍。
并且破天荒地将女孩放到祠堂，一起接受家族的香火。
虽然这一切也和多年前大师说的话有关，可李家对这孩子的态度到底不同了。
恰好李如钰问起来，老太太也不由得往深了去想。
他们曾经疑心庄柔慧将孩子送给了认识的人家。
但这么多年，庄柔慧也从来没特意去哪里看过，更没提过那孩子。
这让李家的人越发怀疑孩子的去处。
看着奶奶脸上的神情，李如钰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了一张上午才看见过的、和妹妹格外相似的脸庞。
“奶奶，今天……”
话还未说完，李如芸突然开口。
“奶奶，我扶您去前厅。”
丁秀兰拍了拍李如芸的手，任由胳膊被孙女搀扶着，一步步朝外走去。
等从李家老宅回到自家别墅。
李如钰刚进门，就被妹妹狠狠推倒在地。
男孩满脸懵逼，“这次又怎么了？”
“你刚才当着奶奶的面想说什么，是不是想提那个岳晴晴？”
李如钰不明所以，“对啊，从小到大奶奶爷爷都念叨姐姐，岳晴晴和你长得这么像，说不定和咱家有关系呢。”
李如芸气得够呛，“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再说了，要是家里真的再认回来一个孩子，我们怎么办？”
看着妹妹恼怒的神色，李如钰渐渐明白了什么……
不说父亲的家业，单论李家本身也是一个底蕴丰厚的家族。
从奶奶爷爷的口吻就能看出，他们对那个姐姐是抱有一份怜爱的。
如果那个女孩真的被找回来了，家里肯定会补偿她。
李如钰一时没想那么多，但并不代表他缺心眼。
事实上他们这个圈子的孩子，往往比寻常的孩子更明白家族人口意味着什么。
李如钰神色一变，“的确，不能让爷爷奶奶见到岳晴晴。”
否则凭着她的长相，一定会让家里人起疑。
只是母亲以前也见过那个女孩，为什么她从来没怀疑过呢？
第四百六十五章 最好能让她消失
两个孩子没想明白，一个人的长相在不同的人眼中是有滤镜的。
正如粉丝看明星，天然带了厚厚一层滤镜。
庄柔慧看岳晴晴，定然是加了一副哈哈镜。
她向来觉得见到那个女孩就会倒霉，岳晴晴在她眼中自然一副讨人嫌的样子。
又怎么会觉得她和自家女儿长得像。
恐怕在庄柔慧心中，将两个人放在一起对比都是侮辱了李如芸。
李如芸盯着哥哥，警告道：“关于那个人的长相，一个字也不许在家里提。”
李如钰自小害怕她，也比所有人都了解妹妹本性的人。
小时候家里的亲戚送了他一只小狗，却没有送给妹妹。
当时李如钰对那只小白狗爱不释手，恨不得睡觉都一起抱着。
妹妹问他讨要都没给。
没过几天，小狗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兽医说可能是不小心误吃了老鼠药，但李如钰知道不是的。
之前被他拒绝后，李如芸还满脸笑容地和他说，既然哥哥这么小气，那你也别要了。
从那件事后李如钰对妹妹很是害怕，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生怕自己哪天也像那只小狗一样，被掰开嘴硬灌下老鼠药。
想到这里，李如钰急忙保证道：“放心，我知道厉害，绝对不说。”
李如芸眯了眯眼，“这样也不保险，万一父亲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突然来学校接我们，撞见就麻烦了。”
最好还是能让那个叫岳晴晴的从这个学校消失。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李如钰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朝打开门的庄柔慧道：“妈，你回来了。”
往日庄柔慧都会和两个孩子打招呼，可今天却显得心不在焉。
随意地应了声，换上拖鞋就上楼了。
李如钰好奇道：“妈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对劲。”
李如芸冷淡道：“随她去吧，估计又和父亲闹了。”
她虽然年纪小，却也觉得自己的母亲挺没脑子的。
不想着如何抓住自家丈夫的心，却总嘚瑟什么财运之类的事。
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事，谁能说得准。
谈成一个单子，你炫耀是你的财运。
可万一赔了钱，别人还不是得算到你的头上。
庄柔慧不知道女儿是如何腹诽自己，她的脑海中还回荡那个女人对她说的话。
“想让你的丈夫回心转意很简单，只是你要付出一些东西。”
“钱，我不需要，我想要一些更有诚意的东西。”
“这笔买卖划不划算，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庄柔慧喉咙滚动，从手提包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木刻雕像。
外表简陋，仿若一个顽童随意将木头划了几道。
只能隐隐约约从仰着的脑袋和尖嘴看出模糊的狐狸形状。
庄柔慧将木雕放在床头，眼神挣扎。
片刻后，她终于下定决心。
“只是试一试……”
喃喃自语间，庄柔慧从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
在指尖轻轻一抹，血珠滚落在木雕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点红色很快消失，仿佛被木雕全然吸收。
木雕粗陋的纹路似是受到浸润，呈现出一丝油亮……
第四百六十六章 我们是朋友
岳家三姐弟向来是一起上学的。
岳杏儿不停打着哈欠，显然昨晚又学到很晚。
岳小虎却精神抖擞，明明刚吃完早饭，路上又买了油条豆浆。
还大方地给岳晴晴分享。
“晴晴姐，你也吃呀。”
岳晴晴不好意思说自己有人投喂，拍了拍弟弟的脑袋。
“姐姐不吃，你多吃点，长身体呢。”
岳杏儿笑了声，“也顺便补补脑子。”
岳小虎哀怨地张大嘴，狠狠咬下一口。
泄愤的模样让两个姐姐都忍俊不禁。
一路走一路吃，岳小虎和两个姐姐告别，走到班级门口。
“岳小虎？”
身后传来声音，转身，却是一个没见过的漂亮女孩。
岳小虎有些惊讶。
这个人长得好像晴晴姐啊。
李如芸走了过去，脸上满是亲切笑容。
“你就是岳小虎，对吗？”
岳小虎嘴角还带着一点油渍，懵懂道：“对啊，你认识我？”
“我比你小一届，我叫李如芸。”
岳小虎有点呆，“哦哦，然后呢？”
“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李如芸伸出手，岳小虎不明所以，但还是握了握。
掌心传来的油腻感让李如芸想皱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
“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是不是？”
岳小虎愣了下，脑海中莫名回荡起一首儿歌。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所以……这个女孩到底是干嘛的？
一直等李如芸离开，岳小虎还没反应过来。
但性格继承自岳家二房的岳小虎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走进教室开始接受新一天的折磨。
回到初一（1）班，李如芸坐回座位。
李如钰压低声音，“你去哪了？找表哥打听情况？”
李如芸撑着下颌，“找表哥有什么用？他那样的书呆子，除了学习还知道什么。”
“那……”
“岳晴晴不是有个弟弟吗？”
岳晴晴也算学校的风云人物，长得好看又是年级第一，全校上下不认识她的很少。
毕竟是每逢大考就要上台领奖的人。
她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的事很轻易就能打听出来。
李如钰有些疑惑，“她弟弟有什么用？”
李如芸脸上的笑容很不符合这个年龄。
“你说呢？比如我和你，难道不是最亲的人吗？我们知道彼此的秘密……”也知道刀子戳在哪里最疼。
听妹妹这么说，李如钰莫名地打了个冷颤，决定不再多问。
虽然是双胞胎，但他好像从来都不明白如芸到底在想什么。
放学后，岳家的孩子们通常都会和朋友们一起回家。
岳小虎刚到门口，又见到李如芸。
李如芸满面笑容地问岳小虎，“小虎哥哥，请你喝汽水。”
岳小虎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哥哥，“不用了，谢谢啊。”
“你喝嘛，这是新出来的，樱桃口味呢。”
看着浅红的诱人颜色，岳小虎咽了咽口水，还是接了过来。
“为啥送给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李如芸甜甜地说着，岳小虎顿时被感动了。
呜呜，没想到俺也能交到这样的好朋友。
第四百六十七章 咱们可不能吃软饭
岳杏儿和岳晴晴浑然不知道自家小弟被人盯上了。
只觉得岳小虎每天到家越来越晚，回来也吃不了两口饭，都是一副在外面已经吃饱喝足的模样。
林春菊都觉得奇怪了，小虎运动量大，饭量也大，平常至少也得再添一次饭，最近怎么半碗都很勉强？
被问到的时候，岳小虎很老实地回答道：“我在外面吃过了。”
岳杏儿皱眉道：“你哪来的钱？”
岳家养孩子和现在外面重男轻女的人家不一样，甚至隐隐有些颠倒。
对自律的岳杏儿和岳晴晴一直很大方。
岳小虎自从被发现拿了零钱去了几次游戏厅后，再想拿到零花钱就不容易了。
岳小虎拍拍肚子，很是自豪道：“我朋友请我吃的。”
岳晓芳哎哟一声，“咱们小虎倒和二哥不一样，是个爱交朋友的。”
岳小虎嘿嘿笑了两声。
还没得意，吃完饭就被岳杏儿揪住问了。
“你说实话，是不是和外面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了，人家为啥请你吃东西，是不是想让你帮忙打架？”
岳杏儿是一个非常负责又严厉的姐姐，心中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
现在年级里好多男孩子不好好学习，反倒和外面的很多混混见天混在一起。
岳小虎自小力气就大，有次在校外被一个小混混拦住，勒索钱财不成，反倒被岳小虎痛揍一顿。
还从对方口袋里搜出十来块钱，美美地吃了一顿。
被岳杏儿痛斥为黑吃黑。
一想到不知道什么朋友天天请弟弟吃饭，岳杏儿就忍不住担心。
岳小虎一脸懵逼，“没有啊，是个女生。”
突然就发现岳杏儿的目光不对劲了。
“你搞对象了？晴晴你听着没，他竟然找小女朋友了。”
岳晴晴一脸认真，“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小虎。
岳杏儿则是痛心疾首，一副你这个学渣竟然不求上进，还搞对象的谴责脸。
“你女朋友成绩好不好？要不要周末我给你俩一起补课。”
岳小虎的懵逼程度不断加深。
“没有……才认识的……我不喜欢她啊。”
长得和晴晴姐太像了，咋可能搞对象呢。
进来送水果的岳晓芳不知道在门外偷偷听见了什么，一脸严肃道：“不喜欢就别吃人家的东西啊，和女孩讲清楚，咱们老岳家可不能出渣男，别跟你小叔学。”
不知道这时候正和媳妇一起投身科学的岳建南有没有打喷嚏。
但岳小虎委屈上了，“我真没有！”
岳晓芳敷衍道：“好好，没有没有，反正你们小孩的事，我也不参与，杏儿和晴晴你们多看着点。”
看姑姑那副“知道你好面子，我就假装没有还不行嘛”的态度，岳小虎越发觉得委屈。
岳晓芳出去了，岳杏儿逼着小虎和人家说清楚。
“说的时候委婉点，别伤小姑娘的面子，听见没，就说自己现在要投身学习，只能感谢人家厚爱，是你配不上对方。”
岳小虎：“？”
岳晴晴贡献出好不容易又存了一段时间的零花钱，孜孜不倦地教导。
“明天请她吃点好的，咱们可不能吃软饭。”
岳小虎：“？？？”
第四百六十八章 李如芸，你是个好人
岳晴晴说话间看了看小虎身上的气。
发现没什么异样，也就没往心里去。
岳小虎被家里人三言两语一说，也开始反省。
难道对方真的想和自己搞对象？
那不行。
情情爱爱什么的，很耽误他岳小虎以后行走江湖。
第二天李如芸放学后兴冲冲地去找岳小虎，还没站稳就被发卡三连。
“你是个好人。”
“但我们不适合。”
“我以后得好好练武，长大后浪迹天涯行侠仗义。”
李如芸：“……”什么鬼。
两人的声音好巧不巧还被人听到。
顿时来来往往的学生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李如芸。
这是当众告白被拒绝了？
好可怜……
饶是城府深如李如芸，也不由得发出灵魂呐喊。
“你有病吧！”
岳小虎想到姐姐的话，以为李如芸被伤了面子，立刻更委婉点。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不过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
李如芸气得呵呵冷笑，做你个大头鬼吧。
她本来还想着岳家有儿有女，平日里肯定会有些矛盾。
看岳小虎是个实心眼的，准备走内部路线从中挑拨关系。
哪想到自己竟然被当成他的追求者。
这让李如芸心里像吃了苍蝇般。
岳小虎好脾气道：“没关系，你想骂就骂吧，杏儿姐常说爱之深责之切，所以才经常骂我，你现在骂我我也能理解。”
李如芸硬生生将脱口而出问候对方父母的话语吞回去。
按照他的说法，自己骂他还成了喜欢他的证明？
呸！
她再也忍受不了和这种铁憨憨多费口舌。
但又不甘心。
这段日子不知道多少零食、糕点、汽水进了岳小虎的肚子。
李复泓经常将回报率三个字挂在嘴边，连带着李如芸也受了影响。
不想让这桩买卖亏损个彻底。
她索性开门见山道：“岳晴晴是你亲姐姐吗？”
岳小虎没反应过来，却立刻斩钉截铁道：“不是！”
李如芸瞳孔一缩，没想到竟然这般轻易就得到了答案。
所以那个岳晴晴……
“晴晴是我大伯的孩子，所以严格来说是我堂姐。”
李如芸心情骤跌，对岳小虎十分无语。
“她不是被收养的？”
岳小虎很奇怪地盯着她，“当然不是，我从小和杏儿姐一起长大的，你是不是太伤心了，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岳家对岳晴晴的身世守口如瓶，家里上下对此绝口不提。
就连岳杏儿和岳小虎都不知道这件事。
李如芸观察岳小虎的表情，确认对方没有说谎。
难道对方和自己长得像真的只是巧合？
也是，母亲应当知道自己把孩子送去哪里了。
如果岳晴晴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姐姐，她也不会是这幅态度。
想到这里，李如芸的心稍稍落定。
她宁可那个姐姐早就死在外面，也不愿意突然多出一个人和自己争夺家产和宠爱。
见她发呆，岳小虎又呐呐地回归正题。
“对了，晴晴姐让我请你吃顿饭，报答你这段时间……”
李如芸本就心虚，闻言立刻断然拒绝。
“不用了！”
说罢转身就走，不愿意多待片刻，生怕被岳小虎气死。
同时也开始担心，岳晴晴既然知道自己找岳小虎，会不会怀疑什么……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这小丫头心够狠，像我
李如芸心中有事，当晚回家都心神不宁。
李如钰好奇道：“你最近不是经常和那个岳小虎混在一起，今天怎么……”
李如芸皱眉道：“别提他。”
“哦……”李如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在心中腹诽。
前几天不是还计划的好好？说什么从岳小虎入手查明岳晴晴身世。
顺带着灌输继承家业思想，挑起岳家之争。
就连他都没想通，都是一起长大的。
两个人的心眼是不是都长到李如芸身上去了？
车内安静半晌。
李如钰看着妹妹紧绷的脸，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你问清楚了吗？岳晴晴到底……”
“不是！”李如芸盯着李如钰，“也永远不会是，你明白吗？”
李如钰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赶紧低下头不再问。
李如芸烦透了这个没脑子的双胞胎哥哥。
如果不是对方是男孩，对她又足够畏惧，说不定根本活不到现在。
毕竟如果庄柔慧只剩下一个女儿，李复泓大概率会再娶一个女人生孩子。
后娘进门，局势可就没那么容易掌控了。
李如芸心烦意乱，车辆从学校旁的商业街驶过。
却不知道在经过其中一家商铺时，里面的一个年轻女人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笑声如银铃，隐隐带有某种魔力。
女人下半张脸用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格外摄人心魄的眼睛。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龚大师，你听到没？”
龚弘河靠在椅背上，“你说那个小丫头？”
明明这么大点的年纪，但给人的感觉却很阴毒。
见龚弘河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女人挑眉。
“你不觉得她这种孩子，天生适合当邪修吗？”
龚弘河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不由得坐直了几分。
“华女士，您不会起了收徒的心思吧。”
他们这种邪修，往往比正经修士更难收徒。
大家彼此之间谁不知道谁啊，本就是一根歪苗，被培育后只能出毒种。
一不小心就会被反噬。
因此往往就算是至亲子女，都不会传授修为。
生怕因果循环，曾经的一些事通过子女报应到自己身上。
龚大师到这把年纪，下面倒是有一堆得力的人，却也没想过收徒。
华妙芙看着年纪轻轻，怎么就动了这种念头。
“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朋友，而且这小丫头心够狠，像我。”
女人掀开面纱，端起杯子。
杯中一片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在不停蠕动着。
就连龚弘河目光扫过时，表情都有些怪异。
华妙芙却仰头一饮而尽，露出享受表情。
“我好不容易招来打算畜养的小鬼都被人给超度了，这份债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总得想办法还回去。”
龚弘河摇了摇头，“你说我胆小也好，怕事也好，反正我是不敢在颛城出手。”
多年前他修为被废了大半，不知道用了多少天才地宝才养回来。
派去的属下一路找到了颛城附近的村庄，最终却也没找到正主，反倒回来后一直倒霉了好几个月。
对方的手段让龚弘河格外忌惮。
如果不是这次不得不来，龚弘河绝对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谁知道那人会不会盯上自己。
第四百七十章 天隐隐透着血色
见龚弘河惧怕至此，华妙芙顿觉无趣，连之前说过想收徒的心思都淡了些。
从柜子里掏出一个纯黑色的木盒，递了过去。
“喏，你要的东西。”
龚弘河大喜，有了盒子里的玩意，以后他做事就方便多了，可以掩盖自己的灵气。
被人盯上的概率将直线下降。
自从那个什么非自然管理局成立以后，那群人简直就像疯狗，死死咬着他。
龚弘河不得不谨慎再谨慎，甚至做了许久的合法公民。
呸！逼着邪修改邪归正，和逼娼为良有什么区别？
龚弘河伸手去拿，华妙芙指尖却按着不放。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规矩龚大师不会不懂吧。”
龚弘河无奈，从怀中拿出一个绣球。
垂下的流苏微微晃动，精致的彩绣透着华贵。
只是边缘隐隐沾了些深褐色。
绣球被放在桌面上，整个房间的气温仿佛都低了几度。
华妙芙呼了口气，明明只是秋日，却结成丝丝白雾。
“好物件。”华妙芙不禁赞了声。
龚弘河有些肉疼，却也难掩得意。
“里面的冤魂可有些年头了，这绣球是她的定亲信物，被心上人毒死后女人化为厉鬼，屠了对方全家，煞气极重百年都不曾消散。”
“收藏这枚绣球的家庭轻则祸事连连，重则家破人亡，下面的人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寻来的。”
华妙芙很满意，将黑木盒子推给龚弘河。
捻起绣球细细查看。
里面的冤魂似是大发雷霆，绣球顿时在女人指尖不停震动，隐隐有挣脱趋势。
“啧，真不乖！”
华妙芙指尖收紧，一抹暗色仿若粗绳缠绕着绣球，隐隐发出火光。
绣球里的东西大受打击般，顿时蔫蔫地缩回去了。
华妙芙身上的气势稍纵即逝，却让龚弘河后背起了一层汗。
若论修为。
龚弘河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基本上在邪修这行也没怎么混明白。
只凭着几手普通邪修不会的咒术，在上层圈子里吃的开一些罢了。
华妙芙虽然年龄不大，但修为显然比自己要强横的多，让龚弘业的目光陡然变得警惕。
邪修之间做买卖，不高兴直接灭了对方也是常有的事。
如果不是华妙芙名声在外，龚弘河又被非自然管理局逼得太过，也不会迫不得已和她交易。
华妙芙美目流转，随意扫过龚弘河。
“您还有事？”
龚弘河如梦初醒，急忙起身告辞。
“没事没事，那老朽就先走了。”
龚弘河溜得飞快，华妙芙的声音轻飘飘传来。
“放心，我对人很少出手，除非你变成阴人。”
听了这话，龚弘河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同时心中暗下决心，以后没事绝对不来颛城。
也不知道为啥。
这个城市并不算大，可他们这种邪修却莫名其妙的多。
其实也不止颛城，其他地方也是如此，隐隐约约让龚弘河都觉得不对劲。
管理局那帮人的活动也越发频繁。
明明是太平世道啊……
只想骗些钱财，却觉得自己莫名卷入什么不得了大事件的龚弘河抬头望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碰巧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
总觉得这天隐隐透着血色。
第四百七十一章 没办法诊断病因
“晚饭吃的什么？”
“多吃蔬菜，不要光盯着肉吃。”
“蛋和奶都不能少，那小子每天早上还送牛奶吗？行吧，算他有点用。”
办公室里，拿着话筒的彦斯年眼眸低垂，在灯光下表情越发显得温柔。
让从外面经过的医生们都吓了一跳，猛地揉眼睛。
百忙之余非得抽空聊两句。
“小彦医生谈朋友了？啥时候的事啊。”
“真没想到看起来冷冰冰的，谈恋爱了竟然是这种风格……”
有一起参与进来的护士觉得不对，“我咋觉得不像女朋友，像我每次叮嘱我家孩子。”
“啊？难道孩子都有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彦医生才多大，说不准是亲戚家的孩子。”
“不至于吧，我看小彦医生不像那么喜欢孩子的。”
众人议论纷纷，那边彦斯年还在叮嘱。
“早点睡，不准熬夜。”
岳晴晴的声音传来，“知道啦，师兄今天是不是又要值班？”
“嗯。”
“也要注意身体啊。”
彦斯年勾起唇角，“知道了，去写作业吧。”
外面偷听的人这才恍然。
“是孩子！”
“我就说，小彦医生怎么可能搞对象嘛。”
说话的医生突然觉得周围莫名安静，一抬头，就看到彦斯年站在门口。
“大家都忙完了？”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去，有种学生时代做坏事被教导主任抓到的心虚。
彦斯年回到办公室，正准备翻看病历本，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小彦医生，幸亏今天是你值班，刚送来一个病人，情况不太对。”
“在哪？”彦斯年言简意赅，跟着护士往外走。
“急症室！”
出现在彦斯面面前的是一个女人，长得很漂亮。
身材曼妙，皮肤很白。
但此刻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份美。
她的皮肤太白了，几近透明。
让整个人仿若水晶娃娃般。
精致，却透着诡异。
“好疼……”女人呻吟着，眼睛都几乎睁不开，纤长的睫毛挂着泪珠，楚楚可怜。
“小曼我们到医院了，你撑着点，医生来了！”
女人的丈夫急得仿佛随时要哭出来，满头大汗。
“你们救救小曼，求求你们救救她！”
夫妻情深，却因为病痛显得格外悲惨。
感性的小护士红了眼，看到彦斯年后急忙道：“小彦医生，您来了！”
急诊科医生迎过来。
“幸亏今天是您值班，我这边实在是遇到难题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医生之间其实也是有鄙视链的。
一般越专的科室，越觉得上档次。
例如外科体系中，脑外和心外往往自我感觉力压普通外科。
当然彦启英和彦斯年这种全能怪物不在讨论的范畴内。
急诊医生则是许多医务人员心中的万金油。
总觉得似乎什么都会一些，却有种什么都不精通的感觉。
而急诊医生的首要任务也是稳定病情，拯救生命。
在患者被送来后会根据情况先进行一些相关的检查和治疗，再对患者进行分诊。
例如心梗和心衰的患者，将联系心内科医生介入治疗。
脑梗患者，则联系神经内科进行救治。
夜晚烧烤摊上和人一言不合就砍手断指的患者被送来后，急诊医生将联系手外科进行再植。
然而眼前这个病人的棘手之处，在于急诊医生竟然没办法诊断病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联系谁。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不自然的白
看着眼前因为疼痛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女人，彦斯年问她的丈夫。
“什么症状？”
丈夫的手指拧在一起，恨不得能替妻子分担疼痛。
“其实从一周前就开始了，小曼的皮肤越来越白，几乎能看见血管，我当时有点担心，想让她来医院看看。”
“但是小曼说自己只是有些贫血，加上最近晒太阳有些少，所以才会这样，我看她不想来医院，也就没勉强她，谁知道竟然会变成这样。”
说到伤心处，丈夫竟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彦斯年却皱了皱眉，“继续说下去。”
丈夫不得不擦干眼泪，哽咽道：“两天前她全身都开始疼，疼的厉害，穿什么材质的衣服都像火烧一样，无论穿棉质的还是丝绸，都会疼，连赤身躺在床上都躺不住。”
皮肤接触布料疼痛有很多种可能。
局部组织刺激损伤，皮肤过敏，出现炎症，神经疼痛，甚至风湿都有可能。
但急诊医生和彦斯年在见到女人后，目光都会不由自主集中在她的皮肤上。
太白了——
不正常的白——
和遗传性白斑病不同，这种白并非惨白的色块，而是几近透明。
像水晶包的皮，晶莹剔透。
几乎能透过这层薄薄的皮肤，看到里面的血管和内脏。
当然这肯定是一种错觉。
但能让在场的人产生这种错觉，足以看出女人的皮肤到底有多么异常。
“您觉得应该是神经内科还是皮肤科？”急诊医生很为难。
患者被送来后他立刻进行了检查，发现对方的皮肤并没有炎症、过敏和损伤。
因此他更倾向于这是一种神经性疼痛。
可对方皮肤的状况似乎又该皮肤科去管？
不过急诊医生能肯定，人民医院的皮肤科医生恐怕都没有见过这种诡异的症状。
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先采取什么措施，减轻患者的疼痛。
“尝试冰敷或者热敷了吗？”
急诊医生点头，“可患者稍微接触到冰袋，就疼得几乎要昏过去，根本没办法进行冰敷。”
热敷就更不用尝试了。
疼痛似乎越来越剧烈，床上的女人连呼痛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丈夫心乱如麻，跪在病床旁哀求道：“小曼你要挺住啊，你要是出事，我可怎么活啊。”
彦斯年不得不打断他，“抱歉，请问你的妻子之前皮肤有过炎症吗？”
皮肤出现炎症反应后，有可能导致色素减退，呈现不自然的白皙。
“没有，小曼很注意皮肤护理，如果出现炎症我肯定会知道的。”
“有接触过化学物质吗？包括近期才开始使用的化妆品。”
有些化学物质也会导致皮肤色素改变。
粗暴简单的例如有些化妆品中会加入的过量铅汞，在短时间内看起来会让皮肤变白，长此以往却会引起重金属中毒。
除此以外也有一些特殊的化学成分。
例如彦斯年曾经听彦启英说过一个案例。
患者是一个工厂的工人，双手呈现非常不自然的白，一直蔓延到腕部。
后查明是在工作中被要求徒手接触了丙烯酸甲酯。
也因为彦启英的发现，让家庭贫困的病人得到工厂的赔偿款，得以进行治疗。
这样的案例虽然少，但也并非没有。
丈夫却很坚定地否认，“小曼的化妆品都是国外进口的，用了好几年，不会轻易更换，她平常都在家，不需要工作，也没有渠道去接触你说的什么化学品。”
从丈夫的话语中和两人的穿着打扮不难看出，二人的家庭显然很富足。
女人应当是养尊处优的阔太，深得丈夫的宠爱。
彦斯年皱眉，治病最重要的就是查出病因，但女人的状况的确罕见。
他盯着病床上的女人，目光突然落到对方垂在身侧的双手。
第四百七十三章 治疗方案
女人从头到脚无一不是精心呵护着，那双手也漂亮地仿若艺术品。
但彦斯年目光如炬，一眼发现女人的指尖有异样。
上面隐藏着细微的痕迹，纵横交错。
似是近日受过什么伤，却在短时间内愈合。
彦斯年拿出手套戴上，俯身握住女人手腕。
崔小曼喉中发出呜咽，显然手套的接触让她很是难受。
丈夫在一旁忍不住想要阻止。
却在彦斯年冷淡的看来后闭了嘴。
近距离看，指尖的伤痕更加明显。
十根指头竟然都留有痕迹。
像是被很薄的刀片划过，愈合后只留下极其不显眼的一条白线，寻常人几乎发现不了。
好在彦斯年不是一般人。
“小彦医生？”
看着彦启英专注的模样，值班医生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觉得对方有所发现。
“把冰袋拿来。”彦斯年如有所思。
值班医生表情窘迫。
他刚才没说吗？
患者的皮肤和冰袋接触后，似乎会产生更大的痛楚。
病人的丈夫似乎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你们医院的好医生在哪？无论花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把我老婆治好，别再让这种看着就不牢靠的来糊弄我们，实在不行我们现在转院也来得及。”
旁边的护士露出不忿表情，“小彦医生的医术很好，他要是都束手无策，你转院的结果也是一样，除非转到京都的大医院去。”
男人重重冷哼了声，满脸都是对彦斯年的不信任。
明明就是个毛头小子，进来后旁人大气都不敢出，也没见他拿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还不是一样诊断不出病因？
“冰袋拿来了。”值班医生双手捧着冰袋，小心翼翼地递过来。
彦斯年面无表情地将冰袋贴上女人胳膊。
“小曼！”男人紧张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已经可以预见妻子痛呼出声的模样。
冒着丝丝冷气的冰袋接触到患者皮肤。
崔小曼却只是浑身抖了下，似是被激地一凉。
却没有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
甚至她紧皱的眉头还悄然松开，看着比之前舒缓许多。
丈夫这才放下心，只轻轻搭住女人的手，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急诊医生：“……”
什么鬼，都是同样的冰袋，为什么效果却截然不同。
难道这种病也看脸？
彦斯年的心却微微下沉。
凡人看不见的白色雾气中，他掺杂了自己的灵气。
彦斯年的灵气是正统道门所出，没有什么延年益寿或者包治百病的作用。
但作为剑修却能克制邪灵。
由此可证，这女人并不是普通的生病，估计又是不知道沾惹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咒术，或者诸如此类的玩意。
这让彦斯年都忍不住想吐槽。
这世道明明灵气贫瘠，为什么邪修、鬼修这些乱七八糟的修士竟然这么多。
为了掩人耳目，彦斯年叮嘱医生。
“安排住院，我过会给她开输液单。”
有了主心骨，急诊医生松了口气，按照彦斯年的要求去做。
彦斯年盯着床上过分白皙的女人，和旁边哀哀戚戚哭得十分伤心的丈夫。
“小彦医生？”护士以为彦斯年还有安排。
彦斯年却往外走，“有什么不对随时叫我。”
“好。”
出了门，彦斯年取下手套准备扔到走廊里的医疗垃圾箱。
耳朵却微微一动，听到隔壁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没想到现在变得这么漂亮。”
“我记得她和丈夫关系很糟糕啊，可现在再看，丈夫分明把她当宝贝一样……”
第四百七十四章 老熟人的闲谈
彦斯年踱步朝那边走去，却看到两个中年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
一个躺在病床上，另一个则给她削苹果。
两人说得眉飞色舞，一直等彦斯年进来后才发现。
床上的病人立刻坐直了些，“哟，小彦医生。”
李阿姨急忙站起身，将手里刚刚去了皮的苹果递过来。
“这是我们老家带来的，可脆可甜了，尝尝看？”
彦斯年的目光落在对方沾了糖渍的手掌，立刻拒绝道：“谢谢，我工作时间不能吃东西。”
躺在病床上的王阿姨笑道：“你还不知道。咱们小彦医生最爱干净了，不会接别人的东西。”
王阿姨之前重症入院，彦斯年正是她的主刀医生。
彦斯年的冷淡如果放在外面的工作岗位，肯定会被说不合群。
但在医院里，他这样的人却往往让患者很安心。
仿佛天大的病在他眼中都无足轻重，从鬼门关前也能把你拽回来。
王阿姨心中对彦斯年很是敬佩，可惜自家是个儿子，不然非得想办法将对方拐来做女婿不可。
就连彦斯年的洁癖落在她眼中也都成了优点。
人家是医生呢，可不得干干净净的吗？
这种优良的生活习惯也是对咱们患者负责。
她以为彦斯年是来查房的，主动报备道：“小彦医生，我后天就要出院了，各项指标都挺正常的。”
彦斯年点点头，目光却落到了旁边的中年女人身上。
王阿姨笑道：“这是我表妹，担心我身体，今晚来陪床的。”
李阿姨早就听说过彦斯年的大名，笑得宛若一朵花。
毕竟她家可是有女儿的。
“小彦医生真是一表人才，长得比电视上的演员还好看呢。”
彦斯年虽然不喜欢交际，但也不是不通人情。
寒暄两句后，很快进入正题。
“您认识刚刚被送进来的病人？”
李芳原本也在说这件事，立刻应道：“认识！刚才她丈夫又是哭又是嚎的，我就出去看了两眼，没想到是崔小曼，年轻的时候她就住我隔壁。”
“刚才我听您说差点没认出来，你们很久没见面了？”
李芳一边擦拭水果刀，一边随口唠嗑。
“是有段日子了，但这和时间没关系，她的样子可是变了个天翻地覆，说起来你可能都不相信，我就比她大三岁，能看出来吗？”
完全看不出来，从外表看崔小曼长得很漂亮，即便满脸憔悴也能看出姣好的面容。
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而李芳显然已经四十来岁，不说满面风霜，但也是一个能让人看出年龄的。
现在细细想来，崔小曼的丈夫虽然又哭又闹，但的确年龄看着也是中年，刚才彦斯年还以为两人是老夫少妻的组合。
没想到实际年龄却也差不多。
见彦斯年都愣住，李芳更有倾诉欲。
“别说你不信，我自己都不敢信，崔小曼年轻的时候长得也挺漂亮，可现在不但越活越年轻，长得比当姑娘时候还要好看，难道有钱人都这么会保养？”
李阿姨很是健谈，都不需要彦斯年多问，她很快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知道的消息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听得王阿姨都一愣一愣的，只觉得比电视剧还离奇。
第四百七十五章 签知情书
崔小曼其人，用李芳的话来说，那是鼻孔朝天长的。
因为年轻的时候就很漂亮，身后跟了不少要求共同进步的追求者，向来眼高于顶。很少拿正眼看人。
李芳年轻的时候和现在一样，是个爽利性子，两人压根玩不到一起去。
只在出嫁的时候因为是邻居的关系，到场搭了个份子钱。
崔小曼嫁了一个年轻才俊。就是这次送她来医院的男人，名叫董濛。
两人也算郎才女貌的组合，可惜新婚过去没多久，就传出来两人当街吵架的消息。
崔小曼脾气不好，得罪的人也多，所以消息才能传的这么快。
大多都是看她热闹的人。
后来随着董濛下海经商，手里的资本越来越多，两人的矛盾越发凸显。
偶尔男人出门脸上都带着血印子呢，一看就是被长指甲挠的。
李芳后来见过崔小曼一次。
大概也是生活不如意的缘故，崔小曼早已没了年轻时的青春靓丽。
肤色蜡黄，嘴角和眼睛都朝下耷拉着，看谁都一副债主的模样。
崔小曼是回娘家的时候和李芳碰见的，两人打了个照面，崔小曼狠狠扭头冷哼了声。
说到这里，李芳不禁感慨，“其实看她好好一手牌打成这样，我都懒得和她置气，反倒觉得挺惋惜，可惜她自个显然看不开，都觉得别人在看她笑话。”
然而不过短短两年时间。
李芳这次在医院见到崔小曼，赫然发现对方不但重返青春貌美，连丈夫都对她宠爱如初，让李芳都想着明天一早去约个视力检查。
说不定是自己眼睛出毛病了呢。
听完李芳的讲述，彦斯年若有所思。
王阿姨则一脸听故事的表情，还和李芳开玩笑。
“反正你们也算半个熟人，不然等人病好以后你去探望探望，顺便问问人家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李芳撇嘴，“我才不去，咱不受那份气。”
显然对崔小曼成见很深。
听完八卦，彦斯年没有继续多待，只让王阿姨好哈休息，出院后也注意身体。
心中却下了结论。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就算修士也很难和规律作对。
崔小曼这种情况，应当是让邪修下了什么咒术。
和邪修做交易，宛若将灵魂卖给魔鬼。
注定要付出代价。
但贪念却让世人一步步陷入，直到被邪修榨干最后一滴血。
崔小曼显然是被反噬了。
要是放在别处，彦斯年肯定懒得管，这也是崔小曼自己的选择。
但好巧不巧，对方被送到了人民医院，又恰好在彦斯年值班这天被送来。
彦斯年穿上这身代表救死扶伤的衣服，崔小曼也算他的因果了。
用师傅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这叫天命如此。
随手的事，彦斯年也不再纠结。
只当晚将董濛叫到办公室来。
因为对方能救治妻子，董濛对彦斯年的态度极为恭敬。
“彦医生，这是一点心意。”他递来一个厚厚的信封，也不知道这大半夜到底是从哪里取的钱。
彦斯年却眼皮也不抬，更没沾手的打算。
“我不收钱。”上面可都是细菌。
董濛显然也打听过彦斯年从不收红包，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伪装的名声。
碰了钉子才看出彦斯年的确对钱没什么兴趣。
“叫你过来，是想让你把这个签了。”彦斯年递来一张刚刚打印好的知情书。
董濛拿过来细细看了，眉头不由得皱在一起。
“彦医生，我不太明白，什么叫治好后的所有后果，由病人及其家属一力承担……”
第四百七十六章 我不要治病了，你让我回家
董濛自认也算见多识广，却也没见过这种条款。
知情同意书他知道。
一般医院手术前都会让家属签类似的文件。
会写有条款，选择并同意病人接受院方建议的手术。
家属和病人已经了解了院方详细阐述的手术目的、主要风险和可能引起的并发症。
对手术风险有充分理解，并且愿意承担疾和手术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可彦斯年给的这张纸上，写得并不是承担治疗导致的后顾，而是治好后的一切后果。
这让董濛摸不着头脑，以为彦斯年弄错了。
彦斯年显然不打算解释，“就是字面的意思，治好你的妻子后，由此产生的后果和我无关，由你们家属和病人承担。”
治好后还有什么后果？
高额的医药费？难道他看起来还不够像个有钱人？
董濛越发迷茫，“我可以先缴费……”
“随你。”彦斯年凌空指了指落款处，“看完后没问题的话，你直接在上面签字，一式两份。”
但对方既然这样写，肯定已经有了让妻子好转的办法。
董濛最终还是签了字，将其中一份拿起来，折好放在口袋里。
接下来的几天，彦斯年继续安排崔小曼输液。
但只是普通的生理盐水，这让不少人都心中腹诽。
可让人惊讶的是，身患怪病的崔小曼竟然真的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她的皮肤从几近透明渐渐恢复。
肌肤也可以正常和布料接触。
身上莫名的疼痛逐渐消失。
然而慢慢好起来的崔小曼却并不开心。
砰！
被狠狠砸在地上的镜子碎裂成无数片，碎片倒映着纯白色的天花板。
“这不是我！根本不是我！”
崔小曼摸着脸庞，前几日宛若少女般的白皙开始恢复原本的蜡黄。
因为狰狞的表情，眼角挤出密布的细纹。
那份惊人的美丽似乎也随着病情的好转而慢慢褪去。
护士站的护士也会小声议论。
“我记得那天晚上看到她很漂亮来着，感觉才二十岁出头，怎么现在病快好了，反倒成这样了。”
“你肯定记错了吧，我看了她的身份证，都快四十岁了，就应该长这样啊，怎么可能像二十多岁？”
“不信你去问问，那天好多人在场呢，当时都说什么红颜薄命。”
“红颜？我看她年轻时候应该还行，现在嘛就普普通通了，脾气也不好，还喜欢骂人呢，我不喜欢给她输液，昨天还踢了我一脚。”
“唉，算了，谁让别人都说我们是白衣天使呢，忍忍吧，这行就是不容易。”
众人的话题不知不觉就偏了，很快没人再注意崔小曼的长相。
除了崔小曼自己。
病房里，女人大喊大叫，一抬手打翻了放在旁边的饭盒。
“我不要治病了，你让我回家！”
董濛满脸不耐烦，“你发什么疯，这都几次了？你自己不吃饭也别折腾我跑两三趟吧。”
崔小曼捂着脸哭，“你又这样对我！”
董濛的目光落在崔小曼额前一缕半白的头发，心中没有半点怜惜。
“什么这样对你，那样对你，谁让你非要无理取闹，也不看看自己都什么年龄了，还学小姑娘闹脾气！”
崔小曼霍然抬头，露出一张青春不再的脸庞。
“董濛！你前几天还说如果我出了事，你也要跟我一起去死的！”
第四百七十七章 要美还是要命
董濛被说得一愣，脑海中的确浮现之前的记忆。
是啊，前段时间他对崔小曼还如珠如宝地爱着，恨不得将对方捧在手心里。
公司里无论什么紧急的事情，好像都不如崔小曼皱皱眉头来得重要。
可为什么只是短短几天，那份汹涌的爱意好像全都从体内被抽走了。
只剩下厌恶和不耐烦。
以至于看到这个女人都觉得心烦意乱。
到底是什么变了？
董濛没想明白，崔小曼的哭声越发凄厉。
搅得他脑仁都疼，目光落在对方暗黄的皮肤上。
“哭什么哭，我是亏待你还是怎么了？算了，我公司还有事，我让医院给你请个护工吧。”
董濛翻着白眼，脸上明明白白写了五个大字。
爷不伺候了。
董濛甩上门走了，护士们又有新的话题。
“唉，当初看着挺恩爱的啊，之前虽然听说过什么久病床前无孝子，可这才几天的功夫呢。”
激进派骂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有人觉得崔小曼自己也有问题，“短短两天，都赶走三个护工了，这脾气谁能忍受啊？”
就连彦斯年也不得安生，查房的时候被崔小曼指着鼻子骂。
“我没病，你听见没，我根本没病！”
“你让我出院，我再也不要待在医院了。”
见彦斯年无动于衷，崔小曼随手拿起身旁没盖的保温杯砸过去。
护工顿时惊呼。
这里面装的是她刚刚打好的开水。
这要是碰上了，小彦医生不得烫掉一层皮。
彦斯年却朝旁边走了一步，明明动作看着不快，却一滴水也没溅在身上。
“你先出去。”彦斯年看向护工。
护工犹豫地瞥了眼歇斯底里的崔小曼，想了想还是走出病房，还贴心地关上门。
崔小曼大喊大叫。
“你这是什么狗屁治疗，为什么我的脸变成这样了！”
“我要回家，我不要住在这里！”
彦斯年朝前走了几步，身上的气势让崔小曼莫名闭了嘴。
彦斯年一路走到病床前。
崔小曼本能地蜷曲膝盖，缩成一团。
“你、你要干嘛？别过来。”
彦斯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心里很清楚，治疗不过是让你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你来医院时的样子才是虚假的。”
崔小曼心中咯噔一声，强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的美是用生命作为养料，你会越来越好看，越来越被丈夫宠爱，也会越来越虚弱，你很明白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彦斯年语气平淡，崔小曼低着头。
不知道是听到哪个关键词，陡然间似是产生某种力量，让她恶狠狠地抬头。
不再年轻的五官被表情揉成一团。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那又怎样，我宁可死也要死的好看，我要让他永远爱我，就算我睡在坟墓里，他也永远记得我最美的样子。”
彦斯年静静地看着崔小曼。
“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
崔小曼冷笑着重复，“那也是我的选择。”
彦斯年眼中浮现困惑，很不理解这种宁可要脸也不要命的心理。
片刻后，他点头。
“我会给你批出院单，如你所愿吧。”
崔小曼看着彦斯年的背影，心脏突然疯狂跳动。
似是生命最本能的求生欲望，让她张嘴想要改变决定。
但摸了摸质感粗糙的脸颊，崔小曼最终将所有的话语都咽下去。
不，就算死，她也要美美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