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王剑之下
杨昭心中一动，“大人的意思是，纪葵极有可能在粮商这条线上销毁证据？”
“当然，为防事情败露，他是会铤而走险的。”柳长卿道。
“我现在就派人暗中保护，争取抓他个现行。”杨昭直接道。
“不急。”柳长卿抬手止住了他，“先审荥阳郡丞，你马上去安排。”
“是。”杨昭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荥阳郡丞就被请了过来，在前往大厅的路上，也刚好碰到了粮商被官兵押缚，从其身边经过。
看到他，粮商出于本能的求助喊道：“方大人……”
“快走！”结果他话刚开头，官兵已是狠狠推了一把，将其押走了。
看着粮商的背影，荥阳郡丞脸色变幻不定，亦站在了原地，心思百转。
“方大人。”杨昭在旁提醒了一句。
“啊？”后者回过神来，脸色已有些不好看了。
杨昭察言观色，再次伸手道：“方大人请，巡察使正在等候。”
“好，好。”郡丞强挤了挤笑。
显然，这是柳长卿刻意而为，就是要让郡丞看见粮商被捕，就是要让其心生慌乱。
不多时，进入大厅。
毫无疑问，从看到粮商的那一刻起，荥阳郡丞心态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可没有纪葵那么镇定，施礼之后，明显有些紧张，亦忍不住偷偷看了看柳长卿的脸色。
后者一副不怒自威的架势，没有与他任何废话，直接拿起了那个麻袋，不紧不慢道：“这是荥阳官粮的粮袋，是青衣卫从一名叫作童发的粮商那里搜来，此为物证。”
“而顺着这条线索，我们很快就控制了童发，询问之下，童发已老实交代，称官粮皆是郡府转运，让他卖至重灾区，而这个主谋之人，正是你方显贵！”
什么！？听到这话，郡丞脸色瞬间大变，颤声说道：“下官冤枉啊……”
“住口！”柳长卿直接打断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方显贵！你这个贪得无厌的赃官！愚弄上级，暗中勾结奸商，大发国难之财，实在罪该万死！”
“说！你是如何瞒着纪大人，暗中完成这些勾当的！”
瞒着纪葵？这是将自己定成唯一主谋了吗？方显贵慌了，“大人，下官区区郡丞，怎么可能瞒着上官，完成这些事情，实在冤枉啊！”
“大胆！你死到临头，还想诬陷纪大人不成！？”柳长卿故作大怒，“来人呐！立即将这赃官斩首示众！”
对付郡丞，明显与纪葵不同，柳长卿是分化他们，再连唬带吓，意在让其自乱阵脚。
随着他的命令，左右侍卫应声，就要上前拖走方显贵。
后者反应过来，也立即开始大叫道：“柳大人！即便你是巡察使，可我堂堂朝廷命官，也不是你说斩就能斩的！”
说着话，他还振臂将侍卫搡开。
“方显贵，今证据确凿，你以为，本官斩不了你区区一个郡丞吗！”柳长卿拍案而起，哪里像是在作样子，而是震声喊道：“杨昭！”
“卑职在。”后者立即出列。
“请王剑！”
“诺！”
秦王剑被双手恭敬高举，柳长卿一把接过，沉声喝道：“见王剑，如见君上，方显贵，还不跪下！”
啊！？后者大惊失色，哪里敢有丝毫犹豫，连忙跪伏于地，额头的冷汗，也不知不觉间流了出来。
“现在，本官斩得了你吗！”
“这，这，柳大人高抬贵手啊……”方显贵声音已经变了。
“你放心，将你正法之后，此间案情，本官会如实禀报大王，以你罪行，满门抄斩都是轻的！”话一说完，柳长卿亦将秦王剑一递，“杨昭，持大王佩剑，将这狗官直接斩首！”
“诺！”后者配合演戏，当即接过，一握剑柄，直接抽了出来。
清脆悦耳的出鞘声响起，方显贵吓得惊叫出声，魂飞魄散。
郡丞官职不小，想将其斩首，没那么容易，得有许多程序要走，但在秦王剑面前，可就不一样了！
看着那锋利的秦王剑，方显贵仿佛看到了萧远，正身穿王服，头戴王冕，额前九串玉珠，冷冷的凝视着他。
脑袋马上就要掉了，还要满门抄斩，莫名成了唯一的主谋，方显贵心里再承受不住，开始颤声尖叫道：“这些不是下官所为，下官虽一时糊涂，但罪不至死，王剑面前，柳大人明察啊……”
“粮商已交代清楚，正是受你指使，你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柳长卿面上大喝，心里却是紧张了起来，因为他知道，郡丞已经要松口了。
果然，听到这话，方显贵立马说道：“主谋绝非下官，那童发本来就是纪葵的人，自然听从纪葵吩咐，一口咬定，想让下官当这替死鬼啊！”
分化起了效果，柳长卿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并非主谋，有何证据？”
“有的，有的。”方显贵现在只想活命，连连说道：“这些事，都是纪葵谋划，他谎报灾情，想趁此大赚一笔，为了拉我下水，更是分了我五十万两银子，现在，那些银子都在下官府中地窖，若大人不信，尽可派人去查。”
“下官区区一个郡丞，如何能有这么多钱，这些，都是纪葵贪污所得，用以封口，因而，下官虽有罪，可罪不至死啊……”
“还有荥阳从事，主责赈济灾民，他贪的更多……”
以方显贵的罪，他只是收了纪葵五十万两银子，确实没到满门抄斩的地步，又怎么可能去背这主谋的罪名。
王剑之下，加之粮商被捕，这些招供也是正常的。
对付他，可比对付纪葵要轻松了多。
柳长卿不由与杨昭对视了一眼，再次问道：“你所说，可是事实。”
“句句属实，王剑面前，下官岂敢胡言。”方显贵心态早就崩了，说话之时，更忍不住抬起衣袖，连连擦拭着额头冷汗。
“很好。”柳长卿点了点头，看向杨昭道：“你马上去方显贵的府邸，查清赃银所在，同时，令人控制住纪葵和荥阳从事。”
“明白！”
第1096章 流民
赃银很快就被查清，然后开始办荥阳从事。
再然后，这三名贪官和粮商，被同堂审问。
之前，只粮商一人供词，办不了纪葵，可现在，有了方显贵和荥阳从事，加之巨额赃款，已是铁证如山。
大厅中，为了将罪行减轻，方显贵和荥阳从事那是有什么说什么，争取宽大处理。
粮商更是如此，哪里还敢隐瞒。
见事情败露，纪葵是气急败坏的指着方显贵，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愚蠢的东西！柳长卿根本没有实据，如何敢斩朝廷命官！只是在吓唬你罢了！你却不打自招！”
听着他的大骂，方显贵跪在地上，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纪葵是说的好听，可秦王剑都快架在脖子上了，岂能不怕。
“肃静！”柳长卿一瞪目：“纪葵！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
后者深吸了一口气，不甘心的说道：“只恨本官瞎了眼，与方显贵这等蠢人为伍！”
“放肆！”柳长卿勃然大怒：“你这狗官！大发灾难之财！天理不容！竟还不知悔改！”
“哈哈哈哈！”纪葵闻言，仰面而笑，盯着柳长卿说道：“柳长卿，今天本官栽在了你手里，可总有一天，你也会死在王剑之下！”
“将这四人押下去！打入死牢！”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柳长卿直接一挥手。
“柳长卿！总有一天，你也会死在王剑之下——”
被拖出去的时候，纪葵还在拼命大叫着。
荥阳贪污案落幕，数额惊人，柳长卿虽有王剑在手，可也没敢轻易就斩了郡守，而是整理案件宗卷，将事情详细备好，传去了王廷。
数日后，萧远收到他的上书，了解事情经过后，勃然大怒，于朝议大殿上，当场将竹简狠狠扔在了殿中。
哗啦一声，竹简砸地，左右众臣纷纷身子一紧，腰身更弯。
“赃官！”萧远怒声大骂：“这些蛀虫！为了奢靡享乐，不顾社稷安危！贪腐盘剥，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真真可恨！”
他大怒之下，额前玉珠颤动。
赫赫王威下，许多人都吓得噤若寒蝉，阎明暗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出列道：“大王息怒，贪官污吏，历朝历代，都不可避免，纪葵此类，罪在当诛，可大王也要保重身体啊……”
“退朝！”萧远哪里能消气，怒气冲冲下，直接走了。
“恭送大王——”众臣齐齐施礼。
散朝之后，人们三三两两，出得王宫，萧远心情不佳，则是去后花园散了散步。
刚好，在这里碰到了陆云烟，夫妻俩结伴而行，于凉亭坐下后，见他脸色不好，陆云烟轻声说道：“还在生气啊。”
萧远摇了摇头，像是很心累一样叹了口气：“当初，天下卑秦，我们穷苦荒凉，全国上下一心，才有了今日之秦国，那时候，哪里有什么贪腐，可是现在，随着国家越来越富强，越来越有钱，贪官却越来越多了……”
“好了，别气坏了身子，纪葵这种官员，毕竟是极少数。”陆云烟安慰：“树木杂草，还有参差呢。”
萧远没好气道：“你倒会说，没灾报重灾，只为了贪腐赈银，他的胆子有多大！”
“官无邪，则民不敖，民不敖，则业不败。此木虽曲，得绳则正嘛。”陆云烟挽着他的胳膊。
这可是以前的宣女王。
和自己媳妇儿聊了聊，萧远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
很快，他的王令传到了荥阳，大怒之下，哪里会从轻发落，直接将纪葵等人统统斩首。
同时，朝廷委派的官员，也到了荥阳，暂任郡守。
而柳长卿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亦赶向了桂阳郡。
路上，杨昭忍不住问道：“荥阳一案，从方显贵那里打开局面，便是大人的剑走偏锋？”
“哈哈。”柳长卿爽朗一笑，说道：“我们手上有秦王剑嘛，大可借助大王的王威，震慑其胆。”
“大人这一招也挺险的吧，万一方显贵当时顶住了呢，莫不是真要斩了他。”杨昭道。
“不能斩啊。”柳长卿感叹道：“毕竟，我们当时的证据是不充分的，好在，王剑之下，贪官污吏，魂飞魄散。”
两人正说着，却见前方官道出现大量流民，个个衣衫褴褛，大多以木棍支撑，背着行囊，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赶着路。
见到这一幕，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接着翻身下马。
柳长卿刚要上前询问，可这帮流民也发现了他，马上就有人开始大叫道：“他们是有钱人，身上肯定有吃的！”
随着这一嗓子，场面顿时骚动了起来，不知有多少流民，不由自主将柳长卿等人围在了中间。
杨昭见状，瞬间抽出了利剑，护在柳长卿身前，瞪目扫视一周：“大胆！你们想干什么！？”
一众青衣卫人员亦齐齐抽剑，形成了保护圈。
这些流民，不用问，定是逃荒的，个个饿得头昏眼花，不知多少天没有吃饭了，如今突然出现一些穿着不错，还骑着马儿的人，结果可想而知，哪有不围上来的道理。
而见他们皆手持利器，一帮流民没敢轻举妄动，可每个人的双眼，都死死的盯着马儿上的包袱。
终于，一名妇人忍不住了，抱着骨瘦如柴的孩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悲声乞求道：“求老爷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吧……”
“只求能给孩子一口吃的，他已经快饿死了……”
那孩子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一双眼睛，倒还算清澈，窝在母亲怀中，看着柳长卿他们。
杨昭一愣。
柳长卿则是叹了口气，“看看还有多少干粮，都分给他们吧。”
“可是大人。”杨昭急道。
柳长卿抬手打断了他：“就快到桂阳了，我们自己留一些赶路就行，其他的，都给他们。”
“这，是。”杨昭只得应了一声，然后吩咐起了青衣卫众人。
一行人都带有包袱，还有不少吃的，分下去，也够这些流民填填肚子。
那妇人最先被递了一块饼，接过之后，自是连连叩首，喜极而泣：“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可柳长卿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第1097 锁城
“娘，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家乡。”
“没有吃的了，自然要出去找吃的……”
“快别吃了，留一些。”
“娘，我饿……”
看着孩子天真的模样，妇人忍不住抹了抹眼泪，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自己哪里舍得吃那饼，只撕了两片喂给孩子，便连忙包好，又藏了起来。
柳长卿的眼眶有些酸涩。
他是秦国大臣，北方大旱，赤地千里，子民正在遭受苦难，他哪里能不动容。
跟着这些流民一路行去，越接近桂阳，逃荒的人群越多，到了最后，已是数以万计。
这一天，桂阳城外。
放眼看去，人头攒动，浩浩荡荡的逃荒大军已齐聚城下，数也数不清。
有的人卧靠于地，有的人在哄着哭闹的孩子，有的人坐在木车上……
高大厚重的城门紧闭，城防上，有一排士兵站岗，城门两侧，亦有着数架尖锐的拒马，一副守城的架势。
前面所有的灾民，早已请求入城，可哪里有人理会。
这些人从各处逃荒而来，把生命的希望都放在了桂阳，到头来，却被拒之城外，进不去桂阳，所有人都得饿死，又怎么可能不引发骚乱。
结果没等灾民靠近城门，城上已有低级军官断喝出声：
“大胆！谁再敢上前一步，以战时敌军处置！”
断喝之后，他也干净利落的朝前一挥手。
随着他的动作，城上士兵齐齐撘弓上箭，对准城下，就展开了一轮齐射。
几十支利箭斜插在了城门附近的土地上，也挡住了人们的步伐。
如此情况，灾民哪里还敢上前，绝望之下，几乎一瞬间，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开始纷纷悲叫乞求。
“求求将军放我们进去吧……”
“求大人打开城门吧……”
一片哀嚎中，入目尽是跪地的灾民，有些人还抱着孩子，有些人搀着老母亲……
柳长卿和杨昭，及青衣卫众人，也在灾民之中，他们当然是没有跪地的，看着这一幕，杨昭结结巴巴道：“这，这，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去啊……”
柳长卿则是恼羞成怒：“岂有此理！这桂阳郡守，竟敢闭关锁城，如此守备，是谁给他的战时命令！”
愤怒之下，他也立即朝杨昭道：“把城门叫开！”
“是。”杨昭一抱拳，直接从跪地的人群中，走到了城下。
“快快开城！”
喊声传来，城上的军官探身一看，见杨昭衣着，可不像逃荒的灾民，不由心中一动，大声质问道：“城下何人！”
“青衣卫。”杨昭言简意赅。
啊！？军官吓了一跳，青衣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巡察使已到？他震惊之下，仍犹犹豫豫：“有……有何凭证？”
“瞎了你的狗眼！”杨昭大怒：“马上把桂阳郡守叫来！”
见他如此底气，军官虽被训斥，可却没敢还嘴，而是在咽了口唾沫后，连忙朝一名士兵吩咐了起来。
现在的桂阳郡守，并非陈中书，而是早已调换为了杜明升。
刚好，此时的他离城门不远，听闻青衣卫来了，杜明升没敢耽搁，不多时，已脚步匆匆的上到城防。
眼下，柳长卿业已站在了城门附近，正在与那名抱着孩子的妇人交谈。
“老先生一看就是识字的人，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妇人满脸悲切道：“还记得以前大灾，朝廷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还要抢夺我们仅剩的口粮，那时候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啊……”
她说的是商睿时期，战乱四起，即便灾荒之下，为了军需粮草，列国还是在强征赋税。
柳长卿闻言，温和说道：“你放心，这是秦国，朝廷永远不会如此，也永远不会不管你们。”
话说到这里，杜明升已是在城上探出了半个身子，试探性大喊道：“城下可是柳大人？”
“杜明升！”柳长卿抬头看去，直呼其名。
啊？后者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身为郡守，堂堂三品，大家同朝称臣，他怎么可能没见过柳长卿，亦连忙朝军官说道：“快，快随我迎接巡察使，护好安全。”
“是！”军官也有些慌了，开始迅速调动附近官兵。
而见柳长卿与城上那般对话，妇人不由惊喜的说道：“老先生是大官？”
“那我们有救了啊……”
“你们不要急，国家正在努力解决灾情，但千万记住一点，不要发生动乱，否则，会被武力镇压，酿成悲剧。”
柳长卿与众人安慰，没多久，吱呀呀的酸牙声也响了起来，高大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打开。
紧接着，就是整齐的步军跑动，夹杂着甲胄摩擦声，大批官兵率先出城，第一时间拦住了骚乱的灾民。
“退后！统统退后！”
城门打开，场面可想而知。
人潮前涌，混乱之中，柳长卿被护进了桂阳，大批官兵训练有素的后撤，城门再次关闭。
人群再次绝望了，悲叫四起。
灾民之中，一人忍不住说道：“那老先生会救我们吗。”
“一定会的，他一路上，都将食物分给了我们，又是大官，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混乱持续了片刻，灾民再次退到了拒马之外，或坐或卧，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城内，见柳长卿安全，杜明升不由暗松了口气，慌忙上前，拱手弯腰，深施了一礼：“见过巡察使大人。”
“杜大人。”柳长卿开门见山道：“是谁让你以战时状态，守备桂阳，闭关锁城？”
“这……”杜明升咽了口唾沫，一脸为难道：“这些灾民，涌向桂阳，一旦入城，恐生动乱，下官身为郡守，也是迫不得已啊。”
“一派胡言！”柳长卿微怒：“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几万子民饿死城外！？你若早些开城，灾民会聚集这么多吗！”
是的，如果桂阳和平常一样，没有锁城，灾民也只会一小股一小股的来，不可能出现如今局面。
杜明升上来就被训了一顿，却是略有委屈道：“下官这也是按照相国大人的赈灾策略，地方灾情，就地解决嘛。”
第1098章 针锋相对
杜明升为什么锁城，说白了，就是在为自己的政绩着想。
他只想处理好自己辖内的灾情，而外面那些灾民，都是别的地方逃荒过来的，一旦进来，赈银拨款就有可能发生超支的情况，导致赈灾不利，处政不佳，这当然不是他想看到的。
而听他搬出了丞相策略，柳长卿差点被气笑了，“相国说的是争取灾情就地解决，避免流民逃荒的情况发生，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可没让你锁城！”
“那数万灾民，可都是秦国的子民！堂堂郡守，竟然见死不救！还想着自己的政绩！简直岂有此理！”
“要不要本官现在一道上书，禀明大王，看你做的对是不对！”
听到这话，杜明升顿时就慌了，这巡察使的奏章，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也马上说道：“柳大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也在下官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哼！”柳长卿着实气的不轻，平静下来后，当即说道：“你马上去安排人，在城门处施粥，组织官兵，让灾民们排好队，千万不能乱了秩序。”
“这……”杜明升又为难了起来，可一看柳长卿，见其面色不善，他又咽了口唾沫，只得不情愿的说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城外的灾民有不少，数以万计，如果直接开城，这么多人一下子涌进来，势必会引发动乱，在饿极的情况下，也绝对会发生到处抢劫的事件。
先施粥，让他们填饱肚子，再排队一一盘查入城，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但如此一来，桂阳灾情必然加重，杜明升当然会不情愿。
可手持王剑的巡察使来了，他只能照办。
事情很快就被安排了下去，当天下午，城门处开始施粥，那么多人，一处地方肯定不够，而是设置了多个施粥点。
前面有吃的，灾民顿时又骚乱了起来，争先恐后，这种情况也在所难免。
“都排好队！否则谁都没有！”
“排队！”
有军官大喝，如刺的长戟下，秩序很快被稳定，灾民在城门各处，排成了数条长队。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了两三日，再然后，就是官兵一一盘查，将灾民放进了城内。
而在这两三天的时间里，柳长卿亦是调看了桂阳与赈灾有关的所有公文。
从竹简宗卷，结合实际情况考察，桂阳方面，并不存在贪腐，说白了，杜明升就是个一心只想搞政绩的官员。
又在这里停留了几天后，柳长卿准备走了。
杜明升自然是亲自相送，而见其还是一副忧愁模样，临走之时，柳长卿忍不住说道：“杜大人，他地灾民，逃荒至桂阳，这不是你的难处，而是你的机会。”
“单单治理辖内，是你的本职，可如果还能接纳各地流民，处理得当，那才是更好的政绩。”
听他这么说，杜明升心中一动，也回过了味，不由拱手弯腰，正色施礼道：“多谢柳大人点拨，是下官糊涂。”
“点拨不敢，杜大人不必再送，告辞了。”柳长卿还了一礼。
十多天后，代阳。
这里是除肃阳之外，第二重灾区，因此，萧远是委派了江仪，负责周边赈灾要事。
此时此刻，郡府书房中，江仪正在提笔书写着什么。
不多时，代阳郡守入内，施礼说道：“江大人，柳长卿马上就要到了，你看咱们这边，是不是安排一下接待事宜。”
“你和众同僚去吧，毕竟巡察使嘛，肯定是要迎接的。”江仪头也没抬，依旧在奋笔疾书。
听他话里的意思，郡守忍不住道：“可这，大人若是不去，难保不会被柳长卿穿小鞋啊。”
江仪这才稍稍顿笔，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呵呵道：“我这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你们去就是了。”
见他确定，郡守动了动嘴角，还想说点儿什么，可最终还是施礼退下了。
江仪和柳长卿，那是早就不对盘了，都看对方不顺眼，按照正常程序，巡察使来了，官员们确实得接，因为涉及到宣读王诏，可江仪就是不去，自会找些公务繁忙、实在无暇分身的理由。
基于这一点，谁也拿他没办法。
他敢晾着柳长卿，可代阳其他官员哪敢，当天下午，便接到了柳长卿，将其迎入郡府。
晚宴期间。
这个时候，江仪就是不想来也不行了，总归场面上还是要过去的，在其安排下，酒菜算不上多丰盛，但也有鱼有肉。
看着面前几案上的烧鸡，柳长卿眉头大皱，忍不住盯向了江仪，语气不悦道：“江大人，大灾之年，这些过分了。”
江仪一挑眉头，语气平淡道：“赈灾之事，全靠我国官员来办理，他们劳心劳力，有什么理由不吃好一点？又岂能以平民论。”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不吃好一点，就不办事了吗！”柳长卿已经有了脾气。
“我有这么说过吗？”江仪针锋相对：“我只是说，官员可以吃的比平民好，照顾好了官员，才能更有效率的办好事，这有什么错吗。”
“你这是公款浪费！”柳长卿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江仪更不客气：“此酒宴，乃本官私掏腰包，用自己的俸禄招待你这巡察使的！”
“你！”柳长卿气的不轻，可又拿江仪毫无办法。
而见他们两个王廷下来的大臣，如此模样，一众代阳官员不由互相看看，也没敢轻易端杯，郡守则是干笑了一声，打着圆场道：“哎呀，柳大人风尘仆仆，刚到代阳，江大人也是想为你接风洗尘，以去疲乏嘛，来来来，咱们共饮一杯……”
他这么说，两人也都怒视了对方一眼，接着，所有人都端起了酒杯，一众官员自是跟着连连附和。
结果没一会儿，柳长卿已是再次冷笑道：“代阳灾情严重，拨款数额巨大，定然存在贪污腐败！江大人当好自为之。”
“哈哈。”听到这话，江仪仰面而笑，说道：“那就请巡察使明察，查个清清楚楚，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大家最好互不干预。”
第1099章 对与错
江仪，精明之人，如果翻查他的履历，就可以发现，萧远每每交代的事，他都能做的非常漂亮。
柳长卿，一个经常犯颜直谏，铁面无私的刚直之人。
这两个一曲一直，却都是国家重臣，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碰到一起，自然是水火不容。
酒宴过后，当天晚上，柳长卿就让人把代阳所有的宗卷，搬到了他所在的书房。
对此，江仪只笑了笑，朝郡守说道：“巡察使嘛，他要调看什么，给他送去就是了。”
就这样，又过几天。
江仪正在书房与代阳郡守规划水利一事，两人站在桌前，桌上有着一张地图，江仪边在地图上指着，边说道：“代阳的旱灾，与蓄水的落后有着很大关系，趁着这次，一定要将此事完善，使每个县乡，都要有滋养农田的水库堰塘……”
话正说到这里，一名郡府官吏走了进来，施礼说道：“江大人，巡察使要见。”
“麻烦。”江仪一皱眉，可对方巡察使，有查察之权，他没有办法，只能是朝郡守道：“你再斟酌斟酌，看看我们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地方。”
“是。”郡守应了一声。
不多时，江仪来到柳长卿所在的书房，进去之后，也丝毫没客气，直接在下手边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略有不悦道：“都说了，你办你的事，我办我的事，大家互不干扰。”
“可代阳及周边各个灾区，是你总责，不找你找谁？”柳长卿道。
“说吧。”江仪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柳长卿拿起了一份公文，“经查，明溪县将部分赈粮换成了糙米和麸皮，混合一起，充当官粮，这件事，江大人知道吗？”
“当然知道。”江仪开门见山：“因为这是本官的命令，不仅明溪县，代阳下辖各县乡皆是如此。”
“你说什么！？”柳长卿闻言大怒，他还真没想到，江仪竟就这么承认了，此人不是圆滑老道，见缝插针的吗！
江仪无视了他的怒火，拿着茶杯盖子，轻抿了一口茶。
柳长卿怒气不减道：“你这是公然盗换！以权谋私！”
“是吗？”江仪不紧不慢道：“柳大人可知，一斤雪白的大米，可以换成四斤以上的糙食，说我以权谋私，私在何处，不怕告诉你，大部分的赈粮，整整十万石，全部被我换了，换成了四十三万石糙食！”
“什么……”柳长卿傻眼了，“你，你想以此赈灾……”
“当然。”江仪也不避讳：“代阳及周边灾情，远非十万石粮食可以解决。”
“可，可糙米和麸皮，非人之口粮啊。”柳长卿悲声说道：“你这是在拿灾民当畜生。”
“你说什么？畜生？”江仪盯向了他，冷笑道：“树皮野草，柳大人吃过吗！人饿极了，什么都会吃，这也是粮食！”
“你！你无耻！”柳长卿厉声训斥。
“无耻？是，你柳长卿是忠臣！清正廉洁！我江仪是奸臣！是贪官污吏，行了吧！”
说到这里，江仪也来了脾气，猛的站起了身，一指门外：“柳大人知不知道，代阳有多少灾民！”
“本官刚来这里的时候，所见所闻，方圆七百里，整整七百里！找不到任何食物！”
“一袋小米，巴掌大一小袋，换了一名六岁的闺女！就快易子相食了！你明不明白！”
他声声怒喝，情绪激动，柳长卿心中大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赈……赈粮不够，大可向大王上书，再向朝廷索要……”
“是，是可以要，但要多少是个头呢？”江仪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坐回道：“柳大人，你两袖清风，一心只读圣贤书，可灾难是与人性并连的，世上也没有那么多完美的事！能救活百姓，才是最重要的！”
“代阳的灾情最严重，可你看看，有一个人饿死吗！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因为他们现在，都能吃饱肚子！”
柳长卿再次被震住了，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既然灾情严重，那我等官员，就更应该以身作则，为何还要大鱼大肉。”
“你这是什么鬼话。”江仪没好气道：“赈灾是官员在办，他们如果饿着了，还能办好事吗，现在代阳灾区，是我在执政，对此，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如果柳大人认为不对，大可上书，奏到王前。”
“你！”柳长卿又被噎了一下，告到萧远那里？说什么？说江仪他们吃的比灾民好？
两人都是能干实事的官员，可理念大大不同。
严格来说，柳长卿只有查察贪腐权，所以对江仪这般言辞，也是毫无办法，却是又道：“那赈银呢，根据公文记载，几百万两赈灾款，并未用于赈济。”
“钱都在呢，本官也正在筹备此事。”江仪道：“一如丞相所言，单纯的赈济，解决不了实质问题，而代阳区域，蓄水堰塘极少，大型水库更是没有，这些钱，刚好可以用在灌溉工程上，修一些水库，以备后患。”
“搞工程，就得有民夫，灾民会抢着干，我们给吃住，发工钱，等水库修好，这灾情也早就没了。”
他话说完，柳长卿无法反驳，只能是不放心道：“我要点验府库。”
“随意。”江仪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抿了口茶后，便起身拱了拱手：“如无他事，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柳长卿动了动嘴角，还想叫住他说些什么，可又无法开口。
他们两个，一个少府令，九卿之一，一个丞相长史，都是高官了。
政见不同，办事方法更有着天差地别。
萧远对他们，那是人尽其才，都极为重用。
江仪贪不贪，若真论起来，不好说，某些可以拿的钱，他绝对不会手软，像是一些富商求他办事，重金送礼，能以权势顺手一帮，还没影响的话，他绝对会拿这钱。
可一旦涉及到大问题，就像赈灾款，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拿一文。
这叫精明，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第1100章 男耕女织
府库点验，核对查察，赈灾款项没有任何问题。
可柳长卿不放弃，或者说，他看不惯江仪，又在代阳停留了半月之久，最后实在查不到任何贪污情况，这才没办法，只能离开了这里。
而对于江仪用赈粮换取了数倍有余的糙米和麸皮，柳长卿自然是上书王廷，如实禀明了情况。
收到他的书信，萧远认真看过后，并没有做出任何批示，亦没有回复一个字。
简单点说，柳长卿的这道奏章，泥牛入海了。
代阳灾情严重，赈粮根本就不够，只能另寻他法，否则，就得眼睁睁看着很多人饿死。
江仪的这个变通，救活了整个灾区的难民，是对是错，已经无需定论了。
十多天后，幽州某县乡。
刘玉之正在视察民情，得知柳长卿将到，忙的焦头烂额的他无奈说道：“跟他说一声，本相这边，实在是走不开，无法亲自招待他，让他不要多想、心存芥蒂。另外，让州府官员全力配合巡察使。”
“是。”前来通知的官吏应了一声，又讨好般说道：“相国大人，您快走遍乡野了，该休息休息了，身体要紧啊……”
与此同时，柳长卿那边。
对于他敢往丞相身上查，杨昭是深感不解，同时忧虑满满，忍不住说道：“大人啊，你这前来幽州，丞相那边，会怎么想啊？”
明白他的意思，柳长卿笑呵呵道：“你放心，丞相忧国忧民，心中坦荡，不会在意这些事的，再说，咱们也是走个正常程序嘛。”
秦国满朝大臣中，柳长卿唯一敬重的人，恐怕就是刘玉之了，因为后者是真正的为国为民。
虽然打死柳长卿都不会相信，相国会贪污，但事情还是要办的，抵达幽州后，他仍然很是认真，明察暗访，结合公文宗卷，不过最后的结果，也可想而知。
幽州这边灾情很严重，但秦相亲自坐镇下，已经趋于稳定了，更有经济的调动和发展。
同年冬，柳长卿历时近六个月，巡视北方灾区，终于回都。
这次手持王剑，代天巡牧，查处了不少贪官，地方灾情，业已全部稳定。
对柳长卿，萧远自然是大加赞赏，升爵恩赐，还当着百官的面，赏了他不少东西。
为什么有这些赏赐，完全在于萧远上次将其贬到梅山，见其家中一贫如洗，堂堂公卿大臣，他的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而江仪和灾区一些地方要员，赈灾有力，也在政绩上添了很大一笔。
当然，这其中也有部分办事不利的，基本都被降职了。
眼下大雪飘飞，巍峨雄伟的秦王宫内，各处宫殿，早已覆盖了一层雪白，显得格外壮观。
朝议已过，萧远正站在殿门处，看着外面的雪白，身后，则是跟着文武百官。
如此雪景，他亦忍不住说道：“瑞雪兆丰年啊，来年必定是个好收成，希望万千子民，不要再受灾难之苦。”
“大王说的好啊……”
“华夏大地，饱经战乱，今在大王治下，子民们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国家也会越来越强……”
人们自然纷纷附和。
紧接着，太卜凑上前来，拱手弯腰道：“大王，凛冬一过，就要开春了，微臣建议，在春耕之前，大王与王后娘娘一同主持国家农祭，大王扶犁，王后当织，为天下子民做个表率。”
他话刚说完，就另有大臣凑了过来，表示附和道：“是啊大王，太卜大人言之有理啊，您乃我大秦君主，王后娘娘又母仪天下，正因天命所归，才更应该敬畏天地啊……”
随后，又是其他大臣附议，说什么的都有，简单点讲，就是想让君王和王后带个好头，做一次男耕女织的表率。
封建王朝下，士人和百姓都非常看重这些，萧远自然不会驳斥，便道：“可以，具体事宜，由太卜安排。”
“是，微臣领命。”太卜连忙深施一礼。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接下来的时间，在处理各项政务的同时，萧远也提出了地方粮仓储备的问题。
从上次旱灾的问题上，可以看出，天下百姓，平常虽然有吃的，但还远没有达到富足的地步，当然，这与连年的战乱有着直接关系。
战争年代下，大地被经常肆虐，即便平定了地方，想要恢复，也不是你一施政，就能马上达到效果的。
鉴于上次受灾，那些灾区近年来肯定是要免税的，在各地的粮仓储备上，萧远减除了上缴国库之数额，让各地方，都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提议，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不过最后，被刘玉之一句：民富则国强。一句话给顶回去了。
这个策略，就是让地方比之前更有钱一点，能充分的运转，一旦再出现什么小灾，和其他变故，当地可马上解决。
事情议定，这一天，下朝之后，萧远也去了陆云烟那里一趟。
王后寝宫。
萧远到的时候，陆云烟正和婢女风情坐在一起，边捣鼓边讨论着什么。
“大王。”见到他，风情连忙起身，施礼而退。
“啊，王兄来了。”陆云烟则是一喜，拉着他在身边坐下，尽管早已是夫妻，可还是习惯那么称呼。
看着她捣鼓的东西，萧远乐了：“你还真会织布啊？”
陆云烟可是出身王族，之前又是宣君，从小在宣王宫长大，怎么可能会这些，却是一本正经道：“我可以学嘛。”
萧远温柔摸了摸她的青丝，笑呵呵道：“其实不用的，农祭而已，你若不愿去，不去便是了。”
“那怎么行。”结果陆云烟急了：“农祭可是大事，关乎天下民生，君主和王后，岂能不认真对待，届时，当提前三日，沐浴更衣，斋戒静思，王兄要心存敬畏，愿我大秦风调雨顺。”
见她说的那么认真，萧远只得回到：“好好好，是大事，那你学会了吗？”
“当然，已经差不多了。”陆云烟眉眼弯弯。
“聪明伶俐。”看着妻子的贤德，萧远心情大好。
第1101章 小辫子
第二年春。
农祭举行的非常顺利，秦国文武百官齐齐到场，不仅有数不清的军队，整个现场，更是人山人海。
那种时代下，所有百姓，都非常看重这件事。
国君和王后，夫妻二人，祭告先农，代表了天下子民。
开国君主的威望是毋庸置疑的。
看着大王和王后，所有百姓都沸腾了。
农祭在庄重盛大中举行，至欢呼声中落幕。
这一天的朝议，萧远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灾区今年的雨水问题。
作为君主，他心心念念，自然希望国泰民安。
春雨，象征着大地的昌荣，更与秋收密切相关。
好在，丞相刘玉之马上就汇报了情况，灾区各地，今年雨水较好，大地已经过滋养，不妨碍耕种。
“好，好啊。”萧远忍不住连说了两句，又道：“灾区的免税政策照常进行，告诉百姓们，国家希望他们生活美满，全力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今岁所得收成，无论粮谷，国家分毫不取。”
刘玉之刚要应声，窦建章站了出来，“大王念及民生，体恤下情，可是否对百姓太过宽松了，纵观史籍，国家征缴赋税，乃为正道，今灾情早已稳定，免税一事，是否再作斟酌。”
“使民不再苦于生计，则利于国家。”刘玉之干净利落的反驳。
“这。”窦建章还想再说什么，萧远已是摆了摆道：“好了，此事不必再议，另外，通令各部，以后在某些工事建设上，需大量征调民夫时，要尽量避开农忙时节，不能耽误百姓的农时。”
“臣等遵命——”众臣齐齐施礼。
现在的天下，只余秦灵两国，不管是否有天灾，真论起来，各地百姓的生活，要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以前，百姓时不时都会被战争肆虐，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列国征伐下，场面是可想而知的。
有很多人都说他是暴君，可从天下来看，没有他攻灭数国，就仍然还是列国战乱的时代。
下朝之后，众臣三三两两出得王宫。
可刚下大殿外的百步台阶，许虎就快步走了过来，“陈大人留步。”
户部尚书陈怀明脚下一顿，见是许虎，忙施了一礼：“不知将军何事。”
“大王让你去书房一趟。”许虎言简意赅，说完也一抱拳，直接走了。
陈怀明愣了愣，连忙快步而去。
见此情形，不远处的官员皆小声议论了起来，有人说道：“看来，我等弹劾起到效果了。”
“哼，这一次，有他陈怀明受得了。”江仪冷笑了一声。
户部尚书，真正的实权大臣。
同样的，政敌也有不少。
王宫书房内。
陈怀明进来之后，自是跪地施礼：“参见大王。”
萧远坐在王案后，桌上有不少竹简，正在批阅奏章，并没有让他起来，更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手中毛笔依旧不停。
他的王威是可想而知的，他不应声，陈怀明哪敢起来，跪在下面，不由稍稍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萧远的脸色。
萧远还是没有理他，就那么晾着，批完奏章，又展开另一卷竹简。
如此情形，陈怀明慌了。
动了动嘴角，想试探性说什么，可又没敢。
随后便是暗暗思忖，心思百转。
不多时，他额头的冷汗已不知不觉间流了出来。
直到晾了他好一会儿，萧远才拿起一卷竹简，直接扔到了他身前，冷冷说道：“自己看吧。”
后者连忙拾起，将其展开。
竹简中，是弹劾他的奏章，说他身为公卿大臣，却行为不检，诸如此类，实在有辱斯文。
等他看完，萧远亦沉声问道：“可是属实？”
“大王，这，这。”陈怀明拿着竹简，一副慌了神的模样。
他的私生活如何，其实萧远并不太在意，在意的，也是他的才能。
陈怀明，原宣国大臣，在授任户部尚书的时候，还曾遭到过陆云烟的反对，说他德才只有其一。
可萧远却还是任了他要职。
事实证明，他的才能，处理户部，得心应手，面面俱到，乃不二人选。
本来，萧远是懒得过问这些的，可近段时间，弹劾他的奏章实在有点多，作为君主，他也不得不找其来谈一次话。
见其慌张模样，萧远心中已是明了，面上道：“陈大人，男人喜好酒色，这并没有什么，但作为秦国大臣，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免遭人诟病。”
“是，是，臣谨记。”陈怀明连连应声。
“堂堂公卿，行为不检点，传出去，好不好听！”
“不，不好听，臣知罪。”陈怀明抬起衣袖拭了拭额头冷汗，难免心惊胆颤。
“还不滚！”萧远面上故作大怒。
“是，是，大王息怒，微臣告退。”陈怀明慌忙伏地，这才颤巍巍起身，又施一礼。
等他离开书房，不由唉声叹气，可还没出王宫呢，风情又寻了过来，简单直接道：“陈大人，王后娘娘找你。”
“啊？”陈怀明懵了。
陆云烟找他，完全情理之中，这毕竟是以前的宣臣嘛。
等两人见面，陈怀明面上施礼，心中是暗暗叫苦。
“起来说话。”陆云烟眉头轻皱。
“是，谢娘娘。”陈怀明起身，躬身缩肩，站在下方，哪里敢去看她。
“弹劾一事，我已经听说了，刚才大王找你了？”陆云烟开门见山。
“是……是的。”
“怎么说？”
“训……训斥了臣一顿。”陈怀明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
“训斥你都是轻的！”陆云烟狠狠瞪了他一眼，美目含煞道：“丢人现眼！当初就不该让你任职户部！就该建议大王，把你调到地方！”
啊！？听到这话，陈怀明吓了一大跳，慌忙重新跪地，颤声说道：“娘娘息怒，臣已知错，今后，必当克己勤勉……”
多少人一生追求仕途，在地方大搞政绩，就是想升官，言之被贬，陈怀明哪能不慌。
可这件事，对弹劾，萧远在明面上，是夸奖了江仪，说他辛苦有功，暗地里，却是根本就没动陈怀明。
得知户部尚书依旧稳稳当当，江仪也不由感叹道：“君意难测啊……”
第1102章 凤冠
经过此事，陈怀明老实了不少，连青楼也再不敢去了。
同样的，他也明白，自己得罪人了。
某天下朝后，亦忍不住去拜访了一下姚廷玉。
得知他的到来，姚廷玉自然以礼相待，将其请入客厅饮茶。
两人原本都是宣臣，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了，待下人上茶，姚廷玉端起茶杯伸了伸手，笑呵呵道：“陈大人是因为弹劾一事吧。”
“姚公啊。”陈怀明先是叹了口气，接着愤然道：“你说这个江仪，巧言令色，无事生非，在王前告状，这不是恶意诬陷吗！”
能被称作公，不仅要德高望重，还得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姚廷玉自然当得起这个称呼。
他微微笑了笑，说道：“也怪你自己有把柄落在了别人手上，朝堂之上，树立的政敌太多啦，不必生气。”
“这怎么能不生气呢。”陈怀明道：“姚公可知，我被训的有多狼狈，这今后在仕途上，也是一个污点啊。”
“哎？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姚廷玉道：“好在，大王并未过多深究嘛。”
“是，还算有惊无险。”陈怀明一阵后怕，又气到：“不过此事，我记下了，别让他江仪有一天落在我手里。”
“你别胡来。”听他这么说，姚廷玉眉头暗皱：“犯君王大忌，若有党锢之争，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我又没有私结党羽，再说了，若真有大难，王后娘娘肯定会救的。”陈怀明道。
“你这个想法非常危险。”姚廷玉正色道：“是，娘娘是仁慈心软，见老臣受难，她肯定会管，但真的触怒了大王，谁也救不了的！”
说着，他又安抚道：“这件事，我看就算了吧，不必再计较。”
“这，姚公此言，如何心甘？”陈怀明急道。
“君子立世，无愧于心即可，只要忠君爱国，就不会有任何麻烦。我们的君上，是个明君啊，做个官，做个好官，大王就会保你，你看柳长卿，谁没弹劾过他，他得罪的人有多少？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明里暗里保护。”姚廷玉语重心长。
老家伙就是老家伙，就像一些官员，私下里会说什么宣系、秦系，可姚廷玉永远不会说这样的话。
“请茶吧。”
一番交谈，陈怀明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不少。
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又过一段时间，秦州城内，有大户家的少爷娶亲，可婚礼当天，却被青衣卫围住了整个府邸。
因为有人暗报，称新娘头戴凤冠，凤钗流苏，红锦长袍拖地，效仿秦王后出嫁时的装扮。
要知道，那是什么时代，平民百姓嫁娶，不可以王族礼仪，何况牵扯到了凤冠。
事情可大可小，真想搞事的话，是完全可以定其谋反之罪的。
此时此刻，大户府外，站满了青衣卫人员，一色的青色锦衣，脚下官靴，腰挂战剑。
百姓不知道青衣卫这个机构，因此早已报官，可等武卫府官兵赶到的时候，其中一人刚要上前询问，却被一名青衣卫人员一把推开：“青衣卫办案，不得插手！”
那官兵被推得一趔趄，可见这些人的装扮，领口官徽，脚下官靴，只能是咽了口唾沫，迫于无奈，一挥手，直接带着人走了。
眼见官兵来了就走，大户马上反应了过来，知道这些身穿锦衣者同样也是官，不由连忙上前，冲着领头一人，颤声说道：“这这这，各位官爷，老朽一向奉公守法，不知所犯何事啊……”
没人理他。
大户再次急道：“今日小儿大婚，还望各位官爷高抬贵手啊……”
说着话，亦连忙令下人取来了一些金银，就要奉上。
“别来这个。”领头的青衣卫人员将银子推了回去，冷冷说道：“事，就出在你儿娶妻上，你们的罪可大了！”
“什么？这，这……”大户还欲再说什么，杨昭已快步行来，亲自赶到了现场。
见到他，一众青衣卫人员齐齐抱拳弯腰：“大人。”
杨昭摆了摆手，于府门前站定，环视一周道：“情况如何？”
“已经查实，此间大户姓高，其子高少爷今日娶妻，新娘红锦凤钗，头戴凤冠，效仿王后娘娘。”头目回到。
“恩。”杨昭点了点头，基于情理道：“等婚典结束，请他们夫妻二人，到青衣卫问话，再作定论。”
“是！”头目领命。
另有人道：“这家人也真够胆大的，竟以王族之礼，头戴凤冠，以为自己是王后娘娘吗！”
这时候，那大户也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看出杨昭为统领，他连忙凑到近前，深施一礼道：“这位大人明鉴啊，小儿绝无冒犯君主之意，只是儿媳当初亲眼见到过王后娘娘出嫁，甚觉风华，因而……因而……”
理解他的意思，杨昭抬抬手打断了他：“我们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你儿子的婚典照常进行，至于此事，留后再办，你们这两天，也不可离开家门，随时等候传唤。”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大户手足无措。
杨昭并没有扰乱婚典，留守一些人员后，他也第一时间赶往了王宫，汇报此事。
等其进入王宫书房，见到萧远后，禀明事情，后者不由眉头大皱，不悦的说道：“人家大喜之日，你们干什么呢！”
“这……”杨昭咽了口唾沫：“民间女子，头戴凤冠，这对王后娘娘，实乃大不敬啊，微臣，微臣也不得不办啊……”
“行了！”萧远呵斥了一句，不耐烦的说道：“把你的人都撤了，别把人家喜事变成了悲事，你去找王后，让她解决。”
“这，是，微臣告退。”杨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萧远的脸色，深施一礼。
依礼制，王后乃一国正宫，母仪天下，女子之事，她都可以管。
让王后解决，也是最好的办法。
杨昭心里是有些七上八下的，等他求见之后，见到陆云烟，也恭恭敬敬将事情表述了一遍。
“你说什么？”陆云烟秀眉稍皱。
“臣，不知该定他们什么罪，特来请示娘娘。”杨昭道。
第1103章 嫁娶事件
“你们抓人了？”陆云烟反问。
“暂时没抓，不过都控制起来了。”杨昭如实回到。
“胡闹！”结果陆云烟大怒：“百姓嫁娶，大喜之事，犯了什么法！恩？”
没想到会被训，杨昭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可是娘娘，那新婚之女，竟敢头戴凤冠，红锦长袍拖地，效仿国后，实乃，实乃对娘娘的大不敬啊。”
“一派胡言。”陆云烟怒气不减：“女子嫁人，乃终身大事，自然希望自己穿的最美，竟被你们无端扰乱，坏了喜事，还不去给人家道歉！撤了你的人！”
“啊？这，娘娘三思啊……”杨昭不解。
“你还在等什么？”陆云烟脸色冷了下来。
见此，杨昭心中一惊，再不敢多言：“是，娘娘息怒，臣这就去办。”
本以为，这会是一个邀功的机会，若判个逆反，更是捡了个大功劳，可没想到，王后娘娘如此态度，杨昭心中也是暗暗叫苦。
陆云烟为什么生气，因为她自己也是女人，深知出嫁为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事，是能感同身受的。
而等杨昭施礼退下后，婢女风情亦忍不住道：“娘娘，杨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民间女子……”
“行了。”陆云烟打断了她，“你也是女子，若你嫁人，不希望自己美美的吗？这些，可以理解嘛。”
说完，她又含笑问道：“对了，有心仪的郎君吗？”
“没，没有……”提到这个，风情脸一红，“奴婢此生，只想侍奉娘娘身边。”
“这是什么胡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陆云烟半开玩笑道：“咱们风情，也是极美的姑娘，又知书达理，定会有个好夫家，怎么样，你是喜欢文官还是武将啊，若心仪军中将领，那八骁将之中，若有你钟意之人，本宫去和大王说。”
“别，别……娘娘取笑奴婢。”风情又羞又慌，脸色早已大红。
可别小看风情的身份，她可是秦王后身边的人，更是以前的宣国剑宗，风花雪月四婢女，宣君的近卫，哪有一个好惹的。
时至下午，高大户家。
一众青衣卫人员还在府门外。
院中的宾客，早已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更多的，则是坐立不安。
高大户更是急的团团转，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时不时的，都会凑上前去，跟青衣卫说着好话，可一直没人理他。
今日新娘，确实红锦长袍拖地，凤钗流苏，与当初陆云烟出嫁时的装扮无二，只是没了那份风华和气场，当然，也是很漂亮的。
就在场面极其不安的时候，杨昭赶了回来。
“大人，是否捉拿归案。”有人立即抱拳。
杨昭抬了抬手打住他，直接迈步走到了高大户面前，拱手作揖：“实在抱歉，职责所在，希望没有扰乱这喜事。”
陆云烟的命令，杨昭可不敢不听。
没想到他竟然会来道歉，高大户先是傻眼了，接着反应过来，连忙深施一礼，颤声说道：“大人折煞老朽啊……”
“好了。”杨昭也不过多废话，直接道：“王后娘娘说了，女子嫁人，乃终身大事，不予追究，你儿子的婚礼照常进行。”
说着话，他也转过身朝一众手下挥了挥手：“撤。”
青衣卫训练有素，极为严格，一声令下，众人直接离开了这里，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见状，高大户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忍不住跪伏于地，高声呼道：“谢王后娘娘大恩——”
此嫁娶之事，在秦王后的示意下，并没有深究，可在第二天的朝堂上，却被人重新提了起来。
第一个出列的，就是窦建章，他正色说道：“启禀大王，臣闻秦州城内，有大户少爷娶妻，可新婚女子，却凤冠霞帔，极尽华美，效国后之礼，此，实乃大逆不道！”
“没错。”廷尉魏长林紧跟着站了出来，“王后娘娘出嫁时的礼服，民间女子，岂能效仿，不管她是不是嫁人，都是僭越礼仪，实为逆反！当诛灭九族！”
听到这话，萧远眉头暗皱，面上语气平和道：“魏大人此言，是否太过严重了。”
“大王啊。”魏长林一本正经道：“民有民法，王族，有王族之礼，盖论于王后之尊，此民女，非严惩不可，以昭示天下。”
一个民间女子嫁娶事件，怎么可能搞到朝堂上，说白了，还是凤冠的原因，在他们这些大臣的眼里，有此言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时候，刘玉之站了出来，笑呵呵道：“我倒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俗话说的好，女为悦己者容嘛，何况嫁人之时，自是希望打扮的美一些，再者，娘娘那边，亦是没有深究的意思。”
“那是娘娘宽仁。”魏长林反驳。
刘玉之道：“我看，是娘娘贤德，知道那是她的子民，能够理解女子嫁人时的心情，这才是母仪天下的王后。”
“这。”魏长林被呛了一下，似乎无法驳斥刘玉之，只好又面向萧远，拱手急道：“大王！”
“好了。”萧远打断了他，稍稍不耐道：“女子嫁娶，德礼之事，本就王后所管，今，王后认为并无不妥，又何必再议。”
说完，他不等众臣再言语，已是岔开话题：“说说通州渠的事吧。”
工程浩大、历时数年的大河渠已经彻底完工，张景瑞业已回都，闻言立即站了出来，开始作详细汇报。
政事被提到了这里，窦建章等人再无法开口了。
结果这次朝议过后，第二天，陆云烟便找到了萧远，与其商量，得其首肯后，当即以秦王后手谕，昭告天下。
凡大秦女子，新婚之日，皆可凤冠霞帔，展绝美风华，但这仅作为女子嫁人时的礼服，平常不得穿戴。
这道王后令，掀起了极大风波，也直接让那些官员闭上了嘴。
小小事件，竟引起了王后的如此重视，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正如刘玉之所说，陆云烟是贤德的，这个秦王后是宽仁大度的，是足以母仪天下的。
第1104章 巡视军中
四月初，萧远去往秦州大营，视察军队。
今日之秦国，在最为注重军事的情况下，正规军的编制，一直定于最低八十万，亦有向一百二十万扩充的趋势。
因而，新兵不少。
萧远未穿王服，只一身锦衣，玉簪束发，在苏毅、彭双等高级将领的陪同下，边漫步边随处看着。
军营里，随处可见，一阵阵的士兵，在将领喊喝之下长戟齐刺。
近来虽然没有战事，但秦军将士的操练，是一直没有停过的，更是军纪严明。
不多时，一行人已来到校场附近。
刚好，这里正有两队近战步军在互相操练，其中一个小伙子表现极好，大有出类拔萃的感觉。
萧远见此，不由来了兴致，一指那小伙子道：“把那将士叫过来。”
身边有将领会意，立即前走几步，震声喊道：“薛定！”
“在！”那小伙子应了一声，快步跑来，单膝跪地，抱拳说道：“见过大王！诸位将军。”
“恩，薛定，好名字。”萧远点点头：“起来说话。”
“是！”薛定起身，小心翼翼的看了众人一眼，面前站着的，是大王，和苏帅，及一干高级将领，他自然摸不着头脑，心里难免七上八下的。
而他的相貌，算不上俊朗，但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阳光，亦是极为年轻。
将他打量过后，萧远没有过多废话，直接抽出了彭双的战剑，又以剑锋在苏毅腰间一挑，将其战剑出鞘，扔向了薛定：“接着！”
后者抬手握住剑柄，有些不知所措。
众将也都互相看看。
萧远则是笑呵呵道：“来，让本王看看，我们的将士，在战场搏杀的能力！”
听到这话，众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大惊失色，生怕萧远有失，苏毅更是连忙急道：“大王，这……”
“无妨。”萧远打断了他，取下秦王剑交给苏毅，又紧了紧锦带，这才摆开架势，“你们都退后，给我俩留点地方。”
众将满脸担忧，可君上有令，他们又不敢不听，只能是纷纷后退，让出了地方，彭双则是忍不住朝那小伙子道：“你小子，可别伤着大王，听到没有！”
“别听他的。”萧远含笑道：“就当操练，但也要用尽全力。”
“是！”薛定领命，也当即双手握剑，拉开了架势，正色对待。
萧远率先发动攻势，身形一动，已冲步上前，战剑猛劈。
当啷一声，剑锋相撞，两人同时用力，一震而开，随后又打在了一起。
与其相斗，萧远用的都战场上的打法，意在看看这批新兵的素养。
两人又拼了十几招，猛击之下，薛定踉跄后退，跌倒在地，与此同时，萧远的剑锋也指在了他脖颈前。
众将见状，提着的心顿时落了回来，纷纷暗出了一口长气。
萧远一收剑，薛定当即爬了起来，单膝跪地：“大王神武！”
“好小子！肯定让着本王了。”萧远爽朗一笑，伸手拉起了他，用拳头砸了砸他胸口盔甲：“好样的！今年多大了。”
“回大王，属下今年刚好十七岁整。”薛定道。
“十七岁，我秦国的好儿郎啊！”萧远感叹了一声，将手中战剑扔还给了彭双，再次朝薛定点了点头，对这士兵，甚为满意：“你去吧。”
“是！”薛定一抱拳，接着恭敬将战剑交还苏毅，施礼离开了。
等其走后，一众将领也都围了上来，聚在萧远身后，苏毅还有些后怕的说道：“大王啊，您乃一国之君，怎可如此啊。”
“好了好了。”萧远笑笑，看了眼一圈将领道：“咱们这些老兄弟，出生入死，一路征战，硬打到了今天，不容易啊。”
“大王……”回想跟随君上的戎马生涯，众将不由一阵感触。
接下来，萧远又巡视了一下军营其他地方，路上，也状似随意道：“刚才那个叫薛定的小伙子，是新兵吧？”
“是的大王，正属第三军将士。”宁战回到。
“新兵有如此武艺，不错。”萧远很是看好。
听到这话，宁战也立即说道：“薛定这个小子，末将印象可深的很，年前军中演武，就出类拔萃，一个新兵，却有极高的军事素养。”
“恩，这样的将士，值得培养，你有时间了，就考究一下他的兵法，看他是否有过人之处。”萧远道。
“是，末将记下了。”
这时候，苏毅开始说道：“大王，现在我军将士，在八十万左右，虽军力强盛，但臣还有一个建议。”
“你说。”萧远看了他一眼。
苏毅正色道：“从这八十万将士中，挑选尖子兵，组成一支精锐之师，是为国之利器。”
“此精锐之师，即便普通士卒，也要能开硬弓，身着盔甲，腰挂战剑，背箭壶，置戈其上，赢数日之粮，日趋百里，遇敌而战。”
如此负重，日行百里，急行军后马上就能加入战斗，还必须能开硬弓，那时候的硬弓，对臂力的要求，是极高的，这跟特种部队有什么区别，更让萧远想起了前世的魏武卒。
没等他说话，苏毅已是又道：“有此精锐之师，可随意穿插战场，出其不意，在对灵国的战争中，可为大战场奠定一定胜机。”
“恩……”萧远眼中闪过了一道幽光，思虑之后，果断说道：“此方案可行，不日，本王即下达军令，在精锐之师的基础上，这批将士的军饷，普通士卒，要比低层军官，军官，则比将官。”
“大王英明！”苏毅弯腰一抱拳。
当天晚上，明月当空。
萧远巡视军营后，下令犒赏三军，露天盛宴上，开始与下面的将士们把酒言欢。
这样一个开国君主，常年身在军旅，带领众将，南征北战，打下了如今的江山，他在秦军将士的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是神一般的存在。
各部将领更是如此，他们这些人，可以说，当初都是萧远手下的兵，一路追随，升到了现在，心里是只认萧远的。
毫不夸张的说，随便点出一个将领，萧远就是让他砍了他自己的脑袋，其都不会犹豫。
第1105章 灵军灭外敌
三日后，萧远最高王令传达军中，组建精锐之师被提上了日程，命名为虎贲军。
虎贲，军中翘楚者，勇士也。
这件事，在军中引起的反响是非常大的，因为这支部队的基础是普通士兵无法相比的，不仅仅是军饷问题，在房屋良田上，更有着多种福利。
能进入虎贲军，亦为将士之荣耀。
因此，报名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尤其新兵，几乎全部参加。
可在负重急行军，日趋百里，立即投入战斗这一项上，就筛选掉了太多的人，接下来又是其他综合考核，层层之下，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已经无需多说。
它不仅是一支精锐，更是秦师中的王牌。
时间一天天过去，虎贲军的最终人数，也被确定为三万人，属君主直接调遣，随后，萧远点名彭双，让他负责练兵，训练将士们的作战能力，和战场的协调与配合。
同年秋，潜伏细作传回消息，东胡部落，屡屡侵犯灵国边境，灵王大怒，正调兵遣将，欲彻底消灭东部外族。
这可是一件大事，萧远阅过情报，那一瞬间，是冒出了不少想法的。
胡人可不是那种乌合之众，而是已经具备国家规模，曾臣服灵军，可同样的，也有过多次的出尔反尔。
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掠夺村庄，袭击边境。
灵军一旦镇压，他们打不过之后，又会很快服软，而由于东胡部落的复杂性，首领众多，有主战派、主和派，因而，反复无常的情况时有发生。
这一次，灵王也是被彻底激怒了，不再与其小打小闹，而是以步朔为将，调兵二十余万，大有一鼓作气，彻底消除东患之决心。
鉴于此事，秦国这边是必定要展开激烈讨论的。
次日早朝。
巍峨雄伟的秦王宫内，禁军林立，朝议大殿外的百步台阶上，百官正欲上朝。
人们身穿官服，三三两两行往大殿，可今天明显与以往不同，因为出现了许多的军中将领。
徐荣同样戴着官帽，两边有红色丝带，他微抖了抖袖口，朝着贾攸拱手笑呵呵道：“贾大人。”
他与贾攸关系好，后者还礼之后，看了看左右，低声问道：“怎么高级将领都入朝了，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这个，我也不知啊，只是收到了王令。”徐荣如实道。
“哦……”贾攸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又一笑道：“走吧。”
今日这么多将军，众臣少不了议论，窃窃私语中，进入朝议大殿，随后分左右各站班列。
不多时，侍从开始高声大喊：“大王到~~~~”
随着话声，萧远身穿王服，头戴王冕，额前九串玉珠，腰挂秦王剑，迈步朝王座而去。
众臣亦齐齐跪伏于地：“臣等参见大王，我王万年——”
“众卿平身。”萧远一挥手，于王位落座。
“谢大王——”人们再次齐呼，刚直起身子站好，萧远已是开门见山，将灵国战事说了一遍。
听闻此事，众臣先是愣了愣，接着，就有将领喜形于色，出列抱拳道：“大王，这是好事啊！如今灵国欲与东胡交战，若战事一起，我国突然出兵，即可与胡人呈东西夹击之势啊。”
“是啊大王。”另有文官站了出来：“东胡虽然不可能战胜灵国，但多少能牵制灵军兵力，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机会啊。”
这样的想法，确实是萧远看完情报时的第一念头，可很快，就被他在脑海中否决了。
如果东胡部落有那个实力，他并不介意趁此灭灵，关乎天下大业，他是不会犹豫的，可关键是，灵军只出动了二十万，且不出意外的话，半年之内，绝对能消灭东胡。
半年的时间，秦军是打不进灵国的，届时，将又陷入苦战，进退维谷。
也就是说，会发动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空耗钱粮，且于大一统不利。
现在的萧远，是并不想和灵国打胶着战的，在战略计划上，是打算积蓄最终力量，拉到最后决战，一战而天下平。
基于这个基础，首先要考虑的，是出兵能不能攻占灵国。
毫无疑问，灵军有七八十万，调六十万守边，就非短期可图。
对于两人的说辞，萧远并没有作出太多回应，而是扫了眼其他众臣。
见状，苏毅站了出来，稍稍沉吟道：“臣以为，现在攻灵，并非最佳时机，但打，是可以打的，不过我们得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他的意思也很明白了，灵军平定东胡，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于己方而言，更算不上什么大机会，攻灵的话，还是得拼国力。
可现在双方国力，是不相上下的，军事上，也是没有必胜把握的。
他话说完，王肃跟着站了出来，说道：“臣不赞同攻灵，首先，在道义上，灵军是在消除外患，我们师出无名，其此，这场战争一旦发动，是有极大的可能，形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随后，上官文若表示附和道：“王大人言之有理，臣也以为，这并不是什么绝佳机会，在战略构想上，我国还是应该持续蓄力，如挽弓待发，只有将弓弦拉满，才能一击毙命！而现在，我国的这张弓，还是半满状态。”
他的比喻非常恰当，也说出了萧远心中的想法，其他将领忍不住互相看了看，彭双道：“大王，晚打不如早打！管它是不是个机会，早点把灵国灭了，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是啊大王……”宁战等人跟着附和。
众将跟随萧远，都希望沙场建功，更希望平定天下，萧远早点称帝，做这开国功臣，战心如此，乃情理之中。
萧远闻言，微微笑了笑，心平气和道：“与灵国一战，非一时之争，不能心浮气躁，其实本王的想法，也是不宜出兵的。”
听到这话，一直没发言的贾攸站了出来：“大王，臣以为，灵国此事，其实于我国而言，同样也是一次消灭异族、彻底杜绝外患的机会。”
“你是说，西戎？”萧远马上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第1106章 同时
北狄和南蛮，目前是臣服状态的，一直求于和平，唯一的隐患，就是西戎了。
每逢中原大战，西戎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动作，要么趁势进攻，要么侵扰你一波。
且秦人与西戎的仇恨，已经有一百多年了，是化解不开的，尤其是北岭一带，曾被数次占领、烧杀抢掠。
而北岭，将军故里。
如今庙堂所站的高级将领中，可有不少出自那里，听到这话，众将的注意力直接就被转了过来。
张大山跨步出列，抱拳震声道：“大王！西戎不灭，永无宁日！臣赞同贾大人绝患之策！”
“没错！那西戎贼子，入侵中原之心从未消减！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王早该将其彻底铲平！”宁战跟着站了出来。
“臣请战！”紧接着，就是众将跨步出列，齐齐抱拳。
军中将领，都是萧远的老部下，一身战功硬打上来，身上血性可见。
他们穿着上朝的官服，说干就要干，看着这一幕，一众文官不由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互相看看。
萧远则是向下稍稍压了压手：“诸将战心，本王已知，先回本列。”
“诺！”众将再一抱拳，各回了自己的位置。
在对待北狄和南蛮的政策上，萧远是采取的半怀柔手段，西戎那边，其实也是准备等最后收拾的，不过今日贾攸的提议，却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灵国在剿灭东胡，秦国这边，或许也可趁着这个时间，把西部彻底平定。
他眼神微眯，思虑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看向贾攸道：“此事可虑，贾大人你接着说。”
“是。”贾攸应了一声，正色说道：“若大王决议出兵西戎，那臣以为，当不再是以往的称霸形势，而是发动彻底的灭国战争。”
什么是称霸形势，简单点说，就是获得战争的胜利，获得其他政权的臣服，对方打不过求和，战争也就结束了。
可灭国战争，并不是一句话的事，西戎地区可是非常广大的，它并不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平原，各个部落之间，也是有群山阻隔，虽然没有中原雄关城池，但险恶要道同样很多。
当时的交通可不同现在，也有着许多其它的限制，使得军事力量无法完全发挥它的作用。
尤其粮道，乃重中之重，有了后勤物资保障，才能进行持续的战争输出。
因此，刘玉之忍不住出列道：“动用大规模兵力，消灭西戎王，并非一件易事，特别是粮草补给，入他国作战，我将士地理不熟，多有被劫风险。以臣之见，还是将其打臣服为上，让其不敢再生异心即可。”
“相国此言差矣。”苏毅接道：“要想彻底消除外患，唯有歼灭。东胡如何，臣服灵国多少次了，又出尔反尔多少次了，异族外敌，是不会讲什么信义的，该入侵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入侵，纵观史籍，更是如此。”
说完，他又面向萧远，拱手说道：“大王，臣也赞同贾大人先灭西戎之策，只有消除了这个隐患，我们后方百姓，才能睡的安安稳稳，届时，我国才能没有任何顾虑，举全国之兵，一战定灵。”
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趁着现在把西戎搞定，到时候天下之争，秦灵决战，西戎说不得又要背后发难，趁火打劫。
对此，萧远无有异议，上官文若也跟着站了出来，说道：“灵国灭胡，我们灭西戎，使华夏大地彻底安稳，再决定天下归属，此乃良策，亦为民族之福。”
“恩……”萧远点了点头，谋士统帅，乃至将领，都意见一致，他亦不再犹豫，当即拍板，决定了出兵西戎的意见。
朝堂一场辩论，从无利的出兵灵国转为了消灭隐患，见大王已经敲定，刘玉之不再多言，不过阎明却站了出来，试探性道：“西戎虽地域不小，但却半游牧，人烟稀少，以臣之见，可调川蜀部队，即可平定。”
“不妥。”哪知萧远却直接否决了他的提议，说道：“还是从秦州大营调军吧，对西戎之战，我军必定士气高涨，往日仇恨，会化为愤怒，愤怒，即是一股威势。”
老秦人跟西戎是有世仇的，当初收复十二城的时候，多少年轻儿郎参军，热血沸腾！这士气，是无限高的。
听他这么说，阎明施礼退回班列，苏毅等将领则是齐声说道：“大王英明——”
灵国欲剿灭东胡，萧远决定同时灭掉西戎，永绝后患，使华夏大地更趋向于大一统，再与灵王一争天下。
他的这个决定，灵国方面并不知道，不过在灵王心里，无疑是有些担心的，担心萧远会趁此向自己用兵。
在秦国这边散朝的时候，几乎在同时，灵王宫书房内，灵王正在召见谋士程平。
他的脸上有着一丝忧虑，开门见山道：“消灭东胡，我军是有绝对信心的，但唯一的顾虑，还在于秦国那边啊。”
程平当然能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道：“就算秦王攻灵，也并不见利，以萧贼的战略眼光，不一定会仓促出兵，但为了以防万一，微臣建议，大王最好还是约见一下他，言明要害之处。”
“何为要害？”
“西戎和东胡，可都是中原的隐患啊……”程平点到即止。
“恩……”灵王稍稍皱眉，沉吟了起来。
十多天后。
就在萧远作战前部署，准备先传书秦关守军杨恒，再调度大军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封灵王的亲笔书信。
此信内容简单，希望能与萧远鹿台一会。
鹿台，秦灵交界之处。
看完此信，萧远先是认真考虑了一番，接着展开一张帛书，提笔复了一信，答应了灵王的邀请。
天下诸侯，割据地方，分裂山河，连年征伐，如今，只剩他们二王了。
复信之后，萧远第二天，就让梁原安排了一下，他自己则是去了一趟沐怜影那里。
刚到其寝宫，还没进去呢，就在外面碰到了背着小药箱的锦鲤。
见到这姑娘，萧远顿感诧异：“你怎么来了？”
第1107章 前往鹿台
“我现在可是太医。”锦鲤反倒不乐意了。
她穿着量身打造的太医院官服，腰间系着小官带，窈窕的不行，显得别样清秀。
萧远闻言，下意识问道：“可是王妃有疾？”
“恩……”锦鲤歪着小脑袋故意看着萧远，就在其略感紧张的时候，她又嘻嘻一笑：“当然没有，不过嘛……”
“如何？”萧远追问。
“要恭喜你啦！”锦鲤还是那么俏皮。
“啊？”萧远一愣，有点发懵。
“秦王笨蛋，要做父亲啦！”锦鲤自替他高兴，性格如此，因而言语之间，也并有顾忌那么多。
“真……真的吗？”对小锦鲤，萧远当然不会在意，听闻这消息，也难免激动。
激动之后，亦抬脚就要进入寝宫。
可锦鲤却慌忙拉住了他衣袖，“等等等等等等。”
“干嘛？”萧远不解，满脸狐疑的盯着她。
一个君王，是不可能有朋友的，可他和锦鲤，却有一种久违的朋友感觉。
“嘿嘿。”锦鲤奸笑了笑，腆着小脸道：“那个，这么大的喜讯，你身为君主，是不是，是不是该赏点小钱啊……”
“你这小财迷！”萧远故作大怒：“掉钱眼里去了吧！”
“你懂什么，有了钱，就可以买好多好多的东西。”她说着话，还张着小手比划着：“我可以买这么大一个宅子，雇佣好多仆人，回到家，就有婢女帮我松肩……”
“行了行了。”萧远赶紧打住，又好气又好笑：“给，我给还不行吗。”
“嘿嘿，谢谢大王。”锦鲤一施礼，背着小药箱，心满意足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萧远无奈摇了摇头，继而快步走向沐怜影寝宫。
刚到殿门口，两边的宫女已齐齐施礼：“大王。”
“都免礼。”萧远脚步不停。
房间内，沐怜影正坐在圆桌前，与贴身婢女说着什么。
见到萧远，婢女连忙起身，跪地说道：“恭喜大王。”
“好，都有赏，你先退下。”萧远心情大好，哪会吝啬。
“诺。”婢女喜形于色。
等其走后，萧远也握着沐怜影的小手，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怜影。”
“嗯？”
他轻搂着她，诉说着情话。
但沐怜影性格偏冷，虽然心都快融化了，可很多时候，都不会回应他，只脸色红红，幸福满满。
夜晚，萧远自然在这里下榻。
身边这么一个大美人，淡淡清香，软香温玉中，谁能受得了。
温柔缠绵的热吻中，他的贼手早已不老实，可刚要有下一步动作，沐怜影却推开了他。
“不要，有孩子了……”她小声拒绝，声音几不可闻。
萧远一阵尴尬，试探性道：“才怀孕，应该，应该可以的吧？”
“你不准胡来！”哪知沐怜影却紧张的不行。
“这，好吧。”萧远无奈，还想挑逗她，在胸前那完美柔软上流连，可却又被沐怜影拍掉了贼手。
第二天上午，他的精神不是太好，刚到书房，梁原已前来汇报，施礼说道：“大王，都准备好了。”
“恩。”萧远点了点头，由衷感叹道：“天下间，只两位王爵了，灵王的邀请，本王不好拒绝啊。”
听他这么说，梁原动了动嘴角，忍不住道：“大王，灵王这个老狐狸，一向奸险，若其居心叵测，只带这些护卫的话，多有不妥啊。”
“你放心，在鹿台，灵王做不了任何事，我们也是一样。”萧远道：“时间不早了，稍后就起行吧。”
“这，是。”梁原施礼而退。
此行，萧远带的人并不多，只许虎梁原，和一些都卫营的精锐，每人都有一匹马儿，因此赶路很快，仅数日工夫，已快抵达目的地。
临湖县，因县城附近，有一个极大的湖泊，山明水秀，故而得名。
此县在秦国治下，不过再往东走，就是鹿台了。
现在距离与会的时间尚早，萧远抵达临湖后，便准备在这里歇息两晚。
眼下正值上午时分，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多有附近乡村到城里赶集的。
城门处有军兵盘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搞得很严。
百姓正在排队入城，不多时，轮到萧远他们，可见他们个个牵着战马，军兵顿时起疑，忍不住凝声说道：“这么多马，你们是干什么的？”
“啊，出来游玩而已。”萧远平和的回了一句，他一身锦衣，玉簪束发，公子哥打扮，许虎和梁原，同样便装，看上去就像是他的随从。
“游玩？”军兵明显不信，瞥了眼萧远后，又将目光扫向了许虎，盯着他肩上的包袱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说着话，就要上前摘下包袱。
可他右手刚伸，许虎已是拍手将其打开，同时震声喝道：“大胆！”
好嘛！一个小小的平民，竟敢说自己大胆，军兵闻言，鼻子都差点气歪了，也立即大怒道：“我看谁大胆！来人呐！”
随着他的话声，附近甲士立动，齐围而来。
许虎见状，刚要发怒，萧远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面向那名盘问的军兵，笑呵呵道：“不要紧张，我这个下人，当过兵，性情粗鲁，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说着话，他也取下了许虎肩上的包袱，递向了军兵：“接受盘查，应该的，还请过目。”
“这！大……公子！”许虎一急，在这小兵面前，他的身份亮出来，恐怕能吓死对方。
萧远再次隐晦的瞪了他一眼，不愿多生事端，且军兵职责所在，并没有做错什么。
对方接过包袱，翻查之后，见里面都是一些衣服碎银之内的，这才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将包袱递回，又朝后摆了摆手。
身后甲士这才各回其位。
查看完行李，军兵又看向了萧远，“你们有身份文牒吗？”
“当然。”说着话，萧远亦朝梁原示意了一下。
后者从怀中掏出了一些文书，当然，这些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一番盘查，并无任何问题，军兵这才放行，同时叮嘱道：“城内街区，不准策马，违者重罚。”
“明白，多谢相告。”萧远仍旧笑呵呵的模样。
第1108章 黑店
进入县城之后，许虎还闷闷不乐道：“公子，刚才那城门守卫，竟敢对您无礼，真该好好教训一顿。”
“行了，人家又不知道我们是谁。”萧远笑道：“你这个大将军的脾气，是该改改了，别忘了，我们现在都是普通的百姓。”
“哦……”许虎闷闷的挠了挠脑袋。
牵着马儿行走街市，不多时，众人已来到一家客栈前。
刚好，萧远有些累了，抬头看看招牌后，便道：“这家店看起来不错，就在这里歇脚吧。”
“是。”梁原应了一声，开始大声喊道：“小二，小二……”
“唉，来咯——”店小二一溜小跑奔了过来，笑容满面道：“哟，几位客官远道而来吧，是住店还是吃饭啊？”
“还有上房吗？”梁原言简意赅。
“有的，有的。”
“那就开几间房，将马儿喂好。”
“得勒，客官里面请……”
在这家客栈住下后，因连日赶路，萧远多少有些疲惫，今日便不打算再出去。
房间内，梁原为他倒了一杯茶，试探性道：“公子，咱们要不要通知一下临湖县令啊。”
“通知他干嘛？”萧远随口说道：“他知道了，又要忙前忙后，无甚意义。”
夜晚，众人在客栈下榻，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后，萧远让都卫营精锐留在了客栈，他则和许虎梁原随便出去逛了逛。
临湖是县城，街市还是比较不错的，算不上热闹，也算不上萧条，平平常常。
逛至某处街道，见旁边有一间茶铺，许虎不由说道：“公子，逛了这么久，要不坐下喝口茶吧。”
“也好。”萧远点了点头，招呼两人坐下后，也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四周，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按理说，这间茶铺在这个位置，从商业角度上看，生意应该是比较不错的，且是这个时间点，可店内却并无一个客人。
他刚察觉到这个情况，店小二已迎了过来，在三人桌前擦了擦桌面，腆着笑脸道：“三位客官需要点什么，咱们店里的茶水……”
“来一壶凉茶吧。”萧远打断了他。
“得勒，客官稍等，马上就好。”店小二应声而去。
这时候，梁原也发觉了一点不正常，忍不住低声道：“公子，这旁边的其他店铺都有生意，可这里怎的空无一人，有些奇怪啊。”
听到这话，许虎顿生警觉，萧远见状，示意他不必紧张，笑呵呵道：“是有些奇怪，不过做生意嘛，时好时坏也是正常的，不必太多疑。”
可话虽如此，等茶水上来后，梁原还是警惕的测了测毒。
三人只是暂时歇脚，等饮过茶后，自然准备起身结账。
店小二凑了过来，肩搭抹布，笑呵呵道：“三位客官对茶水可还满意，一共三十两银子。”
“你说什么？”刚刚起身的萧远眉头一皱。
“呵呵，三位点了一壶凉茶，整好三十两银子。”店小二重复了一遍。
这下大家都听清了，这只是路边的茶摊，说白了，正常价格，一两枚钱一碗，一壶也值不了半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什么概念，就是去秦州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大吃一顿，摆满一桌，他也要不了这个数。
毫无疑问，明显的宰客，而且还宰的过分至极！
许虎是再忍不住，当场拍案而起：“你他娘的抢钱呢！”
听到这话，刚刚还笑呵呵的店小二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站直身子道：“客官这是什么话，我们开门做生意，以诚信为本，凉茶的价格就是三十两银子，你们喝不起就不要喝嘛，现在已经喝了，莫不是要赖账不成。”
“你！”许虎勃然大怒，刚要有所动作，萧远却拦住了他，看着店小二笑呵呵道：“小二啊，我说你这里怎么空无一人，如此诚信为本，怪不得无人敢光顾啊，此，可并非生意长久之道。”
“不劳客官费心，我们只做过路人的生意。”店小二理直气壮，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专宰外来客。
“原来如此。”萧远点了点头，又朝许虎稍稍示意道：“三十两银子给他。”
“什么？公子！这！”许虎一脸的不可思议，急声说道：“此乃黑店，纯属讹诈，之前定是害了不少过路人，公子明鉴啊。”
“把钱给他，拆了他的店就是了。”萧远心平气和。
这下许虎反应了过来，当场一喜，抱拳震声道：“诺！”
随后，转过身来，单臂一伸，一把揪住了店小二的脖领子，右手重拳已握。
上将威势下，一个店小二，怎么可能反抗得了，被单手提的脚尖离地，也顿时尖叫连连：“你想干什么！来人啊！快来人啊——”
“我打不死你这个小贼！”他一嗓子刚嚎出来，许虎重拳已落，猛的砸在了其面门之上。
噗的一声，店小二口鼻喷血，直感眼冒金星，受力之下，身子倒飞而出，砸倒一片桌椅，摔落远处，直接昏死了过去。
而他之前的尖叫，也惊动了茶铺里的其他黑家，三名大汉，两人手持棍棒，一人摸了一把菜刀，齐齐冲出，见店小二昏迷倒地，现场一片狼藉，提菜刀的大汉也一指许虎，恼羞成怒道：“好小子！竟敢砸我的店！今天不拿个几百两出来，爷爷饶不了你！”
见对方有刀在手，梁原出于本能，瞬间护在了萧远身侧。
许虎则是没有废话，直接一手提起了一张桌子，单臂一挥，朝其猛砸了过去。
木制方桌，还是比较厚实沉重的，在他一挥之下，力道十足，对方哪里来得及反应，只听哗啦一声，桌椅散架翻倒，夹杂着三人吃痛的惨嚎。
仅此一击，已经让三人没了反抗的余地，纷纷躺在地上哀嚎不已，菜刀木棍，也早就掉落一旁。
紧接着，许虎一手提着一张方桌，开始强拆起了茶铺。
上将之勇，千斤之力下，小茶铺哪里经得起这震荡，到处都是桌椅碎裂，木屑横飞。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黑店毁于一旦，那摸菜刀的大汉忍着伤痛，凶狠大叫道：“等着！你们给老子等着！”
第1109章 临湖县令
如此叫嚣，许虎还欲拿人再打，可萧远却叫住了他：“行了。”
“是。”许虎应了一声，扔掉手中板凳，还不忘瞪了那汉子一眼，这才回到萧远身边。
这家黑店，就好比一瓶矿泉水要五百块钱，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喝了，喝了就得给钱，不给就不让你走。宰客之极，且明目张胆。
估计有不少过路人曾在这里吃了大亏，外来客嘛，人生地不熟，多半都是自认倒霉，不了了之。
这样的店，拆了都是轻的。
此时此刻，门店被砸，动静自然早已引起了附近百姓的围观，不少人都聚在不远处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估计是之前有人报过官，就在萧远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五六名官兵却快步走来，领头的低级军官亦大声说着：“让开！统统让开！”
官兵分开围观人群，进入了场内，军官先是扫了眼遍地的狼藉，和躺在地上哀嚎的几人，接着看向萧远他们，冷声质问道：“怎么回事！？”
没等说话，黑店几人见官兵已到，那是纷纷悲叫了起来：
“官爷啊，他们吃茶不给茶钱，还砸了小店，将我们打成了这般模样……”
“官爷可要为小人作主啊……”
刚刚还凶狠扬言的菜刀大汉，现在却爬跪在地，可谓一把鼻涕一把泪，装的别提有多善良了。
见到这一幕，萧远乐了。
军官则是以凌厉眼神扫了过来，震声说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伤人，打砸店铺，实在目无王法！”
“你们临湖县的官府，都是只听一面之词吗。”萧远心平气和。
“当然不是。”军官果断说道：“涉及此案之人，该有详细调查，再做定论。”
说着话，他也一挥手道：“统统带走！”
随着他的命令，其余官兵齐动。
竟要带走大王，如此情形，梁原和许虎哪会愿意，刚要大怒，萧远却拦住了他们，“跟他们走吧。”
“这，公子！”
两人大急，萧远则是示意了一下，又朝军官道：“好意提醒一句，最好是将这茶铺的凉茶带走一些，免得到时候你又要跑回来一趟。”
“哦？是物证吗？”军官心中一动，想了想后，不再多言，朝一名官兵扬了扬头。
接着，黑店三人和萧远他们被官兵带走，围观人群出于看热闹的心理，也都纷纷跟在其后，那名店小二，则是被弄去医治了。
此城并不是很大，没过多久，一行人已来到县府。
双方进入大堂，堂外聚满百姓，大堂两侧，则是站有数名带刀侍卫。
临湖县令位于正上方的几案后，审理之前，已经向军官了解了部分情况，沉声问道：“堂下可是沈记茶铺的掌柜？”
“正是小人。”黑店三人皆跪在地上，由菜刀大汉诉说着：“小人本做着小本买卖，一直以来，都奉公守法，可谁知今日竟遇到了强盗，吃了店里的茶，不仅不给钱，更，更是砸了小人的店铺，小人与其理论，也反遭毒打，大人您看，小人身上的伤……”
“是啊大人，恳请您为我等作主啊……”其他二人亦纷纷哭诉。
县令眉头稍皱，先是瞥了眼鼻青脸肿的几人，接着将目光看向了萧远他们，冷声质问道：“是你等行凶？”
“我打的。”许虎当即回到。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连狡辩都没有，也直到这时，县令才发现他们三人根本就没跪，不由勃然大怒，一拍桌案：
“大胆！公堂之上，见到本官，安敢不跪！”
一个国君，一个虎侯，一个都卫营统领，真要跪了他，他还焉有命在。
许虎没有说话，只下意识看向了萧远，后者微微笑了笑，朝县令说道：“跪你就不必了，他当过兵，有功爵在身，县令大人公正审案即可。”
“恩？”县令稍露狐疑，不过转念一想，冒充有功之将士，可是杀头的大罪，便没再过多纠缠：“好，本官会很快查清军籍，若弄虚作假，尔等该知道后果。”
说着，他又道：“即便你是曾经有功的将士，可打砸别人的店铺，当街行凶，又该当何罪！”
“县令当知，此茶铺，是否正经生意人。”其实萧远他们随便一人亮出身份，这事就可以直接了结了，不过他想看看这县令是否与恶霸沆瀣一气。
而听到这话，临湖县令也是眉头一挑：“何意？”
萧远开门见山道：“今日街边歇脚，喝了碗凉茶，却被索要三十两银子，此乃事情起因。”
“什么！？”县令同样吃了一惊，又看向了茶铺掌柜：“一碗凉茶，三十两银子！？”
这时候，那汉子已经有些慌了，颤声解释道：“大人明鉴，小人茶铺内的凉茶，都是采用极品茶叶，三十两银子，也不过是糊口而已啊。”
县令又不是傻子，一个街边摊位，怎么可能，他没有过多废话，直接朝军官道：“你去，到沈记茶铺弄些凉茶来，看他所言是否属实。”
“卑职已将凉茶提前取来，经过查验，乃低劣茶叶，可饮用，请大人过目。”军官呈上了凉茶，还不忘看了萧远一眼。
凉茶被倒入了碗中，放于几案之上，县令先是端起来看了看，接着浅尝了一口，随后便是重重将碗放下，怒声说道：“大胆！这不过是街边一文钱一碗的茶水，欺本官无知吗！你这奸恶之徒，竟敢如此讹诈店客，索银三十两！真是岂有此理！”
“啊！？”跪地三人大惊失色，可仍旧在狡辩着。当时民众的法律意识普遍较低，在他们看来，开家黑店，客人喝了茶，他们要多少钱，对方就得给。
而听其诉说，县令则是怒气更盛：“住口！尔等奸徒！实在目无王法！根据《秦律疏议》，若商家无良，售卖有害之物，导致买家中毒，罚苦工一年，同时赎铜与病家，若导致买方死亡，处绞刑；若掺杂它物，以充实秤，骗取金银，仗四十；若强买强卖，查封收监，处以重刑！”
“你这种情况，比之强买强卖更甚！一文钱的东西，竟敢索要三十两白银！实乃真正的讹诈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