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放长线钓大鱼
不知怎的,小鱼儿和她爹说话时候的表情总有些闪烁其词的,李木匠倒是没有发现,但这一点,让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给感觉到了:有一丝不对。
但是,她又无从往细处去深究下去,毕竟,小书生这是初来乍到皇宫之中,而且,作为工匠的徒弟,要不是取得了和珅和大人的信任,要不是正赶上公主大婚,也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一定不能轻举妄动。
李木匠说:“太后说了,那个冰纹双耳鸡心缸需要重新焕发出光芒来,故而,它的金盏底儿需要重新修饰。所以,我们今天的活儿,就从这件器物开始。”
小书生听话地点了点头。
不大一会功夫,就有宫女打着灯笼出来迎接这一行三人,经过这宫外密不透风的御林军把守,小书生就有一个直觉:这里,御林军护卫的恐怕除了太后大人之外,很可能还有公主本人。
想到这里,小书生的心为之一振。
这一段时间,晴雯和小宝组成的队伍深入到民间巷口,等待着她们的是民众掀起的腥风血雨,污蔑什么打砸抢都是公主党所为,故而,整个公主建立的精英团练组织被打击殆尽,兄弟们只得四散,曾有效的沟通网络从此失效、湮灭。
在最后一场谍战中,晴雯、宝玉和韦小宝相互配合,把个谍战工作进行到底,终于摸清了和珅和府家丁的数量,同时,也发现了和家军四处绞杀团练组织的证据。
这个时候,作为谍战工作的副产品,小书生竟然因为烘焙比赛的胜出而取得了和珅和大人的信任,意想不到地被派到了宫中。
当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要进宫时,她就认定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公主党成员已经死的死、伤的伤,没有多少人留存于世,但留下来的都有意识、有效地保存了自己的有生力量,且大多数都转为地下工作者,比如宝玉扮成的花姑娘、小宝扮成的小红姑娘……在和珅和大人的府上作了伴唱。再比如,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得以进宫当上了徒弟。
在小书生看来,眼下紧要的问题就是联系到响铃公主。
看见这层层把守的御林军,小书生仿佛看见响铃公主被幽禁在宫中以免她逃婚的谕令,一想到此刻没准儿她正被香水沐浴、羹汤伺候,好让她在大婚到来之前妥妥地被押在皇太后的寝宫,以免发生什么大婚前的意外,小书生就感觉到响铃公主那排山倒海似的痛苦。
看到此宫周围戒备森严,更加深了小书生对响铃公主就在此宫中的推断。
“这位哥哥,你姓甚名谁啊?”
小鱼儿终于发话,而且是当着她那老古板的爹的面儿,一付很好奇的表情。
李木匠微微皱了皱额头,但是,心疼女儿的他没有发言,也没有去马上阻止这两个年轻人的对话。
“你叫我小书生好啦。”小书生很是心不在焉,她的全部精力都在放在怎么样把上司交办的任务做到快、恨、准。根本就没安上要去怎么进行社交的这根弦。
“那怎么行?万一你在宫中把我爹给哄住啦,我爹没守住自家的保密看家本事,躲不过你的狂轰乱炸,而教给你一身的真才实学,以后,宫里的人只认你,不认我爹,那不等于是说,下一回宫中就只雇佣你啦,我爹不就失业了吗?我家的秘密技术不就失传了吗?”
小书生一听,简直晕死了,心说,这丫头咋心眼儿这么多?
李木匠说:“不会,不会的,闺女,你放心进去送信儿去吧,我怎么会不知道守住自己的看家本事呢?我又没喝酒?!”
小鱼儿一听自己的老爹这么说话,也是急了,她小声在老爹的耳边絮絮叨叨地叮咛着:
“你怎么说起喝酒来啦?爹,你这不就是在你需要防范的人的面前揭露自己的伤疤吗?!”
小书生在一旁听这爷俩的对话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她心说这爷俩真是一对儿奇葩,好端端地把自己的“金钥匙“都给暴露了出来。
要说,原本,小书生只不过是有这个想法,结果呢,看小鱼儿几次三番地防备自己,把自己看成了人性本恶的那个恶人,小书生有些扛不住了,她必须得有所行动,虽然不是直面着去袭击,但是,她至少要迂回着完成动作,好给这个不相信自己的小鱼儿好看。
“你爹可以把本事传给你啊,你继承下来你爹的本事你不就成为传承人了吗?“
小书生好奇地问这个很细致的女孩:“什么意思?你叹什么气?”
小鱼儿又叹了口气,说:“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在我的家族里,这项秘密的技艺是只传男,不传女。这不,我爹这手艺不就要失传了吗?“
小书生转了转脑筋,说:“怎么会啊?有我这个徒弟,咋还会失传?!“
小鱼儿摇了摇头,心说怎么碰见这么个傻瓜,还得费心对他解释。
但是,不解释吧,她又于心不忍看见小书生一脸的懵懂。故而,小鱼儿说:“我告诉你吧,这个秘密技艺特别厉害,在我们家族已经传了五十代人,我们的家族全都指着这个吃饭呢。“
小书生说:“那,难道你就没给兄弟继承?“
小鱼儿苦恼地说:“没有啊没有,五十代的前四十九代都有男儿男孙,就是到了俺们这一代,我是个单传,我还是给女娃子。看来,我爹的本事要失传了。“
小书生说:“那,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
小鱼儿难过地摇了摇头,说没有。
李木匠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现身出来,他说:‘闺女,你咋不说实话呢?明明是可以传给我家女婿的。“
小鱼儿红了脸儿,嗔怒地对她爹说:“爹,鱼儿好不容易让我放长线钓大鱼的,才要上钩,你怎么把鱼食现在就抛给他了,不是还没妥当吗?”
李木匠说:“我错了,错了。”
第五百零一章 来自女生的暗示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很为小鱼儿感到不忿,因为自己是个女扮男装的女生的缘故,就格外地为李木匠家族这种传男不传女的传统感到气愤。
小书生说:“时代变了,不一定要恪守这个规矩吧,家规也可以变上一变喽。”
小鱼儿看文静的小书生竟然会为自己鸣不平,不觉喜上心头,为了避免让人家说自己太过容易被感动,她选择了没有出声。
李木匠一听,就说:
“嘿嘿,你一个文弱小书生,管人家是事情倒是挺有能耐的哦,好好地干好自己的事情比什么都强!”
小书生虽然已经拜了这个师傅,但是,还没有领教师傅手艺的厉害,却已经发现这师傅是个老古董啦,一味地按照家规办事,故此,她很替小鱼儿有些不值。
小书生不是不顾及师傅的感受,只不过,她还是想为小鱼儿大胆进言,于是乎,她又说:
“我看啊,小鱼儿这姑娘机灵、爽利的,师傅您舍得就这么一个女儿不传她手艺吗?!也太狠了吧。”
李木匠说:“我都警告过你啦,你还是这么没有分寸,要是还继续参合我家的事儿,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我还会向和府告状,说不好,还能把你这个半吊子的徒弟给退了货呢。”
小鱼儿见李木匠变了脸,不但不上前息事宁人,安慰安慰自己的老爹,反而,瞅准这个时机,小鱼儿就是一顿胡搅蛮缠,她说:
“小书生啊,你好好地跟我爹学习他手艺里那些不是秘密的部分,等你明媒正娶了我,再学习那祖传秘密的部分。这里外里,加起来,不就是齐活了吗?”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真是吓了小书生一跳。
不仅小书生被吓了一跳,小鱼儿她爹更是简直像是吃了个噎人的馒头似的,气呼呼地喘了半天气儿才喘匀了些,隔了半晌儿,才发出声音,说:
“你这个臭丫头,在家的时候就是没娘的孩子,就知道撒野,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的,把你送到了宫里,让你被好好调教调教,怎么现如今还变本加厉了呢?!”
小鱼儿也不去解释,也不去抢白自己的爹,她只是冲着小书生吐了吐舌头,说:
“要想早点学艺成功,就得早点来提亲!”
李木匠一听,就顺手拿起一把扇子去敲小鱼儿的头,说
“孺子可教,我看是孺子欠打吧。“
小鱼人闪身在小书生的背后,呵呵直乐。
正在热闹的时候,突然,前面出现了一盏灯。
灯的后面,站着一位女官。
女官说:“小鱼儿,你的信笺如果是要直接交给她,太后已经允了,你可以直接去见她。“
小鱼儿一个跪地请安。
李木匠见女儿这般行事,也拉着小书生来了个跪安。
女官拉开一个卷轴,借着熹微的灯光,念道:
“李一起听旨:现皇太后为公主大婚,特要赠送一份,即将载入公主嫁妆清单,一并发往北胡,还望修理并妥善保管。“
“领旨。“
小鱼儿和小书生的互动也终止于此,他们跟着李木匠,在女使官的引领下,来到了凌霄宫。
不知道为什么,当小书生跟着自己的师傅李木匠和小鱼儿在宫女的引领下走入凌霄宫的时候,她感到了一股奇异的寒气扑面而来。
“啊切——“小书生一下子打了个喷嚏。
“嘘——“小鱼儿冲他做了给鬼脸。不过,紧接着,小鱼儿递上了一只手帕。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连连摆手,表示不好接受这份盛情。结果,
小手帕已然砸了过来,让她措手不及。晴雯心想:
“这下可糟了,怎么搞的,自己走到哪里都会招来小少女的喜爱和暗示,这可是执行任务被连带着的麻烦。“
其实,更重要的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发现:这大婚在即、喜事临门的时候,怎么太后住的寝宫却如此地冷清?实在是跟青龙大街之上老百姓张灯结彩、喜迎公主大婚的热络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位女使官走了过来,小鱼儿和她耳语了几句,又递上了东西,然后,就冲着小书生鬼魅地眨了眨眼睛,转身离去。
看来,这会儿,就剩下人生地不熟的李木匠和小书生两个人啦。
女官一声令下,上来四个宫女,把李木匠和小书生的上上下下给搜了一个遍,之后,她们才放心将他们往后面引领。
李木匠回头看了一眼小书生,说:“你可别跟丢啦啊,这凌霄宫可是比皇帝的寝宫还要多两进呢。”
小书生点了点头,同时,她一直都在暗自记下走过的路径,先是走过了阴森的垂花门,然后,来到了一个黑黢黢的大堂,不知是不是在心里先入为主的原因,在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看来,这萤火般微弱的烛光将四周照得有些个可怜兮兮的。连年长的李木匠也吓得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出,紧紧跟着女使管的脚步,不敢有半点差错。
的确,有传闻说太后居住的凌霄宫应该改名,被叫作是“广寒宫”,不知是大理石的缘故,还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气场,这里的寒气逼人不说,而且,还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学了半吊子中医的小书生对此很是敏感,直觉着这里并不是人呆的好地方。于是乎,小书生掏出一把东西塞在了嘴里。
“嘿!这里不让吃东西。“
小书生一回头,怎么,小鱼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又一次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你不是完成任务了吗?还不快去紫霄宫去禀报,和我们下凑乎个啥?!“
李木匠气呼呼地说出这么一番话,实在是因为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气人的丫头对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徒弟很是感冒,好像倒赔也愿意的样子,一个劲儿地不害臊地暗示自己的小徒弟,好像一个着急的大龄女青年竟然厚着脸皮倒追。
于是乎,李木匠很想从中作梗,说:
“鱼儿啊,你该回去早点歇息啦。“
小鱼儿说:“不,爹,我要陪着您老人家。“
第五百零二章 为你们破例
小鱼儿一撇嘴,说:“要是俺娘活着的话,肯定会骂你不会当爹的。”
李木匠每每一见小鱼儿有委屈就搬出她那过世多年的娘,就立马没了词儿。这次也不例外。
小鱼儿接着说:“你去直捣黄泉,去问问我那黄泉下的娘,儿女的婚事,是不是该听听闺女自己的意见?”
小书生很不解地看着李木匠,李木匠对小书生解释说:
“她娘去世的早,我又一直为生计奔波,她是在外婆家长大的,这三五年,我才把她接到身边。这家啊,刚要过的像个家的样子,就听说公主大婚,宫廷里事务繁杂,亟需人手,故而,我也顾不上这小家的团圆了,为了她的前程,我拉上很多关系,才攀上和珅和大人,得以让他引荐,让小鱼儿成为了一名宫女。你看,这丫头还没转正呢,就开始惦记起出嫁的事儿,也不长点出息?!”
小鱼儿说:“爹,咱们长话短说吧,你闺女就是看上眼前这个小伙子啦,怕这么一松手,就和人家谬之千里啦,为了不让别的姑娘把他给追到手,你闺女得早下手为强。”
李木匠说:“你个小兔崽子,越打你你越不认输,越告诫你你越玩出界啊!”
小鱼儿说:“我可是有一说一,实话实说,到时候,可别怪你闺女选择了独立一个人生活,让你没有女婿孝敬,自然也没有孙儿绕膝啊。”
李木匠无奈地摆了摆手,说:
“我说,闺女啊,别再跟我斗下去啦。爹,还是你亲爹,咋舍得让你受苦,咋舍得让你黄泉下的娘骂我呢?!你要是愿意,我看我这当你爹的人也可以以师傅的名义多观察观察他,了解了解他,好帮你做个前期的判断。”
小鱼儿点了点头,说:“嗯,这会儿,你才看上去是个好爸爸。”
小书生连连地陪笑,结果,不成想,李木匠一个回头,狠狠地瞪了小书生一眼。
小书生这才明白过来,这当爹的和当未来女婿的总是有些个不对付的,而且,是永远无法调和的矛盾。
李木匠正经告诉小书生说:
“我告诉你,你一个文弱小书生,别以为有点书卷气就能横行于天下,我从这一刻起,就要事无巨细地观察你,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招我闺女喜欢的地方。”
小鱼儿拦住前面走的女使官,拉上了她的手,把她强行拉到小书生面前,说:
“这位就是蓝溪蓝姑娘。“
“这厢有礼啦。“
小书生定睛一看,这位姐姐眉清目秀的不说,眉宇间还透着一股英气。
“小书生拜见蓝大人。“
小书生这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就是不想折了小鱼儿的面子。
“这位是我爹的徒弟——小小粉刷匠。“
“什么粉刷匠?“这回,是李木匠不高兴啦,这不是在贬低他从事的百年老手艺吗,而且,是出自自己的亲闺女之口。要不说,这丫头越大越不懂事,一点儿都不贴心。
李木匠不甘心自己的手艺在宫中女官的面前被别人给贬低得一无是处,故而,他强调说:
“明明,这活计里包含有更多环节嘛,比如说,要磨砂、要上漆、要贴箔、要抛光啊,再比如说,要精雕细刻啊,要锤击检测啊……”
小鱼儿冲着小书生挤了挤眼睛,说:“赶紧把我爹这会儿说的都给记住啊,这些,可都是精华啊。将来,咱俩可用得上。”
小书生心想,我还没答应呢,你怎么就大包大揽,弄得好像我已经成了你这个小丫头的囊中之物啦。
想到这里,小书生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好像自己正在被推入一个大坑之中,而这个挖坑的人也就是这个推自己的人——小鱼儿还在继续努力个不停。
这时候,李木匠说:
“臭丫头,我这里还有很重要的一项技能呢,你要是有本事,也学了去吧。对,也包括你,臭小子,你要是学得好,明早,我这个当爹的就同意你们俩人的正常交往。”
小鱼儿满口答应。
可是,小书生却没有那么高兴。
没有高兴的原因就是小书生本想好好地按部就班跟着李木匠学习技术的,可是,这里,自己却不小心成为了小鱼儿和她爹进行博弈的一张牌。
搁上是谁,也不愿意成为板上刀俎。
不过,小书生一想,自己师傅的女儿对自己一见钟情,那么,是不是这个师傅就能耐心地接纳自己、教会自己了呢?!
一看李木匠那一付小老抠的样子,小书生就觉着没戏。
看来,还是他闺女对他最了解,这老头是个身有长技、却谁都从他那里掏不走任何核心技术的、老奸巨猾的保密工作者。
这样一想,多少影响了小书生对这个工作的向往,原来想着能把握住技术的乐观态度也转变成了受挫感。
小鱼儿看小书生脸上的阴晴变化,不禁笑了起来。
李木匠说:“我不会把这个技术传给你的,丫头,你就死了心吧。“
这时候,女官蓝溪对几位说:
“时候不早了,李木匠,这边厢房可以休息,不过,你们要被我们反锁在里面。“
小书生一听就急了,说:“蓝姐姐,我们也没有犯什么错啊,怎么要锁起我们?!“
李木匠对自己的徒儿说:“以后有问题就跟我私下里嘀咕好了,别这么对外发问,让人笑话你没有师傅调教你。“
小鱼儿在旁边听了,白了自己的老爹一眼,说:
“爹,都什么年代了,您老人家还这么地守旧,难道你徒弟就因为师傅在面前就不能问询别人啦吗?你这不仅是老思想在作怪,而且啊,你还是因为虚荣,才这样地去控制别人。“
李木匠很是生气,说:“再这么抢白你爹,小心你爹在大庭广众面前没有面子,到时候,一气之下,得了心痛病。“
小鱼儿不说话啦,看来,李木匠的苦肉计很是见效。
蓝溪笑着解答给小书生那个疑问,说:
“很简单啊,因为我们的凌霄宫历来都只住女人啊。要不是这次太后为这个大礼着急,也不会为你们破例的。“
第五百零三章 只不过你没看到我的真本事
“咣当——“一下,门被锁上了。
屋内的小书生很是无奈,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师傅,结果,看李木匠之后,她愈发地感到无助。这李木匠一付心满意足的样子,拍了怕身子下面的草垫子,一下子,在蜡烛惨淡的映照下,灰尘四起。
李木匠也许是因为他那缠人的丫头小鱼儿不在身边的缘故,他放下了一颗随时被刺痛的心,安心之下,竟然悠悠地哼起了小曲儿。
小书生看了看四周,蜘蛛网在横梁上晃荡、两个角落分别有一个草垫子铺成的临时的床。被子倒是锦缎被,只可惜,上面破了两个洞,且整个房子都有一股子汗臭味。
小书生和李木匠各自找到了角落和衣倒下。
小书生躺在草垫子上,心想“这凌霄宫也真的够抠门的,请来干活的,却只能睡个草垫子,铺盖卷还有一股子汗腥味儿。也不知道,在这里给太后大人干活给不给吃饱饭?”
李木匠突然发话了,好像他听到了小书生的心声似的,说
“你还别嫌乎人家凌霄宫的人,本来吗,这房子的规格挺高的,有木床、有一日三餐加上午茶、下午茶,晚上还有夜宵,吃穿用度都是和太后身边的宫女一个样,那时候,我们这些工匠恨不得凌霄宫有点什么工程、有些什么物件需要修理,只要宫中提请了这样的需求,我们工匠就跟中了头彩一样地高兴,不仅可以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够每天每天里看到美女经过。啧啧!”
小书生没有言声。
李木匠兀自美滋滋地遐想着。
终于,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忍不住了,她问
“要是这么好,怎么现如今想招一个和你同来的修理助手,都得和珅和大人从外面调人呢?“
黑暗中,虽然有月光从窗户的纸上透出,但是,根本看不见躺在那里的李木匠到底是个啥表情,又是个啥心情。
但是,李木匠在黑暗里很快就对自己的徒弟解答了,他说“你问的好,这个事儿啊,得分两头说。“
“这么麻烦?“
“对。大家在宫里都心知肚明,可是,从来没有人敢在宫里讲出来。我这人在凌霄宫里,更是有些胆战心惊,不知当不当讲。“
小书生回说“师傅啊,您老什么没见过,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徒弟这里还有把绣花剑,关键时刻,我还是能够支应上两招的,您别怕。“
小书生虽然这么说,但是在心里,她却觉着自己这个师傅也太窝囊了,关键时刻,还得这个认师傅不到一天功夫的小徒弟来保护,就这样,可怎么保持师威啊?
李木匠又开口了,这回,他的话好像又是在回应小书生心里的嘀咕,他说
“你别以为你师傅怂,要说怂,你师傅当年可勇着呢,上山斗过大虫,下海抓过大鳄,只不过,现如今,真真被这家伙给吓到了。“
小书生说“师傅,您别大喘气啊?一口气说完多好啊。总留半句话的。要知道,你害怕的东西不会因为你只说了半句话就会原谅你、放过你。”
李木匠听小书生说的有些个道理,尤其,他为小书生这个才拜师的徒弟能够这么维护自己的师傅感觉非常的心暖。
于是乎,李木匠长长地吸了口气入自己的丹田,又壮了好半天的胆,以一种豪迈的姿态大声地说
“仙弟,我要是说到你,你可不要见怪啊。“
小书生听了,忙向四面看,见什么动静也没有。然后,又向窗外看去,也没有任何收获。
“师傅,您就说吧,这里没人。“
李木匠听了小书生信誓旦旦的话,反而摇了摇头。他说
“可不是你看到的和相信的那样啊。“
小书生无语了,这老爷子也太别扭了,做个事儿说个话儿怎么这么拧巴。
李木匠见没人接话儿,反而,又说开了
“凌霄宫啊,有一个传说,说有一只出没无常的花狸猫,这只狸猫啊,亦公亦母,很是神奇。所以啊,我们这帮弟兄好不容来到凌霄宫干活,却不成想,还每怎么看美女呢,就一个一个地玩消失,有的倒是回来了,缺胳膊断腿儿的,所以啊,这个屋子就因为常常会丢失人,不仅会从外面给锁上,而且,这个屋子特意摆设得破烂些,以免招惹那只成精的花狸猫。“
小书生挠头说“怪不得呢,我说,这个屋子怎么阴气森森的呢。那,师傅,那些在这屋子里丢失的人到底还有没有再出现过啊?“
“没有出现过,有传闻说,花狸猫会穿墙术,它是来无影去无踪,顺便,把她喜欢的小伙子都给带走,剩下我个孤老头子反而安呵呵。“
“什么?“小书生一下子从犯困中清醒了过来,说
“这花狸猫是个母的?“
“不是刚才跟你说过了吗?“李木匠显然很有些不高兴,心想自己这个徒弟的记性怎么这么差,难道说只有七秒的记忆?,尽管对自己的徒弟很是不满意,但是,李木匠到底也是个中年人,很有涵养,他耐下心来,对小书生慢悠悠地解释说
“这花狸猫啊,有时候是母的,有时候是公的,总是在凌霄宫出没,不过,太后她老人家倒是没有受到它的什么影响。这花狸猫啊,是公的的时候,就知道吃,所以啊,这凌霄宫的宫女们三天两头地做好吃的,进贡给这只花狸猫,所以啊,这只花狸猫从来都不找女的的茬儿。但是,一旦有时间这花狸猫从公的转变成了母的,这时候,不知怎么,那种母性天性因为无地释放的缘故,突然就在夹缝中给挤压着迸发了出来,结果呢?”
小书生说“师傅,您咋说话大喘气呢,要不然,小的给你去担点水回来,您润润喉咙再讲?”
李木匠呵呵又笑了,说“你往哪里去啊,这四面墙壁加一个被紧锁的大门。”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心想“嗯,只不过你没看到我的真本事。”
第五百零四章 这个假设有可成立之处
李木匠说:“这么和你说吧,就在八年前,一个和你一样眉清目秀的小伙儿,白天还和凌霄宫的长宫女挤眉弄眼的,一整天都眉飞色舞的,人也变得多话多动,异常地兴奋,结果,等晚上住到了这间屋子里,和我老李一块堆儿被锁在这里,结果怎么样,半夜,一阵阴风把我从睡梦中给冻醒了过来,我就看见墙壁上一个清晰的、稳坐如钟的狸猫影子,还没等我眨巴一下眼睛,就消失无踪了。”
咕噜,李木匠喝了口小书生递过来的军用水壶里所剩无几的泉水,接着说:
“我再一看,那志得意满的小伙子呢?没影啦,我当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要不是就是这小伙子去犄角旮旯去方便去了,也没在意,就一个翻身,不知不觉给睡着了。等一声咣当,凌霄宫的宫女们把门上的锁给打开的时候,我才勉强地睁开了眼睛,我四下一望,若隐若现地,当夜的记忆开始上头。
“我还是分不清那出现的狸猫影子到底是真还是假,亦或是仅仅一个梦而已,我再看那边草垫子上,哪里有什么小伙子啊,根本就没有。我寻思着,这大门锁着、窗户窄地连头都伸不出去,他能去哪儿呢。我再仔细盘查,发现,草垫子上有血迹,这血迹斑斑的一直到了墙上,变成了一个猫爪子的血痕!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可怖的半夜墙影。“
“师傅,你是说这只花狸猫变成了母狸猫,就行凶,抢走了这个小伙子吗?“
李木匠意味深长地望着远方,很明显,他是陷入了沉思,他说:
“嗯,我并不觉着是它抢走了小伙子。“
“小伙子消失了,当然是被抢走了。“小书生反驳道。
“不,“李木匠说:”并不一定单只是这个结果。“
“你是说……”小书生一脸的惊讶。
李木匠不等小书生说出他猜测的结果,就艰难地点了点头。
小书生说:“真的会被吃了吗?”
李木匠坦然地说:“反正在这屋子里的七八年间消失了有十几个小伙子,不过,不用愁,花狸猫是不吃老头子的呵呵。”
小书生觉着这李木匠也太不地道了,怎么花狸猫不吃他他就这么高兴,难道忘记了他的同伴们的下场。
“倒是……”李木匠又开始卖关子。
小书生是徒弟,自然明知道自己师傅这是矫情,但是,他也还是得第一个上前捧场,何况,这场子上也就他师徒二人。
小书生说:“请教师傅,倒是什么?“
李木匠点了点头,说:“嗯,你这娃子比我那疯丫头不知要强上个百倍,我那丫头只知道和老人家抬杠,没大没小的,你就不像她,你虽然也心底里不服,和她一样,但是,你却能忍,最关键的是,你尊重老人家。“
李木匠见有人识货,还知道自己的分量,于是乎就更加摆谱起来,他说:
“我说的倒是,是要说这花狸猫啊,对故人是有情感的,比方我,是唯一七次来这里的,那些个来一次的小伙子们,都被消失了给七七八八。“
小书生说:“师傅,俺就是个小伙子,俺也就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李木匠一拍小书生的肩膀说:“嗯,年轻人,好样的,知道天高地厚,这样的年轻人将来才会不可限量,不可斗量啊,敢于承认自己的特点、缺点,就是最大的进步。“
小书生让李木匠给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这么一不好意思,可就耽搁功夫了,且刚才的话题本来还能深入,结果,却被这么一岔,好像不像刚开始听说的时候那么恐怖啦。
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点什么,这一点,是小书生必须问的问题:
“师傅,我会不会被花狸猫给吃了?“
李木匠说:“天不早了,咱睡吧,你越这么想,越睡不着。“
小书生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师傅怎么回事儿,一句正经话都没有,满嘴跑马车,讲了云山雾罩,半天的花狸猫吃小伙子,结果,临到今天这个相似的场景,却想要躲避开这个话题。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躺在草垫子上,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这李木匠的鼾声就从屋子那头传到这头,鼾声响得简直让人心烦。
她只得安慰自己说:“没人知道俺是个女的,是女扮男装版的小书生,料想,这花狸猫从公的变成母的,她是个鼻子灵的,一闻,就知道俺和她一样,也是个母的。“
阴风阵阵,好似有什么毫不留情地从小书生的鼻尖处滑过,凉丝丝、滑溜溜的。
小书生心上一紧,后来,她想了给办法,直接就喊话:
“妹子,俺是女的。“
周围的气息稍暖,继而,小书生又悄悄地对着黑暗中的空气说:
“你来了?你有事吗?我能帮到你吗?“
李木匠鼾声停止,他翻了个身儿,睡梦中呢喃了一会儿,又骂了几句娘,看来,这家伙睡得不踏实,梦中有些闹腾。
小书生见这寒意并没有因为自己想要努力和他对话而给予回应,她正要尝试着与之交流,就看见李木匠嗷嗷地叫着从草垫子上腾起,立起身子来,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师傅,怎么说?“小书生问。
李木匠非但没有回答,反而,伸长了双手向前,一蹦一蹦地,然后,嘎达就撞在了墙上,就势,李木匠倒在了地上,一个翻身,再次呼呼大睡。
“捣什么乱?“小书生也有些个生自己师傅的气来,他说:
“当师傅的,也不能在徒弟面前这么任性!“
说这话的时候,突然,那股袭到心口的寒气突然后退,出了小书生的身体。
小书生不知为什么,因这寒气联想到了什么,她对自己说:“难道这些小伙子的失踪和花狸猫没有绝对的关系,反而,倒是和师傅你李木匠有关?“
这么想起来,再串起这些线索,怎么想,都觉着这个假设有可成立之处。
第五百零五章 子虚乌有
晴雯向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坦率地讲,无论她是在听郦馆的时候,还是在大观园的时候,虽然,遇到了发小韦小宝,后来,又有宝玉这个小主子罩着,但是,她的基本原则还是自己要自力更生,拼命地自律,努力不做打脸的事情。
今天,这情形着实不同于以往,有些个蹊跷。
先说自己和李木匠到了女子呆的宫殿,只能按照凌霄宫的规矩来,被女官们给锁在屋子里歇息。
这本来也没什么,就是个出入不大方便,这种锁门的处理因为在太后凌霄宫的缘故也能说得过去,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也没有害怕,也没有不顺其规矩,因而,并没有什么让她不顺心的地方。
只不过,这新拜的师傅李木匠有点云山雾罩的,说起来,和他的女儿小鱼儿比起来,李木匠还真的没有小鱼儿那两下子。小鱼儿一上来就能说明白这李木匠到底能给徒弟教授多少东西,又有多少东西被他隐瞒,小鱼儿还说明了自己作为女娃子没有继承家族传承技艺的资格,同时,一上来,就大大方方地亮出了牌子,说什么看上了小书生,已经有意邀约小书生来做上门女婿啦。
小书生心想,这得是多果断的女生、多脸皮不薄的女生才能够如此这般地和一个陌生的小伙子谈条件啊,并且设置了两个人都有收获的条件,也是个不简单的小丫头。似乎,如果不是晴雯的话,换作是一般来学徒的小伙子,还真真地对他们很有诱惑力,如果还能得到家长的同意的话,不仅能抱得美人归,而且,还能够得当家传的秘密技艺,这可是个可以抱上终身的饭碗啊。
因此,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对小鱼儿的坦荡和近于厚脸皮的邀约是很令人佩服的。倒是她这个爹啊,真让小书生没法儿好好地夸他,其一,这老头子太教条,难道就不能为自家闺女破一破这祖上的规矩,偏偏要坚持祖训传男不传女?!
其二,这老头子相当地云山雾罩,在这黑灯瞎火、对于小书生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他一个作师傅的,首先就应该做到为老要尊,他可倒好,上来,就讲一些吓唬人的事儿,这些事儿,看似不大,却又让人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关键是李木匠说话有水平,总是从一些神秘的失踪啊、不得其原由的神秘鬼影啊等方面入手,好像在讲一个恐怖故事似的,而不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是,事实的结论却早早地被他摆在小书生面前,那就是:没有一个小伙子生还到人间的。
这难道不是在吓唬人吗?!
这样一推理,小书生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李木匠纯粹就是故意地设置这种陷阱,让他的新徒弟害怕。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小书生也怀疑这一切的消失和无迹可寻的始作俑者就是李木匠本人。
是李木匠在一个黑暗的封闭空间里消灭了他的同伴或者是他的徒弟,然后,又进行了分尸,毁尸灭迹之后,又故弄玄虚地编造出一些故事来,吓唬新来的小家伙们。
如此推断之后,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得出了她自家的结论:这老家伙(注:由于气愤就不再那么尊重自家的师傅啦,故而,在内心里称呼其为老家伙)不地道,挖坑人就是他。
小书生躺在床上,被对面那草垫子上的震天鼾声给雷到了,当然,她倒不至于被噪音,作为年轻人不至于辗转难眠,只不过,对自家师傅,小书生已经有了几分戒心。
这样在黑暗中默默祝祷着白天早点来临,经不起疲倦,小书生虽然身怀警戒,也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寒意始终在梦里逡巡,自家的潜意识始终围绕着一个墙上的黑影一惊一乍,小书生始终睡的都不踏实。
梦中,小书生自家站在一个断桥上,背后,她隐隐地感到有人来了,不等他回头,一把油纸伞已经为他打起,小书生不由地抬头,啊,原来,丝丝缕缕的细雨忽然在她抬头的一刻翩然而至,他放眼望去,青青麦浪在对岸此起彼伏,好不风光。
其实,小书生很想回头,但是,她克制住了自己,即便她现如今也只是在梦中。
所有的人在做梦的时候,很多时候,当事人在当时是知道这个是梦,自己的处境、自己的感受也不过是在梦中的幻境和此情此心,但是,也有一些人能明显地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处境,虽然可以看得见、摸得着,可以与之对话,甚至可以触摸到物体和他人,但是,也还是在心里如明镜般地知道:这不过是场梦境而已,自己是保有这层意识的,尽管不能马上从梦境中脱身。
对于晴雯锁扮成的小书生来说,她也一样,这会儿,她睡着了的时候,所闻所见,还是能感受到这分明是在梦里。
小书生见了断桥,见了风吹麦浪,见了这把伞,就差见到这为自己打伞的伊人了,此情此景此境,如此地逼真,他听到了淙淙的桥上流水,看到了青青麦子,也闻到了为自己打伞的、那自己背后的伊人清香,但是,小书生有一种自律,有一种警戒,她轻轻地告诉自己:这是个梦,千万不要回头,不要沉迷于此。
这个忠告自己的声音从自己的心底发出,一再地制止自己大脑经不过诱惑,想要回头一看究竟的好奇心。
这样子,保持着不走不停、不回头、不开口的状态很久,让人觉着这种僵持就好像是挑滑车的感受,让人一忍再忍,好像坚守着什么信条似的,其实,也就是个小书生保命的最低限举止罢了。但是,在这种僵持之中,小书生的心里头还是涌出了千般滋味,有些是对生父的怀念、对复**被覆灭的仇恨,也有,对小主人宝玉的惦念,和对这个说知己不是知己、说是发小又有些个说得不够分量的小宝的想念。
第五百零六章 天气一般多变
断桥、流水、油纸伞……
晴雯是个不那么容易多愁善感的人,究其根源,很可能是因为从自己被卖到听郦馆的那一刻,似乎,自己是尚家班掌柜的独女的身份就被求生的能力给自动从记忆里清零啦,自打那以后,晴雯就只记得自己是个小侍女,从此后蓝领的自己怎么能够允许多愁善感呢?!
其实,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绝不是外在恶劣的环境对人的塑造,而是发自内心的、由内向外迸发的那个原本的自我本体。
如果真的是自我本体的原因的话,那么,似乎晴雯不多愁善感的原因就能被解释得比较饱满了,如果按照比较了解她的韦小宝的说话,晴雯她天生就是个劳累命,不把自己累死决不罢休。按照更加了解自己和珍视自己的宝玉的说法儿,晴雯啊她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放不下操持人民大众国计民生的事情,不能止于修家,也不能光是照顾自己的亲友,而是大而化之地将自己的才华用于济世之上。
可是,要是照晴雯自己的理解,她就是一个解决问题的行动派,是个不解决问题就不能说服自己去安心下来的执行狂。
所以,这才是明明白白、通通透透的晴雯,一个从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没有时间和心思去多愁善感的晴雯。
这样的晴雯,在梦中自然化身为一个警觉的小书生,即便心有千千结,即便心儿空空荡荡渴望友情、渴望交流、渴望知遇,也还是很笃定地在梦中意识到很可能有危险、自己千万不要被这一切地情愁良辰所麻痹和欺骗。
伞儿,举得如此及时。雨儿,于梦境中飘飘渺渺地下着,一切,如梦如幻,似真似梦,让人好不留恋,好不心生惆怅婉转于一腔。
但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就是扛得住,她没有动,没有回头,没有被这种似乎一个被照顾、一个在打伞的两人之间的默契所动而有所轻举妄动。
没有,什么都没有在这里发生,即便是在心里已经蓦然回头,即便在心里想象着那举伞人儿的颦眉和巧笑倩兮,但是,小书生终究是没有回头。
梦,似乎没有停止,桥后的麦浪被风吹而动,好像一种无声的舞蹈,极具诱惑力,桥下的流水叮叮淙淙,流向远方,没有回头之意。这里,是一匝断桥,没有前路,只能回头,只能转身回去,那么,梦里的自己又是如何站在这里的,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期盼着什么发生……
梦中的自己应该接过伞儿,即便不回头,也要说一声谢谢,但是,这梦好似是无声的,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怎么想发声,都没有声音,她竟然不能表达对打伞人的谢意。
天开始暗了下来,麦浪有怒涛汹涌之卖相,而流水呜呜咽咽的,好似有不尽的委屈好诉说……
这一切对于晴雯来说,纵然是一个轻易不多愁善感的女汉子也是一种难过的难熬。
晴雯好像用手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好唤醒自己,不要再在这凄凄楚楚的氛围里自戕好了。但是,很疼,她却怎么努力也怎么都不能醒转过来……
“难道自己是被灌了迷魂汤不成?”晴雯第一次不那么自信了,生理上的不能醒了导致她因能力的不足而产生了自卑的心里,不那么能够济世情怀了,有些个不安。
这不安带来的是景色的变化,蒙蒙细雨转眼间就变成了瓢泼大雨,而桥已被大浪淹没,麦浪怒吼着和这桥下的大浪对抗着,天啊,一场无声、但却异常地你死我活的战争在梦中不停地上演着……
怎么办?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眼见着这把美丽的油纸伞被一阵狂风给吹走了,那身后的人儿不敌着伞的拽力而马上就要从身后飞起,这时候的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如果再考虑自保那就不是晴雯啦,晴雯一个有力地下手,一把拽住了那只被飞伞牵着的小手儿,冰凉的小手被小书生给紧紧地握住,那似乎要飞出去的、还有些冲力的身子也被小书生一个用力地回拽,给拉了回来。
“好险。”小书生对自己说,其实,也是在无声地对这个打伞人说。
梦里,看不清打伞的人儿是谁,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由于自我意识里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在梦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和实际生活的真正结果无关,但是,小书生却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她并不能拿这个堂而皇之的正当理由来作为挡箭牌,就放弃对这个为自己打伞人,她决心,要让这个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是说,好险!”说完这句话,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果真有意识地在梦中对自己说:
“我要看到这个打伞人的脸儿。”
这样说完,小书生努力地将自己的脸儿转向手牵着的打伞人,然后,努力地用自己的意识控制着自己的眼神,去看那个人的脸儿。
这是一张再纯净不过的脸儿,一张很漂亮、但并不能叫做是女性美的小女娃子的脸儿,四目对视,这丫头俏皮地对自己一笑,莞尔一笑之间,小脸儿忽地就就变了形。
晴雯猝不及防,这梦虽然是自己亲力亲为所做的,似乎,本应该被自己的意识和潜意识百分之百地操纵,结果呢,反而是自己被自己的梦境给牵着鼻子走,全然地被动。
这会儿,就是一个明证。
这女娃子的脸儿,本也春花般明媚,甚至不受周围电闪雷鸣的影响,也没有因这风吹雨打而在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心目中有半点儿残花败柳的联想,亦或是造势,女娃子的清新简直是苍天可鉴。
就在这个档口,展颜一笑、本要百媚生的这张巴掌大的脸儿在小书生的面前、就要凑到小书生鼻子尖儿的位置,却忽地如梦中的天气一般多变,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张阴沉无比的花狸猫的脸儿。那精光四射的猫眼儿仿似两根锥子,一下子给刺到了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心里。
“啊呀!”
第五百零七章 声音凄惨,似有倾诉
花狸猫凶神恶煞地上来就抓小书生的面皮,晴雯就势本能地一躲,那尖锐的爪子从她腮帮子上划过,鲜血眼看着喷溅了出来。
一股血腥味恐怕是一滴血掉在了晴雯的嘴里。
“怎么,做梦还能如此逼真?“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愕然,她不仅可以闻到血腥味,而且,嘴里还体味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
花狸猫面目狰狞,再次袭来的时候,晴雯不得已,用出了大周老祖宗暂时存储在她身体里的精气神儿,一个用力,手一下子推搡开了花狸猫前扑的身影。
晴雯吓了一跳,第一,因为前一刻,这眼前人还是个可人的小丫头,后一刻,它不仅变成了李木匠所说的那个传说中的花狸猫,而且,这憨货一上来,就奔着危及自己的生命而来。
第二,自己明明在它变成花狸猫的一刻,还心存善念,想要争取和它对话,不成想,这憨货提不上层次,不能按照人的想法来安置自己,所以,下一步自己只能将它看成是一个畜生来对待。
这让晴雯有些觉着可惜,不禁,她摇了摇头。自己自身并没有多大的本事,能够逃脱花狸猫的袭击,但是,这大周老祖宗的物件可是厉害,借晴雯一用不说,平日里不出手,可一旦出手,就是个高大上、稳准狠,看,这不,把花狸猫一个巴掌给推到了十步开外。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再一看天,已经电闪雷鸣,比刚才的沉闷天气、细雨蒙蒙的初始,现如今,已经完全露出了狰狞,好像是和花狸猫一伙儿的,一起叫嚣着,要置她于死地。
“还不快快醒来?“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开始使劲地掐自己的大腿,希望能从睡梦中尽快惊醒过来,好摆脱目前的状况,再者,她也是替花狸猫着想,虽然对方上来就狰狞得很,但是,晴雯知道自己在情急之下动用老祖宗暂放的精神气儿,会发出很大的威力,说不好,会每一息都有可能将花狸猫置于死地,尤其,晴雯能够明确而自律地认识到自己确实是因为在梦中的缘故,很容易使出自己的意念,也就是说,这意念是可以化成梦中的结果的。
因此,晴雯有所担心,她真的怕如果自己一动念头,这年头,会因为是在梦里的缘故,念头能够马上给予实现。
那么,自己要是想伤害或者杀死这个对手花狸猫,那是件并不难做到的事情。
她并不希望是如此,更不要伤害到这只花狸猫。
所以,晴雯一方面立刻从心底开始试图呼唤醒自己,同时,也力图借用自己的力量、外界的力量好真真地用善念,千万不要出什么自己不想要的差错。
花狸猫哪里懂得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这一付古道热肠、于心不忍的复杂想法,它一瘸一拐地再次顽强地向晴雯扑来。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不好再继续用人家的精神气儿,故而,此时,晴雯她下定决心,她要以一己之力来对抗这只穷凶极恶的花狸猫,哪怕自己明显若于对方的实际战斗力,是处于力不足的状态。
花狸猫反扑的时刻,两只利爪再次狠绝地插向小书生的两只眼睛,如果,这时候躲避的话,自己的速度要比花狸猫慢,那么,后果将是只能躲过一只眼睛,花狸猫肯定会戳瞎那躲闪不及的一只眼睛。
但是,可以不躲藏到竟至于没有尊严的程度吗?这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在梦里对自己的自问。
“在梦里,是不是即便是伤害、即便是死亡也不会在醒来的时候成为现实?”
这是晴雯在此刻于梦中的思考,与其说她是在思考,不如说她是在演算各种可能性,如果说她是在努力演算和推导出到底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会有多大程度的把握、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和后果,还不如说,她是在思考的同时就必须要拿出一个决断,或是,她是该直接放弃所谓的决断,而是放轻松,把自己交给自己的梦境,让梦境自己说话、决断,让梦境把自己的下一步交给命运。
……
花狸猫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反扑着、还没有触到小书生鼻子尖儿的这中间有多少时间,但是,就是在这个时间的中间,晴雯想明白了一件事,做了一个最终的决定。
花狸猫的速度并不快于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躲闪的速度,因为,说到底,它是从十步开外反扑回来的,说到底,这飞扑过来的一刻,晴雯已经大老远就看它看在了眼里,不像第一回合,她完全是处于盲目相信的状态所以才会措手不及,这一刻,晴雯是眼见着花狸猫再次反扑过来的,从心里准备到行动预防上,可以说,她都准备得很充分,没有一点地犹豫。甚而,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她不仅经过了一番的思想斗争说服了她自己,而且,她拿出了最后的致命性的决定,并且决定再不更正此决定。
花狸猫张开大口,露出尖牙,身体飞起,如一个箭头锐不可挡,双爪好像两只巨铲儿,带着锋利的刀刃、刀尖儿冲上、向这个人进发……
即便是在梦里,想必,在花狸猫的心目中,这斯文的小书生也是柔弱可欺的,虽然刚才被他一挡给自己甩出去了十步开外,但,自己怎么辨别都觉着眼前这个小书生刚才那是超常发挥啦,这会儿,再没有幸运轮的帮助,马上,就是自己爪下猎物啦。
这么想的时候,“飞箭“的身体更加迅猛而决绝地整个杀了过去。
小书生呢?他没有躲。
猫爪就要挨着静止不动的小书生的那一刹那,花狸猫一下子从半空跌了下来。
“你娘!“一个声音怒吼着从背后响起来。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睁开了眼睛,自己竟然没有被伤到,即便是一直站在原位。
这个声音是谁?
花狸猫的原型在原地痛苦地打滚,说:“喵!喵!“
声音凄惨,似有倾诉。
第五百零八章 这样的耐斯态度
花狸猫再次痛苦地慢慢扭转身子,她一个弓形的蓄势,然后,
似乎是在准备着反扑。
看来,这花狸猫也是个一根筋的主儿。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傻缺吗?明明是在梦里,你还和他这个浊世男人较个什么劲儿?!”
这声音很苍老,像是个老人家。
“喵呜!”花狸猫收敛了凶相,好像见到了降伏自己的权威似的,立马就老实起来。
慢慢地,它低下了高贵的头。没有再次做出攻击的动作。而是全身放松,趴在了地上。只不过
但是,晴雯听出来了,这声音说的是事实。
但是,毕竟本性难改,前一刻还听话的花狸猫,此刻,好像只有半息的记忆,再次忘记了声音的警告,露出打架的架势,一个前扑。
在花狸猫再次向自己反扑,到花狸猫来到自己面前的那个时间段里,晴雯所思考的正是:“这毕竟是在梦中。”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晴雯才会在刚才站在原地,不偏头、不逃避,等候着花狸猫的袭击。
这个声音教训花狸猫教训得很对啊:不过是场梦,何必太当真呢?!
晴雯回头,但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晴雯想:“现如今,我是在梦里。那么,梦里的事情尽可以随我的主观意愿而改变,因为这是我自己的梦。既然是这样,那么,为什么我在自己的梦中想看看这说话的人却看不见呢?”
“因为你说服不了你心底的自己,你心底的自己本来就知道你是看不见我的。”发出这个声音的人看来是有读心术吧,不仅猜测到了晴雯的想法,而且,还给予了交流和应答。
晴雯大怖,感觉此人有御心术,自己在梦里已然被这个声音或多或少地给控制住了。这是最可怕的。
人,最怕的是失去自由,这包括很多,怕失去自由的思考、自由的选择和自由的行动以及自由地爱恨情仇。
晴雯感觉到这个声音远比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花狸猫要厉害得多,也危险得多。
她越发地感到不安,但是,却无从解决。
花狸猫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它四肢着地,缓缓地向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再次不依不饶地逼近,虽然,它是那么艰难地忍受着痛苦,但是,很明显的,这花狸猫的气场特别地强大,正以亦正亦邪的气场重新咄咄逼人地压过来……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没有后退。
她既然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一切全都交给命运,那么,就任这梦境随意地处置自己吧。她不想有任何抵抗。
“嗯,你是开悟啦。”那个声音再次说话。
但是,这一开口就有些讨人嫌啦。
吓唬人的,是这个声音,装老大的,是这个声音,现如今,装自己是别人的人生导师的,还是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益发地招晴雯的讨厌。
“你不要讨厌我,我是你的一面镜子。”这声音正儿八经地说道。
“什么?!”晴雯在梦中也瞪大了一对眼睛,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声音很不见外啊。”
本以为,这声音是花狸猫的潜意识,随时在帮着它、提醒它和保护着它,晴雯没成想,这声音倒是挺能凑热闹的,竟然说是自己的一面镜子。
如果晴雯相信这个声音的话,晴雯就不会生气。
但是,这会儿,她很生气。
她生气自己对这个声音没有判断能力,更没有将之驱逐的理由和魄力。
再者,晴雯觉着自己也太窝囊了,在自己的梦里,自己清醒的意识却无法控制住梦中的局面,反而,受到这种牵制、那种影响的,甚至,时刻被危及生命。
“这难道不是失控吗?!”晴雯尤其自责于此。
但是,即便是自己的梦,自己也无法将这个声音驱逐走。似乎,它的存在比花狸猫的存在还更招人恨。
晴雯说明自己假装想明白了:“嗯,不如不去理睬这个声音。”她对自己这样说。
“我是你的镜子,你要是不要我啦,现实世界里,对应的你也会跟着湮灭。”这声音稳稳当当地说话,好像,并不觉着自己很招晴雯的讨厌。但是,这声音说出的内容却别有一番让人无法抗拒的权威性。
它这是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行之以礼……若翻脸来,它还是在动之以兵呢……
以上,至少是晴雯对这个声音的解读。
晴雯又加了一句:“无赖!”
骂别人,不正说明了自己的无能吗?!晴雯仿佛看见了她自己。
“我就是你的镜子,你现在就因为我的出现而照到了自己,发现了自己。”声音说。
“什么?我不相信。”晴雯说:
“你才发现了你自己的懦弱、小心思,还有,挥之不去的哀愁,这些,都阻止了你的正确判断和大步前行。”
这声音看来真的不见外,对晴雯什么都敢当面说,且鞭辟入里的,让晴雯这个理性的丫头不得被迫对什么都予以深思。
“什么鬼?!”一时之间,她有些个被人拆穿的感觉,晴雯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她得认。
如果她好好地想一想自己,自己不就是在整个进程中有些个急功近利吗,结果造成的不是外界的什么变化,而是自己变得更被动,一个睡觉睡着了就怎么都醒不过来。
“你明明在帮助这只花狸猫,你套什么近乎,你是想拉拢我还是怎的?!说什么你是我的镜子。真是荒唐。”
晴雯试图平复自己那被气得乱颤的身子骨,她心想:“我要逃出这个梦魇,这家伙可能就是我梦魇中的心魔。”
“呵呵,你这样想,是过奖啦。”那个声音不离不弃,还不怕晴雯恼羞成怒。
“你不是心魔还能是什么?我看你,倒像是花狸猫的一面镜子。你说什么,它虽然身体有所违抗,但是,它的精神早就臣服于你,听你调派,正所谓是由着你任意地操控着它。”
“呵呵,”听起来,这声音目前还真的很有善意。
这样的耐斯态度着实让晴雯愈发地为自己的态度而感到汗颜。
第五百零九章 四处讨生活
晴雯离开自己的父亲,离开自己的家尚家班已久,在恶劣的、寄人篱下、臣服着作小侍女的一路走来中,她已经不是那么有自作主张的能力啦,她的能力全在于发现别人的问题,然后,用自己的方法来尽力帮助其解决。
但是,究竟自己有哪些要呐喊的需求,晴雯自己也不甚清楚。
面对着分明之间梦境中的那个声音的拷问,晴雯一下子就怔住了……
听说,这声音不仅是自己的一面镜子,也是这凶神恶煞的花狸猫的镜子,这镜子,可以反映对象的内心,跟内心被揭露、抛白在光天化日之下无疑。
要想躲开这声音,如此这般也就躲开了别人对自己心灵的窥视是一件当务之急,最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晴雯发现,其实别人窥视到自己的内心还不是最让人难受的事情,而是,在别人揭露自己的时候,自己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内心是这个样子!
这一点,才是让人难受的地方。
晴雯很想不去面对自己的内心,这样比较安全,不会回忆起过去,也不会不由自主地漫天联想,一不小心趟了自己曾经埋下的雷。
晴雯觉着现在这样很好,虽然不断地会遇到挫折、会碰上现实的苦难,但是,行动派的晴雯从来没有懈怠过,更没有因为想得太多而变得不积极地应对。
但是,晴雯不能保证,当自己回想起自己的出身、自己的过去的时候,不会变得颓废而消极怠工,因为,她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正如她知道自己的脆弱之地一般。
“不,我拒绝和你对话!”梦中,晴雯仍然那么理智,在三思之后,她果决地说出了这句话。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一刻,她就决定要承担后果。
但是,她并不能知道这后果会来的如此快。
“啪——”,一个巴掌把晴雯从梦中扇醒过来。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揉了揉眼睛,勉强在大太阳底下睁开了眼睛。
“啊!”李木匠凑近她说:
“我说徒弟,你这一夜可是无梦?一竿子睡到太阳都照屁股啦?我可是左呼右唤,急的团团转啊,可是,你到底是年轻啊,睡得这么憨,叫了半天也不见你回应,我想着,你莫不是在梦里走错了地方,身体还在这里,但是,神识还留在那边,所以啊,一着急之下,我只好使用我的小铁矬,扎了你的人中,只为了把你给叫起来。”
李木匠这能唠叨的劲儿是标准的人到中年的磨叨,不过,他这么一说,倒是还原了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是怎么一个醒来的过程。
“师傅,我好像,好像在梦里看见了花狸猫?”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懵懵懂懂的,但是,却不知道撒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李木匠一听,脸色变得苍白,嘴唇颤了半天,都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这可是要命的事。”李木匠说。
“花狸猫还好,就是在梦里,似乎也干不过我!不过,有个很瘆人的声音,倒是把我给吓到了。”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继续如实招来。
“哎呦哟,你看上去倒是还四肢健全,不过,你头脑可真的不发达。”李木匠有些埋怨的意思。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疑问地看着李木匠半天,可是,这木匠却挺贼的,下半句话愣是让他给憋回了肚子里。
“这老宅子啊,倒是容易招上些邪门歪道、怪力乱神的,你不要怕,有你师父在呢。不过……”李木匠故作镇定,压低了声音、喘匀了气儿,勉强地挤出了这么两句安慰自己徒弟的话。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李木匠,她没有敢将自己托付给这个半吊子师父的愿望。看来,遇到问题还是得自己解决。
“徒弟啊,”李木匠反而凑得更近啦,这让女扮男装的晴雯感觉到严重的不适,不过,她心里清楚,这老爷子心底无私天地宽,并没有啥额外的想法。再说,就凭自己手上这手拿把掐的功夫,这老爷子也不是个“个儿”啊,晴雯大可不放在心上。
有一点,晴雯还是了解到了:这李木匠这热脸一个劲儿地往上凑,看来是有求于小书生的节奏。
晴雯并不是一个很装的人,到底,是个朴朴实实的姑娘家,看到别人有需要、有什么难处,从来都是能伸一把手绝不会向后撤退。
这会儿,看似自己的师傅要有求于自己,晴雯不会为此特意地有所防范,也不会摆出一付架子来傲慢,更不会因为对方有求于自己而拿上一把,甚而讲讲条件。
“师傅,您老有什么话,尽管说嘛。”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虽然脚步略微地向后后撤了半步,以表示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同时又谦和之中少了唐突,她一个略微地拱手施礼,然后说:
“这里毕竟只有我们两人,徒弟能够做到的,绝不懈怠。”
李师傅本来很是心下担忧,怕这个小书生因为自己地位高、门子(注:小书生是和珅和大人引荐而来跟着李木匠到宫中学技艺的)高、有文化、颜值高而对自己这个只有这点本事的木匠有轻蔑之心,他根本没有想到,小书生对待自己还真的像是拜过十年以上的徒弟般的敬重,并且,还能在如此险象环生、危险处处的地方和自己一条心,要保护师傅、为师傅分担,实属不易。
李木匠从不能置信到看到小书生一脸笃定的神情而变得既相信他,又为之感动。这让李木匠在心里给小书生打了个高高的分数,可是比自己那气人的闺女小鱼儿要强上不是一星半点儿的。
李木匠这么想的时候,不禁感叹起来,记忆悲从中生:当初,自己老婆说只生下一个女娃子愧对我老李家,非不听自己的劝告,在重病之下又怀一胎,不成想,正中了敌人的心思,导致这母子双亡,而使李木匠从此后孤苦伶仃地带着小鱼儿四处讨生活。
这十余年的生活,简直不能称之为生活,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
第五百一十章 化意向为梦想
李木匠颤颤巍巍地要开口。
这李木匠只不过是个中年人,按理说还没有步入老年,不知怎的,他怎么会是颤颤巍巍地在说话?!
这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心底的疑问,只不过,她只在自己的肚子里消化和观察,并没有流露出分毫。
李木匠颤颤巍巍地说:“娃子啊!”
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李木匠不是称呼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是“书生”、或者是“徒弟”,而是以自己娃子来称呼,这说明,在李木匠的心目中,小书生已经很有了一定的分量,被他当作是亲人来看待。
晴雯一阵感动,毕竟,自己在这个世间挣扎过、苦恼过,现如今,抛开一切大步向前,但是,遭逢到一个亲切地把自己当成自家娃子的人,还是让晴雯感动了一种无言的温暖。
李木匠说:“你若是在进入了梦中,你一定把那只花狸猫给我拉出来。”
“什么?”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
“自己的师傅能不能靠点谱?一上来,就讲失踪的事实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现如今,突然恳求自己再度进入那害人非浅的梦,就很是可笑啦,好像天方夜谭!这李木匠也不知是中了哪门子妖邪,更有甚者,这还不算是完,李木匠说让自己去捉拿那花狸猫回来,我也是呵呵啦。”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心理动态如是,但是,她却在脸上没有变现出一丝一毫,主要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有多么地有城府,能够坐视不见,而是晴雯她很有恻隐之心,生怕自己没有藏好脸上的表情而轻易地流露出那么一种惊讶,导致伤害到自己师傅的心。
晴雯是个实干家,不是那种幻想家,和宝玉比起来,或许,晴雯还失之于缺少书卷之气,更谈不上学富五车,和小宝比起来,或许,晴雯她不能油滑地去处理事情,流于呆板和僵硬,同时,社会经验也较之小宝很是欠缺。急于以上与他俩的比较,并不能说明晴雯就少了为人处世的公正和公平,少了对于人间苦难和情愁的同理心,那么,对于李木匠,自己的师傅能够百难之中不怕丢了面子也要对自己的徒弟有事相求,晴雯还是挺重视的,也相信自己师傅做到这一点的不容易,也就更愿意答应下来,好给师傅在徒弟面前的一个面子。
于是乎,晴雯不假思索,也就说不考虑自己答应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和影响,完全是出于本心的一种尊师爱幼的自我要求,晴雯答应了下来:
“师傅,”晴雯爽利地说,同时,她扬起了下巴正看进李木匠的眼中,传递了信任和坚定,晴雯说:
“有什么难处,咱师徒都能克服。师傅,您就相信我吧,你交办给我的任务,无论是什么样的,我都会不假思索地领命的,而且,我也会全力以赴。”
当然,晴雯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就是:哪怕你的要求是不可理喻的,也要理喻。
对于这一点,晴雯倒是很有反思精神,她在想,如果对方的要求不可理喻,那么,是不是自己就有理由不去理喻呢。她给到自己心里的答案却是不可以这样。
也只有一个不两面三刀、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才能够简单地应对这个世界上艰难的问题。晴雯可没有小宝那样的弯弯绕,她更不允许自己是这样,这个原因还真的有待于深挖。
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如此:
只不过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再也不能忘记你的容颜,宝玉把晴雯在听鹂馆的众人之中看了这么一眼,从此,他就牵肠挂肚,最后,历经千方百计的努力,把晴雯给买到了家中;
只不过是因为承接了师傅的请求,作为弟子就不能有二心,为了能宽慰这个师傅的心,晴雯也是觉着即便这请求不中生有的、极为荒诞,她也还是愿意一心一意地承接下来。
晴雯拍了一下自家脑门,看来,她想起了什么?
“娃子,你在想什么?”李木匠问。
“我是在想我答应师傅是答应啦,是要去做这件事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重新进入这个梦中。”其实,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这番话还是很接地气,并不云山雾罩,在这一点上,尤其,和他的师傅李木匠大大的不同。
小书生问的很有道理啊,就是:
“我该怎么进入梦里呢?而且,是同一个梦,遇见同一帮人,比方说,那个花狸猫?”
李木匠说:“这只是一桩小事。”
说完,李木匠就转身,提着个缸子到墙角去漱口,也不理会小书生。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本睡眼朦胧,结果,让李木匠这么“无理要求”了一番后是彻底精神啦,她心里奇怪:
其一、晴雯心说,你这个师傅怎么教徒弟的,遇到这么难的技术环节连搭把手都不肯!
其二、晴雯是觉着怎么太阳照屁股,三竿子之上啦,还没有宫女来把门开,看来,这活儿是不急着人干是吗?!
她摇了摇头,一个鲤鱼打挺地起身,然后对角落里的李木匠说:
“师傅,我想明白了,这活儿,我不仅接了,还要好好地干,如果不能干出明堂来,不能按照你的要求把那厮带来,我就呆在梦里不回来啦。”
“哈哈哈,”李木匠回身,放下漱口工具,一边用手放着袖子一边开怀大笑。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一下子就从中有所领悟:原来啊,自己不一定要说最最真实的、最最贴近真实情况的话,当然,需要自己做的,也不是说那些应景的话,而是,自己应该在当下的场景中领会这风、这云、这空气、这光线……自己在当下要领会对方的心,要知道那件事情的深浅,要琢磨出与之对话的通道,说出与之可以交流的通达之处……
对待这个有些荒诞不经的师傅提出的这个有些荒诞不经的想法,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的回答最好就是这样,不就事论事,化陈述为演绎,化分辨为演绎,化意向为梦想……
第五百一十一章 有规矩的行当
“吱呀——”上锁的门被打开了。蓝姑娘笑意涔涔地走了进来,眉眼间带着点愧疚。
李木匠说:“给姑娘请安。请问,太后可吩咐啦?”
蓝姑娘的神情稍有迟疑,然后,好像下了一番决心似的,才开口说:
“这凌霄宫啊,昨日闹了一通宵的鼠灾,可把老太后给气坏了,说,这明明是她心肝宝贝要出嫁的日子,这闹鼠灾分明是不好的征兆。所以啊,这一大早上,凌霄宫的所有宫女都出动了,在四处消灭鼠害,因此啊,也没顾得上二位,把二位给饿得不轻吧?!”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大家伙儿的关注点都在这老鼠上,这样,自己这个外来人就不那么紧张啦。
相比,李木匠倒是很有主人翁精神,他说:
“不会吧,以前,这里不是传说有一只人人都看不见的花狸猫吗?不是因为有了这狸猫,凌霄宫就再也没有闹过鼠灾吗?这会是怎么回事?”
蓝姑娘叹了口气,说:“唉,花狸猫是个传说,不过啊,这花狸猫,虽然没有人见过它的肉身,但是,只要有过它的影子在凌霄宫出没的日子,这里啊,就常年没有鼠灾。这回,怕是有什么事,把花狸猫给得罪了吧?!”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闻之一惊,莫非是因为自己和这只花狸猫在梦中相见,这花狸猫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迁怒于凌霄宫,以至于纵容了老鼠的出没吧?!”
这样想的时候,小书生脸上的表情的不自然的。
好在,蓝姑娘正在犯愁,李木匠正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没有人理睬小书生。
蓝姑娘说:“太后下令,今天起驾去万佛寺去参拜,好去一去这宫里的妖气。”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一听,更是纳闷:“这鼠灾的确是个祸害,不过,要说能论及为妖气的,应该是花狸猫的传说首当其冲,老鼠还轮不上啊。莫非,这太后根本就不希望有这只花狸猫,哪怕是鼠害连天?”
这样思考的结果,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就得出一个结论:这太后啊,憎恨花狸猫胜过了宫中的鼠害。
“那么说,今儿个,我们是领不到太后的旨意啦?”与其说李木匠一脸的欣喜,倒不如说李木匠是满脸的不高兴。
“师傅,”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悄声问李木匠:
“要说,咱这不是能歇息一天吗?你咋会不高兴?”
李木匠回头瞪了小书生一眼,继而,他重新转头回去,对蓝姑娘笑着说:“无大碍,无大碍,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太后回来,给发放指令好了。”
蓝姑娘是个通透的人,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李木匠的心结在哪里,她赶紧上前,拿出一吊银子,说:
“李师傅,这是太后修缮那个器物的定金,请您收好喽。”
“得嘞。”李木匠马上就从一脸木讷的假笑转而为自然开花的欢笑,说:
“谢过太后,谢过蓝姑娘。”
李木匠又回头,申斥般的口吻对小书生说:
“还不快快谢过蓝姑娘,要不是蓝姑娘心细周到,咱师徒就得吃几天的西北风。”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看出自己的师傅对自己的怠慢很有些意见,所以,他说:
“小书生在此谢过蓝姑娘,感谢照料。”
蓝姑娘先是对李木匠有些个恼怒,因为,李木匠对自己的徒弟说的那后半句话好像是在说:“如果自己现在没有送上这吊钱,就会在凌霄宫白白地耽搁功夫,而且还会被饿到,落个没人救济的下场。”
李木匠说这话的确是有欠考虑,让人家主人很是难堪,好像是在说主人不给饭吃,不给活干似的。
蓝姑娘刚刚因为李木匠这番话要发火儿,可是,李木匠那气人的后半句话的后面,还有一番对自己徒弟的、语重心长的叮嘱。
这徒弟较之这个李木匠,看似要靠谱的多,也稳重,说话又得体,而且,也没有像往年跟李木匠一起来的那些年轻人一样毛毛躁躁,那些年轻人就不要提了,见了姑娘就走不动道儿,语无伦次,心猿意马,面对面连一句整句的话都说不出来。哪里像眼前这位小哥儿,又斯文,又不声张,而且,在关键的时刻才说话,更关键的是,一旦开口,就说得得体而周到。
这小书生让蓝姑娘的确是高看上了一眼,故此,蓝姑娘也就不想再对李木匠的不懂事横挑鼻子竖挑眼啦,着实放了他一马。
晴雯没有什么感受,但是,李木匠算是看出来了,这蓝姑娘对小书生有格外的好感,有事没事儿地,就偷着看这臭小子。
李木匠虽然人到中年,自家姑娘也老大不小啦,但是,李木匠却因为久处于中年危机而有了不能克服的少女控,原本,他好期待这蓝姑娘今天的体恤和关照是基于自己这些年来对凌霄宫木工方面的贡献和操持,不成想,这小书生还啥都没有干呢,就已经博得了蓝姑娘的好感,得来全不费功夫,而且,似乎,蓝姑娘对小书生的好感还远在对李木匠之上,看小书生的眉眼都是带笑的,还带着几许羞涩。这,就更让李木匠无法容忍啦。
说到底,李木匠也是这么大的人啦,怎么好吃起自己小徒弟的醋来?可偏偏,事情总是跟人们的断定有一定的距离和出入。李木匠还真的是心里酸溜溜的,脸上挂着阴沉沉的,脾气呢,也闹不好的没个好脾气,而这一切,可都是这个新来乍到、连门儿都没摸到的小徒弟给闹的。
李木匠毫不掩饰地瞪了小书生一眼,把个晴雯给瞪得慌张地后退。
李木匠说:“时间不早了,还不快些洗漱,可是让人家蓝姑娘笑话啦,该说我老李家传承也没个规矩,你赶紧麻溜地把自己的事情都办完,咱们简单用些吃食,就得早课啦。”
嗯,这是有规矩的行当!
这李木匠在蓝姑娘面前很有个师傅的样子。
第五百一十二章 小鱼儿返场
蓝姑娘把李木匠的态度转变看了个一清二楚,为了不给这师徒之间进一步制造矛盾,她说:
“这凌霄宫啊,有一个地下宫殿,太后说了,因为是大周老祖宗给封上的,任谁也不要去试探,否则,会遭到灭顶之灾的。我就嘱咐到这里。”
她一挥手,两位小宫女把两个饭盒子端了进来,蓝姑娘说:
“二位师傅,这早点,我已为您们给备下了,敬请慢用。我这边,就先告辞啦。”
蓝姑娘刚要走,李木匠就跟了过去,问:
“请问蓝姑娘,我那闺女可回紫霄宫去了?”
蓝姑娘说:“这可不好说,李木匠,您也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就事论事,还各守一摊儿,谁也不干涉谁,都统一向老管家汇报,由她来向太后呈请。至于小鱼儿,是带着密旨而来的特使,她的自由自然又在你我之上,她到底有没有离开凌霄宫,那是她的决定。我这里不好……”
李木匠一听就明白了,这蓝姑娘不愿意参与到这些是是非非当中,故而,就此推脱了。
李木匠说:“那,多谢蓝姑娘了。日后,一定再行感谢您的关照。”
蓝姑娘打了个千儿,就带着两个小宫女走了。
见小书生听话地梳洗,李木匠刚才的气儿也就云消雾散啦。他对小书生说:
“今儿个,把我吩咐你的那件事情做好就得了,至于手艺嘛,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掌握的,这样吧,等太后派下活儿来的时候,我再教你也不迟。”
“不迟,我看是到时候再教,可就黄花菜都凉啦。”
说这话的人,声音听起来让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觉得很熟悉。无奈,此刻,他正背对着门口,躬身扫地,看不见来者。
李木匠说:“又来和我较劲,不如当初不把你往宫里送,直接许个娃娃亲得啦。”
听到这里,小书生即使没有回头,也能猜到:李木匠说话的对象肯定是他那调皮捣蛋的闺女。
“爹,你这会儿有徒弟啦,就开始嫌弃你家姑娘啦?我告诉你,有你瘫在床上、耄耋老的时候,到时候,小心丫头我可记仇,不伺候你。”
“嘿,”李木匠被这话给逗乐啦,说:
“我耄耋之年,你还是丫头?是不是说,到时候我七老八十,还得看着你没有抱上个娃?”
“爹!”小鱼儿给气得直跺脚,说:
“你这是咒你闺女找不到如意郎君啊!”
李木匠翻了翻眼睛,发了会儿呆,也不顾自己的闺女在旁边给气得上蹦下跳,忽的,李木匠回过神儿来,说:
“嗯,这不成,要是我闺女将来作了嫁不出去的老闺女,那我这一生盖世无双的木匠手艺可传给谁去?!”
看来,此前李木匠对自己丫头的预言要被翻案啦。
小鱼儿借火浇油,凑到李木匠的跟前儿,看着她爹一付说错了话的懊悔样子,很是得意,感觉好像这次父女大战自己暂时领了先似的,她得意地说:
“爹,你要是想得通了啊,你闺女当一辈子老闺女也是愿意的,只要,只要……”小鱼儿贼呼呼的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肯把小书生和李木匠期待的这下半句话吐口。
“你又耍什么花花肠子,小心,爹这里的龙拐杖才雕了一半,今天可以另行使用,当一回家长的棍棒。”李木匠见来软的不行,就使出了硬的一套。
但是,李木匠当真不是一个成功的父亲,他在女儿面前的公信力明显不足。虽然自己说了这么一番狠呆呆的话,却没见回音儿。人家闺女自个儿根本不把老爸当一盘菜,根本就是不理。
李木匠无奈地摇了摇头,回过头去,在失望之下终于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欣赏地看着小书生。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没想到自己这个二百五的师傅会来这么含情脉脉、又咄咄逼人的审视的一招,顿时有些懵了。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处之泰然的方式就是熟视无睹。
小鱼儿偷笑这小木匠的一本正经,她对小书生说:
“这两天下来,你也算是见识了我爹这只奇葩了吧?告诉你,你跟着他是学不到什么的,他啊,就喜欢占别人的便宜。”
李木匠这回可真急了,他说:
“嘟!臭丫头,赶紧办完你自己的事儿打道会你主子的紫霄宫去吧,在这里插科打诨的还没完,甚至,你还开始挑拨离间,你说说,你让你爹的徒弟不喜欢你爹,你能有啥收获?!我就想不明白啦。”
小鱼儿听她爹这样问话,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儿,正愁着搅不浑这一锅汤呢,自己的爹地就水到渠成地问出了个问题,让自己能自然而然地给予回答。
小鱼儿对自己爹地的智商那是了解的,她不禁满意地微笑起来。
这李木匠平日里和女儿争执也是习惯成自然啦,这会儿,突然发现自家闺女又露出了久违的诡异的微笑,是不是自己又中了她的什么招儿。可是,即便是意识到了这是个问题,李木匠也还是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钥匙,只能看着小鱼儿脸上满满的满意的微笑而倍感慌张,李木匠心虚在于他已经看到了小鱼儿即将落下的拳头,但是,他防不胜防。
小鱼儿终于开口了,她说:“爹,我如此这般,就是希望你家徒弟快些醒悟过来,他从你这个师傅这里得不到什么,而真正能够帮助他的是我。”
李木匠气恼地说:“你这臭丫头真是不害臊,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怎么还要帮助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个男的呢?!真是没家教。”
李木匠说这话的时候忘记了女儿没家教到底该是谁的责任。
小鱼儿顶嘴说:“爹,我要这个小书生看清楚你有啥不对?你身边的徒弟最后都是啥下场你也不是不知道。”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这一次终于听到了要点,哦,原来,这些徒弟的消失有可能跟所谓传说中的花狸猫没有关系,而是和这个看似木讷的李木匠有关系。
第五百一十三章 现如今的男人真的这么怂吗
晴雯是个对别人很信任的人,这一点,是宝玉和小宝最最了解的啦。当初,参加公主党团练的日子里,连薛蟠都能把晴雯给支使得团团转,他靠的就是说些胡话、博取晴雯的同情心做到的。
所以,晴雯不是一个能撒谎的人,也同理,晴雯不大相信别人会对自己说谎。至于在险象环生、谎话遍地的时代晴雯是怎么逃过一劫又一劫、而没有中致命一枪的,如果说全部是因为晴雯幸运,这里理由似乎也说不过去,想来,如果归结的话,很大的可能是在于晴雯毕竟胆大,虽然不是那么心细,但是对于一般的危险,晴雯还是能靠自己的一身本事和果敢的行动来抵挡一番,再者,晴雯根红苗正、三观不歪,就是说邪不压正的,一般小的怪力乱神一看这一根筋、傻不愣登的闺女也就惹不起躲着走了,还有一点是,晴雯始终没有收到实质性伤害的原因,那就是,在晴雯的内心深处,她是个趋利避害的人,见到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不合适的状况自己也就费心费力、绕个弯子离开了,有着躲避风险和坏人的天生直觉,这一点,还真的不是晴雯多努力、多根红苗正所带来的,倒是她谦虚谨慎、从来不嘚瑟、不张狂而自然而然地避免了一些伤害。
那么,就晴雯爱相信别人这一点,在今天一大早,就体现得格外地深刻,主要表现为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对自己因就业的需要而新拜的师傅李木匠简直就是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这个词,用在不同人的身上、不同的事情上还真的有很大的区别,用在学子的身上,那是尊师,用在孙子辈的人的身上,那就是尊重家规、尊重家中至高无上的老祖宗,对于另一些被利益、被某种信仰给绑架的人来说,言听计从就是愚忠,就是把自己的灵魂不清不楚、糊里糊涂地卖给了或者是被诓骗着借给了别人,允许别人对自己施行控制。
这里,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对李木匠的言听计从,还真不是以上几种情况,她之听话、照师傅要求的去办事,还有一层对技术的尊重、对师父年长的尊重,这里面,并不掺杂很多元素,但是,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之所以不仅听师傅的话,还照师傅要求的去做,其中,只掺杂了一点——晴雯要得到进入宫中的机会,好找到在外界眼里失踪了很久的响铃公主,好共同完成大婚那天的任务。
除此之外,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始终没有拒绝师傅的要求,那是因为她到目前为止还是非常相信自己这个新认的师傅的。
这个叫做李木匠的人有啥不好?打第一眼看见他,晴雯就自忖,这人看着蛮憨厚的,又是一个常年为皇宫做事的人,看起来,还真的是有材料、懂工艺、扎实肯干的一类人,这类技术型人才,对于不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尤其在七八岁上又不幸沦落为蓝领、打杂儿小侍女的晴雯来说,是很钦佩和崇拜他的。
晴雯早就打定了主意,既然自己扮成的小书生在和珅和大人家的夜宴上好不容易赢得了烘焙大赛、力夺头拔的,并且,还取得了和珅和大人、尚大人等朝廷官员们的信任,这是多么不容易做到的一件事,而如今不仅做到了,还没有暴露夜宴上的宝玉和小宝的身份,在这种幸运的情况下,晴雯只能是感谢老天爷的安排,在和珅和大人的力荐之下,得以进宫,也好最终完成公主党大家伙儿交给自己的任务——找到公主、通报消息。
在和府夜宴的如履薄冰之后,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并不敢有任何的懈怠,但是,喜气洋洋地进宫来还是有的,因为从来没有进过宫,因为带着满心的任务,所以,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带着好奇和欢喜进了宫。
这一点,又是得力于李木匠来太后寝宫凌霄宫的木匠活儿,这能不让晴雯对李木匠既钦佩又私下里感激吗?!
在这个档口,原本一切都是在见机行事着,等待着机会完成任务,好拨云见日,晴雯是有信心慢慢地逐条解决问题的,但小鱼儿出现了。
小鱼儿不是作为李木匠的乖乖女出现的,而是作为紫霄宫的信使而来,可见,她是多么得到皇上的信任,这个身份就高于了单单是李木匠的女儿。
可是,这丫头在晴雯看来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啊,一出现在晴雯扮成的小书生面前,就是作为她爹的对立面而出现的。
小鱼儿主要搅合了李木匠和晴雯扮成的小书生之间很正常的师徒关系,通过的是两个方面:
第一方面是她明确告诉小书生,这师傅是个欺负人的主儿,跟着他混,不仅没有出头之日,而且,很可能被师傅给坑了,比如半道儿徒弟被卖了。就这一点,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听着就够晕的啦,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李木匠还是他这个调皮捣蛋、不断生事儿的闺女。
那第二方面呢,这小鱼儿亮出了自己的一张牌,那就是她脸不红来、心不跳地声称自己看上了眼前这个白面斯文、话不多的小书生,要逼她爹尽早给她做主,把她嫁给这个小书生。而且,小鱼儿不仅这么大胆地表面了自己的态度和偏好,不怕她爹揍她,还当着她爹的面儿,对小书生说如果他娶了她的话,那么,就有可能成为李木匠家族传男不传女的木匠手艺的唯一传人。
这,无疑是一个好大的诱惑,如果小书生真的是小书生,而不是晴雯女扮男装的小书生的话。
小鱼儿如此大胆地诋毁自己的爹,如此明目张胆地对小书生当面示好,似乎让现如今李木匠感到尴尬的同时,应该感到异常的气愤。
但是,李木匠的表现恰恰比他闺女小鱼儿的还要让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吃惊。
话说,现如今的男人真的这么怂吗?!李木匠对自家闺女小鱼儿的话并没有反抗之力,也没有反抗之心。
第五百一十四章 自恋的人不允许别人忤逆
这个世界难道真的这么奇怪吗?这里的人难道真的不靠谱吗?
面对小鱼儿,晴雯感觉头很疼。她真不明白,这皇宫里的人处起事情来怎么和外面的大不同呢?
说到底,小鱼儿这个类型的女孩,晴雯还真的没见过。在一个对女人要求严苛的时代,一个讲求三从四德、孝字为先的年代,有这么个奇葩,敢于当着她亲爹的面揭露揭发,敢于见到帅哥一见钟情还不算,表白还不算,马上就开出了价码、给予了好处,就是为了求婚。
晴雯也是醉了。
晴雯开始换位思考,她不是和小鱼儿换位,而是和她扮成的小书生进行着换位思考。
如果一个白净脸儿、没有啥背景的屌丝小书生出现在了京城,被这么个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但也算是有头有脸,为皇宫打工的职业妇女,她爹还拥有绝密、有价值知识产权,这闺女起码也是来自一个老实殷实的人家儿,要是这闺女又再看上了自己,招自己上门入赘,那不是好上加好的一件事情吗?!
晴雯觉着,自己扮成的小书生要是真的能结婚、生子,娶这么个京城里长大的丫头也不是一件什么不能同意的事儿,说不好,还挺让人觉着天上掉馅饼、得来全然不费功夫的。要是小书生,是不是说不定就答应了这小鱼儿的非正式求婚啦?!
但是,晴雯又转念一想,这丫头可是毛病大了。对于文弱小书生来说,这说不好就是个日后东风压倒西风的主儿,只等着被这个小母老虎给欺负住吧。看这架势,小鱼儿无疑是那种凡事都要做主,任谁也不能撼动的蛮霸悍将,无疑,小书生要是落在她手里,也是叫他好看啦。
这么想的时候,晴雯突然感觉到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本来,她就生怕自己伤害了自己的这个角色,让他不小心因为自己受了委屈,现如今,她放宽心了,因为她琢磨来琢磨去,这小鱼儿还真的不是小书生的菜。
经过此番一早上的波折,小鱼儿得意洋洋地,感觉自己已经八九不离十地说服了眼前这个文弱、不经风的小书生,对大局也十拿九稳啦。她轻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再次想起了当初逼死娘亲的这张嘴脸。
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这个小书生看起来很文弱、很顺从,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有自己老猪腰子的家伙,他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掉,何况,小鱼儿还没有充分对他施展女性的魅力,以抓住他的心。
原本,小鱼儿是想使出些魅惑术的,好早一些将这个小书生给擒获,不仅擒获的是那一纸婚约多带来的人,更要擒获这个人的心。小鱼儿对自己说,嗯,慢慢来,一步一步慢慢来,朝着自己的目标。
可事情啊,常常不按照所期望的方式来发展。
小书生满脸的不自在,且满头大汗。
李木匠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徒弟并不那么容易被这个小妖精所迷惑,就这一点,这徒弟在抵抗诱惑方面还真的比这个师傅要强。
李木匠虽然对小鱼儿的这番争取,以及为了争取小书生而对自己的亲爹进行打压的做法很不满意,但是,毕竟,那疯丫头是自己的亲闺女,自己除了疼她,还真想不出来该怎么教训她、牵制住她这样的乱长疯长。
这时候,李木匠还是选择继续观察,而没有打乱小鱼儿和小书生之间的气场。
小鱼儿说:“这位哥哥,我给你擦擦汗。”
小书生苍白着脸儿向后撤退,同时,一个拱手,说:
“多谢姑娘,小书生岂敢劳驾?!”
小鱼儿见自己的追求有些受阻,她非但没有反省自己,反而心有不甘,尤其是像她这种超级自恋的人,从来没有遭到过同级别人的嫌弃,因此,无法容忍别人不听自己的话、不尊重自己的做法,无法接受会有人忤逆自己的意愿。
小鱼儿进一步说:“书生,我已经打探过有关你的情况了,你和那小红姑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来嘛,被父母早早地给定了娃娃亲,万事看似就将顺势成长,直等着瓜熟蒂落,好事成说,不成想,那小红姑娘在你进京赶考的时候发生了情变,单方面解除了你俩的婚约。”
晴雯心想:“这丫头也不是任什么事情都犯浑哈,你看看,对我扮成的小书生的背景,那也是从头到尾给查了个底掉啊。”为此,晴雯还真的在心里为小鱼儿加回了些分数。
小鱼儿查看到小书生的脸色,似乎是被自己给揭露了身世和隐私,她寻思着好像这小书生的忍耐力还有,故而,就继续试探着讲了下去。
小鱼儿说:“你那未婚妻小红姑娘单方面撕毁了婚约,着实让你这个对她一往情深的人很受伤害,以至于你一直要求自己上进,想着等挣出一番天地后好给这个小红姑娘好好看看。不成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小红姑娘借着姐姐花姑娘在听鹂馆作大牌的机会也来到了京城,她是想见见世面,看看有没有机会结交到世家子弟,你们俩啊,一不小心,又给碰到了一块堆儿,是在和府的夜宴上,对不对?”
小书生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无疑又给了小鱼儿一个错觉:“这家伙对我有好感,这家伙鼓励我说下去……”
小鱼儿说:“当然啦,我这些八卦也都是相对地有根有据的,内线嘛,也是四处埋设滴。”
李木匠说:“丫头啊,别自吹啦,爹都替你害臊啦。”
小鱼儿一噘嘴,一拧身子,背对着自己的亲爹,对小书生继续说道:
“你在夜宴上还在争取让小红姑娘回心转意,好把婚约给恢复了,为此,你甚至打赌进行了烘焙大赛,按理说,你也没有获奖的资格,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大奖,还真的让你给捧走啦。”
李木匠接话说:“闺女,照你这么一说,那小书生都赢得了比赛,他未婚妇该同意恢复婚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