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相见(一)
“你替我看看,我的衣服可还整齐?头发乱不乱?”罗芷萱略有些紧张地低声道。
顾莞宁无奈地笑道:“你来了半个时辰,同样的话已经问了十遍了。放心吧!你的衣服整齐的很,头发一丝不乱,像往常一样甜美可爱。”
罗芷萱有些赧然:“我平日大大咧咧地,从不知道紧张是怎么回事。今天不知为何,从一大早起来,这一颗心就忐忑难安七上八下的。”
紧张就对了!
男女之间若无感情,自然会表现得落落大方分毫不差。一旦在意,就会患得患失大异往常。
她和太孙也是如此。
一到了彼此面前,和在外人面前总是不一样的。
顾莞宁正要笑着安抚罗芷萱几句,琳琅已经笑着来禀报:“殿下和傅公子来了。”
罗芷萱听到傅卓的名讳,心跳陡然加快。手脚都快不知往哪儿放了。全然没了平日的率性坦荡。
顾莞宁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知道了,请殿下和傅公子进正厅来。让所有人都退下,不得随意进来打扰。”
琳琅含笑应了。
过了片刻,太孙和傅卓进来了。
“殿下,”顾莞宁起身福了一福。
罗芷萱随着顾莞宁一起行礼,虽然目不斜视,依然能察觉到两道热切的视线一直尾随着自己,一张俏脸在不知不觉中发烫,然后浮起两朵红云。
傅卓看得目不转睛,舍不得眨眼。
太孙很自然地走上前来,拉起顾莞宁的手:“又没外人,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顾莞宁抿唇一笑,唇边小小的笑涡格外甜蜜。
然后,太孙又仔细地问道:“你一个人回来,还住得惯吗?昨天到今日都吃了什么……”
顾莞宁一一答了:“这里是我未出嫁前住的地方,哪里会住不惯。这两日祖母特意命厨房准备了我爱吃的鱼,清蒸红烧鱼汤什么都有……”
一旁的罗芷萱傅卓:“……”
喂喂喂,你们夫妻两个没忘了今天的正事吧!
每顿饭吃什么这种无聊的废话有什么可说的?!
太孙东问西问,总算是想起了今日的来意,瞥了傅卓一眼:“傅卓,你和罗小姐不便独处。我和阿宁到门口边站上一会儿。有什么话就快些说。”
傅卓精神一振:“劳烦殿下了。”
堂堂太孙和太孙妃为他们两个见面打掩护,委实是用心良苦。
……
顾莞宁和太孙去了门口边,两人站的极近,手拉着手偶偶私语。
傅卓既羡慕又心动,忍不住也往罗芷萱身边凑了过来:“罗妹妹……”
罗芷萱反射性地退后几步,迅速拉开距离,眼中满是提防:“有什么话就说,离这么近做什么。”
傅卓:“……”
罗芷萱看到傅卓哑然无奈的表情后,才惊觉自己反应过度,讪讪地笑着解释:“大哥常叮嘱我,要离所有心思不正的男子远一些。”
……心思不正的傅公子清了清嗓子,放柔声音:“我和别人当然不同。官媒已经去罗家提了亲,只等罗家点头,立刻就过定立下婚约。”
耍流氓,他是认真的……呸呸呸!他可没有占便宜的心思。
他只是情难自禁,想靠近她一些罢了。
罗芷萱定定神,轻声说道:“亲事未定,我们不宜太过亲近。请傅公子稍稍后退几步吧!”
傅公子委委屈屈地后退几步,眼角余光瞄到站在门口亲亲热热地小夫妻两个,感觉十分虐心。
没见面之前,罗芷萱心中忐忑难安,现在倒是镇定多了。
相反,原本信心满满的傅卓,现在却忐忑不安心神俱乱,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罗妹妹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罗芷萱:“……”
傅卓:“……”
其实一直在偷听的太孙太孙妃:“……”
傅卓一脸羞愧,俊脸满是懊恼:“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冒了这么一句出来。来之前,我想了很多话要和你说。可一见到你,我的脑子里就空白一片,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现在的他,看起来一定蠢不可及!
傅卓越说越觉得颓丧。
直到耳边响起罗芷萱轻快的笑声:“其实,我也一直很紧张。想见见你,见了面,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傅卓一颗躁动难安的心,顿时平息了几分。他深呼吸口气,冲罗芷萱笑了一笑:“罗妹妹,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
“你想问我,是否对你钟情,是否诚心待你。”
“你想问我,等日后我娶了你,会不会再牵挂别的女子。”
傅卓定定地看着罗芷萱,清朗的目光坚定而温柔:“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去年你到傅家来赴宴,我们在花园巧遇,我对你一见钟情。那个时候,我心里就暗暗下定了决心。这一生,我非你不娶!”
“不瞒你说,其实,祖父曾有意为我聘娶林家小姐。一个月前,祖父亲自将我叫到书房,和我说起此事。我对祖父剖白心意,祖父这才改变心意。”
“你若肯点头应允嫁给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我一定会全心待你。”
罗芷萱脸颊嫣红,眼中闪出熠熠光芒:“你说得都是真的?”
傅卓想也不想地说道:“当然是真的。我生平从不喜对谁发誓。因为话语轻飘无力,随时都可能反悔。我以后会用行动,让你看到我的心意。海枯石烂,矢志不渝。”
罗芷萱咬了咬红润的嘴唇,唇角扬起甜甜的弧度。
傅卓几乎醉倒在她甜美的笑容里,忍不住靠近一步,低声道:“罗妹妹,你愿意嫁给我吗?”
罗芷萱天性率直,不喜作伪,点点头道:“只要你待我,我自然也会一心对你。”
一旁看热闹的顾莞宁,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再无人比你更会说话。现在才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
太孙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人不可貌相。真没想到,傅卓竟这么会说话。”
傅卓才是天生情圣。
前世他对罗芷萱的痴情专情,也是有目共睹。
他们两个,今生能再次结为眷属,着实是一桩令人欣慰喜悦的幸事。
第四百一十九章 相见(二)
傅卓敞开心怀,一诉情衷。
罗芷萱也不是忸怩娇羞的性子,既是决定应了这门亲事,对傅卓的态度也亲热了几分。
不过,两人也没更多的时间说话了。
顾莞宁故意抬高音量笑着说道:“殿下,你已经来看过我了,就快些赶回宫吧!免得耽搁了下午的课业。”
太孙笑着点点头。
太孙今日趁着上书房午休的时间到侯府来探望新婚娇妻,传出去又是一桩令少年男女心生艳羡的美谈。
傅卓是太孙伴读,两人感情颇佳,时常同进同出。此次随着太孙同来定北侯府,也不会惹来太多瞩目。罗芷萱来定北侯府做客,就更稀松平常了。
至于两人在依柳院里“偶遇”,只能说是“凑巧”了!
太孙笑着招呼傅卓:“我们也该走了。”
傅卓应了一声,一双脚却像被粘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半步,目光在罗芷萱的俏脸上留念徘徊,声音又低又柔:“罗妹妹,我要走了。”
罗芷萱嗯了一声。
傅卓又道:“我回去之后,让官媒再到罗家来一回。等你父母点了头,我们两个就能早日定下亲事。”
罗芷萱又嗯了一声。
傅卓继续说道:“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安心地在闺阁里待着。等我们两个正式定了亲,就是未婚夫妻。到时候我厚着脸登门,想来罗伯父罗伯母也不会拒绝。”
罗芷萱继续嗯了一声。
傅卓还想再说下去:“罗妹妹……”
太孙终于忍无可忍,咳嗽一声道:“傅卓,再不走,我们两个今日去上书房就要迟到了!!!”
现在他终于能稍稍体会到别人看他和顾莞宁时的感觉了!
自己腻歪起来滋味挺美的,看别人腻歪怎么就这么膈应?!
顾莞宁看着太孙不是滋味的脸孔,对他的心思也猜到了几分,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
罗芷萱以为顾莞宁是在笑自己,俏脸顿时又嫣红了一片。
……
顾莞宁送太孙和傅卓出了依柳院,然后回转。
罗芷萱依旧红着脸坐在那儿,不知在想着什么,怔怔地没吭声。
顾莞宁暗暗好笑,故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后陡然出声:“罗姐姐!你在想什么?”
罗芷萱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站了起来。
待看到顾莞宁满是促狭的脸颊,罗芷萱才回过神来,嗔道:“你怎么悄无声息地就进来了,吓了我一跳。”
顾莞宁笑着调侃打趣:“哪里是我悄无声息。分明是你满腹心思,所以没听到我的脚步声罢了。”
两人嬉笑几句,然后言归正题。
“今日见了一面,你的心也该安定下来了吧!”顾莞宁低声笑道:“傅卓对你真是一片痴心。”
罗芷萱的眼中闪出羞涩喜悦的光芒,爽直地应道:“我也没料到他是真的喜欢我。我还以为,这门亲事是傅家先看中的。”
没想到,傅家原本相中的是林茹雪。
罗芷萱的亲爹是礼部尚书,林茹雪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兼太傅。论家世,罗家其实比林家差不了多少。
不过,罗家从罗尚书这一辈开始,才有了官职。林家却是正经的书香清贵门第,积累了数代的望族底蕴,罗家自是远远不及。
而且,林茹雪素有才名,在一众京城闺秀中也是佼佼者。罗芷萱当然也是出众的,就是这活泼爽朗的性子,在长辈们眼中,不及斯文内敛的林茹雪讨喜。
只是,林茹雪有再多优点,也及不上傅卓对罗芷萱的倾心。
顾莞宁笑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傅卓既是一片诚心要求娶你,以后一定会全心待你,你也不必患得患失了。”
罗芷萱先是点点头,然后忍不住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很了解傅卓似的。”
她当然了解。
前世罗芷萱病故之后,傅卓终生未再续娶。一片痴情,谁人不知?
顾莞宁随口笑道:“傅卓自少时起就做了殿下伴读,两人朝夕相伴数年,殿下对他的性情脾气再熟悉不过,在我面前夸赞过他数回。”
罗芷萱不疑有他,笑着追问:“殿下都夸过他什么?”
顾莞宁笑着瞄了她一眼:“我若是如实说来,只怕你又要说我很了解他似的,一个人在那儿拈酸吃醋,我可吃不消。”
罗芷萱娇羞地捶了顾莞宁一把。
……顾莞宁差点被捶得岔了气,用力咳了几声。
罗芷萱从小力气就大。刚才一时情急,出手也没了轻重。
“对不起,”罗芷萱见顾莞宁俏脸涨得通红,既尴尬又不好意思:“刚才我太过用力了。”
顾莞宁缓过劲来,定定神笑道:“好在你刚才在傅卓面前没露出这一面,不然,只怕他真是要被你吓跑了。”
罗芷萱故作不在意地应道:“他若是这么不经吓,想来也不是真的在意我。吓跑了也不可惜。”
就嘴硬吧!
顾莞宁嘘了她一声。
罗芷萱清了清嗓子,老实承认:“这么好的夫婿,其实跑了还是有一点点可惜的。还是留着,日后我再慢慢祸害他好了。”
顾莞宁被逗得笑弯了腰。
罗芷萱害羞不到片刻,就跟着咧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轻轻叹了口气。
顾莞宁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思,轻声问道:“是不是想起罗大哥了?”
罗芷萱点点头:“嗯,我的亲事有了着落,一想到大哥还是形影单只,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见顾莞宁神色间没什么异样,罗芷萱也就打开了话匣子:“他一张口就说要为杨表姐守三年,我娘劝了他几回,他嫌我娘啰嗦絮叨,每天住在刑部衙门那边,极少回来。我快有一个月没见过他了。”
“我现在不敢在我娘面前提起大哥,没说两句,我娘就要抹眼泪。”
说到这儿,罗芷萱长长地叹息一声。
顾莞宁不便多劝,只笑着安抚:“等你定了亲事,罗伯父和罗伯母的心事就去了一桩。日后再慢慢为罗大哥挑一门合意的亲事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
罗芷萱打起精神应了一声,很快便扯开话题。
……
第四百二十章 亲事
傅卓的动作果然利索。
第二天,傅家再次请了官媒登了罗家的门。
罗尚书罗夫人已经问明罗芷萱的心意,对傅家这门亲事着实满意,也未再拖延,当即点了头。
傅罗两家亲事定下的消息,也迅速传开。
罗霆听到此事后,也颇为惊讶,当晚便赶回罗府:“爹,娘,你们怎么这么快就为阿萱定下亲事?傅家是什么时候来登门提亲的?之前我怎么连半点动静都没听闻?”
罗尚书还没吭声,罗夫人便抱怨起来:“你都快一个月没进过家门了,傅家来提亲,也就是这些日子的事,你当然不知道了。如果不是听说此事,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罗霆顿时哑然无语。
“刑部再忙碌,也不至于忙到连家都不回的地步。”罗夫人继续不满地絮叨:“你再这样,我就亲自去刑部找你……”
罗尚书略略皱眉,打断了罗夫人:“行了,阿霆用心当差也是件好事,你就别牢骚满腹了。左侍郎此人是出了名的严谨,查案断案格外缜密仔细。阿霆拜他为师,想学到他的本事,不下功夫哪里行。”
这话听着还算顺耳。
也算是给生了隔阂的彼此留了颜面。
罗霆天生吃软不吃硬,见罗尚书难得退让一步,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放柔了声音说道:“我以后尽量抽空回来。”
尽量……一听就没诚意不靠谱。
罗夫人忍住继续唠叨的冲动,说起了罗芷萱的亲事。
“傅家门第不必说了,傅卓本人也十分出色,又是太孙伴读,和太孙十分亲厚。日后不愁没有好前程。我亲自问过阿萱,阿萱也很乐意这门亲事,我和你爹这才点了头。”
罗霆轻哼一声:“傅卓这小子,从去年见了阿萱之后,就居心不轨。”
罗夫人失笑不已:“少年人情窦初开是常事,到你口中怎么就变成居心不轨了?你以前还不是整日念着顾莞宁那个丫头。”
话刚一出口,顿觉失言,暗暗懊恼不已。
明知道顾莞宁是罗霆的心结,怎么又提起她来了!
果然,罗霆一听到顾莞宁的名字,俊脸上便没了笑意:“她如今是身份矜贵的太孙妃,这般随意提及过去的事,对她对太孙都是不敬,娘以后还是谨言慎行,不提为好。”
罗夫人神情讪讪地应下了。
……
罗霆又去了罗芷萱的屋子里。
“阿萱,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实话。你点头应下这门亲事,是因为傅家门第高,还是因为傅卓本人?”罗霆正色问道。
罗芷萱被问得满脸通红:“大哥……”
罗霆放缓了语气说道:“婚嫁是一辈子的大事,对女子来说,尤为重要。毕竟女子要离开家人,嫁到夫婿家中过一辈子。万一识人不明,日后吃苦头的只会是自己。阿萱,我这个做大哥的,由衷地盼着你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夫婿,日子过得幸福踏实。”
这番话里,既透着兄长对妹妹的怜惜呵护,又有些莫名的苍凉之感。
罗芷萱鼻子一酸,低低地说道:“大哥,你不用为我操心。我昨日见了傅卓一面。他说是真心喜欢我,以后也会好好待我。我……我听了他的话,心里也是十分欢喜的。”
或许她对傅卓还没有至死不渝的深情,只有一些好感。不过,这些好感,已经足以让她点头应下这门亲事了。
至于感情,等到日后成亲了,再慢慢培养也不迟。
罗霆仔细地打量罗芷萱一眼,看出她语出肺腑,并未说谎,这才松了口气:“你心甘情愿就好。”
罗芷萱听了这样的话,不知怎么地,眼眶陡然一红,眼中闪出了水光。
罗霆一惊:“你这又是怎么了?莫非是昨日傅卓那小子轻薄你了?”
罗芷萱吸了吸鼻子,摇摇头。
“谅他也没这样的胆子……等等,他每日在上书房里读书,昨日又不逢休沐,他怎么会有空来见你?”
罗霆越想越不对劲,一双浓眉皱得极紧:“还有,你们两个是在哪儿见的面?难道他竟敢到罗家来见你?”
罗芷萱立刻张口解释:“大哥,你误会了。”
“其实,昨日是顾妹妹……太孙妃私下安排我和他见了一面,就在定北侯府。当时太孙妃和太孙都在场,他绝无半点逾矩之处。”
罗霆:“……”
短短的几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没想到竟是顾莞宁从中牵线搭桥。
一想到顾莞宁,罗霆的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怅然和失落。
理智告诉他,他和她此生再无可能,他不该再想着惦记着他。可人的感情是世上最无法控制的东西,越是压抑,越是难以忘怀。
午夜梦回,不知有多少次梦到她的身影。
“大哥,”罗芷萱小心翼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是不是还放不下顾妹妹?”
罗霆想也不想地否认:“没有的事,你别胡说。她如今已经贵为太孙妃,太孙殿下待她极好,一心一意,羡煞旁人。我只会为她高兴。”
罗芷萱用复杂难言的目光看着罗霆:“这里又没有别人,只我们兄妹两个。在我面前,你也不肯说一句心里话吗?”
短短几句话,如重重一拳,击在罗霆心底最脆弱柔软的一处。
罗霆全身微微一颤,将头扭到了一旁。
罗芷萱只能看到他静默寞然的侧脸。
“大哥,”罗芷萱喊了一声,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我求求你,你别这样逼自己了。你这副模样,我看着也觉得难受。”
罗霆沉默了片刻,重新又将头转了过来,也将眼中那一丝闪烁的水光忍了回去,低声道:“阿萱,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
顿了顿又道:“我真的没事。我早就知道,我和她今生没缘分。你放心,过上三年,我会成亲的。罗家只我一个儿子,我不能一直独身一人,总得娶妻生子,传承子嗣。只是,我现在还没心情考虑这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这一生,再也不会像喜欢顾莞宁那样,喜欢另外一个女子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重逢(一)
顾莞宁在侯府小住两日,便回了太子府。
又过数日,顾莞宁听到了傅罗两家正式过定的喜讯,心中也觉得欣慰欢喜。立刻吩咐琳琅备一份贺礼,送到罗家。
罗芷萱收了贺礼,分外欢喜。
罗夫人心里却有些微妙难言的滋味。顾莞宁如今已经成了罗家上下最忌讳提起的人。
这些日子,太子妃过得格外舒心。
于侧妃死了,李侧妃也变得格外温驯老实。三位郡主每天老老实实来请安。至于安平郡王,如今没了去上书房读书的资格,整个人阴郁安静了不少。
不过,于侧妃头七一过,安平郡王就每日主动来雪梅院请安,对太子妃格外恭敬。见了顾莞宁,也没露出半点愤恨,依旧一口一个大嫂。
太子妃暗暗震惊,在私下里不免感叹一回:“想不到萧启如此沉得住气。我平日里实在是小看他了。”
于侧妃之死和元祐帝的严惩,对安平郡王来说,俱是沉重至极的打击。换了别人,只怕早就一蹶不振。
安平郡王心中也一定恨得咬牙切齿,表面功夫还能做到这一步,实在令人心惊。
顾莞宁也对安平郡王颇为忌惮,点头附和道:“萧启确实十分难缠,万万不能小觑了他。他现在身处劣势,还能有这般沉得住气,一旦有机会,必会卷土重来,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眼看着太子妃满脸忧色,顾莞宁又笑了起来:“我刚才说的是最坏的情形。母妃不必担心,我和殿下都早有防备,绝不会让他有可乘之机。”
太子妃这才舒展眉头:“你之前所料半点不差。以前太子殿下对萧启颇为偏爱,现在却是冷淡疏远多了。”
没了太子的庇护,安平郡王在府中也没了往昔的风光。于家原来倒是和安平郡王来往频繁,如今恨不得立刻和安平郡王划清界限。
此时的安平郡王,就像被剪断了翅膀的雏鹰,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当然了,太子妃心里绝没有半点怜惜,只觉得无比快意。
一想到安平郡王曾对太孙做过的事,太子妃就恨不得将安平郡王送到地下和于侧妃团聚。
……
婆媳两个闲话几句,话锋一转,又转到了元佑帝的五旬寿辰上。
“还有几日就是你皇祖父的五旬寿辰了。”
太子妃笑道:“魏王藩地最近,今日已经赶回京城。韩王和齐王也会在不日抵达京城。接下来这段日子,一定会十分热闹。”
顾莞宁目光微微一闪,随口笑着附和:“是啊,诸位藩王自就藩之后,还是第一次归京。想来皇祖父心中也十分想念他们。”
前世的时候,元佑帝五旬寿辰,齐王等藩王并未归京。
这一世,她和太孙的重生,也让许多事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太子妃今日谈兴甚浓,主动提起了齐王妃:“齐王妃是你嫡亲的姑母,此次归京,你少不得要登门拜访。”
话一出口,顿时又后悔不已。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齐王妃是顾莞宁的姑母没错,可齐王世子和顾莞宁这对表兄妹已经闹得反目成仇。顾莞宁还如何登门拜访?
真要去了,原本压下去的风言风语,少不得又会被翻腾出来。
太子妃心中懊恼,迅速扫了神色不辨喜怒的顾莞宁一眼,咳嗽一声道:“我刚才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你若是不想去,其实也无妨……”
“儿媳没打算去。”顾莞宁平静地接过话茬:“儿媳和齐王世子是表兄妹,原本也有些兄妹情意。不过,自从那一日在椒房殿里闹得翻脸之后,儿媳就下定决心,此生再也不会叫他一声表哥。”
漠然的语气中,透露出丝丝寒意和森冷决然。
太子妃听在耳中,也觉得心中一凛。莫名地对此刻的顾莞宁生出些许惧意。
……这么说确实有些怂。
可她这个做婆婆的,在儿媳面前不但挺不直腰杆,反而会不自觉地看顾莞宁的脸色揣摩她的心思……
气势这种东西,真的微妙难言。顾莞宁表现得再孝顺再尊敬她,她在顾莞宁面前,愣是没什么底气。
顾莞宁何等敏锐,自然察觉到了太子妃一闪而逝的不自在,心知自己又不自觉地用气势压人了。这纯粹是做了多年太后养出的气势,也是没法子的事。只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仔细小心些。
顾莞宁刻意放缓了声音,浅笑着说道:“儿媳脾气刚硬,说话时偶尔不够柔顺悦耳,还请母妃多多担待。”
母妃表示,必须担待。
儿媳精明厉害些,能成为儿子的一大助力,总比懦弱无能的自己强多了。
……
第二日,韩王夫妇领着儿女们归京。
又隔了一日,齐王夫妇也回了京城。
至此,三位就藩均有五六年的藩王,一起回到了京城。京城众官员闻风而动,一个个上门投拜帖。冷清了几年的齐王府魏王府韩王府,也热闹起来。
其中,尤以齐王府收到的拜帖最多。
几位成年的皇子中,相貌气度最出众的是齐王,最精明能干的是齐王,最得元佑帝欢心的也是齐王。
偏偏齐王时运不济,出生比太子迟了数月。
储君之位,就这么落在了太子身上。
好在太子除了好色软弱一些,也没太大毛病。平日对待官员也颇为亲切温和,手段不算凌厉,正好可以做一个温和宽厚的君主。
这么多年来,百官们也已认可了这样的太子。
不过,这丝毫不妨碍百官们和齐王亲近的心思。齐王倒是很低调,命人一一接了名帖,却未见任何官员。
儿子们回到京城,最高兴的莫过于元佑帝了。
没等元佑帝传旨召见,藩王们便一起领着妻儿进宫觐见。
和儿子们分别了六年之久的元佑帝,在见到齐王韩王魏王之后,心情激荡,竟泪洒当场。元佑帝一动情,儿子们也都跪地痛哭。
儿媳们就有些尴尬了。
不哭似乎不太合适,哭吧,又显得造作了些。
好在皇孙和皇孙女们大多伶俐乖觉,很快便哭了起来。大大小小哭成一团,倒也格外热闹。
第四百二十二章 重逢(二)
哭过一通之后,元佑帝立刻传旨,命太子一家人也进宫中来。
皇家子嗣兴旺,皇子皇媳皇孙皇孙女足有几十人,再加上宫里的嫔妃们,人着实不算少。
元佑帝领着儿子孙子们去了偏殿说话,将正殿留给了王皇后和一众女眷。
顾莞宁也终于见到了嫡亲的姑母,齐王妃顾渝。
齐王妃一直全心向着自己的丈夫,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坚定不移地站在齐王身侧。前世,顾莞宁领兵入京夺回江山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齐王父子。齐王妃当夜就上吊自尽,随着丈夫儿子一起奔赴黄泉。
顾莞宁对齐王妃毫无好感,在见到齐王妃之后,也表现得颇为冷淡,并未上前见礼。
齐王妃倒是十分热络,笑吟吟地走上前来,亲热地说道:“你就是莞宁吧!当年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一转眼,已经出落得这般美丽出挑了。好在你和你父亲生得十分相似,不然,我可真不敢认你了。”
齐王妃早已年过三旬,却保养得极好,看着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她长眉杏目,肤白如雪,妆容精致,美艳动人,举手投足间,俱是成熟妇人的妩媚风情。
齐王妃和已故的定北侯顾湛是嫡亲的姐弟。顾莞宁又肖似其父,和齐王妃站在一起,容貌自然有几分相似。
不过,两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齐王妃笑容温婉,平易近人。
顾莞宁却神色淡淡,眼波流转间,散发出慑人的气势,令人不自觉地心生敬畏。
“莞宁见过三皇婶。”顾莞宁行了一个标准得无可挑剔的晚辈礼。
齐王妃笑容微微一僵。
她们两个是嫡亲的姑侄。
顾莞宁本该称呼她一声姑母。现在,却当着众人的面,喊了一声三皇婶……这不啻于是当众扇了她一巴掌。
“莞宁,你是我侄女,叫我姑母就行了。”齐王妃很快恢复如常,笑得愈发温和:“叫三皇婶,岂不是太见外了。”
顾莞宁扯了扯唇角:“三皇婶虽不在京城,也该听闻了齐王世子和我闹翻脸的事吧!我这个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我不再认齐王世子为表哥,索性连姑母也不必再认了。免得三皇婶在中间左右为难。”
齐王妃:“……”
齐王妃又被重重地扇了一记,只觉得血液冲往脑海,脸上火辣辣的。
太子妃韩王妃魏王妃宫中的诸位嫔妃,还有众郡主……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一个个脸上或好奇或好笑或幸灾乐祸,都在看着她们两个。
……
平心静气!
绝不能动怒!
更不能让人看了齐王府的笑话!
齐王妃深呼吸一口气,将喉头一口蠢蠢欲动的老血咽下去,露出歉然的神色:“当日发生的事,阿睿早就写信告诉我了。我知道之后,十分愤怒,写信怒斥了他一顿。昨日回京城见了阿睿,我也当面数落过他了。”
“莞宁,你到底还年轻,性子冲动了些。当日之事,确实是他不对。不过,你们毕竟是嫡亲的表兄妹,血浓于水,哪里是说断就能断了的……”
“三皇婶不必再多说了。”顾莞宁神色冷然地打断齐王妃:“我如今是萧家孙媳,叫你一声三皇婶理所当然。至于其他的,不必再提。我也奉劝三皇婶一句,既是嫁到了天家做儿媳,就是萧家妇。娘家的事,还是少牵挂的好。”
齐王妃:“……”
齐王妃简直快气晕了!
这个顾莞宁!
年少的时候虽然骄傲一些,倒也是个聪慧伶俐的孩子。如今长大了,怎么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不敬长辈?!
幸好萧睿和她无缘。否则,自己非被这样的儿媳气死不可!
一看到顾莞宁那张冷淡睥睨的脸庞,齐王妃就气血翻涌,心里堵得难受。偏偏自己身为长辈,不便和一个晚辈斤斤计较……当然了,齐王妃绝不会承认自己心中有些发憷。
心绪难平之下,齐王妃索性转过头,冲着太子妃说道:“二皇嫂,你这儿媳气性可不小,和长辈说话也这般口没遮拦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二皇嫂也该好生教导她几句。免得她行事说话失了分寸进退,徒被人笑话,连累得二皇嫂也被大家伙儿耻笑。”
妯娌多年,齐王妃对太子妃温软怯弱的性情脾气了如指掌。
柿子要挑软的捏。
斗嘴当然要挑太子妃!
可惜,今日的太子妃已非昔日模样。说话比以前硬朗了不少,闻言淡淡应道:“三弟妹久不在京城,有些事大概还不清楚。”
“顾氏嫁给阿诩,是父皇亲自赐的婚。就连父皇也常夸赞她行事有度,有风骨有傲骨,是优秀的皇孙媳。不知为何三弟妹觉得她何处不妥?”
言下之意就是,连元佑帝都对顾莞宁赞不绝口。你有何资格挑三拣四?
齐王妃一口气被堵在嗓子眼里,差点没背过气去。
往日怂包的太子妃,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硬气了?
刚才还冷言相对的顾莞宁,此时微笑着转过身来,亲昵地喊了一声:“母妃,这里太过喧闹,吵得人头痛,儿媳扶着母妃到一旁清净片刻如何?”
太子妃欣然点头:“此言正合我心意。”
顾莞宁抿唇一笑,搀扶着太子妃翩然离开。
齐王妃并无太深的城府,气得一张俏脸铁青!
一旁闲闲看了半天好戏的魏王妃韩王妃这才慢悠悠地凑上前来,假惺惺地安慰受了辱的齐王妃。
相貌端庄的魏王妃低声劝道:“三皇嫂何必和自己的娘家侄女一般计较。”
“是啊,那个顾氏嫁进门后,阿诩的病症就好了。她冲喜有功,又天生的伶牙俐齿,口舌犀利。如今是父皇眼中第一得意之人。别说是你这个姑母,就连二皇嫂这个婆婆,在她面前也摆不出长辈的架子来。”
韩王妃生的颇为妩媚,一双丹凤眼尤其动人,此时眼波流转,格外娇媚。一张口说话,就往齐王妃的心口插刀:“我劝二皇嫂一句,以后见了她,还是退让几分为好。”
第四百二十三章 明争(一)
当日,齐王世子一拳打断了韩王世子的鼻梁。
如今韩王世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落下了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脸部表情不宜过激,一牵动到鼻梁,就会泛酸流泪。
韩王世子对此耿耿于怀,和齐王世子也结下了梁子,视齐王世子为仇敌。
韩王妃知道此事后,心中大怒,一直怀恨在心。回了京城之后,亲耳听韩王世子将当日的事情细说了一遍,更是又气又怒。见到齐王妃,自是忍不住要刺上几句才解气。
齐王妃的面色果然更难看了。
她自小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后来嫁给齐王,也算顺心如意。论心机论城府论手腕,比太子妃其实强不到哪儿去。
此时被韩王妃皮笑肉不笑地讥讽几句,齐王妃如鲠在喉,半晌才挤出一句:“六弟妹说笑了。不管如何,我们都是她的长辈,她该敬着我们才是。哪有我们让着她的道理。”
韩王妃轻飘飘地瞄了色厉内荏的齐王妃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三皇嫂果然有气魄!”
齐王妃也不是善茬,心头火气一起,也毫不留情地往韩王妃心口插刀。先是轻叹一声,然后歉然道:“六弟妹该不是还在为孩子们的事怄气吧!我们都在藩地,鞭长莫及。再者说了,阿睿和阿烈也都大了,我们做亲娘的,说得再多,他们也未必肯听。”
“说起来,当日阿睿受的伤更重。直到现在,还能隐约看见一些。可见当日阿烈和阿凛下手有多重了。”
没等韩王妃吭声,又道:“阿烈的鼻梁还好吧!阿睿当日也是气急了,出手没了分寸。我在这里,代他给六弟妹陪个不是。好在阿烈没什么大碍,以后少笑少生气,就不会当众哭鼻子抹眼泪了。”
韩王妃:“……”
哪壶不开提哪壶!
韩王妃脸上的面具隐隐有龟裂的迹象,眼中也开始喷出火星。
魏王妃见势不妙,立刻轻轻咳嗽一声:“宫宴就快开始了。我们几个也别在这儿闲着了,一起到母后那边去看看吧!”
一抬出王皇后,韩王妃和齐王妃果然不再多言,对视一眼,互相嗖嗖飞了一记眼刀之后,一起优雅矜持地应了。
……
顾莞宁陪着太子妃到了角落处,本想躲个片刻清静。
只可惜,她不去惹事,是非总是主动找上门来。
一个穿着紫色宫装的年轻女子走上前来。
女子身量修长,身段窈窕,容貌美艳,穿戴十分精致。一双眼睛微微上挑,流露出傲然睥睨一切的气势。
这个女子,正是已故大皇子的唯一嫡女,王皇后嫡亲的孙女,这一辈最年长的高阳郡主。
顾莞宁和太孙成亲一个多月,和高阳郡主还是第一次碰面。
“弟妹刚才真是威风赫赫。”高阳郡主扬着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夸赞:“连三皇婶都没放在眼里,这份胆量,委实令人佩服。就是我也远远不及,甘拜下风。”
太子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这个高阳郡主,摆明了是故意上前来挑衅找茬。
顾莞宁进门不久,和高阳郡主素日从无往来,应该没开罪她的机会才对。高阳郡主这副来势汹汹的样子,又是为何?
顾莞宁心中哂然一笑。
高阳郡主身为元祐帝的嫡长孙女,一向自视极高。也自诩最得元祐帝欢心。现在骤然冒出一个更得元祐帝青睐的自己,高阳郡主心气难平,也在所难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妃也好,郡主也罢,谁想来撕,就毫不客气地撕了谁!
“我刚才和三皇婶言谈甚欢,十分融洽。我对三皇婶更无半点不敬。”顾莞宁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高阳郡主口口声声说我没将三皇婶放在眼里,不知是何用意?”
高阳郡主没料到顾莞宁如此理直气壮地怼了回来,冷笑一声道:“我生性耿直,看不惯不敬长辈之人,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顾莞宁淡淡地扫了满脸不善的高阳郡主一眼:“郡主看不惯不敬长辈之人,为何见了母妃,既未行礼,也未正眼看母妃,就直接张口寻衅于我?”
“莫非郡主是宽于待己严于律人?”
高阳郡主:“……”
太子妃娘家日渐败落,本人性子温软,不得太子欢心,就连元祐帝和王皇后对这个儿媳也不甚满意。
高阳郡主在王皇后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也从未将太子妃放在眼里。刚才习惯性地将太子妃忽略了过去。
没曾想,竟被顾莞宁抓住了话柄。
再瞧不上太子妃,当着众人的面被揭穿,也是很尴尬的事。
高阳郡主也不是全无头脑,将满心的懊恼憋闷压下去,冲着太子妃行了晚辈礼,忍气吞声地赔礼:“我刚才急着和弟妹说话,一时倒忘了给二皇婶行礼。二皇婶可千万别恼。”
太子妃反射性地就要堆出笑脸,像往常一般说“这点小事我怎么会介意你也太多礼了快些起身哈哈哈”。
眼角余光忽地瞄到顾莞宁神色端凝的脸庞。
太子妃上扬的唇角,很自然地往下按了一按,声音也透出了几分淡淡的不悦:“我一个做长辈的,自不会计较这些许小事。不过,你如今也是成了亲的人了,说话行事也该有个章法。娘家人不会在意,到了夫家,少不得会被人挑剔。”
高阳郡主:“……”
高阳郡主简直惊呆了!
这、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从不在人前大声说话的太子妃吗?
她竟然敢呵斥数落自己!
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就让自己下不了台!
她就不怕皇祖母动怒生气吗?!
太子妃说完这番话之后,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别的郡主也就罢了,这个高阳郡主,是皇孙女中的第一人,更是王皇后的心头宝。平日时常出入椒房殿。就连她这个堂堂太子妃,也不敢轻易招惹。
今天正面怼了高阳郡主,只怕高阳郡主不会善罢甘休,更怕王皇后动怒……
就在此时,太子妃瞄到了顾莞宁赞许的目光,胆气顿时一壮。
第四百二十四章 明争(二)
高阳郡主面色变了又变,在翻脸发作和暂时隐忍中犹豫不决。
太子妃发作几句,也有些心虚,目光飘移不定。
顾莞宁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张口打破了短暂的尴尬沉默:“不知郡主还有何话要说?”
扬起的唇角,傲然的眼神,睥睨的气势……
一句话都不用说,也足以气得人吐血!
高阳郡主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哪里还能按捺得住,立刻冷笑一声道:“弟妹好大的威风。我这个出了嫁的郡主,哪里敢和弟妹说话争锋。我还是老老实实地陪着皇祖母罢了!”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直奔着凤椅上的王皇后而去。
太子妃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又看了神色岿然不动的顾莞宁一眼,低低地提醒道:“高阳郡主最得你皇祖母欢心。”
高阳郡主可是正经的嫡皇长孙女!
顾莞宁再得青睐,毕竟是孙媳。若是高阳郡主去王皇后那里告上一状,王皇后绝不会向着顾莞宁。
顾莞宁淡淡一笑,低声说道:“母妃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心中到底有什么数啊!
太子妃心里暗暗嘀咕着,一颗心倒是安定了不少。
反正,自从顾莞宁嫁进门之后,不管和谁做口舌之争,都从未输过。太子三番五次都未能讨得了好。
一个高阳郡主,应该也不是顾莞宁的对手吧!
……
孙贤妃和窦淑妃正陪着王皇后闲话。
王皇后端坐在凤椅上,将众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齐王妃和顾莞宁之间的剑拔弩张,齐王妃和韩王妃之间的心口不和,还有高阳郡主前去挑衅却被气得涨红了脸回来告状……
“皇祖母,你可要为孙女做主。”高阳郡主气冲冲地走过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告状诉苦“孙女一番好心,前去和顾氏说话寒暄。可她根本就没将我这个郡主放在眼里,还故意出言讥讽于我。”
“我纵有些错处,到底也是堂堂郡主。自有皇祖母会好好教导我。她身为弟媳,何来教训姑长姐的资格!”
“顾氏性情跋扈嚣张,皇祖母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高阳郡主可不比齐王妃韩王妃等人,一张口,就嚷得众人都听见了……
其实,之前齐王妃和顾莞宁说话,众人也都听见了。不过,吃了亏的齐王妃没声张,众人也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免得齐王妃更加难堪。
高阳郡主上前挑衅不成,反而被顾莞宁和太子妃联手收拾了一顿。换了别人,早就灰溜溜地躲到一旁去了。也就高阳郡主有这个底气嚷嚷出来了!
所以,王皇后会不会像往日那般向着高阳郡主,呵斥风头正劲颇得元祐帝欢心的顾莞宁?
真是好期待啊!
宫妃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准备看热闹。
王皇后眉头动了动,略带嗔怪地看了高阳郡主一眼:“齐王他们几个长住藩地,今日难得齐聚宫中。你皇祖父心中正高兴。你有什么委屈不快,也暂时忍着一些。别闹到你皇祖父面前,扫了他的兴致。”
虽是责备,话里话外却全是偏袒之意。连问都没问,就认定高阳郡主受了委屈。
果然是亲祖母啊!
高阳郡主习惯了王皇后为自己撑腰做主,见王皇后不肯当场发落顾莞宁,顿时跺脚撅嘴,扯着王皇后的衣袖摇了一摇:“我不管!总之,皇祖母今日要为我做主!”
王皇后素日性情严厉,宫中无人敢当面拂逆她的心愿。也只有高阳郡主,在她面前敢这般放肆无忌。
王皇后无奈又纵容地笑了笑:“你呀,已经是出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地爱较劲生气。”
换了是别人招惹高阳郡主,王皇后早就不客气地出手收拾一顿了。
偏偏对方是深得圣心又十分难缠的顾莞宁,这可是一个对着元祐帝都敢出言顶撞的主儿……此事还是暂时搁一搁为好。
孙贤妃眸光微微一闪,温和地插嘴道:“皇后娘娘,臣妾斗胆多嘴一句。既是高阳郡主这么说了,不如就叫顾氏和闵氏婆媳两个来问上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是顾氏有错,让她给郡主陪个不是就是了。”
窦淑妃自从被元祐帝收拾了一回之后,为人老实低调多了。
换在往日,她早就忍不住蹦出来出言挑唆了。现在虽也蠢蠢欲动,却硬是按捺下来。只坐在一旁,冷眼看热闹。
王皇后瞄了孙贤妃一眼,扯了扯唇角道:“孙贤妃既有这份心,不如此事本宫就交给你来判定如何?太子是出自你肚子,你教训闵氏婆媳几句,也不算逾矩。”
孙贤妃想从中搅风搅雨,借着她的手来教训顾莞宁,挫一挫顾莞宁的锐气……哼!当她是个泥塑的傻子不成!
孙贤妃神情微微一僵,很快又笑道:“娘娘说笑了。臣妾何来的资格教训太子妃和太孙妃。刚才是臣妾多嘴,请娘娘勿怪。”
知道自己没资格,就别总跳出来生事。
王皇后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虽未明言,却已将一腔心思表露无遗。
孙贤妃继续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心中暗暗咬牙切齿。
这个王皇后!
这些年来,一直牢牢地压在她的头上,令她动弹不得。明明她才是太子生母,闵氏是她的儿媳,顾莞宁是她的孙媳。可她却连出言教训她们的资格都没有。
实在是太可恨太可气了!
总有一天,元祐帝会驾崩归天。这天下是太子的,是她儿子的。到那个时候,她这个太子生母,才是大秦最尊贵的女子!
王皇后今日给她的屈辱,她要加倍奉还。
高阳郡主还在娇嗔地让王皇后为她做主。
王皇后磨不过高阳郡主,索性张口叫了闵氏和顾莞宁过来:“闵氏,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高阳口口声声说受了委屈?你仔细说给本宫听听!”
没等太子妃说话,顾莞宁已经张口应道:“孙媳和郡主言语不睦,和母妃无关。皇祖母想知道事情经过,还是由孙媳来说吧!”
第四百二十五章 明争(三)
“顾莞宁,你好大的胆子!”高阳郡主瞪大了眼眸,趾高气昂地冷笑道:“皇祖母问二皇婶的话,岂有你插嘴的余地!你这是目无尊长!嚣张跋扈!”
顾莞宁神色冷然地应了回去:“皇祖母还未发话,郡主便擅自定了我的罪。论起目无尊长嚣张跋扈,我实在不如郡主!”
高阳郡主气得伸出手,指着顾莞宁的鼻子:“你竟敢当面折辱我……”
顾莞宁忽地沉了脸,目光冷凝如刀:“我是太孙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上了皇室宗谱的太孙妃。皇孙辈中以太孙殿下为首,我这个太孙妃,当仁不让,在孙辈女眷中居长。郡主纵然比我年长几岁,在我面前,也不该如此放肆无礼!”
高阳郡主:“……”
高阳郡主气得七窍生烟。
可此时的顾莞宁,眉目冷肃,目中透着寒意,凌厉夺人的气势,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高阳郡主明明满心怒火,一对上顾莞宁的目光,那股怒意顿时像被凝结一般,竟是散不出来了!
现在她该怎么办?
要不要彻底和顾莞宁翻脸?
闹到这个地步,若是认了怂,她以后还拿什么脸出来见人?可若是闹得太凶了,只怕会如王皇后所言,触怒了元祐帝……
高阳郡主只迟疑了刹那。
顾莞宁已经抬眼看向王皇后,神色肃穆:“皇祖母现在也亲眼看到了。郡主对我这个弟媳似乎十分不满,只说了两句话,便用手指着孙媳破口大骂。”
“身为郡主,理当举止端庄娴雅高贵宽容温和。这等毫无修养的行为举止,实在令孙媳不敢苟同。”
“孙媳知道皇祖母最疼爱高阳郡主。只是,毫无原则的宠爱溺爱,对郡主毫无益处。孙媳斗胆,恳请皇祖母严厉教导高阳郡主,免得郡主在夫家也这般横行无忌,损了皇家的颜面体面。”
王皇后:“……”
王皇后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这宫中内外,谁不知道她最疼高阳郡主?哪怕高阳郡主确实任性了些,众人看在她的颜面上,也不得不忍让三分。
这个顾莞宁倒是干脆利落的很,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撕了高阳郡主的脸面。还冠冕堂皇格外有理!
高阳郡主满是暴怒的声音在众人耳边骤然响起:“顾莞宁,你这是成心出言污蔑我!我什么时候横行无忌损了皇家颜面体面了?你空口无凭,胡言乱语!在众人面前抹黑我,我今日饶不了你!”
火气一上来,什么都顾不得了!
先张口怒骂,出了胸头这口恶气再说!
顾莞宁凉凉地看了高阳郡主一眼:“不知郡主打算怎么‘饶不了我’?这里可是椒房殿,皇祖母和几位皇婶娘俱在,绝不会容你无事生非!”
齐王妃看着这一幕,堵在胸口的气莫名地就平了不少。
顾莞宁当着王皇后的面,就敢让高阳郡主难堪。看来是天生的胆大妄为桀骜不驯。之前对自己的语出不逊,倒也不必太过计较了。
等到了明日,她就回定北侯府一趟,好好哄一哄太夫人。再让太夫人出面从中说和,解开这个结就是了。
……
众人看好戏看得津津有味。
高阳郡主有王皇后撑腰,是出了名的宫中一霸,无人敢惹。奈何今日遇上了有元祐帝撑腰更厉害更难缠的顾莞宁……
没见王皇后面色不好看却也没翻脸吗?
看来,高阳郡主这脸是丢定了!
果然,就在高阳郡主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愤而卷起衣袖跃跃欲试要动手之际,王皇后冷着脸出声了:“你们两个都给本宫住嘴!当着本宫的面争执吵闹不休,成何体统!”
高阳郡主满心委屈地喊了起来:“皇祖母,你也看到了。这个顾莞宁句句强词夺理,有意欺辱于我。我咽不下这口气。今日我非要和她分说个是非曲折不可!”
高阳郡主声音尖锐,此时用力叫嚷,愈发吵得人头痛!
就在众人以为顾莞宁会据理力争犀利回击之际,顾莞宁又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
顾莞宁竟然低头认了错:“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媳刚才确实太过冲动,不该在椒房殿里吵闹。更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出高阳郡主的不是之处,令高阳郡主颜面无光,也让疼爱郡主的皇祖母心中不悦。”
……这哪里是认错!
这是继续在撕高阳郡主的脸,顺便挤兑护短的王皇后啊!
王皇后太阳穴突突直跳。
比起只会愤怒叫嚷乱发脾气的高阳郡主,顾莞宁可要高明厉害多了。
元祐帝就在隔壁偏殿,动静闹得太大了,少不得会惊动元祐帝。以元祐帝的偏心,到时候会向着谁还真不好说。
在这宫里,其实没有绝对的对和错。端看谁的靠山更硬而已!
高阳郡主还在怒喊:“顾莞宁,你这个卑劣无耻的阴险小人!”
顾莞宁略略蹙眉,然后沉声道:“今日是一家人团聚的好日子。我不愿扫了皇祖母的兴致,更不愿惊动皇祖父,所以才一再忍让。也请郡主自重,不要做出有**份体面的事情来!”
高阳郡主快气疯了!
气倒极点,她也顾不得别的了。快步走到顾莞宁面前,扬起手,用力地扇下去。
顾莞宁早有防备,迅疾出手,用力地抓住高阳郡主的手腕。
她的力气远胜高阳郡主,这一用力,娇生惯养的高阳郡主哪里吃得消,一边挣扎一边痛呼:“诶哟!我的手腕快断了!你快些放开我!”
顾莞宁神色不变,声音如常:“等郡主平静下来,我自会松手。”
高阳郡主既疼痛又委屈,泪眼汪汪地看向王皇后:“皇祖母,顾莞宁她欺人太甚……”
今天这一出好戏,可真是格外精彩啊!
众人看得兴味盎然。
再看王皇后,一张脸都快黑了:“高阳,你住嘴。顾氏,你松开手。”
顾莞宁松了手。
高阳郡主手腕一恢复自由,果然立刻又用力扇了过去。
顾莞宁动作更快,在高阳郡主的手堪堪到脸颊边之际,又抓住了她的手。
王皇后:“……”
第四百二十六章 维护
这一幕,不偏不巧地落在了站在门边的太孙眼中。
太孙脸上惯有的笑容消失无踪,眉宇间散发出惊人的怒气和冷意。
他大步走上前,站到顾莞宁身边,冷冷地看着满脸怒意的高阳郡主:“不知阿宁做错了何事,惹得大皇姐闹得要动手。”
高阳郡主满心羞恼愤怒,压根没留意到太孙毫不遮掩的愠色和怒意:“你来的正好。瞧瞧你娶的好媳妇,先顶撞三皇婶,然后又出言讥讽于我。当着皇祖母的面就折辱于我!我今日非要给她一个教训不可!”
太孙没有理会高阳郡主的叫嚣,而是轻声对顾莞宁说道:“阿宁,今日你受委屈了。先松了手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就是了。”
受委屈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高阳郡主还待怒喊,顾莞宁已经依言松了手。
高阳郡主反射性地继续挥手。
啪地一声脆响!
众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这一巴掌,没有落到顾莞宁的脸上,而是被上前一步的太孙“领受”了。
养尊处优的太孙殿下,皮肤白皙,不弱于女子。这一记巴掌落下来,顿时在他的左脸上留下了五指印记!
……
高阳郡主见自己打错了人,头脑一懵。
王皇后却是霍然色变,厉声道:“高阳!你太放肆了!立刻给本宫跪下!”
高阳郡主和顾莞宁闹腾,还能说是女眷之间的口角意气之争。此时这一巴掌落到太孙脸上,可就完全不同了!
太孙是什么人?
是太子的嫡长子,是元祐帝的嫡长孙,是大秦太孙。也是江山未来的继承人。身份之尊贵,在孙辈中无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高阳郡主再得宠,也远不及太孙在元祐帝心中的分量。
这一巴掌下去,倒霉的必是高阳郡主无疑!
高阳郡主虽然脾气大又冲动,却也不算愚蠢,也知道自己惹了祸,不敢再叫嚷,憋憋屈屈地跪了下来,口中倒没忘了为自己分辩:“皇祖母,我不是有意要打堂弟。我要打的是顾莞宁……”
“闭嘴!”王皇后难得地沉了脸,怒瞪了高阳郡主一眼:“顾氏是你弟媳,也是太孙妃,身份尊贵,犹胜过你。你有何资格对她动手?”
高阳郡主:“……”
高阳郡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素来疼爱护短的皇祖母,竟然为了顾莞宁训斥于她?还说顾莞宁的身份尊贵犹胜过她!这种戳心窝的话,皇祖母怎么能说的出口?
王皇后愠怒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宫怜惜你自幼丧父,将你养在身边,没想到,竟养出了你这等跋扈的性子。今日的宫宴你也不必留下了,立刻回你的郡主府好好反省。”
竟然张口撵高阳郡主出宫。
高阳郡主既委屈又丢尽颜面,顿时哭了起来。
诸宫妃们无人敢张口说话。
韩王妃魏王妃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决定保持缄默。离开京城几年,宫中这样的热闹可是很久没看到了。
齐王妃咳嗽一声,张口说道:“母后,今日设的是家宴。一家人团聚的好日子,若是少了高阳,未免不美。高阳确实有错,教训几句也就罢了……”
太子妃冷冷地打断齐王妃:“三弟妹说的倒是轻巧。不如将阿睿也叫过来,让高阳也打他一记耳光。到时候一并教训高阳如何?”
齐王妃被怼得面色难看,心里暗暗生恼。
几年不见,懦弱的闵氏像换了个人似的。如今在椒房殿里,竟然也敢出言呛人了!
其实,换了是别的事,太子妃未必有这等胆量。可现在挨了打的是自己的亲儿子,做亲娘的哪里还能忍得住。
一看到太孙脸上的指印,太子妃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般。愤然抬头对王皇后说道:“母后,从今日之事,足以看出高阳行事乖张跋扈。儿媳恳请母后,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王皇后面色不太好看:“本宫已经在张口训斥她了,而且要将她撵回郡主府里反省。如此处置,你还不满意。莫非还想让本宫砍了高阳的头不成?”
王皇后积威犹存,这一沉下脸,太子妃的勇气顿时被灭了大半。
……
顾莞宁面无表情,眼中闪出点点寒光。
这是她动了真怒的先兆。
太孙对她的性情脾气十分熟悉,悄然伸出手,用力握住她的手。
顾莞宁略略侧过头,目光掠过他犹带着指印的左脸,眼中怒意更盛。
太孙心中又感动又温暖,冲顾莞宁安抚地笑了笑,无声地说了句“稍安勿躁”。然后转头看向王皇后:“大堂姐对孙儿的妻子毫无敬意,肆意出口辱骂,今日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如果不是孙儿挺身而出挡下了这一巴掌,今日阿宁必会吃亏受辱。”
“孙儿不想让皇祖母为难。今日的事到此为止,就此作罢。”
……说得倒是好听!
待会儿宫宴就开始了,太孙顶着指印赴宴,一定会引来众人瞩目。元祐帝最疼太孙,必会追问原委。
到那个时候,元祐帝岂能不发怒?高阳郡主还能讨得了什么好?
太孙这般表态,无非是对她的处置不满意,故意正话反说罢了。
王皇后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怒:“不行,怎么能这么轻易饶了她!不给她一个教训,她日后还会如此!”
“高阳!本宫罚你禁足一个月,不得出郡主府半步。每日抄写女诫一遍。你现在就向阿诩和顾氏道歉。”
王皇后一冷下脸,高阳郡主有再多不满,也不敢吭声。
她委委屈屈地站起身来,冲着太孙福了一福:“堂弟,刚才是我不对,我给你陪个不是。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太孙神色淡淡:“只要阿宁原谅你,我倒是无妨的。”
高阳郡主羞愤交加,却又不得不低头,忍着羞辱,对顾莞宁福了一福:“我性子冲动,行事常不过脑子。请弟妹原谅我这一回。”
顾莞宁定定地看着弯腰低头的高阳郡主,缓缓说了一句:“若再有下一次,就要请郡主原谅我的‘冲动’了。”
高阳郡主:“……”
第四百二十七章 心疼(一)
顾莞宁目光冷凝,声音里透着寒意。
高阳郡主不想认怂,可这一刻,她确实是被顾莞宁震住了。满心的羞愤里,掺进了一丝叫做惧怕的陌生情绪。
一时间,竟忘了起身。
王皇后亲眼看着疼爱的孙女受辱惊惧,心中涌起阵阵心疼和怒意。
这个顾莞宁,委实是得理不饶人。高阳郡主已经低声下气地道歉了,她还这般不依不饶!如果不是碍着元佑帝,她早就教一教顾莞宁何为“规矩”了。
王皇后深呼吸一口气,维持着之前的表情:“高阳,还不快点退下。”
还愣在这儿干什么?
只会挑衅,又不是人家对手。白白地折了自己的颜面不说,连带她这个堂堂六宫皇后也跟着没脸。
高阳郡主灰头土脸地告退,在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地离开椒房殿。
王皇后目光一扫,掠过太孙依旧浮着五指印的脸孔:“阿诩,离宫宴还有片刻。本宫让人取些冰来,为你敷一敷脸,等脸上的指印消了,再来赴宴。”
顿了顿又道:“顾氏,你也陪着阿诩一起退下吧!”
省得留在这儿,看着糟心堵心。
太孙和顾莞宁一起应了下来。
一场闹剧,总算告一段落。
看足了好戏的嫔妃们,颇有些意犹未尽,一直目送着太孙夫妇的身影离开,才各自收回目光。
……
太孙夫妇被宫女引着进了椒房殿的一间厢房里。
很快,便有宫女捧来了敷脸的冰块。
太孙温和地吩咐:“冰块放下,你们都出去吧!”
宫女们福了一福,安静无声地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太孙和顾莞宁。
太孙轻轻喊了一声:“阿宁!”
顾莞宁抿着唇,没有吭声,站起身,拿起柔软的棉布,将冰块包好,轻轻地贴在太孙的左脸上。
冰冰凉凉的,十分舒适。
眼前的俏脸,也如冰块一般,散发着众人勿近的寒意。
“阿宁,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太孙伸出手臂,轻柔地揽住她的腰身,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其实,我的脸已经不疼了……嘶!”
顾莞宁面无表情地用力一按。
太孙苦笑着改口:“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疼的。”
“知道疼,你还上赶着挨一巴掌!”顾莞宁终于张口了,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怒气:“萧诩!我顾莞宁不需要任何人回护,高阳郡主在我面前,休想讨得了半分好处。以后再遇到此类事情,你不准再插手!”
说一出口,顾莞宁又有些后悔。
太孙是担心王皇后偏袒高阳郡主,才会挺身而出。
他为她挨了一巴掌,她还冲他发火……似乎过分了一点点。
太孙脾气再好,也会懊恼不快吧!
太孙定定地看着眼中闪着懊恼的顾莞宁,就在顾莞宁以为他要翻脸生气之际,太孙竟咧嘴笑了起来:“阿宁,原来你这么在意这么心疼我啊!”
顾莞宁:“……”
被说中了心思,顾莞宁羞恼不已。再看太孙顶着冰块还笑得开怀,心里愈发恼怒,忍不住伸手,在他另一侧完好无损的俊脸上用力拧了一把。
“诶哟!”
太孙的呼痛声颇有些浮夸,嘴角依旧扬着,眼里满是笑意:“不解气的话,再拧一下也无妨。”
顾莞宁:“……”
对着这样的萧诩,顾莞宁满心的火气,很快被浇灭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心疼,用手轻轻地为他揉脸:“我一生气,手劲没个轻重,一定拧疼你了。”
太孙享受着娇妻难得的温柔,低声笑道:“阿宁,你这般心疼我,我心里俱是甜意。哪里还会觉得疼。”
顾莞宁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的红晕,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女人们在一起,无非是打打嘴仗,比比谁的靠山更厉害。这两样,谁都不及我。论身手,我更不惧任何人。总而言之,我不会吃亏的。以后遇到类似的事,你不必多管。我自能应付。”
太孙俯头一笑:“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是你的丈夫,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事。看到堂姐欺负你,我哪里能忍。”
“皇祖母素来偏心堂姐。如果今日不是我挺身而出,皇祖母少不得要为堂姐撑腰,找你的麻烦。”
“现在,挨了巴掌的是我。无理寻衅的人是堂姐。这么多人看着,皇祖母不得不严惩堂姐。就是到了皇祖父面前,皇祖母也无法偏护她了。”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阿宁,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想保护你,还得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
……
身为太孙,也有诸多无奈和身不由己。
元佑帝偏爱他,王皇后待他却是平平。只是,王皇后惯会做戏,当着元佑帝的面,对他颇为慈爱温和。
王皇后是六宫皇后,是元佑帝的发妻。元佑帝待王皇后十分敬重。从礼法上来,太孙也得孝顺爱敬王皇后。绝不能出言顶撞,说话行事不能留下任何话柄。
毕竟是晚辈,又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太孙的一言一行都受众人瞩目,由不得他任性妄为。
太孙的眼中满是自责和歉意。
顾莞宁的心尖似被针刺了一下,抚摸着太孙的脸孔轻轻说道:“你身为太孙,地位尊荣,却也拘束重重。你有呵护我的心,我已经很感动了。千万不必为此自责。”
又有些别扭的承认:“我刚才生气,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自己。”
“是我逞口舌之快,气得高阳郡主闹到动手的地步。其实,我只要稍微忍让几句,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更不会牵累到你身上了。我这吃不得半点亏的倔强脾气,以后得改上一改。”
前世她是太后,无人敢触怒她。
她再强硬也无妨。
现在她毕竟还年轻,有元佑帝王皇后在,还没到她横行无忌的时候……下一次再遇到高阳郡主,随便欺负几句就算了。也别欺负得太狠了!
太孙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低低笑道:“你什么都不用改。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现在我还是太孙,等过几年……我坐上龙椅,所有人都会匍匐在你我脚下。”
第四百二十八章 心疼(二)
到那个时候,他会亲自做顾莞宁的靠山!
再无人敢让她受半点闲气!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像前世那个睥睨众人的顾太后一样……呸呸呸!什么太后,这一世她只能做他的顾皇后!
太孙心里暗暗想着,一边将她搂进怀中。
顾莞宁却挣扎着后退一步:“别胡闹,我还在用冰块给你敷脸。要是指印未消,你还怎么出去见人。”
太孙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指印未消,丢人的是跋扈嚣张的堂姐,又不是我。到时候皇祖父心疼我,少不得要再惩罚堂姐一番。皇祖母再护着堂姐,也不敢忤逆皇祖父。”
……这个蔫坏的萧诩!
不过,坏起来还是挺可爱的。
顾莞宁笑了起来,不忘叮嘱一句:“不管为了什么,以后别这样折腾自己。”
太孙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母亲闵氏性情温软,他早已习惯了做母亲的主心骨,费尽心思护着母亲。
顾莞宁,和母亲却是截然不同的女子。
她不喜说甜言蜜语,性情也不够温柔。表达关心的方式,也有些别扭。
她骄傲坚强,她冷静强大,她不会站在任何人身后,反而会将所有在意的人都护在羽翼下。
能娶她为妻,是他两辈子最大的幸运。
……
太孙对元佑帝的脾气知之甚深,所料半点不错。
宫宴开始后,元佑帝很快留意到了太孙脸上的淡淡指印。少不得张口询问。太孙先还不肯说,被元佑帝再三追问,才“不得已”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元佑帝在宫宴上未动怒。
宫宴结束后,却沉着脸数落了王皇后一通:“……皇后心疼高阳,平日对她骄纵一些也是难免。可现在,高阳当众就对自己的弟媳动手,阿诩出面相拦,她竟是连阿诩也打了。”
“这等事传出去,丢的还不是皇后的脸面!这一回,皇后一定要严惩她一回,给她一个教训。”
王皇后一把年纪了,被训得颜面无光,满脸愧色:“皇上说的是。臣妾已经教训过她了,罚她在府中禁足一个月,每日抄写女诫。”
元佑帝对这个处罚显然不太满意:“一个月时间太短了,罚她禁足三个月吧!”
王皇后只得应下了。又小心翼翼地为高阳郡主求情:“再过几日就是皇上五旬寿辰。高阳郡主虽然犯了错,毕竟是皇上的长孙女,若是当日不露面,少不得要被人在暗中耻笑。臣妾会让她禁足三个月好好反省,只求皇上,允她在当日进宫给皇上贺寿。”
元佑帝皱了皱眉,淡淡说道:“皇后既是出言相求,朕也不能拂了皇后颜面,只是,朕将话放在这儿。高阳若是再这般惹祸,朕就要亲自发落她了。”
王皇后心中一凛,忙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好好教导她。”
元佑帝没再多说,转而又道:“齐王他们难得归京,朕有意留他们在京城住上一段时日,皇后意下如何?”
王皇后自然不会有意见,立刻出言附和:“皇上说的是。藩王们俱都将藩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齐王,这些年治理有功,朝中内外有目共睹。此次回京给皇上祝寿,也是他们一片孝心。皇上留他们住上两三个月,一聚天伦,也是理所应当。”
要不怎么说王皇后最擅揣摩圣心?
元佑帝只露了个口风,王皇后就将藩王留京的时日延长到了两三个月。
果然,元佑帝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就照皇后的意思办吧!”
王皇后笑着应了。
待元佑帝走了之后,王皇后强撑着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眼中闪过阴沉的怒意。这怒意,当然不是冲着高阳郡主,而是因太孙夫妇而起。
王皇后面色难看,宫女内侍们无人敢多嘴。
只有椒房殿的总管太监席公公,仗着王皇后的器重劝慰了几句:“皇上正在气头上,等过些日子,娘娘再为郡主说说情,这禁足令自然也就解了。”
王皇后冷哼一声,瞄了席公公一眼:“多嘴!”
席公公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过了片刻,王皇后才重新张了口:“你现在就去郡主府一趟,将皇上的旨意传给高阳。记得叮嘱她一声,几日后皇上寿辰,让她别去招惹顾氏。”
席公公应了一声。
……
高阳郡主被罚禁足三个月的事,很快传到有心人的耳中。
真是便宜她了!
顾莞宁微微眯起眼眸。只冲着高阳郡主打太孙的那一记耳光,这个梁子就结下了。日后她绝不会轻易饶了高阳郡主!
太子妃的反应是,罚得好!
太子知道此事后,皱了皱眉,心里颇有些不快。
连他在王皇后面前也战战兢兢格外小心,顾莞宁倒是胆大的很,当着王皇后的面和高阳郡主就闹腾上了。太孙也跟着掺和……真是一对不省心的。
齐王夫妇,自然也很快听闻了此事。
在顾莞宁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的齐王妃,忍不住低声道:“莞宁这气性也太大了。现在想来,阿睿和她没有夫妻缘分,倒也不是坏事。”
齐王世子俊脸毫无表情:“她如今是太孙妃。母妃还是别将我和她扯在一起为好。万一传出只字片语,又会惹来事端。”
齐王妃抬起头,看了齐王世子一眼,然后长叹一声:“阿睿,你心里不痛快,在母妃面前何必还要强自硬撑。说起来,都怪母妃。既知你的心思,当日就该早些为你定下亲事才对。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一步了。”
她在信中曾提起过两人的亲事,太夫人也未拒绝。本以为这是水到渠成的喜事,谁能想到,太孙竟会半途横刀夺爱。
而顾莞宁,也因为尊荣的太孙妃之位,背弃了青梅竹马的情意。
想及此,齐王妃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齐王世子也不愿多解释,只淡淡说道:“总之,我和她现在毫无关系,母妃不必多说了。”
齐王妃却另有主张:“结不成亲,也不必结下仇怨。我明日就回侯府一趟,见一见你外祖母。让她从中说和,解开这个结。”
第四百二十九章 母女(一)
第二天,齐王陪着齐王妃一起回了定北侯府。
两人夫妻多载,感情也算和睦,除了长子之外,齐王妃还育有一子,另有庶出的一子两女,齐王府的子嗣也算颇为兴旺了。
此次回定北侯府,齐王妃一并将庶出的子女也都带上了,可算是贤良嫡母的典范了。
定北侯府众人,在太夫人的带领下,一起在正门处隆重相迎。
“母亲!”
在见到太夫人的刹那,齐王妃颇为动情地喊了一声,眼中也闪出了水光:“女儿不孝,多年未曾归京,一直未能承欢膝下。今日总算是见到母亲了。”
太夫人看到几年未见的长女,也是满心激动欢喜。
只是,这份激动欢喜中,也掺杂了一些复杂的微妙情绪。尤其是在见到齐王妃身侧的齐王世子时,更是五味杂陈。
“老身见过齐王殿下,见过齐王妃。”太夫人定定神,领着众人行礼。
齐王妃忙搀扶起太夫人:“母亲不必多礼。”
齐王也含笑道:“岳母快些请起。”
齐王世子英俊的相貌,大半承袭了齐王。年过三旬的齐王,俊美不凡,气度出众,风采卓然。
单看外表,就将外强中干的太子比了下去。
众人在正门处寒暄几句,便一起进了正和堂。
有齐王在,太夫人自然不肯先入座。齐王退让不过,只得坐了上首。齐王妃坐在齐王身侧,以齐王世子为首的儿女们,齐整整地站在一旁。
这一边,有资格入座的,只有太夫人吴氏还有顾海夫妇。孙子孙女辈的,以顾谨行为首,俱都站在一旁。
这样的场合,小辈们基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就连吴氏方氏,也极少插言。寒暄说话的,只有齐王夫妇太夫人和顾海罢了。
齐王妃关切地询问太夫人的身体,太夫人反过来问齐王妃在藩地生活的情形。顾海和齐王说起了元佑帝的五旬寿辰。
总之,气氛很和谐,说的很热闹。
无人提起不该提的事。
譬如,二房的沈氏母子为何没现身。
譬如,齐王世子和顾莞宁之间的恩怨是非。
……
到了午宴的时候,避不开的尴尬终于来了。
女眷这一席还算平静。男子这一席,却异常沉闷。
顾谨行顾谨礼顾谨知像商议好了似的,从头至尾都没和齐王世子说过话。
齐王世子生性高傲,换在平日,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冷落慢待,早就愤而起身离席走人了。
今日临来之前,却被齐王警告提点了一番:“阿睿,欲成大事者,胸襟要远胜常人。自尊心过强,不是什么好事。得豁得出去,拉得下脸才行。今日去顾家,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忍着,绝不准惹事!”
“若是连这点场面都撑不下去,你也别留在京城了。直接和我回藩地去,等着过上几十年,做下一任齐王就是了。”
他怎么甘心就此离开京城?
心里那颗嫉恨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在顾莞宁嫁给萧诩之后,更是长成了参天大树。
男儿不可一日无权!
手中有了权势,所有梦寐以求的一切,俱都唾手可得。反之,只能黯然失落地站在角落里,眼看着他人风光。
齐王世子默默地命令自己平心静气,甚至比平日多吃了一些,才搁了筷子。
午宴后,顾海陪着齐王去了书房说话。
顾谨行兄弟三人,自然得负起招呼齐王世子兄弟的重任。
顾谨行百般不情愿地张口:“世子到我的书房里小坐片刻如何?”
齐王世子淡淡说道:“不必了。本世子在园子里四处转转,你们都随意吧,不必相陪了。”说完,便领着两个弟弟离开。
顾谨知低声问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谨行看了齐王世子远去的背影一眼,低声道:“随他去吧!”
在一起也无话可说,徒惹尴尬。
……
太夫人的寝室里。
齐王妃一边用帕子擦拭眼泪,一边哭诉:“……当日我接到阿睿的来信,着实被吓了一跳。阿睿自小心高气傲,母亲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脾气也是熟悉的。那一日在椒房殿里,他一时冲动说了错话做了错事,差点耽搁了莞宁的终身大事。”
“我知道母亲为此事十分生气。我心中也一直耿耿于怀无法释然。只是离京城遥远,没有皇命,我无法归京,不能亲自向母亲请罪。”
“此次正好父皇千秋,我们一家人得以回京城,我也终于能来见母亲,向母亲解释赔礼。求母亲看在阿睿年少冲动的份上,原谅了他吧!”
年少冲动?
太夫人深深地看了眼圈泛红满脸泪痕的齐王妃一眼:“你真的觉得,阿睿只是一时冲动才说出了那样的话吗?”
这样的话,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吧!
齐王妃语塞了片刻,才低声道:“母亲慧眼如炬,我不敢说谎话欺骗母亲。阿睿心中恋慕莞宁,见莞宁和太孙情意相投即将定亲,心中生出嫉意。想毁了这门亲事。他的做法确实可恨可恼。也怪不得顾家上下生出怨怼。”
“三弟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弹劾阿睿,却也伤了顾家和齐王府之间的情分。”
“齐王殿下接到消息之后,大为恼怒。一连数日都对我冷言冷语。我心中也实在惶惑凄苦。所以打算趁着此次回京,解开这个结。”
“如今莞宁已经贵为太孙妃,阿睿和她无缘结为夫妻,是阿睿此生无福。我此次回京城,打算为他择一门亲事。等他成了亲,自然就会将这些事都放下。”
说完,又满眼祈求地看着太夫人:“母亲,我知道是阿睿做了错事,对不住莞宁,对不住顾家上下。莞宁心中对阿睿存着怨气,连带着也不待见我。昨日在椒房殿里,甚至不肯喊我一声姑母,只叫我三皇婶。”
“我这心里,就像针扎一般难受。”
“不管如何,我们到底都是顾家人,我总是她的亲姑母,做不成婆媳,也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能解开这个结的,唯有母亲。”
第四百三十章 母女(二)
齐王妃泪眼婆娑,满脸恳求。
太夫人沉默不语。
“母亲,”齐王妃的眼泪原本有一半都是装出来的,此时见太夫人这般反应,倒是真的心慌意乱起来,泪水也簌簌落了下来:“母亲!你只疼莞宁,就不疼女儿了吗?”
看着长女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太夫人心里一阵阵抽痛。明知道不该心软,依旧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齐王妃深知太夫人外刚内柔的性子,见状继续哭道:“女儿出嫁多年,心中一直顾念着娘家。只是,齐王殿下颇有主见,行事独断。阿睿也是个高傲倔强的性子,不肯听人劝说。有很多事,女儿也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如今莞宁成了太孙妃,日后荣华贵不可言。阿睿日后也得对太孙俯首称臣。出于感情也好,出于实际的考量也罢,总是不便和他们结下仇怨。”
“母亲就再疼惜女儿一回吧!”
太夫人又是长叹一声,然后苦笑着低声道:“儿女都是前生的债。罢了,我就豁出去这张老脸,在宁姐儿面前说和一回。”
齐王妃精神一振:“多谢母亲!”
“你别急着谢我。”太夫人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宁姐儿的性子,你也该清楚几分。我说归说,肯不肯听都是她的事,我却是管不了的。”
齐王妃忙道:“莞宁是母亲一手带大的,感情最是亲厚。她也最是孝顺,最肯听母亲的话。只要母亲出面,一定马到功成。”
太夫人淡淡说道:“你给我戴高帽子也没用。我这张老脸,也快被你们折腾光了。”
齐王妃还想再说什么,太夫人又道:“我明日让人请宁姐儿回来一趟。你也独自一人回来,和宁姐儿单独见上一见。齐王和阿睿他们,就不必再跟着来了。”
齐王妃略略皱眉:“别人也就罢了,阿睿总该回来一趟,和莞宁见上一面……”
“你若要我出面说和,就一切都听我的吩咐。”太夫人板起脸孔。
齐王妃只得退让一步,应了下来。
母女两个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齐王妃又张口打破沉默:“母亲,二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何言哥儿被送到普济寺?二弟妹怎么也一直在荣德堂里养病?听闻连莞宁出嫁那一日,他们母子都未曾露面。”
太夫人不欲多说,轻描淡写地说道:“沈氏生了重病,这种病症会传染,不易见人,所以才让她一直待在荣德堂里。言哥儿之前也生了急症,别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是普济寺的慧平大师将他救了回来。后来,言哥儿就拜在了慧平大师门下,随他学习医术。”
齐王妃的面色有些难看。
太夫人此时的说辞,和对外宣称的一般无二。
这摆明了是将她当成了外人,不肯将实情相告。
什么样的重病,不能出来见人?什么样的疾病,连侯府也不能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其中有不为人道的内情……
“我难得回京城一趟,总得去探望二弟妹一回。”齐王妃犹自不死心地出言试探:“既是她生了重病,我不便靠近,就远远地见她一面……”
话还没说完,太夫人已经看了过来。
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意。
齐王妃心里咯噔一沉。
自小到大,母亲一直是非常疼爱她的。只有在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时,才会沉下脸训斥她。
现在的神情,正是太夫人动怒的先兆。
齐王妃生平最大的勇气,都用在了坚持嫁给齐王这件事上。在其余时候其余事上,没那么大的胆子。
太夫人一动怒,齐王妃立刻就退缩了一步:“还是算了吧!等日后二弟妹的病症痊愈了,我再找机会探望她。”
太夫人随意地嗯了一声。
在这之后,齐王妃再也没敢提起沈氏母子。
……
当日下午,太夫人便派管家顾松去了一趟太子府。
“奴才顾松,见过太孙妃。”顾松毕恭毕敬地行礼请安。
顾莞宁微笑道:“顾管家快些起身说话。”
顾松谢了恩,站直了身子,迅速道明来意:“……太夫人打发奴才过来送个口信,请太孙妃明日回侯府一趟。太夫人还说了,若是太孙妃不想见齐王妃,不回去也无妨。太夫人自会想法子打发走齐王妃。”
顾莞宁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顾松没有出言催促,静静地等候着。
过了片刻,顾莞宁才张口道:“你回去向祖母复命,就说我明日巳时回府。”
顾松应了一声,很快便告退。
顾莞宁坐在椅子上,眉目沉凝,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齐王妃倒是很快拿捏到了她唯一的弱点。
她再恨齐王府众人,对着年迈的祖母,却是狠不下心肠的。祖母一出面,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得稍稍放下身段,和齐王妃虚与委蛇一番。
琳琅见顾莞宁心情不佳,轻声道:“小姐既是不想见齐王妃,何不直接拒绝此事?”
玲珑也张口附和:“是啊!太夫人最疼小姐,就算小姐不回去,太夫人也舍不得生小姐的气。”
顾莞宁轻叹一声:“祖母舍不得我生气,我岂又舍得让祖母左右为难?”
说到底,还是齐王妃舍得下脸,也看准了太夫人心软。
琳琅和玲珑心中不忿,却也不再多劝。她们两个是顾莞宁身边最亲近的丫鬟,也最清楚顾莞宁的脾气。
顾莞宁看似刚硬,实则和太夫人一样,对在意的人从来都狠不下心肠。
隔日,顾莞宁向太子妃禀明要回侯府一事。
太子妃不但没阻拦,还亲切地叮嘱她在侯府待上一日再回来。
巳时正,顾莞宁回到了定北侯府。
此时,齐王妃也已回来了,亲热地搀扶着太夫人一起出来相迎。见了面,便笑着喊了声“莞宁”。
顾莞宁的目光掠过太夫人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还有带着歉然的目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罢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
齐王妃是祖母长女,她和齐王妃闹得太过僵硬,只会让祖母难堪又难受罢了。
顾莞宁张口,喊了一声姑母。
第四百三十一章 说和
这一声姑母听进耳中,齐王妃顿时眉开眼笑,一脸热络殷勤:“莞宁,我知道你巳时回府,特意提前回来等你。这天气愈发燥热,快些进正和堂里说话。”
喊都喊了,这个时候再不理人就显得矫情了。
顾莞宁定定神,含笑应了一声好。然后走到太夫人身侧,搀扶起太夫人另一只胳膊:“祖母,我扶着你进去。”
太夫人目中流露出愧然,当着齐王妃的面,却又不便说什么。
顾莞宁愈发心疼祖母,说话的语气愈发轻快了几分:“祖母今日莫非心情不好?怎么一直都不理我?”
太夫人终于被逗得有了一丝笑容:“祖母见了你,心里不知多高兴。满肚子的话,却是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顾莞宁抿唇一笑,扶着太夫人往正和堂走去。一路上,特意说些活泼的俏皮话哄太夫人高兴。
齐王妃:“……”
这还是那个在椒房殿里横眉冷对气势迫人的太孙妃吗?
瞧瞧这副聪慧调皮机灵可爱又贴心的小模样!
简直就像完全变了个人。让母亲出面,果然是个绝佳的主意!
齐王妃高兴之余,心里不免又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没出嫁的时候,她是母亲的心头宝。这么些年过去,如今这心头宝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
进了正和堂之后,太夫人坐在上首,齐王妃坐在太夫人左侧,顾莞宁便在太夫人右侧坐了下来。
彼此都清楚今日的主题是什么。
太夫人也没叫吴氏方氏来作陪,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正题:“宁姐儿,今日我让你回来,是受了你姑母所请。”
“当日齐王世子所做之事,差点毁了你的终身大事,也伤了顾家的颜面和情分。如今事过境迁,你已经是太孙妃,齐王世子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姑母希望你能原谅齐王世子,也不要对齐王府心存怨怼。”
顿了顿又道:“这是你姑母的意思,你愿意与否,但凭自己心意,不必顾虑我。”
齐王妃一惊:“母亲!”
太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说了下去:“我这一生,只有一双儿女。俱是精心教养长大。奈何你父亲英年早亡,你姑母出嫁后,一颗心都在夫家身上。也顾不得娘家如何……”
齐王妃万万没料到太夫人竟会当着顾莞宁的面将她说得这般不堪,顿时涨红了脸:“母亲,我不是顾不得娘家。我只是希望化干戈为玉帛……”
太夫人仿佛没听见她的分辩一般,径自说道:“儿女都是前世的债。我这个做亲娘的,总不能将你姑母拒之门外。她张口央求于我,我推却不得。拼着这张老脸,将你叫了回来。你到底有什么想法,不妨和你姑母当面分说清楚。”
说完,又对齐王妃说道:“你也给我听好了。你是齐王妃,一颗心向着你夫婿儿子,我也不怪你。只是,如果你有将顾家拖进齐王府和太子府恩怨纠葛里的想法,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此事绝无可能!”
齐王妃心里那点盘算,被太夫人三言两语都说了出来,既羞愧又尴尬,低声解释道:“母亲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这个意思最好。”太夫人神色淡淡:“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和宁姐儿说吧!我不会再多嘴过问。”
说着,微微闭上眼睛养神。
显然是不打算再开口了!
……
顾莞宁定定地看着齐王妃。
齐王妃只得将心里的羞恼暂时按捺下去,好声好气地说道:“莞宁,我求母亲将你叫回来,是想当面给你陪个不是。当日的事,确实是阿睿不对。只是,你们是表兄妹,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他一时做错了事,你气也气过了,父皇也罚过他了。难道要闹得一辈子再不往来不成?”
顾莞宁淡淡应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齐王妃:“……”
齐王妃被堵得面孔发红。
她也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惯了的,如今放下身段示好,却接二连三地被怼回来,心里也是一团窝火。
奈何形势比人强。
如今这情势,由不得她不低头。
齐王早就叮嘱过她了,无论如何也得解开这段恩怨,免得日后齐王世子在京城孤立无援备受排挤。
齐王妃定定神,又挤出笑容道:“莞宁,今日就算是姑母求你了。你不看在我的颜面,也多顾念你的祖母。免得她这把年纪了,还总为晚辈的事忧虑烦心。”
顾莞宁收敛笑容,神色冷然:“如果不是顾念祖母,今日我根本不会回来见你。”
齐王妃又被噎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姑母也不必再多说了。”顾莞宁来前就早有打算,此时说来干脆利落:“我今日还叫你一声姑母,是看在祖母的情分上。以后在宫中遇到,我也会叫你姑母,不会当众令你难堪。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我和萧睿之间,绝无再修复的可能。我嫁给太孙,萧睿是太孙堂弟,我是他的堂嫂。除此之外,我和他再无表兄妹情意。”
“我不会刻意针对齐王府,也不会刻意对付萧睿。只要他安分老实,我和太孙也不会主动去为难他。”
“若是他依旧心存不轨,意图做什么对我或对太孙不利的事,也休怪我们夫妻心狠无情了。”
顾莞宁将话说得清楚明白。
和齐王妃修复无妨,和齐王世子,却是水火难容。
齐王妃面色愈发难看。
顾莞宁叫不叫她姑母,其实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顾莞宁对萧睿的冷淡疏远,直接影响了太孙对萧睿的态度。进而影响到了元佑帝和王皇后对萧睿的态度。
这样的结果,远远不如她的预期。
可恼的是,太夫人一直充耳不闻,不肯再出声打圆场。
她也是要脸面的人,像今日这般低头求和,是生平第一回。难道她还要对着一个晚辈下跪求饶不成?
顾莞宁看着齐王妃:“不知姑母是否还有别的事?若没有,我就要扶祖母进内室说话了。”
竟然张口下了逐客令!
第四百三十二章 在意
眼见着顾莞宁如此冷漠无情,齐王妃也有些恼了,板着脸孔说道:“你叫我一声姑母,就该敬重自己的长辈。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
“你我如今都是顾家出了嫁的女儿,说来身份相差无几。你是母亲的孙女,母亲一直最疼你。我是母亲辛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和母亲之间的亲近,更胜过你。你有何资格张口撵我离开?”
将心里的怨气和不满,一股脑地说出口,感觉真是畅快!
齐王妃心里一阵舒爽,看着顾莞宁的目光里,不免多了几分自得和傲然。
顾莞宁却没和她做口舌之争,只淡淡说道:“祖母若是想单独和姑母说话,我离开也无妨。”
母亲当然会留下她。
她们才是嫡亲的母女,比谁都亲近才对。
齐王妃傲然地想着,然后希冀地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睁开眼,轻声道:“阿渝,你先回去吧!我有几句话要交代宁姐儿。”
齐王妃:“……”
齐王妃满心的期待和骄傲顿时落了空,灰头土脸颜面无光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母亲,你真的要撵我走?我几年没回京城,最多过段日子就要离开,以后想见我也没机会。你……你怎么能对我如此狠心!”
说着,又用手捂着脸哭了起来:“我虽出嫁,也是母亲的女儿。如今被自己的侄女这般作践,母亲不但不帮着女儿,还和莞宁一起撵我走。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再回来。母亲干脆就不要女儿算了。我的命真苦,这世上哪有人真心地疼我……”
竟是豁出脸面,哭闹了起来。
太夫人又是恼怒又是无可奈何。
再生气,也是自己的女儿,难道还能真的撵她走不成?
顾莞宁暗暗叹口气,轻声道:“祖母,就让姑母留下陪你吧!等过些日子,我再来陪你。”
至于齐王妃,她是实在不愿再多看一眼了。
太夫人长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齐王妃还在抽抽噎噎地哭,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肯走了。以顾莞宁的脾气,能忍着没当场和齐王妃闹翻脸,完全是顾着她这个祖母的脸面。
顾莞宁起身告辞,领着丫鬟们离开。
太夫人没好气地对齐王妃说道:“行了,宁姐儿已经走了,你也消停些。这么没皮没脸地哭闹,亏你做得出来。”
齐王妃用帕子擦了眼泪,冲太夫人讨好地笑了一笑:“母亲到底还是心疼女儿。”
太夫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
顾莞宁坐在马车上,神色端凝,唇边毫无笑意。
虽然早有预料,可走到这一步,心里少不了阴郁不快。
她不忍让祖母左右为难,只得先退让一步。让豁出脸面的齐王妃赢了一筹……
“小姐心情不佳,就和奴婢说一说吧!”琳琅见顾莞宁这般模样,心里颇为心疼:“说出来,心里也能好过些。”
顾莞宁苦笑一声:“真的这般明显吗?”
琳琅点点头。
顾莞宁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我真没想到,齐王妃竟能这般舍得下脸。”
前世没发生过这些事,她和齐王妃也没打过太多交道。哪里想到齐王妃在关键时候,竟能这般厚颜无耻。
“我自己受些委屈,倒是无妨。”顾莞宁心中烦闷,对着最亲近的丫鬟吐露了几句心里话:“我只是心疼祖母。”
“祖母又心疼我,又舍不下姑母。我和姑母闹成这样,祖母向着谁都不好。到最后,谁在意谁就退让一步罢了。我先离开,姑母心里得意。祖母心里怕是愈发难受了。”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算计,身为母亲,心中岂能好受?
祖母一把年纪,没过几天消停安分的日子,整日为儿孙操心。如今,还要为出嫁多年的女儿烦心。
儿女果然都是前生追来的讨债鬼。
琳琅轻声安慰道:“太夫人生性坚强,不会因为此事就此消沉。小姐不必太过担心。”
顾莞宁静默片刻,才低低地说道:“生性坚强,不代表心里不会难过。”
这句话,既是在说太夫人,也是在说自己。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有脆弱的时候,也都有伤心难过的时候。只是有的人,不愿将这一面轻易流露出来罢了。
琳琅一时也无话可说了。
过了片刻,顾莞宁才打起精神笑了一笑:“罢了,不说这些了。齐王妃在京城这段日子,我就少回来几次,免得总和她遇上,心里膈应不痛快。”
也免得祖母总夹在中间为难。
琳琅见顾莞宁故作欢颜,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只是,连小姐都无能为力的事,她这个丫鬟,更是无计可施。
血浓于水。血缘关系,本就是这世上最牢固最无法扯清的。不然,小姐也不会一直留着沈氏的性命了。
……
回太子府之后,顾莞宁自是要先去雪梅院,向太子妃禀报一声:“母妃,我已经回来了。”
太子妃一怔:“我不是让你在侯府待上一日再回来吗?你怎么早早就回来了。”现在连正午都没到,太夫人竟连午饭也没留么?
顾莞宁轻描淡写地说道:“齐王妃今日也回了侯府,我和她话不投机半句多,索性就先回来了。”
原来如此!
太子妃忍不住追问道:“她和你见面,都说什么了?”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顾莞宁索性将之前她和齐王妃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太子妃听得火冒三丈:“这个顾渝,真是恬不知耻。这是故意当着你祖母的面,逼着你退让三分啊!”
“还说什么让你原谅齐王世子。真亏得她有脸这么说。齐王世子当日说的那番话,将你的清白名声毁的一干二净。如果不是为了给阿诩冲喜,你皇祖父绝无可能下旨赐婚。你的终身大事,岂不是要被齐王世子耽搁了?”
“他若真将你视为表妹,也做不出这般缺德的事情来。”
“顾渝的话,你可别理会。她是你的姑母又能如何。你现在是阿诩的妻子,是堂堂太孙妃。将来只有她仰你鼻息的时候,你不必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