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0 都是坑
“什么?”车臣汗硕垒一听,立刻站了起来问道。
“什么?明军夜不收?”土谢图汗衮布吓了一跳,酒杯碰到了都不知道,只是眼睛盯着来人追问道。
而札萨克图汗诺尔布则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身子前倾,大声喝道:“明军夜不收?大概有多少,可探得明国军队?”
他们三人,刚刚还得到结论,以为固始汗都没有回援,就更不用说明国了,就算要出兵,估计也做个样子而已。可这话音刚落,就有手下来报,说发现了明国夜不收。这个消息,他们不震撼才怪了!
这里可是极西地方,远离明国,是属于卫拉特中的和硕特部所在。如果这里都出现了明国夜不收,那岂不是说,明军是非常迅速地做出了反应,至少已经有军队到达附近了?
其实,不止是这三个汗王,就是他们的手下,在刚遭遇明军夜不收的时候,也都吓了一跳的。实在是,他们上上下下,谁都没想到,这里会出现明军夜不收。
在了解情况后,三个汗王,不管是谁,都没有心情再饮酒作乐了。
“滚,都给我滚!”硕垒冲着躲在一边的那些舞女,厉声喝道。他怎么看,都看到这些舞女似乎有惊喜的表情,让他很是厌烦。
诺尔布阴沉着脸,看着大帐内的人都被赶走,而后便转头问其他两人道:“怎么办?明军这么快出现,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另外两人没有马上说话,都低着头在想。过了一会后,衮布忽然抓起一个酒杯,猛地摔在地上,哪怕这地上铺着地毯,也被他摔了个四分五裂,就见他摔完之后,看着其他两人,恶狠狠地说道:“怕他个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我们喀尔喀还怕他明国不成!”
“对,怕他们干什么?”硕垒听了,厉声喝道,“要是来得人少,就吃掉他们;要是来得人多,就牵着他们在草原转圈圈。哼,在这草原上,可是我们蒙古人的天下,明国人竟然敢来,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诺尔布听了,也是点点头。他正想附和时,忽然心中一动,有了另外一个主意。不过现在情况不明,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就是各自派人,四面撒出去打探明国援军的情况。
卫拉特草原上,原本因为单方面的屠杀,轻松地气氛顿时没有了,喀尔喀部族的人全都紧张了起来,“呜呜呜”地号角声不时响起,三五成群撒出去搜捕卫拉特诸部的骑士,都纷纷归队。不时,还能看到背着令旗的传令兵从三个王帐飞驰而出,绝尘而去,消失在草原上。
草原上,不时有见到一群群的喀尔喀骑军在追杀一队队逃命的卫拉特部的族人。可忽然之间,有新的号令传来,这些喀尔喀骑军纷纷退去,让那些逃命的卫拉特部族人得以死里逃生。他们不明就里,可不妨碍,当他们看到红色战袍的明军出现在远处时,知道是怎么回事。
很快,在这片西部草原上,明国援军赶来的消息,就慢慢地传遍了。
喀尔喀蒙古的三个部族,多了凝重,纷纷归队,整军备战;而卫拉特蒙古的诸部,听到明军到达的消息,一个个喜极而泣,纷纷向东靠拢,就犹如天山上流下的细流,最终向明军那边汇聚。
这支最先出现的明军,正是包头巡抚杨嗣昌为主帅,忠勇伯满桂为大将的包头军,一万余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从包头直插天山这边。
自从出征之后,杨嗣昌和满桂都很兴奋,都很珍惜这次机会,领军急行,一路上,都不知道救下了多少逃命中的卫拉特蒙古人。当然了,这些蒙古人,还是要进行甄别的。
这个工作,就由满桂来做。已经证明的卫拉特人,为新来的卫拉特族人担保,而都不认识的,则还会通过随军厂卫,和鄂齐尔图汗那边取得联系。通过描述来求证。实在没法证明的,则有已经能证明了的卫拉特族人看管。
慢慢地,杨嗣昌这边,也知道了当面的敌人,是包括喀尔喀蒙古的三个大部族,各有一万多的骑军,而沙俄军队,则只有六千来人左右。
敌我悬殊有点多,但杨嗣昌和满桂都没有退缩,依旧领军逼近,依旧直插天山,摆出的姿态,似乎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几天的接触之后,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事。
对此,杨嗣昌很有把握地笑着对满桂说道:“三个部族,各不统属,就是一盘散沙而已。本官料定,他们谁都不敢先上来和我军拼命!如何?”
“中丞大人高见!”满桂这个大胡子,咧着嘴,笑呵呵地心情很好,“末将倒是希望他们别怂了,好歹先来厮杀一阵,让我们拔个头功!”
听到这话,杨嗣昌不由得点点头道:“洪总督已经领兵北上,辽东军更是早一步出发了。他们目前互相策应,已经快要到漠北,那边一旦发生战事,消息传来这里的话,这三个部族肯定会回援,到时候,我们反而没仗打了。这事,本官自当考虑之!”
这一次,崇祯皇帝下了血本,或者说因为聊天群中加入了大量的人,也因此吸收了很多聊天群中的人称为了厂卫。为了这一仗,他几乎是把所有在北方的人都给派到各军中了。也因此,杨嗣昌能随时掌握归化军和辽东军的动向。
杨嗣昌想了一会后,便有了主意,对满桂说道:“走,我们先把鄂齐尔图汗救出来,把他的招牌打出去。那个时候,就是一个好的诱饵,相信这三个部族,总得来打上一打了!”
“呵呵呵,中丞大人高见!”满桂有仗可打,这嘴巴就顺溜多了,拍着杨嗣昌的马屁,赶紧去安排大军行进了。
杨嗣昌还猜得真没错,当喀尔喀蒙古的这三个汗王探听到了明军的兵力规模,还知道这支军队是明国的一个巡抚统领,在草原上享有大名的满桂为将时,他们都没有擅自行动,又聚到了一起商议对策。
“明国皇帝这是疯了么?竟然派了一万多骑过来,还是满桂为将!”土谢图汗衮布恼火地说道,“那鄂齐尔图是他亲儿子还是什么,竟然比固始汗还热切!”
札萨克图汗诺尔布听了,眉毛紧皱道:“明国皇帝这么大的手笔,肯定是有所图谋,我们必须得小心啊!”
说到这里,他有点担心地看着面前的两人问道:“你们说,我们漠北那边,会不会受到明国军队的攻击?”
衮布一听,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怎么可能,明国已经派出一万多骑在这里了,你说往漠北派多少人马?少了一点用都没有,多了的话,明国有那么多骑军么?要是步军的话,我倒是想让他们去漠北!”
诺尔布听了,连忙提醒道:“别忘记了,明军可是吞并了察哈尔部的,据说东部蒙古那边,也有不少部族投靠明国了。”
很显然,他们没有崇祯皇帝的聊天群,加上草原上通讯不便,他们的消息滞后不少。
“但你也别忘记了,辽东还有建州女真在呢!明国难道不管辽东,就全部整军北上?”衮布带着情绪说道,“真要这样,那明国皇帝的脑子就是有毛病,他手下的那些臣子会答应?”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看向诺尔布道:“你别给我假设,明国已经消灭了建州女真。真要这样,那我无话可说!”
听到这话,在这紧张严肃的气氛中,三个汗王,还都不约而同地笑了下。建州女真那么强大,那有那么容易消灭的!明国要真这么强大,自己这三族也没法和明军打,早点想着臣服算了。
“好了,好了,说点实际的!”一直没有说话的车臣汗硕垒拍拍双手,而后对看过去的两位汗王说道,“明军所部,一万余骑,看他们的样子,一直在往西进发。这支军队,我们怎么对付?”
听到这话,似乎是说到了禁忌话题,竟然谁也没有答话,都低着头,要么去研究案几上马奶酒的颜色,要么开始专心欣赏自己的玉扳指。
看到这个情况,硕垒心中不由得苦笑。他对于另外这两位汗王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
明军来了一万多骑,而他们三方人马中,也差不多各是一万多骑。任何一方,单独去攻打明军的话,都是没有把握的。三方联合,那一个问题就出来了,谁主攻谁策应?关键是就算分出这个来了,那谁能担保其他两家是否会出工不出力?
别看三家现在亲得和一家人一样,可硕垒百分之百肯定,等三家回去之后,为了牧场什么的,回头三家该打还是会互相打。要是有一方在这里和明军拼了个你死我活,就算没有到这个程度,但只要损失惨重一点,那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就会很难受了。
谁都不是傻子,谁也不想让自己的手下去损耗,谁也不信谁会真得和明军去硬拼!
更何况,现在他们三个部族在这次的战事中,都抢了卫拉特诸部不少东西,人和牲畜等等,这个时候,他们手底下的人,都在想着早点回去,好早点瓜分缴获。
可是,鄂齐尔图还没有抓获,卫拉特诸部还有相当一部分逃散了。他们三家也不想就这样走了,然后鄂齐尔图收拾残余,在明国的支持下重新崛起。
那个时候,他们能肯定,鄂齐尔图肯定是会抓着他们三个部族不放的。想起去年的时候,鄂齐尔图所领兵马之强悍,就打得他们都吃过亏的。
更何况,还有一个固始汗呢,虽然说现在不回援,可不代表以后就不回来了。万一固始汗回来的话,那怎么办?
不管如何,三个部族都清楚地知道,一定要趁这个时候,把鄂齐尔图打死了,把卫拉特蒙古诸部都给打没了。只有这样,他们以后才能安心。那个时候,就算固始汗回来了,没有这里的根基,相信固始汗对他们三族,也是有心无力的。
沉默了好一会,或者是知道这样沉默、躲避终究不是办法。诺尔布忽然想到了之前的点子,心中一喜,便抬起头来对其他两人道:“两位,我有一个想法。这明军过来,受到损害的,可不止是我们三家……”
听到这话时,其他两人不约而同地眼睛一亮,对啊,怎么就把他们给忘记了。
“……沙俄军队还在疯抢卫拉特部族散落在各地的财物,还在疯狂屠杀他们能搜到的卫拉特部族的人。这明军突然来了,总归要影响他们吧?”诺尔布越说越有信心,“这些西边的疯狗正好不了解明军,我们三家一起去说说,必要的时候,可以给出一些代价,多给他们一点牛羊,让他们去和明军先打上一仗,最好他们能打得两败俱伤,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反正肯定要损耗明军的军力。而后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如何……”
拖着长音,他看着其他两人,忽然之间,三人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开心。
过了一会后,衮布向诺尔布竖着带玉扳指的大拇指,连声称赞道:“好,这个主意不错,那些蛮夷,可是疯狗来的,断了他们的财路,简直不要太疯狂。我们只要多怂恿一下,给他们点好处,还怕他们不冲明军上去乱咬一阵!”
车臣汗硕垒也是笑着点头,不过他最终还是提醒道:“不过你们也不要粗心大意,派了不会说话的人过去说这事。我比你们了解这些沙俄人,他们虽然疯,但也是有脑子的!”
“呵呵,那是!”衮布有点不在意地附和道,“没有脑子的疯狗,早就被人灭了,也不会活到现在!”
虽然如此说,不过他心中却补了一句:虽然有脑子,可也有限!
三个人都不想损失自己的兵力,对此方法自然一拍即合,随后他们三人就开始合计,最终决定派出三族中各自最能说会道的人去联系在西边劫掠的沙俄军队。
不久之后,三个部族都先后收到了沙俄军队那边的回应。一如他们之前所说,那些沙俄军队听说遥远的明国派了军队来救卫拉特部,顿时暴跳如雷,他们愤怒地叫嚣,一定要让明军有来无回。
三个汗王再次碰头,大帐内的气氛就比上一次轻松多了。
衮布笑呵呵地说道:“看吧,我说得没错吧,这些沙俄人眼里就只有钱,一听说明军妨碍他们发财,压根就没问明军来了多少人,都纷纷喊着要杀光明军了!”
“呵呵,你是忘记了!”诺尔布也笑着回应衮布道,“沙俄和明军在极北之地有过冲突啊!明军抢了不少沙俄人的地盘和财物。”
“对,那边离沙俄本土太远,他们被明军欺负,却也有心无力。”硕垒同样笑着进一步解释道,“他们想往东方派出多一些军队,可代价也高。更何况,鄂齐尔图又在这西边捣乱,拦截他们在东北劫掠来的财物。因此,沙俄人才会首先提出消灭卫拉特部。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沙俄人,下一步,就要往东边派兵了。说不定又会联合我们,一起去把东边的明军消灭掉!”
听到这话,其他两人都是点头。不过诺尔布却也有一点不解,他问其他两人道:“你们说,那极北之地,连我们都瞧不上眼,为什么明国占据富饶的中原之地,却还派了人去哪里和沙俄争抢?难道只是要恶心沙俄人?”
其他两人听了,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明国的皇帝要这么做,难道是闲得无聊?
说了一下题外话,他们很快就回转了正题。就听硕垒道:“沙俄现在已经收拢军队和劫掠到的物资,很快就会领军前来汇合。不过他们先说了,答应给他们的财物要先给。否则一旦打起来,他们不知道这些财物能不能黯然送回去。”
“给就给了,我们又不会赖账!”听到这话,诺尔布大方地说道,“我这边该给的已经准备好了,随后就能给他们送去。”
“我的也好了,早点给他们,就让他们早点安心,早点过来汇合,把这些明军解决掉!”衮布也点头说道,“我们自己这边,也该把缴获来的东西送往漠北了。”
这里即将和明军大战,那么多的缴获,自然不适合随军行动了。他们也得和沙俄军队那边一样,要先把缴获的东西送回后方才行。
这么说定之后,三个部族各自忙碌了起来,军队集结,派出探马,至于战利品,该给沙俄的给他们,该运回漠北的,则运回漠北。
可一直到明军马上到天山脚下,三个部族的军队都等了好久,也没见沙俄军队过来汇合。这三个部族的汗王就有点急了,这沙俄军队抢起东西来那么迅速,这要打仗了,怎么这么拖拖拉拉,战事可不能一直拖着的啊!
他们正急着时,在沙俄军队那联系的人快马回来了,气急败坏的神态,让三个汗王都不由得心中一沉。
1181 首战
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消息,也不知道那些沙俄蛮人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报,大汗,沙俄那边说,他们国内突然有事,就撤军回去了!”
“什么?”土谢图汗衮布一听,脸红脖子粗,一副暴怒的样子,“跑了?”
札萨克图汗诺尔布也差不多,盯着来人,声音巨大无比地喊道:“国内有事?有他娘的什么事情?”
车臣汗硕垒他同样愤怒异常,不过他就是右手握拳,打着自己的左掌,连声说道:“我就知道,这些沙俄蛮子没有那么好骗的!我就知道……”
这三个部族的汗王都不是傻子,沙俄说国内有事才撤军,骗鬼还行,明摆着压根就没想着要和明军打仗,甚至还从他们这里额外捞了一笔,然后跑路了!
如今怎么办?沙皇俄国离这里远得很,他们是不用担心明军的。至少明军不可能丢下他们三个部族不管,去打远在极西边的沙俄。如果说漠北对于明国来说,已经是很远了,那沙皇俄国就更远,那些沙俄蛮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衮布想到这里,有一种想要吐血的感觉。这次的战事,就是沙俄派人来联系,是他们倡议才打的。结果倒好,他们至少把卫拉特诸部打残了,还劫掠了不知道多少物资,最气人的是,临走之前,自己这边还自以为聪明,竟然又送了一批物资财物给他们,然后他们就拍拍屁股,干脆利落地走掉了。
“你就知道,你就知道个屁!”衮布无处可以发泄,听到硕垒说话,就怒气冲冲地冲他喊开了,“你要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们?如今好了吧,不但送了一大笔财物给他们,估计这时候还在骂我们是傻子!”
诺尔布也是一边点头,一边冲硕垒大声说道:“你是最了解那些沙俄蛮子的,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们?”
“我是知道他们不是傻子!”硕垒也很憋屈,向其他两人分辨道,“可我没想到,沙俄竟然这么不讲信用,还拿了我们的财物后跑了!”
衮布很是不甘心,忽然大声咆哮道:“他们带着那么多物资肯定走不快,我们追上去,讨个公道。不,直接灭了他们!”
“对,真是要灭了他们才能出这口气!否则他们还以为我们就是一群傻子!”诺尔布恨声说到这里,而后却又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但如今对我们来说,这些明军才是首要解决的事情,否则被他们聚集了残余的卫拉特部。等到鄂齐尔图缓过气来之后,和我们必定是不死不休,他日,那鄂齐尔图绝对不会对我们三个部族心慈手软的!”
这个问题很现实,这让漠北三族的这三个汗王非常地无奈。恐怕沙俄那些蛮子就是知道会这样,才有恃无恐地跑了吧?
如今,三个部族的汗王算计沙俄不成,一个问题又重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到底怎么打这支明军?
他们还没得到什么结论,忽然又有探马来报:“汗王,明军刚到了天山脚下,天山山脉里出来了很多卫拉特部族的人,他们都躲在那里!”
“什么?”一听这话,三个部族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发生,他们都很震惊,连忙去查看情况。
与此同时,一如禀告的那样,明军确实是到了天山脚下。
由聊天群成员的联系,杨嗣昌所领大军直接到了鄂齐尔图所躲着的峡谷外围。当山上的瞭望哨看到红色的海洋在远处出现,向这边滚滚而来的时候,就疯狂地吼开了。
“明军到了!明军来了……”
峡谷内,躲在这里的卫拉特诸部的人其实已经从班点这边知道,来救援的明军到了什么地方,又听到很快就要到了。可眼不见不为实,他们心中担心。这支明军是他们能否能从喀尔喀人,沙俄人的屠刀下活下来的唯一希望,所谓越是在意,就越是患得患失。
如今,他们听到瞭望哨的喊声,知道明军真得出现了,是能看到了。这一刻,他们顿时狂喜起来,许多人喜极而泣。
“明军来了,明军真得来了啊!”
“我们得救了,我们不用再像老鼠一样躲着了!”
“……”
有人甚至都等不及鄂齐尔图汗那边下令,就撒腿往峡谷外跑去。此时的他们,非常渴望快点出去看看来救他们的明军。
有人一跑,其他人便也坐不住,纷纷跟着玩峡谷外跑去。蜂拥而出的人群,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外面遍地都是钱一样,要这样急着往外跑。
没多少一会功夫,峡谷内只剩下卫拉特诸部的头领,他们见此情况,相顾失笑。此时的他们,自然理解那些族人此时的心情。因为他们此时的心情,其实也恨不得早点出去看看来援的明军。
一直身体状态不大好的鄂齐尔图,经常昏迷的他,此时精神也好了不少,赶紧吩咐他的亲卫抬着他去谷口迎接明军,那急切的样子,似乎有失大汗的身份。可他不在意,只是笑着对班点说道:“班大人,让你见笑了!”
明军到来,就意味着他的族人可以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像老鼠一样躲在山里,旗帜竖起来,可以召集更多的族人。这个情况,又如何能不心急呢!
班点自然能理解他们这些卫拉特族人,也不可能见笑,客套着一起出了峡谷。
草原上,大明骑军滚滚而来,上万骑之多,蹄声如雷,旌旗招展,似乎无穷无尽一般,声势惊人。
特别是大明骑军,至少穿着都是军服,统一制式,而不像草原骑兵一样,只是牧民集结而成。因此,这一看去,就更是让人震撼了。
卫拉特族人看到那么多骑军,一个个都非常地振奋。如果换成以前的话,他们可能还不会有这样振奋。可此时的他们,已经知道,大汗已经做出决定,卫拉特部族内附大明,也就是说,他们以后就是大明百姓中的一员。而眼前这支骑军,是属于自己的骑军,这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因此也格外的兴奋。
也不知道是谁,用蹩脚的汉语喊出了:“大明万胜!”
兴奋中的其他人,纷纷跟着大喊了起来:“大明万胜!”
就好像,此时已经打了一个大胜仗一样!
班点的目光扫视过他们这些人,看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在欢呼,心中忍不住非常骄傲,自己的国家强盛如此,才有这些蒙古人众心归附!
大军到达,就在这天山脚下扎营。
大军统帅,包头巡抚杨嗣昌在忠勇伯满桂等将的陪同下,迎了上去,对被人扶着站起来,想要行礼的鄂齐尔图嘘寒问暖,非常关心他的伤势,对鄂齐尔图说道:”皇上从京师派来的御医还没赶到,而本官要先行出兵救援,因此御医这次没有随军一起过来。不过本官手下有几名随军医师,对于刀枪伤势倒也拿手。“
说完之后,他便一招手,就有几名军中医师上前给鄂齐尔图诊治。
对此,鄂齐尔图和他的手下头领纷纷感激不尽。原本他们还有点担心,自己这些人被明军所救,而领军而来的乃是大明的封疆大吏,一方巡抚,会不会对自己这些人有傲慢轻视之意。
没想到,不但没有感受到一丝傲慢轻视,反而是嘘寒问暖,简直不要太好,让他们不由得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们自然不知道,杨嗣昌等人的表现,是秉承圣意而行。就算他们心中有傲慢之心,也不敢表示出来。这军中,可是有几双眼睛在看着,有什么情况,可是能直达天听的。
这边还在扎营的扎营,安顿卫拉特部族的,则在安顿卫拉特部族,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有夜不收来报,喀尔喀三族的人马过来了。
其实,都不用禀告,夜不收回来的时候,杨嗣昌这边就已经看到敌人的踪迹了。
一望无垠的草原,无边无际的尽头,一条黑线滚滚而来,离得近一些了,就看清是喀尔喀部族的人。几万骑军,万马奔腾,声势同样很惊人。
大家都是草原上的人,就这么一打量,大概就能估算出来,来袭的喀尔喀部族的军队,大概是三倍明军的数量。
见此情况,兴奋中的卫拉特部族的人,不由得兴致都回落了不少。虽然之前觉得明军的数量很多,竟然来了一万余骑,这可是明国难得凑出来的骑军数量了。可此时一对比,还是远远没有敌人的数量多啊!
如果是在关内,明军就算人数少一些,据城而守的话,喀尔喀部族人数虽然多,也不会有什么。
但问题是,这里是草原,一望无垠,被几倍的狼群咬住,这个后果很不乐观!
见此情况,满桂却一点不在乎,立刻向杨嗣昌请战道:“中丞大人,末将愿领军一战!”
杨嗣昌听了点头,交代他道:“那就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记住,要打得猛,打得狠,打疼他们!“
满桂听得大喜,这正合他胃口,当即大声领命道:“末将遵命!”
“咚咚咚……“
集结兵马的鼓声响起,回响在天山脚下,让所有卫拉特部族人都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着明军开始集结。
他们有点吃惊,敌人那么多,还要主动出击?
可他们看到明军似乎没有人害怕,甚至都还带了一点兴奋,领到军令的骑卒全都在集结中。
这一仗,可不能败啊!这是卫拉特诸部残余的共同心声。
万众瞩目之下,满桂领着五千余骑,浑然不管铺天盖地而来的喀尔喀骑军,就选择当面之敌,迎面冲了上去。
而在本阵中,包头巡抚杨嗣昌似乎压根对眼前的战事不以为意,谈笑风生,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仗肯定能赢。
鄂齐尔图已经经过医治,此时正陪着杨嗣昌观看战事。当他看到满桂所领出战之兵马时,就知道中丞大人为什么不在意了。他也知道,此战,大明必胜。
与此同时,在远处,札萨克图汗诺尔布看到明军不但不防守,反而派军向他这边冲了过来,不由得皱了眉头。这些明军,是看自己好欺负还是怎么的,不去打另外两家,竟然直冲自己这边而来。
这个时候,两军第一次相遇,作为汗王,他自然也知道,不能避战。要是这种时候,还在己方兵力占优的时候避战,那对士气的打击就可想而知了。
于是,他立刻传下军令,迎头痛击这支明军,甚至他还用旗号给另外两位汗王联系,让他们包抄,把这支冲出来的明军歼灭掉。
或者是看到冲出来的明军只有五六千而已,或者是他们知道,沙俄已经跑了,如今只能靠他们自己,又或者是他们觉得,三万多人马,要对付这支明军很轻松,趁着这个机会,吃掉这些明军的话,接下来就很容易歼灭这支明军,顺带着能把卫拉特部残余也干掉,因此,另外两位汗王响应了诺尔布,大军开始调动,要把冲出来的明军给包围吃掉。
天山脚下这片草原,万马奔腾,蹄声如雷,一眼看去,似乎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土灰色的喀尔喀部族的骑卒,他们那“哇哇哇”地叫声,汇聚起来,就似乎这一片草原,他们才是主角。
骑兵之战,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喀尔喀部族的骑军就把冲出去的明军后路给断了,并且还在迅速包抄之中。光从这声势看,很显然喀尔喀部族的骑军占了绝对的优势。那支明军,就犹如在大海中的一膄小船一样,随时会被海浪打没。
这个时候,不知不觉间,杨嗣昌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谈笑风生了,盯着远处的战场看着。
他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所有人都盯着远处地战场,不少人的手甚至握紧了而不自知。
忽然之间,在那片土灰色的海洋中,冒出了一阵阵地硝烟,犹如凭空而出,放了一个大大的烟花一般。
紧接着,“呯呯呯……”的声音,犹如爆炒栗子一般,突然传来,连绵不断。
那块土灰色的海洋,中间犹如被人挖空了一般,突然少了不少。
看到这里,鄂齐尔图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容。对于这个,他其实比杨嗣昌还要有经验。
杨嗣昌虽然是大军主帅,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领着大军,特别是火器为主的大军打仗过。理论上的东西,他懂,可真正开打的时候,他其实还是担心的。也因此,之前的谈笑风生,不知不觉间,就没了。
而鄂齐尔图,在此之前,是一直带着他的火器军队在打仗。对于他的对手,他也是很了解的。
喀尔喀蒙古的三个大部族,一直在漠北那边,物资紧缺。不要说火器了,连铁器都不多。除了三个汗王直属的那些军队外,普通牧民的箭支,还有很多都是骨头磨制而成。武器都这样,就更不用说盔甲之类了。
刚才满桂所领骑军出击,鄂齐尔图都看清了,装备精良,护甲都有,这就意味着防护到位。火器充足,特别是适合骑军作战的燧发枪和三眼铳,更是有不少。
只是那么一会,他大概看出,满桂所领骑军中,汉族将士擅长火器,因此手中多火器,而蒙古族将士善骑射,因此他们的手中,则多弓箭。对于如今财大气粗的明国来说,军中自然不可能有骨制箭头。
鄂齐尔图正是看到了双方在装备上的差异,他才会知道,此战,明军必胜。满桂肯定是会仗着军器精良,大量杀伤敌人,而后不会恋战,撤回本阵。
事实上,鄂齐尔图的作战经验确实丰富,满桂就是这么个想法,依仗着手中军械的精良,当场给了敌人一个重击、暴击。在趁着当面部族慌忙退却的时候,又猛地咬向左边包抄过来的另外一个部族。
当“呯呯呯”地火器声音响起的时候,定然盖过了如雷的马蹄声,也打得那些嗷嗷叫地声音不复存在。
战场之上,就见满桂领军左突右杀,而他们前面的对手,虽然比他们人多,可却纷纷往后退,不敢再与他们交手。
小半个时辰之后,满桂看到火器消耗差不多了,就又领军杀了回来。而喀尔喀三个部族的骑卒,却不敢追杀,反而更像是远远地护送了他们一程,就撤了回去了。
见此情况,不管是留守的明军将士,还是卫拉特部族的人,都不由得振臂高呼,热烈欢迎凯旋:“大明万胜!”
满桂前来缴令之时,杨嗣昌捋着自己的额下长须,笑着道:”喀尔喀部族,军无战心,器械不如我军精良,而忠勇伯又为我大明猛将,此战不胜,天理不容,哈哈……“
听到他这话,鄂齐尔图也跟着笑了,不过他心中却有隐忧。以他这几年的打仗经验,他自然知道,虽然明军赢了一场,可却不能决定这次战事的最终胜负。明军军械精良,可也依赖后勤。万里来援,粮草物资更是不会多。
这接下来的战事,不好打啊!
1182 当野人灭了
鄂齐尔图却不知道,他对面的那三位喀尔喀不住的汗王,比他还发愁得多。
土谢图汗衮布、札萨克图汗诺尔布和车臣汗硕垒收兵十里,远远地扎营,三王相见,都没什么好脸色。
最终诺尔布叹了口气道:“今日总算知道了,火器乃是明国传给鄂齐尔图的,鄂齐尔图都能用得那么好,就不用说明军了!措不及防之下,我的族人,损失惨重啊!”
“是啊,那满桂打仗,也和了个疯狗一样,咬了你还不算,又冲我来咬了一口,我的族人也是损失惨重啊!”衮布同样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
硕垒看看他们两人,没好气地说道:“我有眼睛,我能看到的,损失能有多少?关键是我们的士气,被满桂这么一搞,给搞没了!”
听到这话,诺尔布当即就不乐意了,瞅着他说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族人死了那么多,你没看见?眼瞎了么?”
“最多死伤一千来人,差不多就这个数!”硕垒毫不犹豫地说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关键是要打赢这一仗……”
诺尔布这边,迎面和满桂所领兵马相撞,是被明军第一次用火器轰击了的。不过到底两边人马都是骑军,虽然参战人数众多,可死伤还是有限。要是步军集团作战的话,那死伤就不止一千来人了。
而衮布这边,因为有了诺尔布的例子,他们对明军的火器有了防备一些,死伤就更少了,不会超过三百。也因此,硕垒才有这么说。
衮布听到硕垒这话,也不乐意了,声音有点高地质问他说道:“死得不是你的族人,你当然不会心疼了。明军杀回去的时候,你的人为什么不拦截一下?”
“满桂那疯子,领军往回杀,这个时候谁要拦他,估计死伤惨重。“硕垒说到这里,又意识到好像这样说也不妥,就立刻补充道,”要是剩余明军前后夹击的话,肯定死伤惨重。我这不想着,从长计议嘛!“
虽然他说得有理,可问题是另外两家死人了,他没死人,这让另外两家心里很是不忿,都没给硕垒好脸色看。
大帐内,一时谁也没说话,就都沉默了。
或者是硕垒能理解其他两人的心情,想了一会后,主动开口说道:“沙俄人也有很多火器,或者说,更西边的那些蛮人,也多用火器了。这个火器,有一个缺陷,就是装填不易,且消耗火药严重。我们可以围着明军,不和他们正面对上,骚扰他们,只要把他们的火药耗没了,甚至把他们的粮食都耗掉,那这场战事,最终的胜利者必定是我们!”
其他两人也不是小孩子,不会一直置气。听到他这么说,认真想想,都是点点头。
不管是火绳枪,还是那种自生火枪,都是要装填的。可两边都是骑军,速度很快,这装填的速度就不够瞧了。如果把明军的火药耗得差不多,再加上火器装填速度太慢,那明军就等于没有了火器优势,这边用人海就能淹掉明军了。
最终,三家经过商量之后,决定利用他们的优势兵力,对明军围而不打,只是骚扰。不让明军有放松的时候,更关键的是,不让明军能够有撤回关内的机会,要把明军拖死在草原上。
三个部族,轮流上前虚晃一枪,要是哪个族不小心被明军咬上,其他两族就去攻打明军本阵策应。反正一个宗旨,不让明军轻松退军,一直到粮食物资耗尽。
其实,草原上的民族,玩这一招是很在行的。
骑着马,犹如狼群一样围着你,不时试图上来咬一口,不让你有休息的机会,骚扰多了,耗掉对手所有的精力(军需和粮草),然后就会一拥而上。
草原上,一望无垠,除了实力硬拼之外,基本上没有多少阴谋诡计可以用。
而喀尔喀三族会用什么手段,鄂齐尔图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因此,第二天,他见明军还是驻扎在天山脚下没动,最终就不管自己需要好好养伤,连忙去求见包头巡抚了。
大帐内,杨嗣昌笑呵呵地一见面,便询问鄂齐尔图的伤势,很是关心。但鄂齐尔图没这个心情,敷衍一下后便脸色严肃地问道:“中丞大人,不知大军接下来如何行止?”
为了强调事情的严重性,他不等杨嗣昌回答,又急忙把他所想的那些,喀尔喀部族最有可能用的应对之策说了一遍。而后带着一丝苦口婆心地意味,提醒杨嗣昌道:“中丞大人应该没有经历过草原战事,这和中原之战完全不会相同。双方拼得就是实力,我敢保证,喀尔喀诸部,肯定是这样打算的。敢问中丞大人,大军驻扎不动,可是还有后续援军到达?”
虽然鄂齐尔图已经非常明确地提醒了,可杨嗣昌却依旧笑呵呵地,并不以为意,他回答鄂齐尔图道:“西进援军,只有本官这一路。不过大汗不用担心……”
在朝廷新的旨意没有下来,没有对卫拉特诸部正式整编之前,鄂齐尔图的大汗头衔就还是在的。
鄂齐尔图听到杨嗣昌说西进援军只有他这一路,顿时就急了。不过他还没说什么,就听见有亲卫在门口禀告道:“忠勇伯求见!”
杨嗣昌听到,便没往下说,而是连忙吩咐道:“进来!”
鄂齐尔图心中却是一动,看样子,好像中丞大人对草原战法并不以为意。但是,满桂是蒙古人,他从小打仗出身,是绝对知道草原上战事和中原的不同,他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担忧。因此,他决定等满桂进来之后,再来说这个事情。
只见满桂大步而入,看到鄂齐尔图在,微微点头招呼下,而后抱拳向杨嗣昌行礼道:“禀大人,差不多已经搞清楚了。”
一听这话,杨嗣昌不由得大型,连忙站了起来道:“地图!”
他身边的亲卫立刻挂上一副地图,而后满桂大步上前,看了一会地图之后,就拿起一支毛笔,开始在那副地图上画圈圈。
鄂齐尔图看得很是好奇,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连忙也走过去看。
他稍微观看了一会后,忽然吃了一惊,这地图怎么看怎么像漠北的地图啊?中丞大人和满桂两人远在天山脚下,却不好好想着打赢眼前的这一仗,反而在琢磨漠北的地图,这是什么意思?
要说杨嗣昌要领军打败眼前的敌人,再直捣漠北喀尔喀三族的老巢,打死鄂齐尔图,他都是不信的。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解释。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正在想着,满桂已经停笔,而杨嗣昌审视了一会地图后,转身对鄂齐尔图,笑着说道:“大汗,你和漠北三族也多有交手,他们在漠北的老巢,应该也能知道一二吧?你过来看看,是否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听到这话,鄂齐尔图回过神来,不由得更郁闷了。没想到他们两人还真是在打漠北的主意!要是中丞大人不知道草原战法,以为可以领军直捣漠北的话,满桂会不清楚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你怎么就在瞎胡闹?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劝劝眼前两位,先打好眼前这一仗时,满桂已经先开口说道:“我抓的那些喀尔喀族人,半天说不出一个屁来,虽然花了那么多时间,感觉是差不多了,但到底对不对,大汗也来说说,这样也能尽量准确一点。”
昨天的一战,满桂抓了一些俘虏回来,而后就一直在审问漠北的情报。
那些俘虏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多折磨一下就什么都招了。但关键是,他们说得不清不楚。或者让他们自己回去的话,他们大概知道怎么走,可要是说,就不容易了。一望无垠的草原,沙漠,戈壁,到那里再怎么走,口水费了不少,又担心他们是乱指路,需要多个口供核对,才一直忙到现在才有结果。
听到满桂也这么问,鄂齐尔图不由得心中一叹,而后深吸一口气,脸色严肃地说道:“中丞大人,忠勇伯,我以为,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打好眼前这仗,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得好!”
他现在是大汗的身份,还有资格能在这里说上一说。为了一棒子打醒眼前的两人,他甚至都不惜话说得重了一点。毕竟就算话说重,得罪了他们两人,也好过全军覆没吧?
听到他这话,满桂和杨嗣昌对视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特别是满桂,那满脸的胡子,也掩盖不住他的笑意,就咧开嘴在笑。那笑着的样子,有点贱,让鄂齐尔图有一种冲动,正想上去甩他一个耳光,还笑得出来?
最终还是杨嗣昌微笑着说道:“大汗,刚才本官说过,西进的援军,是没有了。但不等于,朝廷就没有其他援军了……”
听到这话,鄂齐尔图不由得楞了下,什么意思?转头看向挂在那里的漠北地图,他忽然回过神来,不由得脸上露出大喜之色。
“……皇上已经派出了五万归化骑军,由洪总督统领北上,辽东军也有一万余骑,同样北上,此战不战则罢,既然打了,就会把漠北三族,犁庭扫穴,全部给灭了。而后大军从漠北开往西域,再在这里歼灭漠北三族的余部。”
杨嗣昌笑着说到这里,看到鄂齐尔图惊喜万分的表情,又继续补充道,“因此,本官领到的旨意,是接到大汗所部之后,就在这天山脚下扎营固守,拖着喀尔喀三个部族的兵力,顺便向洪总督提供更详细的漠北消息。”
如果换成别的军队,就算这样,也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毕竟这么多路大军分别行动,互相无法通讯。要是北上漠北的军队耽搁了,找不到喀尔喀诸部的巢穴。又或者,去漠北的军队,在疲惫之时,刚好遇到了这里三万多骑军回去,在漠北的地盘上,到底谁胜谁负都不一定。
可是,这一切,在明军这边,却是不存在的。鄂齐尔图看了看杨嗣昌身边的那个锦衣卫,有这样神奇能力的人在,不但能知道漠北那边的战况如何,还能从这边抓了喀尔喀各族的人,把军情禀告过去。
草原虽然一望无垠,可还能挡得住如此神奇的明军?都说燧发枪是大明的军国重器!可实际上,这些具有匪夷所思能力的厂卫,才是大明真正的军国重器,才是大明的王牌!
明白了怎么回事的鄂齐尔图,那真得是惊喜万分。这时的他,才明白为什么中丞大人一点都不急,为什么满桂也会跟着胡闹,原来都是自己想错了。大明一开始就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网,要把喀尔喀部族全部一网打尽。如此一来,卫拉特诸部的仇,很快就能报了。
这么想着,鄂齐尔图二话不说,立刻扑到那张漠北地图面前,仔细看了满桂最新标注的情况后,他又立刻开始指点,说这地图的什么地形不对,那里也可能会有喀尔喀部族的人,还有喀尔喀部族的人来突袭卫拉特,那他老巢那边,又可能会有什么布置等等,反正是鄂齐尔图能想到的,都事无巨细地说了个一清二楚。
游牧民族的一点烦人的地方,就是他们居无定所。对于明军来说,哪怕他们是坐拥坚城,也好过他们到处跑来跑去。如今,在满桂和鄂齐尔图的通力合作之下,这张漠北地图上,大概标出了漠北三族可能游牧的几个地方。三个人看看基本上没有问题了,就由一边的厂卫拍照,上传聊天群中的“草原之战”临时群中,不管是洪承畴这边,还是卢大那边,又或者是在京师的几个大佬,包括崇祯皇帝和懂兵法的几位,都能看到情况。
这时候,崇祯皇帝忽然发现,漠北三族中,有一处可能的游牧之地,似乎离大明很远。但是,这附近,刚好大明有人在。
于是,他立刻私聊了李自成那边,向他做出了指示。
西伯利亚,虽然这时候已经到了夏天了,可这里还是有点冷。不过,对于李自成所部来说,真不要太暖和了。
一年多在西伯利亚的经历,一千来人的骑军中,哪怕多是蒙古人组成,可照样减员比较严重。如今这支队伍,已经只剩下了七百来人。其他人,真正和沙俄打仗而战死的,其实就一百人不到。
一如他们刚开始来的时候,崇祯皇帝所交代的一样,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老天爷。至于沙俄人,这一千来骑,遇到沙俄人,只要一拥而上,基本上百分之百解决。因为在这极北的严寒之地,又离沙俄本地有万里之遥,能到达这里的沙俄人,也就百把人而已,遇到最多的一次,都不会超过三百人。
不管是人数,还是装备,都是李自成的军队占优。更为关键的是,明军知道有沙俄人在这里活动,而沙俄人是不知道有明军北上的。出其不意之下,在这极北之地,沙俄人逃走得都极少。
得到了皇帝的旨意,胡子拉渣,有点野人倾向的李自成顿时就激动了,他一边连忙召集众人道:“大家听好了,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南下!”
一听这话,他手底下的将士,顿时都大喜,纷纷问了起来。
“什么,我们要回去了么?”
“可以离开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
“……”
李自成摇头道:“皇上让我们去摸摸喀尔喀部族的点,搞不好以后不用再收拾那些原始人和沙俄了,不管如何,喀尔喀可比他们富裕多了,也该让我们好好吃上一顿了。”
以前的时候,崇祯皇帝让李自成尽量避开喀尔喀族的人。在连喀尔喀族人都不愿再去北方的地方乱逛,遇到土著就宣扬大明,告诉他们,你们以后是大明的人了。遇到沙俄,就二话不说,直接干仗。
这种事情,做久了之后,又是环境如此恶劣,他们都宁可去和喀尔喀打仗。而如今,他们如愿了。
如今他们也混成了野人一样,自信有这个实力,打小股的喀尔喀人,那是没有任何问题,要是喀尔喀族人多的话,带他们去极北之地逛着便是。如今,这极北之地,他们才是主人。
几天之后,李自成便私聊崇祯皇帝道:“陛下真得猜得准,末将已经到达这里,确实有喀尔喀族人,而且还有不少。只是以末将的实力,怕是收拾不了他们。”
这情况,让李自成有点遗憾。否则的话,打下喀尔喀族人居住的地方,他们就能好好地改善一下生活了。
崇祯皇帝一听,问了下基本情况后,二话不说,直接把李自成拉进了临时群里,并把李自成所发现的情况,标注到地图上去。
而李自成被拉进去之后,一看情况,顿时就大吃一惊。他再怎么想,也没想到,皇上竟然兵发几路,已经挺进漠北,这大规模的漠北战事,大明朝似乎只有在开国才有过吧!
其中有一个箭头,离他所在还不是很远。
等退出群后,李自成便急吼吼地吼开了:“所有将士,都给老子收拾干净了,要见娘家人了!”
一边说着,他自己也拔出一把匕首开始割自己的络腮胡子。
他娘的,别被自个娘家人当野人灭了!
1183 大人要你侍寝
在这极北之地一年多的时间内,李自成这支队伍,一开始还会打理下个人卫生,剃剃胡子,尽量洗个澡。但到了后来,他们就放弃了。尿个尿都只能躲在屋里尿的地方,还想洗澡?只有遇到那些土著居住的地方,他们才能洗个澡而已,可这种鬼地方,一年能遇见几回土著居住的地方?
一个个胡子拉渣的大明将士们,听到李自成的吼声,看到他自己亮出匕首来割胡子,顿时,他们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大人,什么娘家人,是陕北有人过来了?“
“大人,该不会你看中喀尔喀族哪个女人了吧?”
“……”
李自成把割下的胡子伸手一扬,丢在空中,也不管这些胡子会不会丢同伴身上,笑骂他们道:“你们这群蠢猪,我们的娘家人,自然是大明同袍了!都给老子收拾干净了,否则真被兄弟部队看扁了!”
“什么,兄弟部队?大人,您说有兄弟部队来代替我们了么?”
“该不会其他明军要来打这里的喀尔喀部族吧?”
“不会吧,这么远,打这些喀尔喀部族?”
“……”
基本上,所有人听了都很吃惊。他们大部分都是蒙古人,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说过明军会来这么远的地方。毕竟上一次明军讨伐漠北,那可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李自成一听,当即笑着对他们说道:“皇上英明神武,雄才伟略,连极北之地都让我们去了,你们说,这喀尔喀还能游离王道之外?我们大明以前在成祖时期,就有五征漠北,只是很可惜,一直没有征服,如今好了,漠北喀尔喀族肯定逃不过这一劫了!”
他的手下听了,都很惊喜。于是,他们一边纷纷学着李自成开始收拾自己的胡子,一边又高兴地议论了起来。自己所在国家的强大,话里话外,自然就无比自豪了。
李自成刚收拾完自己的胡子,准备进入聊天群再仔细去看看这次战事的情况时,忽然有一名手下匆匆来报:“大人,有情况。”
“什么情况?”李自成一听,顿时一惊,连忙问道。
其他正在忙碌的明军将士也吃了一惊,都停止了手中动作。
来人禀告道:“那喀尔喀部族里面,好像有个年轻的女人抢了马逃跑,往我们这边来了。身后有十来个人在追。”
一听这话,李自成看看自己的手下,当即毫不犹豫地说道:“放过来,都抓了,看看什么情况。”
几百人埋伏十来个人,想要抓人,轻松地很。没多久,李自成就进入聊天群,在临时群中禀告道:“陛下,这个喀尔喀部族的地方,有好多被掠来的卫拉特部族女人和小孩,另外,喀尔喀部族似乎还抽调了兵力西进了。”
崇祯皇帝听了,想起一事,便又吩咐李自成,让他审问抓来的喀尔喀部族的人,看能不能问出其他喀尔喀部族的游牧点。毕竟虽然自己派出了大军,可漠北还是太大了,这几万大军进入漠北,其实还是不够看的。情报越详细,能突袭的点越多,漏网的喀尔喀族人就会越少。
这时,那卫拉特族的女人简直已经绝望了。她不甘心从此成为仇人的一员,看到机会抢了马就跑,哪怕饿死在极北之地也在所不惜。没想到,又落入了一群野人般的明军手中。
看着一群又一群的明军围着她看热闹,哪怕她知道明军似乎和自己部族关系还不错,可也绝望了。正在这时,忽然就看到那名明军头领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很是和善的样子,就蹲在她眼前,用不怎么流利的蒙古话说道:“我放开你,你不准跑,懂么?”
看到这个情况,顿时边上的明军将士就起哄了:“大人要你侍寝呢,看上你了!”
“我们大人还没有夫人呢,便宜你了!”
“……”
李自成一听,心里觉得这女人还不错,长得可以,还如此烈性,不过表面上,他还是瞪了他们一眼道:“别乱叫,卫拉特蒙古诸部如今已经是我们大明百姓了,自己人!”
“对,自己人!”
“大人,我们听到了,自己人!”
“……”
李自成一听,懒得理他们了,正色对那女人说道:“如今我们大明包头巡抚已经领兵到达天山,救了你们鄂齐尔图汗和其他族人。你们鄂齐尔图汗已经下令卫拉特蒙古从此内附,成为我大明中的一员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女人忽然对他说道:“不用说这么多假话来骗我,只要你能帮我们报仇,我就跟你睡!”
“……”李自成一听,傻了一下,心中想着,我说得是真的好不好!
他的那些围观手下看到了,虽然他们知道,李自成说得应该是真的,可此时的他们,顿时都起哄起来,反而搞得好像李自成就是想要这个女人而编了一堆假话,把李自成给气了,当即大声驱赶他们道:“滚滚滚,本将在说正事呢!都给本将滚!”
端起了架子,把手下人都赶走了,他想解释,可看那女人看他的眼神,想了下,就算了,放弃了解释,仔细问她一路被押来漠北的情况。
这女人对于这些问题,倒也没有抗拒,当即一五一十地说了。而且说到后来,心中也有点疑惑了,不知道这人问她这个情况,还问得这么详细,到底是什么意思?
问到最后,李自成想了下后对她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你看着好了,这几天内,至少这里的喀尔喀部族,很快就会被我们打下来的!”
那女人一听,看着他忽然说道:“你说得要是真的,我以后就跟了你!”
李自成一听,楞了下,这是以身相许?
看到他这样子,那女人似乎有点误会了,便又连忙说道:“我是杜尔伯特部族长的女儿,因此那些喀尔喀族人没有动我,还在等他们汗王回来再处置我。也是如此,我不甘心,才想着逃跑。“
有的时候,身份这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也能给人加分。
李自成一听之下,感觉这女人似乎长得更漂亮了。
不过听说是杜尔伯特部族长的女儿,他也不敢隐瞒,便连忙进聊天群去禀告了。
崇祯皇帝一听,心中一动,想着,这个好啊,卫拉特蒙古内附,那就让他们多和汉人结亲,这样一来,关系岂不是更加紧密。
于是,他立刻做了指示。
这一下,轮到李自成又傻了,皇上怎么也这么不靠谱,竟然直接给自己许婚了!
想到这里,他老老实实地对那女人说道:“我是陕西人,以前在家有过一个媳妇,不过没了,也没孩子……“
他正说到这里,忽然就听到边上轰地一声,原来是他的手下一直徘徊在附近偷听,听到了他这话了。
“大人在自报家门,求婚了!”
“大人,我们支持你!”
“……”
一年多在这极北之地的相处,让李自成和他手下的关系,远超内地的上下级关系。这个时候,有点肆无忌惮的说话,让李自成有点恼了,冲他们大声喊道:“你们懂什么,刚才皇上赐婚了!都给我滚,滚远点!”
难得有件热闹的事情,他的手下还都嘻嘻哈哈地,一点都不怕他。
李自成有点无奈,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女人,无奈地说道:“刚才我说得,都是真的,皇上知道了,给我们俩赐婚了!”
好吧,就知道你不会信。李自成心中想着,有点无奈,让事实说明一切吧。反正你是跑不了了,皇帝赐婚了的!
没想到,这次北上,还能娶个老婆回去了!
两日之后,最近的辽东军赶到了这里。
当一条红线出现在视野中,并且越来越大,最终,一个个穿着鸳鸯战袍,威风凛凛地明军将士,驾战马,冲向喀尔喀部族的时候,李自成转身对身边的女人说道:“看,本将没说错吧!”
楞了一会神,这女人回过神来后,眼神中都是狂喜。她实在没想到,原来这人说得都是真的,明军竟然会出现在这漠北之地。那岂不是说,西部蒙古那边的事情,也是真的!还有……还有,他说皇上赐婚的事情也是真的?
这么想着,这女人忽然一下抱住了李自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脸上飞着红云,躲开了。
李自成顿时陷入呆滞之中,但他的手下却又轰地一声,笑开了。
“大人,怎么样,我们蒙古女人敢爱敢恨,感受到了吧?”
“大人,夫人这是接受你了,还不快赶上去抱抱?”
“……”
就在他们的起哄声中,一万多辽东军,犹如风卷残云一般,从喀尔喀部族的聚集地席卷而过,战事根本就没有像样的抵抗,就结束了。
而后,卢大领着辽东军,立刻又去攻击领近的喀尔喀部族聚集地,这么匆忙,按照他对李自成的解释,这是大明北方最后的大战,不多立点功劳就傻了!
而李自成这些骑军,则是随军在后面,在他媳妇的帮助下,组织了卫拉特部族的女人和小孩,帮着他一起看押俘虏,运送战利品。
这个时候,其实不止是在这里,包括洪承畴所领的归化军,也分成了几路,非常有目的性地攻击漠北喀尔喀部族的聚集地。
在情报的支持下,通过聊天群的统一指挥下,广阔无边的漠北,似乎又变得很小,一路路地明军,犹如犁庭扫穴,横扫了整个漠北。除了有小部分人逃脱之后,几乎整个漠北三族,都被连根拔起。
而此次漠北作战目标还不止如此,他们还必须尽快赶往西域,解决那边的喀尔喀部族剩余的军队。
而此时,喀尔喀部族的三位汗王,压根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巢被端了。此时的他们,欢喜之中又有点纳闷。
就听土谢图汗衮布对其他两人说道:“你们说,这明国的巡抚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竟然待在天山脚下不走了?”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难道他就不怕粮草断绝?”札萨克图汗诺尔布也是疑惑地说道。
车臣汗硕垒同样纳闷道:“就算这巡抚不会打仗,那满桂呢?那疯子不要看打起仗来有点疯,但其实也很精明的,和那些沙俄蛮子有的一比!”
“能不能别提沙俄蛮子了?”衮布一听,声音顿时大了一点,明显对之前被沙俄人坑了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其实也难怪他们,一直以来,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后代,曾经也是征服天下的民族,那些沙俄简直就如同未开化的蛮人一般。也只有他们,对极北之地都感兴趣。可就是这样的人,结果是狠狠地耍了他们一次,如何能不气!
硕垒一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当即转移话题道:“你们说,该不会明军在等援军吧?”
“这好像也不可能!”诺尔布皱着眉头说道,“我们都已经往东边老远派出了探马,没见有明国援军啊!”
这个问题,确实伤脑筋。
他们三人,都不是傻子,明军一直不走,从表面上来说,应该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可是,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明军不走呢?明军统领又不可能是傻子,粮食吃完了怎么办?
想了一会,还是无解。最终,衮布忽然问道:“该不会是他们在继续等着卫拉特部族残余到这里来汇合吧?这些天来,他们一直等在这里,消息传出去后,也确实有不少老鼠般的卫拉特族人钻出来汇合了!”
“那什么意思?”诺尔布听了,还是疑惑地说道,“该不会是他们想凑到足够的兵力,再和我们一决胜负吧?”
想来想去,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卫拉特蒙古是有四个大部族组成,虽然之前突袭,被他们和沙俄人杀了不少,可剩余的人数,加上明军的话,搞不好都能凑到两万人去。如此一来,双方的兵力就不是那么悬殊了。
想到这里,衮布得意地笑了:“他们该是没想到,我们已经从漠北调兵过来了吧?”
1184 死要面子活受罪
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那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能勉强说得过去了。
札萨克图汗诺尔布这么想着,忽然心中一动,而后对其他两人说道:“你们说,明军收拢的卫拉特部族的人越多,那他们的粮食物资岂不是消耗地越多,对不对?”
“废话,这是肯定的啊!”土谢图汗衮布有点想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不过却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
倒是车臣汗硕垒似乎听出了什么,眼珠子乱滚,好像在仔细考虑。
诺尔布也不计较衮布的话有点无礼,兴致很高地说道:“那我们就替明军宣传好了,让那些残余的卫拉特族人都逃到明军那里去。哦,这样,青壮就算了,那其他人可以放过去。”
他的话才说到这里,硕垒就一拍手掌道:“这个主意好,我们军中不是还留有一些妇孺么,就把他们放回去,让他们去明军大营,怎么样?”
听到他们两人的这些话,衮布恍然大悟,也是拍手称赞道:“高,这个主意高。如此一来,明军那边就会多了不少粮食消耗,但是,他们却没法提供什么战力。哈哈……”
“其实还有一个好处!”最先提议的诺尔布,带着一脸阴险的笑容说道,“我们就明目张胆地放这些妇孺回去,相信明军主帅不会不懂,这些妇孺只会给他们多消耗粮食,却不会多增加战力。如此一来,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要是接受这些妇孺的话,就要接受我们给安排的结局。”硕垒也是一脸的笑容,接着诺尔布的话往下说,“要是不接受这些妇孺的话,那些卫拉特部族的人会怎么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族人在明军大营外饿死么?哈哈,要是真这样的话,恐怕不用我们动手,他们内部都能先打起来了,对不对?”
三个喀尔喀部族的汗王互相看看,忽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是痛快,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军主帅脸上的无奈,看到明军大营内鄂齐尔图和明军主帅的争执,最后双方反目成仇。
他们三人,越想就越觉得痛快,也就越是高兴,于是,他们三人,全都没有犹豫,立刻去实施这条在他们看来,非常毒辣而明军又没法解决的毒计。
没过多久,明军瞭望哨就发现了异常情况,立刻派人往中军大营禀告。
而鄂齐尔图的伤势好了一点,此时正在中军大营和杨嗣昌等人商量卫拉特部族举族内附的事情。
“报中丞大人,喀尔喀部族大营那边,似乎驱赶了不少妇孺过来。”
杨嗣昌和鄂齐尔图等人一听,不由得稍微一愣,有点不明白喀尔喀人在搞什么鬼,便一起出去看看。
此时,很多人都已经听到消息,也纷纷在营地附近观看。
看到杨嗣昌等人出来,就有卫拉特族人立刻大喊了起来:“大人,那是我们卫拉特族人。”
“大汗,那些妇孺是被喀尔喀族抓走的!”
“大人,快救救他们吧!”
“……”
望远镜在手,稍微看了一会后,杨嗣昌立刻明白了喀尔喀人的险恶用心。
这一招,确实狠辣,但是,对自己这边没用。
如果说,没有聊天群,那杨嗣昌哪怕知道有其他几路大军去抄喀尔喀部族在漠北的老巢,他也是会担心的。因为他不知道其他几路大军顺利不顺利,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耽搁,能不能及时赶到这里来,什么时候赶到这里来?
这些问题不知道的前提下,喀尔喀族人玩得这一手阴谋诡计,肯定会让他为难。
但是,有聊天群在,杨嗣昌能实时掌握其他几路大军的行踪。粮食物资的消耗,也都在可控范围内,这些事情,他这个主帅一清二楚。
因此,他看完之后,心中立刻有了决定。
而鄂齐尔图却有所不同,此时的他,是已经知道了明军还有北征漠北,犁庭扫穴之后,再从漠北出发到这里来汇合的。可明军的具体动向,他并不知道。毕竟这是军国大事,整个军营中,其实也就满桂和杨嗣昌知道而已。
当他一看到几千自己部族的妇孺被喀尔喀族人驱赶过来的时候,鄂齐尔图立刻便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顿时,他就有点担心了。多了几千张嘴,大营内的物资消耗就会多,能不能撑到援军赶到?
这么想着,鄂齐尔图就转头看向杨嗣昌,抢先一步,主动说道:“中丞大人,那些也都是大明百姓了,是皇上的子民,您看……”
他原本想说,给卫拉特族人的口粮中,省出一些,分给这些妇孺可好?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杨嗣昌转头对他笑着说道:“好毒辣的一条计策,本官看那喀尔喀人,不但会驱逐营中已经抓获的卫拉特妇孺过来,甚至还会继续收罗驱赶更多的卫拉特族人过来。目的无外乎,想尽快消耗掉我们的粮食物资……”
听到这话,鄂齐尔图心中顿时有不妙的感觉。如果说只是眼前这些妇孺的话,咬咬牙,或者还能撑下,至少从目前卫拉特族人的口粮中省点,应该还是可以的。但要是喀尔喀族人,真得继续驱赶其他卫拉特族人,特别是那些没有战力的卫拉特族人过来的话,那……
想到这里,鄂齐尔图心中一沉,正待再说时,却听杨嗣昌话锋一转,笑着对他说道:“本官只想说,喀尔喀族人这条毒计,尽管用出来吧,本官都接着,这样也能多救些大明百姓!”
鄂齐尔图一听,稍微一愣,不过随后狂喜。从中丞大人的话中,岂不是透露出,北伐明军在漠北应该很顺利?这边的粮食物资应该有足够的支撑?
他正在想着,杨嗣昌又微笑着对他说道:“大汗,本官有一计,还需要你来配合。”
“中丞大人有话尽管讲!”鄂齐尔图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中带了恭敬之意,“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与此同时,在远处,喀尔喀部族的三个汗王,都在远远地观看着情况。
只见那几千妇孺被驱赶地离明军军营越来越近了,可是,明军军营内却毫无动静。见此情况,诺尔布便立刻胸有成竹地说道:“如果本王所料不错的话,明军那个巡抚该是发现我们的用意,似乎不想接受这些卫拉特部族的妇孺啊!”
“哈哈哈……”衮布开心地大笑道,“明国的巡抚可是读书人出身,别的不说,那算计人的脑袋是特别灵。肯定是看出我们的用意了,这下有好戏看了,也不知道那鄂齐尔图会怎么办?”
硕垒也跟着笑道:“明军和卫拉特部族的蜜月,估计要结束了。本王可以和你们打赌,这些妇孺,明军应该是能接受的。但是,再有下一次,呵呵……”
“说来也是,据说中原的皇帝和官员,都是要面子的,这第一次驱赶过去的妇孺,估计没法一口否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妇孺在明国大营外饿死。”诺尔布笑得很自信道,“但是,我们继续这一招,你们看着好了,明军和卫拉特部迟早有翻脸的那一天。当然,也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硕垒一听,转头看向他。
衮布也有点好奇,问道:“总不可能明军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管多少都接了,然后都跟着饿死吧?”
“不是!”诺尔布用手一指明军大营方向,断然说道,“本王说得还有一种可能,是明军会一直接受卫拉特族妇孺,等到粮草用尽之时,会全力和我们一战,如果能打赢我们,自然就不会有粮草之忧了!”
听到这个可能,其他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又同时看向诺尔布,忽然之间,三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又是很开心的那种。
等笑了好长一会时间后,诺尔布先收住笑声,用一种智珠在握的神情,看着明军大营道:“等到明军主帅看到,我们从漠北调兵过来时,估计就会绝望了!”
眼下,喀尔喀部族有三万多人马,而明军加上卫拉特部族能战之士,大概在一万五千人左右,虽然人数上相差一倍左右,可说到底,还是可以拼上一拼的。但是,等到漠北调兵过来,喀尔喀三个部族兵力加起来,能达到六万左右。如此一来,双方悬殊的兵力,就不是拼一拼,能拼赢的了。
听到诺尔布的话,衮布摇头晃脑地笑着说道:“为了把这一万多明军消灭掉,为了吧卫拉特部族彻底吞并掉,我们可是把漠北的老本都抽掉过来了,那些明军,还有卫拉特部族的人,死也应该可以瞑目了!”
几个人听了都笑,不过硕垒似乎更为谨慎一些,又提醒道:“东边那边,探马一定要严加布防,得防着明国派援军过来!”
“这个肯定了!”诺尔布一听,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在他们三人的注目下,那几千妇孺一直被驱赶到明军大营附近时,才见有了动静。
似乎是满桂领人出来,把负责驱赶的喀尔喀族人赶走,还有不少卫拉特族人跟在后面狂奔而后,和其中一些妇孺就在军营外抱头痛哭,外面的明军有点不耐烦,驱赶着他们,吵吵闹闹地最终都进入了明军大营。
诺尔布看完,笑着对另外两人说道:“看到没有,卫拉特部族的人伤心落泪,明军却是很不耐烦,个中意味,本王喜欢啊!”
“呵呵,没戏看了,等下一批吧!”衮布笑着驱马回转,同时说道,“交代下去,让他们都麻利点,多驱赶点人给明军,后营那些看管牧群的,也可以调过来。”
这些游牧民族,打仗的一批,还有随军口粮,一般都是牛马羊,跟着大军行动,不过离大军远一点放牧着。
这一次,喀尔喀三个部族,想看看效果,就把他们军中的那些卫拉特部族妇孺给驱赶了回去,而在他们的后营,还有之前就抓到的不少妇孺,原本是正在等待押回漠北的。
对此,其他两王也不会也有意见。反正这些妇孺放回去,等打完了这里的战事,最终这些妇孺又会被他们抓到,并不会损失什么。甚至,他都有一种期待,就想着又看看好戏。
两天后,喀尔喀部族的三个王,又开始看好戏了。
这一次的妇孺,很显然比第一次还多了,比第一次要多一倍左右,大概有四五千样子的妇孺,被驱赶往明军大营那边。
果然不出所料,就算他们离得远,也隐约看到好戏明军大营那边很不和谐的样子,明军和卫拉特族人似乎有了一点点冲突。磨蹭了好久,军营内外震天的哭声,连他们这边都听得很清楚。最后,这些卫拉特族人终于又被勉强接进了军营。
“哈哈哈……”衮布看得大笑道,“可惜没有那么多妇孺了,要不,再送一批,他们都能直接打起来了!”
“嗯,尽量找吧,我们就当做做善事,给他们多创造一些家人团聚的机会!”诺尔布笑得很阴险道。
其他两人听到这话,都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五日之后,三王看了明军大营接受了又一批妇孺后,札萨克图汗诺尔布断言道:“本王看差不多了,明军主帅果然是读书人,抹不开面子,选择了耗尽粮食来和我们决战这条狗急跳墙的路。”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其他两人,笑着说道:“诸位,我们三族的漠北兵力都已经差不多到了,是不是该亮相亮相,让明军那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明国巡抚绝望啊?”
“哈哈哈……”衮布开怀大笑,大声说道,“我最喜欢看人绝望了!”
“对,不能给明军机会,最好让明军自己绝望而乱起来,这样我们就能围着看戏,最后消灭他们!”车臣汗硕垒跟着点头笑着附和道。
诺尔布一看意见统一,当即笑着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明天看好戏吧!”
此时的他们,已经在想象:明天突然之间,自己这边的兵力突然增加那么多,明军和卫拉特部族的人估计一个个都会绝望了吧!
1185 搞什么鬼
如果这三王能有透视眼,看到明军大营中军帐的情况,估计会大吃一惊。
此时中军帐内,压根就没有两边剑拔弩张,要有翻脸的迹象。恰恰相反,卫拉特部族大汗鄂齐尔图一脸感激地在对包头巡抚杨嗣昌说道:“中丞大人真厉害,妙计一出,喀尔喀部族三个汗王都没看出来,还不断地送人过来。我替卫拉特部族那些妇孺,叩谢中丞大人活命之恩!”
说完之后,他就准备跪下去磕头。
一见这,杨嗣昌吓了一跳,鄂齐尔图汗可是皇上看重的人,而且现在还是大汗的身份,就算内附之后,估计皇上赏赐的官位也不会低,至少有个公侯伯之类的。于是,他立刻绕案而出,抢在鄂齐尔图跪下之前一把扶住了他,诚恳地说道:“大汗这是折煞本官了。你要是真要感谢的话,等以后去了京师谢恩吧!”
如果没有崇祯皇帝当机立断派出援军,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崇祯皇帝拥有神奇的厂卫,那也不会有如今这结果;如果没有崇祯皇帝让漠北之军马不停蹄地赶来,也不会有如今这结果。如此种种,能有如今这局面,活无数人之命,救无数家庭,确实可以说,皆是崇祯皇帝之恩典。
鄂齐尔图自然明白这点,不过对于,杨嗣昌,他当然也是感谢的。这个头是磕不下去了,但是,言语中的感激,却不是杨嗣昌能拦阻的。
其实,说实话,杨嗣昌也很满意这个。口中虽然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之类的谦虚话,可心中却是受用之极。
有一点,他没想到,因为这一场战事,他在卫拉特部族中拥有了崇高的声望。而在崇祯皇帝的计划中,大明继续向西进军,是以他为统帅的。而刚好因此这次的事情,卫拉特蒙古人在仇恨和感激的双重因素下,在他帐下拼死效命,倒也成全了他后世的名声。当然了,这些事情,此时的他还是不知道的。
客套了好一会,杨嗣昌重归主位,对底下的人说道:“从军情上看,喀尔喀三族从漠北所调之兵,应该在这两天就要到了。而我们的援军,也快要到了。诸位,这几天要整军备战,不得松懈!”
“遵命!”以满桂为首的众将连忙领命。
杨嗣昌接着转头看向鄂齐尔图道:“卫拉特部这边,也要挑选能战之士一起参战。本官接下来,要将计就计,尽量多拖住一些喀尔喀族人,为大军围剿喀尔喀族创造有利战机!”
听到这话,鄂齐尔图毫不犹豫地说道:“大人放心,我卫拉特诸部,就是女人也能上阵厮杀。有多少马,就能上多少人!”
说完之后,又露出一丝恭维说道:“中丞大人的计策,必定是好的,肯定能玩得喀尔喀族人团团转!”
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杨嗣昌似乎微微有点脸红,不过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道:“好,那就都去准备吧,战事也就这几天了。粮食放开供应,这几天都要休息好!”
众人领命,恭候他先转入后帐,才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而在后帐,杨嗣昌瞧了跟在身边的锦衣卫一眼,没发现有什么脸色变化,微微松了口气吩咐道:“禀告陛下,就说本官这边,明日便依计行事!”
“是,大人!”锦衣卫答应一声,便进入聊天群去禀告了。
在一开始的时候,那条示弱之策确实是杨嗣昌想出来的。不过接下来的这条计策,却是这里的情况禀告到聊天群中之后,由大明联席参谋会议上,大家共同想出来的计策。
之所以这么重视,也是因为草原这个特殊的环境,不像关内一样,只要扼守住几条交通要道,就能把猎物围死。
在这一望无垠的草原,第一实在不好埋伏,第二是大军还远着呢,就会被敌人看到。一看打不过,铁定要跑。而且四面八方的,任何一个方向都能逃。就大明所拥有的骑军,根本没法把四面八方的草原给围死!而这次作战的目的,就算没法剿灭喀尔喀部族,也要打残它,因此,怎么打,是个问题,这才有了群策群力。
第二天的时候,诺尔布才刚起床,就有手下探马来报,说明军似乎埋锅造饭的烟多了不少。这个情况,让他当即就振奋了一把,立刻赶到前线去看。没想到,其他两王竟然也出来查看,三人就又碰头了。
“看看,没错吧,好像明军和卫拉特部族要狗急跳墙了!”诺尔布略微带了一点得意说道。
衮布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道:“之前可没有这么多炊烟的,很显然,都是吃饱了准备拼命了!”
”没想到明军竟然这么迫不及待了!这比预计要快了点。“硕垒皱了眉头道,“本王以为,当催那些兵马尽快赶来汇合。否则明军狗急跳墙,我们死伤会多。就算围而不打,也会被其突围走一些人,不划算!”
其他两人一听,都点点头赞同这个看法。从漠北调来的兵马,大概要到明日晚些时候才能到,如今看来,必须催一催了!
“那就让他们用最快速度赶来!”诺尔布当机立断道,“到了这里才多歇息好了。只要看到兵力多了那么多,就铁定能震慑明军和卫拉特族人。”
“对,重压之下,搞不好明军和卫拉特族人就会自己乱了!”硕垒点头附和。
于是,三王立刻派出传令兵,一人双马,飞驰而去。
为了尽量减少损失,为了把明军和卫拉特族人全都歼灭在这天山脚下,喀尔喀部族的人也确实拼了。三万左右的人马,在还没到傍晚的时候,就出现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隆隆铁蹄,犹如天边的惊雷,滚滚而来。
围着明军的喀尔喀部族,连同他们的汗王,全都出了营帐,看到远处滚滚而来的族人,都欢呼了起来。
这个声势,配合万马奔腾地背景,那是相当地震撼。
诺尔布看看这个场景,再转头看看明军大营那边,笑得胸有成竹:“明军统帅,怕是没想到吧?”
衮布看看这个场景,再转头看看明军大营那边,笑得很是幸灾乐祸:“鄂齐尔图和那个什么巡抚,下巴都要吓掉了吧?”
硕垒看看这个场景,再转头看看明军大营那边,笑得脸上露出一丝鄙夷:“明国的手也伸得太长了,这草原是我们蒙古人的!这一次,抓了那巡抚给倒酒跳舞,看以后那个明国狗官还敢来草原!”
此时,明军大营内很安静,确实有不少人被吓到了。他们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看到喀尔喀族人竟然又增兵,还来了那么多,那这仗还怎么打?
不过此时,杨嗣昌一身戎装,在满桂等将的簇拥下,从容淡定地巡营,这让不少人都安定了不少。中丞大人都不怕,自己这些当兵的怕什么?
鄂齐尔图那边,他虽然不方便外说,却也学杨嗣昌,巡视族人,见到有变了脸色的,便毫不客气地问道:“喀尔喀族欠下的血债,来多了正好多杀几个报仇,怎么,怕了?”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几乎每个卫拉特族人,都有和喀尔喀族的新仇旧恨,鄂齐尔图这么一说,一个个都光棍了,怕个鸟,唯死战尔!
于是,喀尔喀族营地那边,欢声笑语,一队队的喀尔喀族人,甚至骑马逼近明军大营这边,份外的嚣张,炫耀着他们的军力。
而明军大营这边,则完全相反,悄然无声,大门紧闭,没有一丝应对挑衅的举动。
当日落之后,落差很大的喧哗,终于安静了下来。
明军中军大营,杨嗣昌胸有成竹,对底下一众人等说道:“今晚半夜,尔等领军出击,记住,声势要大……”
而在喀尔喀族营地,诺尔布派人前去通知其他两王:“明军定会欺我漠北之军刚到疲惫,狗急跳墙之下,今晚很可能会有突围之举,不可不防!”
与此同时,车臣汗硕垒也派人提醒其他两王:“明军今晚定会趁我方新军刚到,略有混乱之际劫营。最好今晚有所提防,切记不可阴沟里翻船!”
于是,夜幕之下,不管是明军大营这边,还是喀尔喀营地这边,静悄悄地,似乎都已经入睡了。但是,实际上,无数人都怀着各种不同的心情,睁着眼睛在数星星。
半夜时分,明军大营首先有了动静。营门打开,一队队的骑卒摸出大营,战马显然是脚上裹了棉布,嘴里含了衔,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这人数之多,似乎至少有五六千人,甚至后方还在远远不断地。
但是,如果有人近前去看,就能发现,出营的明军中,除了最前面的两千余骑是正规明军之外,后面的几千人,其实都是卫拉特部族中的女人。在夜幕的掩护下,她们穿着明军军服,骑术了得,远处压根看不出来什么。
而在喀尔喀族的大营内,一双双眼睛都瞧着明军大营方向,黑夜中,影影绰绰,看到那么多明军摸出大营,顿时,一个个欢喜地不要不要的。他们努力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等着明军送上门来。
近了,近了,更近了。
大军之前,有夜不收前行。
当夜不收摸到喀尔喀族人大营不远时,忽然就听到夜不收在那惊慌地大喊道:“敌人连个巡哨都没有,有诈,快撤!”
这个情况事出突然,让喀尔喀族人都楞了。正面对着的是土谢图汗衮布,他躲在暗处也愣住了,连忙问懂汉话的手下,当他搞清楚情况时,已经看到摸出大营的明军,就犹如潮水般,快速退去。这些明军,真得好像是属于兔子一样,一有不对,就连忙后退。甚至一边后退一边还在那大声吆喝:“快撤,快撤,有诈!”
等到喀尔喀族人收到他们汗王的命令,追出营门的时候,明军已经跑远了,气得他们一个个大骂明军是属兔子的!
折腾了一宿,天亮了。
诺尔布和硕垒都亲自跑到衮布这边问情况:怎么回事,明军都已经跑出来了,怎么就又突然缩回去了呢!
当他们两人搞清楚情况后,那就郁闷了。
“你就算想让明军冲进陷阱,也不要搞得如此明显啊!你是骗傻子还是怎么的?”
“汉人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这也说明他们胆小,你竟然把巡哨都撤了回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该不会,是心疼几个巡哨吧?”
“……”
原本衮布就忙了一宿生了一肚子气,此时被另外两人这一顿子埋怨,顿时就炸了:“你们一个个都是马后炮算什么,有本事怎么不事先提醒下?”
其实,他们不知道,就算有巡哨,明军的夜不收,奉了杨嗣昌的命令,也会找理由大喊着退走的。
三个汗王,最终不欢而散。不过不管是谁,都吸取了教训,千万不能再疏忽大意了!
白天里,满桂领兵出营,嚣张地往喀尔喀营地这边而来。可当喀尔喀族人蜂拥而出大营时,满桂竟然领兵退了回去。如此反复几次,让几个汗王看出了门道。
诺尔布和硕垒纷纷派人提醒衮布,交代他说今日明军反常,晚上必有动作,小心,千万别再漏了马脚。
然而,谁也想不到的是,这一夜,屁事都没发生。
他娘的,衮布就怒了,睁了个熊猫眼去找其他两王,没想到,那两个也是熊猫眼。
说好的,明军肯定要狗急跳墙了,跳在哪里?
最终,三个汗王又再次不欢而散。
白天里,满桂又开始秀了,一如昨天一样。
不过到了半夜之时,杨嗣昌忽然紧急传下军令,让所有将领并卫拉特诸部首领到中军大帐开会。
知道内情的鄂齐尔图和满桂,是相当兴奋,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而其他大部分不知道的人,则是一脸迷茫,不知道中丞大人又要搞什么鬼?兵力相差如此悬殊,就晚上的小动作搞搞,有用么?
没多久,中军大帐内,只见杨嗣昌一身戎装,一脸严肃地对底下众人说道:“诸位,我大明援军已到,定于今夜里应外合,一举击溃喀尔喀诸部。”
1186 大局已定
杨嗣昌的这话,顿时让中军大帐内很是安静了一会。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个消息绝对意外。因为之前,没有提过一点有关援军的消息,虽然他们有人有猜测过,可却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等他们回过神来之后,顿时就激动了。
这几天的粮食消耗情况,中军帐内的这些人,不管是明军将领,还是卫拉特诸部的首领们,可都是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的!
如今,明军将领则是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心中想着,皇上果然不止派自己这支援军。想想也是,皇上都能御驾亲征,把那么厉害的满清消灭掉,又岂会犯错?不可能的事情!
而卫拉特诸部首领则是心中狂喜,明军的援助之恩,他们铭感五内,如今不用为了救自己这边,而拖累明军,这真是太好了!而且马上就要向喀尔喀族复仇,也让他们格外的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很是激动。
军令传下,诸军悄悄用餐,战马用料,而后等待出击的军令。
与此同时,在很远的地方,洪承畴也下了同样的军令。不过和杨嗣昌这边不一样的是,所有将士,都知道喀尔喀族人要完蛋。因为他们是对漠北进行了精确打击之后,就差不多尾随喀尔喀族的漠北之军过来的。
他们知道,喀尔喀族的主力就在远处的天山脚下,他们知道,喀尔喀族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他们还知道,那边还有包头巡抚所领的一万多骑军以及卫拉特诸部的人,他们知道,战事最先会由那边发起,掩护这边靠近喀尔喀族的主力。
如此种种优势,让洪承畴所领的这些明军将士格外兴奋,打仗打成这样,胜利唾手可得,真是白捡了功劳。这仗,才打得舒服啊!
其实,不止这些普通将士如此之想,就连洪承畴也是这样。他想象自己的打仗经历,似乎出了一开始对付流贼时,全靠了自己审时度势,赢得了胜利之外,从自己当了延绥巡抚,一路追击流贼开始,到山西灭流贼一战,还有归化城消灭林丹汗,打下河套,再到东进策应御驾灭满清,最后这漠北之战,这些战事,与其是自己的功劳,还不如说是皇上运筹帷幄之功。
这些战事,就算换了一个主帅,比如孙传庭、卢象升,甚至换成那个杨嗣昌,由皇上所派的厂卫提供消息,一样是能打胜仗!
如此想着,又让洪承畴如何不感慨。是皇上隆恩,成就了自己的名声,也让自己从而位居高位!
洪承畴心中想着,也不睡觉了,看着东边的天空,等着身边的厂卫,给出出击的指示。
与此同时,喀尔喀族这边,其实也都没说,熬了几天,他们都快熬不住了。但是,不管是诺尔布还是衮布,又或者是硕垒,他们都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明军的粮食就在这几天内耗尽。至少明军的反常举动,多少也证明了这一点。
因此,喀尔喀族这边,全都埋伏着,等待着明军狗急跳墙。
虽然三王是如此想法,可他的手下族人,却是不领情,一个个叫苦连天。这几天晚上都没得睡,全靠白天补觉一会,还被满桂那疯子折腾的大营很是吵闹,根本就没睡好,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虽然汗王下了军令,可他们一个个都哈欠连天,特别是夜深之后,更是眼皮子打架,不少军卒躲在那里,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特别是那些从漠北新调来的喀尔喀族人,他们更是疲惫,没想到跑来这里,如此受罪,不敢明着骂汗王,只好在心中骂娘。
一夜眼看着又将过去,好像又是没有动静。
这一次,连三王都开始骂娘了,明军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会好好地出来打一仗?
冲动一点的衮布,甚至都想领兵直接攻打明军大营得了。不过想想明军火器犀利,有利于防守。要是攻打大营的话,死人太多,也不是他能接受的。无奈之下,只好打着哈欠骂娘了!
天山脚下明军大营,杨嗣昌看着东边的天空,再看看一边放着的香,心中同样有点紧张。这一仗,算是他的第一次战事。打好了,那就给他这个巡抚证明,说明皇上一下提拔他为巡抚,是有眼光,而他也有这个本事。打不好,虽然不可能战败,可多少会被人诟病。
其实,总结来说,他要做的事情并不多。他这边,只是在天亮前夕,发起攻击,吸引喀尔喀部族的注意,掩护洪承畴所领大军接近。最好的点,就是洪承畴所领大军攻到近前时,天色发亮,这样杀敌最佳!
这种时间点的把握,对于古代的杨嗣昌来说,是个考验。
然而,他却不知道,崇祯皇帝其实早已在帮他做这事了。
聊天群中,是他让系统根据影响中的qq聊天群所设立,因此,那聊天群中都是有准确的时间的。就从前几天开始,他已经让杨嗣昌那边的几个厂卫,都看着时间,预估天亮之时的准确时间。而后,再考虑杨嗣昌这边攻击,搅动喀尔喀大营这边的路程所花费时间大概是多少,从而算出一个提前量。
至于洪承畴那边,也是如此,大概路程知道,所花时间差不多能估计出来,都以天亮为基准时间线进行反推,很容易就得到洪承畴这边出击的合适时间点。
从古至今,要说配合最佳的战事,无疑都比不过这次的草原之战。喀尔喀族三王的悲剧,从崇祯皇帝盯上他们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时间一到,厂卫便提醒主帅。
洪承畴听了,一声令下,他麾下至少五万大军开始向天上脚下进发。所有将士,一个个养精蓄锐已久,甚至可以说一个个精神振奋,就等着杀过去立功了。
而杨嗣昌这边,也同样一声令下。以一万多骑偷袭六万左右的敌人,无需动员,却一个个精神饱满,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之势出击。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的这次出击,不是以卵击石,而是吸引喀尔喀族人注意,掩护大明真正的主力袭杀敌人。而他们又知道,之前夜间的几次行动,肯定能疲惫麻木喀尔喀族人,如此种种优势之下,就是再胆小的人,也不会觉得这仗会打得多难。
对于卫拉特族人来说,这是复仇的开始;对于明军将士来说,这是去抢人头,立功的时刻到了!
一如之前,大批明军出营之后,又往对面喀尔喀部族的营地袭去。这一次,没有管两军之间散布的那些喀尔喀族巡哨,在一开始就提了马速,向喀尔喀族营地发起了冲击。
“他娘的,明军终于出来了!”衮布得手下提醒,仔细一看,兴奋地大声吼道,“快,传令下去,准备迎战!”
“本王就知道,明军这几天肯定会狗急跳墙,这下,终于跳出来了吧!”诺尔布得意洋洋,连忙下令道,“全军出击,截断明军退路!”
硕垒也同样在手下的提醒下,看到了明军趁着夜色掩护出战。他看了看天色道:“明军选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突围,还真是狡猾。只是很可惜,你们再狡猾,也逃不过猎人的手掌心!传令,截断明军退路,记住,看看明军大营是否有机会,要能攻进去的,先踹了明军大营再说!”
随着三王一声令下,整个天山脚下,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喧哗了起来。
很多喀尔喀族人在睡梦中被唤醒,而后睡意朦胧地跟着大队行动。其他部族还好,没有正面受到明军的攻击,只是去阶段明军退路,衮布的这边,却是明军的主攻点,他的族人才欢喜明军中了埋伏。却没想到,领近之时,让人销魂的“呯呯呯”地声音,随之响了起来,震得他们所有人睡意全无。
明军的行动,火器自然全都事先装填完毕。黑夜中不方便再装填,但已经装填好的,却不会浪费,迎面交手之前,火器中的铅弹,就倾泻而出。
黑夜中,顿时看到,火药喷射的亮光,简直亮瞎了喀尔喀族人的眼。
满怀明军出动而喜悦万分的衮布这边,顿时犹如被泼了一盘冷水,心中大叫:不好,明军狗急跳墙,火器犀利,自己承受了明军的第一波攻击,要死伤惨重了!
仿佛为了验证他这话,随着“呯呯呯”地声音之后,就听到喀尔喀族人的哭爹喊娘声,随之大面积的响起。明军当面之敌,一下倒了一大片,也影响了喀尔喀族后续兵力的跟进。或者是被倒地的族人阻碍没法及时跟进,或者是担心明军还有火器没放完,畏畏缩缩地不想第一个冲上去。
“把明狗都给我杀了!”衮布咆哮着,在后面督战。
然而,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虽然知道对面都是敌人,可要冲过去杀敌,那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因此,哪怕袞布这个汗王下令督战,也没太大用处。
但是,明军这边,火器放完之后,紧跟其后的卫拉特族人却全副武装,披盔戴甲,手拿砍斧之类,越过明军将士,主动向喀尔喀族人营地冲了过去。
他们一个个不管不顾,就只往前突进。这一战,他们等好久了。
如果说卫拉特族一直弱于喀尔喀族,被他们压着打,可能还没那么大的火气。但问题的关键是,卫拉特诸部在他们大汗带领下,一直处于上风。只是被喀尔喀族偷袭落败,还杀了他们那么多族人,如果不是明军及时赶到,还真有可能万劫不复。
这口气,卫拉特族人都没法咽下去。如今,有了这个一个机会给他们正名,给他们报仇雪恨的机会,他们压根就不需要人督战,奋勇争先,犹如杀神一样杀进了喀尔喀营地中。
这个时候,人多就没有用了。特别是接战这块,其实喀尔喀族的人也没有局部的优势。一时之间,压根就挡不住卫拉特人的兵锋,节节败退,乱成了一团。
看着厮杀动静越来越靠近,袞布有点慌了,连忙大声喊道:“顶住,都给本王顶住!”
远处,其他两王看到明军杀进了袞布的营地,心中都不由得庆幸:狗急跳墙之下,果然是谁拦谁倒霉!真是长生天保佑,明军没冲自己来。
他们看着整个战场,看到自己这边派出去的人已经快要截住明军的退路,总算放下了心。两人的战阵经验都丰富,这种情况下,别看明军现在打得凶,只是垂死挣扎而已。等到天一亮,自己这边的优势就会很明显。到那个时候,就胜负已定了。
想到这里,不管是诺尔布,还是硕垒,都松了口气,总算是要解决这支明军,消灭卫拉特部族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东边的天空,心中略微有点急地想着,这天快点亮啊,这样就能收拾明军,大获全胜了!
天山脚下,黑暗笼罩之下,大概有四五万人在厮杀。人喊马嘶声,声震四野。
或者连太阳公公都被吵醒了。战事开始并没有多久,东边的天空终于露出了一丝鱼肚白,光明冲淡黑暗,太阳公公要起床了!
视线稍微好了一点,诺尔布笑看袞布大营方向。明军已经杀进去了,袞布怕是死伤有点惨重。不过没关系,这些明军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等你们都精疲力尽的时候,我们会帮你杀明军报仇的。
硕垒也看着厮杀地,心中得意,当初扎营的时候,袞布就没动脑子,这下好了。放心吧,一会我们会帮你杀明军的。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现在大都已经在下马厮杀,拦截的骑军也没跑动,哪来那么多的马蹄声?像打雷一样,怕不是要几万骑军狂奔时候才有动静啊!
他刚闻声望去,就听到了他身边的族人,忽然惊恐万分地指着北方,大声喊道:“明…明军,明军杀来了!”
1187 溃不成军
其实都不用提醒了,只要有人抬头往北方看过去,就能看到绿色的草原几乎已经变成了红色,红色的海洋!
红色的锦旗,迎风猎猎,一面又一面,数也数不清;而每一面锦旗,都引领着无数身穿红色战袍的骑士,他们挺直着上身,一手缰绳,一手武器,威风凛凛,正在加速,向喀尔喀大营冲过来。
万马奔腾,呼啸而来,就犹如红色海洋上的巨浪,正拍向一条土灰色的堤岸。而且还不止一个巨浪,是一个又一个的浪头,连绵不绝,携带着无法阻挡的威势,铺天盖地而来。
硕垒看到这情况的第一时间,就惊呆在了那里。
明军,怎么会有这么多明军?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的?不是探马已经放出那么远,可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不不,不对,明军怎么是从北方这个方向过来的?这个方向,不就是自己从漠北调兵过来的方向么?
硕垒至今还记得,就在前几天,也是万马奔腾,呼啸而来,那是他们喀尔喀部族的人,可如今,相同的方向,来得就是更多的,铺天盖地的明军!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汗,快跑,快跑啊!再不跑,就逃不掉了!”他身边的族人急得额头冒汗,大声对硕垒喊道。
这边正混战在一起,而铺天盖地的明军,却正提着马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任何人都知道,这一仗,根本就不可能再打下去了,喀尔喀族必败无疑!
被自己的族人一吼,硕垒回过神来,突然用手指着铺天盖地的明军,张大了嘴巴,脸色惨白之极,只是吐出“漠北”两个字,身子一晃,就要从马上掉下去。
此时的他,已经想明白了,从这个方向过来的明军,只能是从漠北过来。而且也只有从漠北那个方向过来,才能避开撒出去的探马耳目。这么多明军从漠北过来,这就意味着,漠北老巢,怕是完了!
想到这些,又看着明军冲到近前,他便知道,全完了,一败涂地。
眼看着就要歼灭天山脚下的明军,可突然却变成了自己这边要被明军全灭,这样的结果,他没法接受,就感觉眼前一黑,再也坐不住了。
亏了他身边的族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不对,眼疾手快之下,伸手扶住了他。
“大汗,快下令撤吧,晚了来不及了!”在扶住他的同时,也在对他大声吼道。要是换了平时,他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大汗吼的。可此时,哪还顾不顾得上大汗不大汗的。
硕垒又一次回过神来,立刻调转马头往西,驱赶战马,箭一般地蹿出去,同时头也不回地大喊道:‘撤,快撤!“
可这个时候,为时已晚。哪怕他的手下,没有他的军令,也已经开始疯狂逃跑,但红色的巨浪,已经拍到了。滚滚铁蹄,隆隆蹄声,一队队的明军将士,骑着战马,犹如利剑一般,插进了硕垒的营地,手下军队中。
比起硕垒,衮布就更不堪了。他和他的手下心思,全部都在突进来的明军身上。在前面的,都要和明军和卫拉特族人交战,在后面的,都在大呼小叫地喊着,心思也都在两军交锋上。
听到如雷的马蹄声,衮布甚至都以为,是其他两族派兵过来救援了,心中还想着,到底这次没有袖手旁观,只捡便宜了。
可他好歹也是草原人,立刻又听出了这马蹄声音的蹊跷,转头望去,就见所能看到的地方,全部都是穿着红色战服的骑军,正勇往无前地冲锋而来,而且,已经到了近前。
“这是明军?”衮布只来得及有这么一个念头,连吓到的心思都来不及起,本能地就想拍马逃命。
然后,巨浪已经拍到,没有任何意外,一下就拍碎了这里的土灰色的堤坝,拍得粉碎!明军将士,犹如摧古拉朽般地冲垮了衮布的营地。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淹没在了红色海洋中。
相对他们两个汗王来说,诺尔布算是比较幸运的了。他的位置,在偏南方。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当他听到如雷的马蹄声时,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北方了。
当他看到一望无垠的红色海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时候,顿时就惊得张大了嘴巴。一开始,他甚至是以为这几个晚上没睡好,眼花了!要不这么可能会看到这么多明军?不可能啊!
“明军,好多明军!”
“明军杀来了!”
“……”
听到手下喊成一片,诺尔布在眨了几下眼睛后,确认这不是眼花,确确实实,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真得是明军!
听着边上传来的喊杀声,听着远处传来的如雷蹄声,诺尔布压根兴不起一丝抵抗的念头。
螳臂当车,他还没那么傻!
“撤,快撤!”诺尔布大声喊着,同时自己已经先跑路了。只要能逃出这里,草原无边无际,明军能奈何之?
刚想到这里,他忽然想了起来,这么多明国骑军从北方过来,这是来自漠北方向的明军?
肯定是来自漠北的明军!
得到这个结论,诺尔布身子一晃,幸亏自己手疾眼快,抱住了马脖子才没有掉下去。此时的他,心中无比的苦涩。
原本是来偷袭卫拉特诸部,还想着剿灭明国援军,却没想到,漠北老巢怕是被明军端了,如今这里又大败!
诺尔布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呐喊:明国出手,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为什么这么准?为什么这么狠?
而在远处明军大营,包头巡抚杨嗣昌自然是留守的。从满桂领军出战之后,他和有伤在身的鄂齐尔图便站在营中塔楼上观阵。
而留守的明军将士,则守好了营地四周。他们也都站在自己的岗位上,默默地看着大军出征。不止是他们,还有卫拉特部族的妇孺和受伤族人,不能厮杀的都留在营地内。
这个时候,黎明前黑暗的时刻,虽然是人最嗜睡的时候,可已经没有一个人在睡。不能战的这些,都呆在营地中间,默默地目送大军出征。
远了,看不清了,可却能听到火器的轰鸣声,战士的喊杀声,滚滚的马蹄声。说句实话,虽然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知道,明国又有援军来了。大军出去,这是里应外合。可终归是看不见的,心里没底。
明军将士还好,毕竟军令已下,而且中丞大人都在,从容淡定,给了他们信心。但是,对于卫拉特部族的妇孺来说,她们的心中,是无比的焦灼的。
黎明前的黑暗,稍微远点,什么都看不清。厮杀声中,又有马蹄声传来,是奔大营而来。外围的明军将士有了动静,呼喝喊叫,火器弓箭招呼,很显然,是喀尔喀族人想趁着大军出营之时来踹营。
这个时候,她们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紧张到了极点,就怕大营被喀尔喀族人攻破,心中想着:明军,援军呢,怎么还不来?
营地内的塔楼,是军中哨兵瞭望之用,塔上所站地方,并不会多大。一般的,四个人挤挤,都已经差不多了。不过不知为何,如今杨嗣昌所站的这处塔楼,竟然比其他塔楼要宽敞一点。杨嗣昌和鄂齐尔图站在上面之外,中间竟然还摆了一张四四方方地小桌子,也就刚好够放下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能看出来,这个小方桌似乎也是特制的,临时赶工出来的。
此时的杨嗣昌,就亲自动手斟茶,同时示意鄂齐尔图道:“来来来,尝尝我们中原的好茶,西湖龙井,产自山清水秀的江南,大汗以后有机会,该去看看,风景很美的……”
鄂齐尔图的眼珠子转动,瞧了下漆黑的天空,看了下底下那么多的妇孺,耳朵里听到营地外的喊杀声,马蹄声等等,心中有点无奈,只好端起茶杯道:“多谢中丞大人美意,有朝一日,我肯定会去中原多走走看看!”
说完之后,喝了一口,转头看向喀尔喀大营,厮杀声最激烈的方向。
杨嗣昌看他这样子,微微一笑道:“大汗尽管喝茶便是,天亮之时,便是喀尔喀族的死期。”
听到这话,鄂齐尔图转头看向东边,有点惊喜地说道:“中丞大人,天马上就亮了!”
“呵呵,大汗,这天,该亮的时候,自然是会亮的。”杨嗣昌似乎只专心茶道,微笑着问鄂齐尔图道,“这西湖龙井,如何?”
鄂齐尔图自然没有杨嗣昌的自信,当杨嗣昌在问话,他又不能不答,便只好一一回应。
底下的明军将士、卫拉特族妇孺,听着塔楼上传来的动静,弄明白了巡抚大人和大汗竟然在喝茶聊天时,无形之中,都安心了好多。
终于,一如杨嗣昌所说,这天,该亮的时候,自然是会亮的。
东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光明冲淡了黑暗,远处的动静,也能慢慢地瞧得清楚了。
与此同时,如雷的马蹄声,在明军大营这些静静地等待的人耳里,听得格外清楚。他们能感觉到,这大地似乎都在震动了。
援军,是援军出现了么?
明军大营内,不管是明军将士,还是卫拉特族妇孺,全都翘首以待,想第一时间看个清楚。
直到这时,杨嗣昌才放过了鄂齐尔图,笑着示意他,拿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道:“大汗,看看吧,刚好可以下茶!”
其实,不用望远镜,就已经能看到北方的天边,有一条红线正在滚滚而来。毫无疑问,这肯定是援军发起攻击了。
不过得到杨嗣昌的提醒,鄂齐尔图立刻拿起望远镜看了起来。
通过望远镜,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无数的明军骑军,犹如水银泻地一般,用极快的速度,盖过一块又一块的草原,很快就要漫延到喀尔喀部族的大营。
望远镜中的明军将士,一个个奋勇直前,迎面一股无敌的气势,冲天而起。
移动望远镜,鄂齐尔图又看到,喀尔喀部族的那些恶狼,如今全然没有了一点凶狠之意。就犹如遇到了草原狮群,惊慌失措,乱成了一团。
眨眼间,大明骑军便撞进了喀尔喀族营地,撞向了慌乱不知所措地喀尔喀族人群中。不管什么挡在明军的前面,全都被撞了个粉碎,就犹如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看着这些,鄂齐尔图忍不住就想仰天大叫,你们喀尔喀族也有今日!
而杨嗣昌这边,他已经放下了望远镜,转头看向下面,从容淡定地说道:“援军到了!”
其实,已经不用他说了,就算是站在地下的明军将士,还有卫拉特部族的妇孺,也已经瞧见了。援军的马速提到了最高,速度自然无以伦比,任何阻挡在面前的喀尔喀部族,根本就不堪一击,一凿就穿。
此时,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数不清的喀尔喀族人在四散而逃,溃不成军,而在他们的前后左右,几乎无处不在的地方,又有无数的红色天兵天将的身影,纵横捭阖,正在追杀之前还嚣张的饿狼。
明军营地内,大明将士们,看着营地外面正在追杀敌人的同袍,握着手中武器,振臂高呼:“大明万胜!”
卫拉特部族的妇孺,看到仇人的狼狈,看着大仇得报,纷纷喜极而泣。当他们看到营地内的明军将士振臂高呼时,似乎也找到了最好的发泄情绪的途径,纷纷握着拳头,高声大喊了起来:“大明万胜!”
塔楼上,看着已经席卷一切的红色,杨嗣昌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自己的首份实打实地战功,就这么轻易地到手了!
只是,有点可惜啊,此战的最高统帅并不是自己。这么想着,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北方。这次的最高统帅,在那里!
不,不是,杨嗣昌很快回过神来,最高统帅不在那里。这么想着,他立刻吩咐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厂卫道:“快,赶紧给皇上报捷!此战赖皇上运筹帷幄,里应外合,喀尔喀族无任何还手之力,草原大捷!”
1188 举国同庆不为过
其实,杨嗣昌不知道的是,在他想起这事之前,洪承畴已经先一步报捷了。
不过,他们谁前,谁后,其实就没多大区别。
因为,崇祯皇帝压根就没在线等。毕竟他也不是新手了,对付满清的时候,很多战事,他都是有跟进的,甚至还御驾亲征,体验过打仗的事情。
对于发生在天山脚下的这次战事,只要喀尔喀族在他入睡之前,还没发现洪承畴所领兵马的,那结果也就注定了。
因此,等崇祯皇帝上线时,洪承畴和杨嗣昌都分别报了战果过来了。
天山脚下之战,杨嗣昌所领明军骑军有一万出头,卫拉特诸部的残余,有四千多战力,外加妇孺伤员等,人数达到一万左右;洪承畴所领骑军,在扫荡漠北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损失,到达天山那边的时候,还有将近六万之数。
喀尔喀部族这边,三个大部族前后加起来,一共有将近七万人马。从兵力上来说,双方人数差不多。
战果,明军战死三百五十六人,伤两百多人;卫拉特诸部战死七百九十六人,伤四百来人;喀尔喀部族这边,三族一共被杀伤一万余人,俘虏四万差一点,暂时逃走了一万人左右;其中大部分是逃往西边去了,不过明军有尾随追击,估计还能再杀伤不少。
奴酋方面,土谢图汗衮布当场被杀,尸体是后来才找到辨别出来的;车臣汗硕垒在逃跑的途中,被明军追上俘虏,如今正关押在明军大营内;札萨克图汗诺尔布跑得快,在往西逃跑的喀尔喀族人中。
从事后的统计来看,明军和卫拉特族人的伤亡,主要集中在杨嗣昌这边,就是夜间攻击,吸引喀尔喀族人注意的行动中。对此,崇祯皇帝也理解。
这个战报,临时群里的大明高级官员都能看到。
因此,当崇祯皇帝在文华殿内召集他们开会时,他一到场,还没开口,底下臣子都纷纷洋溢着笑容,先向崇祯皇帝恭喜开了。
“臣为皇上贺,国朝立国以来,此战之后,算是真正平定了北方蒙古!”内阁首辅温体仁首先奏道,“老臣以为,当祭告太庙,以慰太祖成祖在天之灵!”
太祖北伐,把蒙古人赶出了中原;成祖五征蒙古,最后更是薨于征途;平定蒙古,一直是这两位雄才伟略的大明皇帝遗愿!
可是,在这两位开国皇帝之后,先是有土木堡之变,蒙古人竟然把大明皇帝都给俘虏了。这对大明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但是又没有办法。人家在草原上游牧,居无定所,想真正平定蒙古人,实在是太难了。
最终,大明皇帝和他的官员,就想出了封蒙古人的首领为王,用这种方式来当作平定了蒙古。但是,随后的事实是,蒙古的俺答汗磕关而入,兵围京师,由此可见,明国压根就平定不了蒙古,不管用什么方法。
这个,几乎是所有大明皇帝的遗憾,同样,也是大明文官武将的遗憾。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彻底平定蒙古,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毕竟连雄才伟略的开国两位皇帝都无法平定,毕竟大明开国两百五十多年来,根本拿蒙古没有办法。
然而,今天,随着漠北战事的胜利,随着天山战事的胜利,这就意味着,大明是真正平定了蒙古!
前汉之时,汉武帝驱逐匈奴而留名后世;可是,汉武帝为此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耗尽了文景之治所留下的财富,前汉也随之走向没落。
但是,今日,大明崇祯皇帝照样做到了这点,甚至比起汉武帝更为彻底。凡还留在大明北方草原上的蒙古人,已经成为真正的大明百姓,凡和大明为敌的草原部族,全部已经消灭,唯一的残余,如今正逃亡比西域更西的地方去了。
而且,大明崇祯皇帝运筹帷幄,每一次打仗,对国库钱粮消耗都少。每次的缴获,都能对冲大军的消耗。这种战事,就是再多打一些,大明的国库也不会空。更何况,大明崇祯皇帝治国有方,国库里,再也不像登基之前一样能饿死老鼠,国库,每年都有盈余也!
如今,可以说,草原,是大明的草原,不管是河套,还是科尔沁,又或者是漠北,都是大明的草原!
如此丰功伟绩,又如何不让温体仁和其他臣子激动?又如何能不祭告太庙,让大明的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感到欣慰?
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甚至紧随温体仁之后,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奴婢以为,此等大捷,该当大赦天下,让天下万民都知道陛下的丰功伟绩,举国欢庆之!”
内阁次辅孙承宗更是感慨万千,他久领兵事,更是知道,要想如皇上这样平定草原,是多么的不容易!更何况,他是见证了皇上扭转乾坤,除了平定蒙古之外,还有平定声势浩大的满清之乱!如今,完全可以说,大明北方,阳光所照之处,已都是大明国土!
这么想着,他紧跟着出列,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老臣附议,该当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其他臣子听了,也纷纷跟着附议。其中薛国观还大声奏道:“陛下,我大明之版图,已开拓一倍不止,如此喜事,是当举国同庆,为陛下贺,为大明贺,丝毫不为过也!”
他所收的这开拓疆土一倍不止,当然是把极北之地都算了进去了,这就略微有点拍崇祯皇帝马屁的意味了。毕竟对于他们来说,那极北之地人烟罕至,真要纳入版图的话,其实以前也可以的。不过要真说的话,至少崇祯皇帝知道那极北之地的价值,这一点倒不是以前皇帝所能比的。
这样的大喜事,大赦天下,举国同庆,可比一般的皇帝太后生辰之类的要有意义多了,这次的大赦天下,必将为历史所铭刻!而他们这些臣子,也将是大明中兴之臣,而流芳百世!
不过,崇祯皇帝却没有跟他手下这些臣子一样兴奋。
对于他来说,有了聊天群系统,自己又是穿越人士,一步一步地把大明从亡国灭种的边缘拉回来,一步步地打退建虏,封锁建虏,消灭建虏,融合汉蒙等等,都是顺理成章,一步步就那么完成了。
在这通讯不发达的古代,还有聊天群系统的作弊,说什么随机加人,其实并不是随机加人,基本上,每一次的战事,都能做到,对敌人的行踪了如指掌,而敌人却两眼一抹黑,就这样,要还不能打赢敌人,那就真是太弱了!
对于崇祯皇帝来说,平定了北方蒙古,这还只是第一步而已,大明的重心,还是在南洋,在整个地球,接下来的事情,要把大明的那么多藩王都封出去,封得全球都是,这才是自己需要劳心劳力的地方!
不过,看底下臣子这么高兴,崇祯皇帝也高兴,心中想着,既然你们这么开心,那就让大家都开心开心好了!于是,他便微笑着点头答道:“准众位爱卿所奏!”
底下众人一听,都很是欢喜。不过温体仁不愧是首辅,马上接着奏道:“陛下,朝廷当尽快妥善处置卫拉特诸部人等!”
“臣附议!”次辅孙承宗也立刻奏道,“此事当在大捷之日处置之!”
对于这个,崇祯皇帝自然不会拖拉了,西边这块地方,必须纳入大明版图,否则大明的手,如何伸去西西伯利亚要油气?
他略微一想,便对众臣说道:“鄂齐尔图身上有伤,顾让他来京师养伤。至于职务,朕以为,其有主动献土归附之功,可封和硕特公,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一听,都没感到意外。如果按照以前的惯例,像蒙古部族的大汗,一般是会封王的。不过那种封王,其实也只是名头而已,人家照样生活在自己的部族,和大明什么关系都没有。如今鄂齐尔图是要作为真正的大明臣子,那封王就不合适了,毕竟大明臣子里面,还真没有什么异姓王,且如今还是藩王外封的背景下,就更不可能封王什么的了。
“臣附议!”底下众臣皆异口同声地回奏道。
崇祯皇帝又略微一想,便又继续说道:“洪总督驻兵天山脚下,尽量收拢卫拉特部族残余,并整编卫拉特部,朕决定设置新省,择一水草肥美,能耕作开发之地,仿归化城修建城池,迁汉人耕种,游牧民族放牧相结合。“
事实证明,给蒙古人修筑定居点,和汉人长短互补这种方式,能有效控制蒙古人。这一点,至少从包头、归化城、还有科尔沁草原新修城池都已经得到了验证。
因此,众人一听,皆称陛下英明,全都附议。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又接着说道:“朕想过,在漠北之地,也要修建一座城池,并设漠北省,统辖今漠北之地和极北之地。”
听到这话,这一次,底下臣子就没有一开始那样,立刻就附议赞成了。而是底下众人皆互相看看,然后由温体仁奏道:“陛下,如今漠北被我大明犁庭扫穴,缴获之人口、牛羊皆以押送回归化城,如若漠北建城,设行省的话,岂不是空壳一个,且大明无法对漠北之地有效治理?”
孙承宗也跟着奏道:“其实,不止漠北,就如今这新省,对我大明来说,也是太远,修城设省,也是因为我大明以后还要西向,才勉强可以。”
看到他们的反应,听着他们的话,崇祯皇帝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他听出来了,淡淡地问底下臣子道:“诸卿,可是说这些地方太远,交通不便么?”
“陛下英明!”温体仁回奏道。
崇祯皇帝一听,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看着温体仁道:“温卿莫非忘记了,朕说过,只要我大明努力发展科学技术,终有一天,京师到应天府,一个时辰便能到达;终有一天,我大明将登上月亮。到了那时,距离还能成为问题么?”
底下众臣哑然,稍微过了一会,温体仁才奏道:“陛下,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这些事情要得以实现,都不知道还要多几百年,言之过早也!”
这种还是存在想象中的东西,也就想想好了,难道还真有看到的那一天?
他的话音一落,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却出列,大声反驳道:“只要我大明用心推广陛下之科学技术知识,这样的事情早晚便实现,何须用数百年之久!”
他说这话,底气十足,不是因为他对科学技术知识研究有多深,而是他身为太监,在宫中行走方便,看到了东西。
不过曹化淳这话,也说得在理,让温体仁没法反驳。
虽然是如此,但妨碍大明有效统治太远的版图,这交通问题,却还是很现实的。
崇祯皇帝瞅了曹化淳一眼,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有底气,心中想着,这事也应该公布了。
于是,他扫视着底下臣子,微笑着说道:“诸卿应该都知道,这段时间来,紫禁城内有怪事吧?”
一听这话,所有臣子听了都是一愣,不过立刻便明白,皇帝是指什么怪事了。
大概从一个月之前,紫禁城内经常有冒浓烟,声音很响的动静,听着像是蒸汽机的声音,但是,那动静又是移动的。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蒸汽轮船,但紫禁城内也就御花园有湖,从声音和冒烟的方位看,似乎是御花园的湖上。因此,所有人都好奇,到底紫禁城内是怎么回事?
不过很显然,崇祯皇帝有下过封口令,这些臣子问了,都得不到答案。如今看来,皇上是要公布答案了。
这些臣子,自然都不笨,联系到蒸汽机的用途,然后又想到皇上是在什么背景下提及这事,他们的心中不由得有了一个猜测。不过想想似乎没有多大用处,可皇上却还提,难道有什么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
这么想着,他们份外好奇,纷纷看着崇祯皇帝,等待皇上揭晓答案。
1189 火车
崇祯皇帝也没想着要底下臣子回答,带着一点自豪道:“其实,诸位爱卿应该有人能想到了。没错,就是蒸汽机带动的车子,朕叫这个为火车,毕竟是用火烧为动力的车子!”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扫视一下众位臣子,又挥挥手道:“走,朕带你们去看看这个新式的交通工具,呵呵,不要小看,这能给大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完之后,崇祯皇帝也不坐什么,就自己步行,带着一众臣子,出了文华殿的门,浩浩荡荡地往后走去。
这些大明高官们,虽然跟在崇祯皇帝的后面,却没有像那些内侍宫女一样默默地走。他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低声说着这事。
对于这些臣子来说,有一个公认的事实是,要论科学技术知识的水平,谁都比不过吏部尚书徐光启。因此,就有好几个人凑到徐光启身边来了。
辅臣薛国观低声问道:“徐尚书,皇上说的这个火车,可是蒸汽马车?”
说着这话时,他心中是有点把握的,否则也不会丢人现眼地这么问,而是直接问火车是什么样的车了!
“对啊,听陛下所言,该是蒸汽机代替了拉车的马,可不就是蒸汽马车么!”兵部尚书申用懋的兴致也很高,凑趣插嘴道。
徐光启听了点点头,看到一众同僚都在看自己,便回答道:“这紫禁城内可没有多大的湖可以跑蒸汽轮船,再者说了,陛下已经说了是蒸汽机带动的车子,估摸着就是薛阁老所言的蒸汽马车了!”
听到“权威”解释,一众大臣都转头看看前面走着的崇祯皇帝,就有人有点不解了,只见辅臣张至发问徐光启道:“徐尚书,这蒸汽马车,不,这火车有什么特殊之处,竟然能让陛下说,会给大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啊,如果只是蒸汽机代替了马的话,似乎这养车的成本很高啊,而且再想一下,难道以后我等上朝,全都坐着蒸汽马车上朝?那这街上……”申用懋听了,皱着眉头说到这里,有点不敢想象下去了。
要是皇上所说的给大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是指,以后大明的街上,都是这种蒸汽马车的话,一台蒸汽机就已经够吵了,那么多在街上,那岂不是“嘭嘭嘭”地全是蒸汽机的声音了?而且还会冒烟,这京师到时候,怕就成了雾都了!
不过方便的地方倒也是有,街上就不会再有牲畜拉屎的情况,倒也是会干净一些。甚至也不用担心随车带的煤够不够,反正蒸汽马车那么多,路上要是没了,找别的蒸汽马车挪用几块煤,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申用懋浑身一哆嗦,好像这蒸汽马车的这个优点,相对于缺点来说,似乎可以忽略不计。就这,还能给大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申用懋想到了,其他臣子也想到了。他们互相看看,都能看到彼此眼神中的不解和无奈。这种蒸汽马车,皇上好像把它夸到了天上去,这……
待会儿,是该恭维下皇上,说这蒸汽马车好呢,还是该据实上奏,别搞这什么蒸汽马车!
但如今可是皇上大力推广科学技术知识的当口,谁要是敢逆着这大势,那这官还能当得下去么?
这么想着,就有人把目光转向前面,看着首辅和次辅了。这种劝谏的重任,应该由他们两位百官之首出面才对吧?
或者是薛国观的性子比较直,想到什么说什么,或者是他是温体仁所举荐,关系比较好。就见他快走几步,来到温体仁的身后侧,低声说道:“首辅大人,您不觉得,这蒸汽马车似乎……似乎有点劳民伤财,好像远不及普通马车好用啊!”
看到温体仁侧头看过去,薛国观瞧了一眼前面的崇祯皇帝,便低声细说起蒸汽马车的种种缺陷。
其实,不用他说,温体仁自己也都清楚。他皱着眉头没说话,只是跟在崇祯皇帝的身后走着。一边的孙承宗也是皱了眉头,同样在听着。
倒是边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以及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些司礼监秉笔太监,则一个个转头看看他们这里,脸上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神态,好像是有点鄙夷,又或者有点那种城里人看乡巴佬的感觉。
他们虽然没说话,可他们露出的这种神态,倒让不少文臣看到了。这一下,那些文臣就纳闷了。
按理来说,文臣对上这些身上少了部件的男人,会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现在这些太监脸上的表情,该是他们有的才对吧?他们也不傻,能看出,应该是这蒸汽马车的事情,让这些太监竟然露出了鄙视自己这些文官的神态。
转回头,仔细地想想,却也没发现自己对蒸汽马车的想法有什么问题!这么一来,他们就更郁闷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体仁一直没说话,只是听着,他也看到了曹化淳等太监的神情,心中也在琢磨着。等到薛国观说完,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拿个态度时。就见温体仁抬头看了下前面走着的崇祯皇帝。
他不信,皇上会没听到薛国观的话,虽然低声,可距离并不远啊!但皇上无动于衷,就仿佛没听到一样走着,这似乎也是一种态度。
这么想着,温体仁凭自己对崇祯皇帝的了解,便露出了严肃的神情,声音稍微大点,明确保崇祯皇帝能听到,就听他对薛国观说道:“你好歹也是大明辅臣,难道不知道任何事情,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特别是这科学技术知识的应用,体现在这蒸汽机上,就更是如此了!虽然蒸汽马车现在还有不少缺点,但是,只要不断地改进,总会有一天,这蒸汽马车是会好过普通马车的……”
说着这话时,他注意地看了下和他同排走着的曹化淳,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目光便往后扫去,就发现有好几个秉笔太监露出了一丝惊讶。
这么一来,他心中明悟,心中知道自己应该是说对了。于是,他就继续教训薛国观道:“身为大明辅臣,眼光可不能局限于眼前。这蒸汽马车给大明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是指将来,是改进之后。如今,我们该做的,就是秉承圣意,努力改进蒸汽马车……“
其他文官也都在听着的,他们没想到,在首辅这边,变成了未来的蒸汽马车,会给大明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可刚才皇上所言,好像没说是未来,没说是改进之后吧?
首辅承认了如今的蒸汽马车有点拿不出手,可人家却不讲这缺点,也没否认这缺点,而是讲未来!
真是难怪了,首辅就是首辅,看来还是要学着点为好!
一直不做声的次辅孙承宗却有点不屑,有些事情,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可不能照顾皇上的面子而打太极。默默走着的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一会就要犯言直谏,蒸汽马车继续改进就改进好了,可要想不切实际地大规模推广,以此给大明带来的饿翻天覆地地变化,不要也罢!
说着,想着,走着,到了后来,所有官员都不说话了。
一路上的宫女内侍看到崇祯皇帝带着这些绯袍官员往御花园而来,一个个都带着一种很特别的表情行礼。就如同小孩子一般,发现有什么好玩的,就偷偷放在长辈的面前,等着长辈发现而惊讶的那种表情。
终于,到达了御花园的门口时,崇祯皇帝停下脚步,活动了这一阵,精神头都好了不少,看着同样停下来的臣子,他带着一丝笑意道:“诸位爱卿,朕让你们开开眼,这火车能给大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绝非朕危言耸听!”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温体仁,而后还是微笑着说道:“这火车要是没改进,朕也拿不出手,如今既然让诸位爱卿一观,就已经可以推广,能给大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便转身,大步走进了御花园。
那些死太监们,基本上都看了一眼文官那队列,而后一个个带着那种高人一头的神情跟进去了。
反而是文官们,都楞了下。因为皇上刚才所说,和他们想到的结果,似乎不一样!可是,他们仔细想想,也想不明白,这蒸汽马车会是如何给大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有这么夸张么?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实际上,也是没时间了,皇上已经进去,他们总不好一直待在这御花园门口想事情。
以温体仁为首的文官,刚进御花园,抬头一看,在皇上的面前,有着一个庞然大物,和他们所想的蒸汽马车,竟然完全不一样。
只这么一看,他们就都知道,怕是自己想错了。再怎么想,也没想到,这蒸汽马车,不不,是火车,竟然能这么长!
崇祯皇帝看到自己的臣子都进来了,便吩咐早已候着的几名侍卫道:“烧火,准备开动!”
而后他才转头看向那些盯着火车看得臣子,兴致颇高地给他们介绍道:“诸位爱卿应该已经能看出来了,这个火车,可不只是马车一个车厢而已,只要蒸汽机的动力足够,就可以拉动尽可能多的车厢!”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又一指地面上道:“诸卿看这里,这个火车是在这铁轨上滑动的,这就尽可能地减少了摩擦阻力,能让同样的动力拉动尽可能多的车厢,而且火车在这铁轨上移动,会很平稳。准确地说,火车其实是有两部分组成,一是机车,二是铁轨。先不说别的了,诸卿都上车,先来体验下这火车吧!“
这火车的车厢不是封闭的,而是观光的那种。崇祯皇帝把第一条实验性的火车放在御花园,也是有一个目的,家里的一大堆老婆平时闲着没事,可以一火车拉着在这御花园内转圈圈,增加一个娱乐节目。
不过此时,却是崇祯皇帝先上了火车,而后曹化淳等人紧随其后,在惊讶之中回过神来后的文官,才一个个都跟了上去,依次上了火车。
这么多人,其实也就占了一个车厢而已,后面还挂着三节车厢,都是空着。
没一会,火车便开动了起来,速度不快,缓缓地沿着御花园中预铺好的铁轨前进。
火车上,崇祯皇帝微笑着看着这些古代人,并没有说话。而这些大明最高级别的官员,也都一个个没有说话,只是在体验坐火车的感觉。
一圈完成,火车徐徐地又停在了御花园的门口附近。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门口,已经站了几百个内侍。众多文官有点不解,该不会是喊来这么多人,要抬这火车?
崇祯皇帝等火车停稳,便又带着微笑对他的臣子说道:“诸卿,再来一圈如何?”
说完之后,他也不等臣子回答,就一挥手示意下,那么多内侍,便依序登上后面空着的车厢。他们就没有这些大臣优待了,一个挤一个,挤满一个车厢才继续去挤下一个车厢。那么几百号内侍,最后竟然都装进了车厢里。
而后,火车再次开动了起来,依旧是缓缓地,平稳地开动。不少臣子见此,脸上都带着惊讶,转头看向后面的车厢,心中在默默地估计着这火车,到底一次能拉动多少人!
这个时候,他们中的不少人,已经有点明白,为什么皇上说这火车,能给大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孙承宗心中抹了把汗,亏了自己没说话,否则岂不是要被打脸了!这么想着,他看了看温体仁,发现他竟然没有一丝脸红。再转头看向薛国观等人时,倒是终于发现了有脸红的迹象。
其实,温体仁脸不红,心红。此时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死太监在听自己这边说话时,会有那样的表情了。不过幸亏自己比较聪明,没有劝谏。这薛国观也是,差点就被这货给坑了一把!
1190 宗室藩王大会
等火车再次转完一圈之后,崇祯皇帝没管那些内侍下车离开,而是在车上,对他的臣子说道:“这辆火车,朕放在御花园内,乃是给朕的爱妃们游玩用的。不过诸卿应该也都能看出来,一旦我大明各城之间,各繁华之地都修建了这火车的话,如果这蒸汽机的动力够大,那一次性可以拉动多少人,从一地到另外一地?如果换成货物的话,那又有多少能从一地到另外一地,诸卿想想,这和如今的交通相比如何?”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还没完,看着沉思中的这些文官大臣,崇祯皇帝又继续补充道:“而且这火车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日夜兼程不耽搁。如何?”
这些大明高级官员都不是傻子,崇祯皇帝已经把火车的优点说得如此明白,他们自然能从中知道,这会给大明带来多大的变化!
此时听到皇帝问如何?他们一个个诚心实意地恭声回道:“陛下圣明!”
崇祯皇帝看到他们这样子,不由得笑了。他也是有成就感的,捣鼓了那么久,好歹把几百年后的东西提前捣鼓出来了。至于火车的缺点,当然也有一大把,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一如温体仁所说,有问题,去克服就是。
这么想着,他便看着温体仁,眼角带着笑意说道:“温卿刚才在路上说得也没错,蒸汽马车,只要持续改进,也总有一天,能给大明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听他这么一说,温体仁难得老脸一红。皇上确实是听到了,这样当众说出来,这到底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啊?
没有等温体仁回应,崇祯皇帝又继续说道:“等到将来,这蒸汽机再改进,或者干脆说,出现一种新的动力,能代替蒸汽机驱动马车前行。没有蒸汽机的这些缺点,成本也不高,那现在的马车,必然会被淘汰。那时候,满大街的,就都是那种新的马车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崇祯皇帝在心中默默地补充了个词“汽车!”。
随后,他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也不再有笑容,而是严肃地说道:“……朕在应天府的时候就说过,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只要我大明一直推广科学技术知识,朕就相信,我大明的聪明才智之士,必定在将来某一天,把我们所想到的这些,都做出来!”
借着这个机会,崇祯皇帝又一次给自己的这些臣子灌输科学技术知识的重要性!真是做到了,只要有机会,就不断地灌输,算是一个合格的科学技术知识的推销员了!
“陛下圣明!”众人齐声回应,事实俱在,也不可能再说别的了。
回到文华殿内后,崇祯皇帝看着底下的臣子说道:“朕之前给路桥公司批阅道路规划时,其实已经留了铺设铁轨的地方。因此,这火车之事,也划归给大明路桥公司……”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这说法好像不妥,就又改口道:“火车就作为资产,注入大明路桥公司,当然,这得增发股份,具体事宜,等回头由毕卿和路桥公司的刘卿协商,再呈送内阁和司礼监,奏于朕审阅!”
这又都是钱啊!户部尚书毕自严高兴地连忙出列领旨。
这些东西,如果只靠国家来推广的话,说句实话,成本很高的,而且还牵扯很多事情,比如贪腐之类。倒不如在朝廷的掌控之下,自己的监督之下,用商业化手段进行运作,才是最容易,也是成本最低的推广手段。
等毕自严退回队列之后,崇祯皇帝看着底下这些臣子又把话题拉回了最初,已经有点被他们遗忘的话题道:“草原不能独立于关内,包括天山,漠北,又或者归化城等等,必须和关内建立紧密的联系,而交通就是重中之重。火车的运量非常大,就能很好的成为草原和关内的联系纽带。因此,朕决定,喀尔喀部族的那些俘虏,在天山那边筑城之后,就用来修路!不管用多久时间,几代人时间,这些路是一定要修出来的!”
“陛下圣明!”温体仁等人听了,一起回奏道。
同时,他们也在心中感慨,敢情皇上发明的一样又一样的东西,其实都是和当前或者未来的局势环环相扣!也不知道在皇上的脑子里,究竟还有多少好东西?
至此,这次的朝议,算是结束了。不过其他臣子虽然退去了,但首辅温体仁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却被留了下来。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两人说道:“那些宗室早已赶到京师,被朕晾了好久了。如今草原大战结束,朕该可以和他们见见面了!诸卿以为如何?”
听到这话,温体仁首先苦笑着说道:“陛下,您一直避而不见,老臣家门口,都快挤满了藩王的人了!您要再不召见他们,老臣都不敢回了!”
崇祯皇帝一听,不由得笑了下。这个情况,早有厂卫报到他这里了。那些藩王急啊,不但在首辅这里找关系问情况,甚至还送礼给司礼监掌印太监打听,不过曹化淳是个会做人的,转手就向自己做了禀告。
“陛下,他们确实已经等得很急了!”曹化淳也恭声奏道。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他自己也觉得火候已到,便吩咐下去,两日之后,召开全球分赃大会,不,是全球分封大明藩王通气会!
大明共计实封藩王六十五位,追封藩王二十二位,到崇祯朝时,因为各种原因,比如藩王绝嗣而除封,因事被废、除封,共计还有藩王三十四位;另外,藩王的儿子除了长子世袭藩王之位外,其他儿子都是要封郡王,而且也是世袭的。大明朝的郡王,一共有九百二十四位郡王。
当然了,本次宗室大会,够资格来参加的就只是藩王,否则的话,文华殿内估计是站不下了。
大明的藩王,按照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意思,是分封各地,有兵有权,和西汉开始的藩王差不多,相当于自领一国,却是国中之国了。
朱元璋在位的时候,他不怕儿子们造反,无所谓。可当他孙子建文帝一登基的时候就怕了。因为那些叔叔藩王们,大都跟着他爷爷一起打天下的。说起兵精粮足也不为过,而他自己,则只是法统上继位而已,根本压不住那些叔叔。
又有西汉七藩之乱的例子,大明朝的官员也都支持削藩,于是,就削出了个成祖出来,而建文帝自己丢了皇位,下落不明;
朱棣上位之后,就对其他藩王不客气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最终形成了大明王朝的宗藩制度为: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也就是俗称的圈禁当猪养。荣华富贵不缺,但只能待自己王府里,连外出祭祖都难。
大明的宗藩制度,在明神宗的时候,因为宗室繁衍过巨,遂减岁禄,并限制继承。对各级爵位,比如藩王、郡王、镇国将军等有过一些限制,但总体来说,大的制度方面还是保持不变的,宗室问题,依旧是大明朝最大的问题之一!
终于,到了崇祯朝的时候,宗藩制度出现了根本的变化。
初有唐王封洞吾,唐王一脉,全都搬去了新的唐国。从此之后,就拥有军政大权,再次成为了真正的藩王。而对于大明本身来说,从此之后,朝廷不用支付唐王一系的俸禄,由唐王自负盈亏。且唐王在国内的封地等等,都拍卖后不再属于唐王,相当于把唐王在国内的权利义务,都打包丢到洞吾去了。
对于大明藩王来说,这当然是有风险的。第一,分封到国外,首先得要打下来吧?万一钱财耗尽,打不下来怎么办?
不过这个问题,崇祯皇帝起码在最初的三位藩王上,是给他们包办了的,保证能就藩,藩王的钱不够,朝廷可以补贴,藩王未来的收益可以抵押。
第二,藩王封到海外,对于藩王来说,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至少没有大明富裕,这样的情况,对于有的藩王来说,也是不乐意的。
不过从前面三位藩王的例子上看,崇祯皇帝又允许藩王在百姓自愿的前提下,能带走多少大明百姓都可以,包括文官武将,只要愿意跟藩王去的,都会放行。不但如此,还会大力支持藩国的建设,给其规划,抵押贷款,鼓励国内商贾去藩国互通有无,甚至还派兵驻守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比如和邻国相邻的地方,或者临海的地方,由朝廷来治理,抵御风险。
就从目前的情况看,崇祯皇帝对于藩王封建海外的事,是非常重视,非常支持,表现出了非常大的诚意。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每天无所事事,只能待在自己藩王府里的藩王们心动了。
就算有个别还是愿意混吃等死,可他这一脉的宗室就不愿意了。大明宗室,不但藩王被圈养,其他的郡王,镇国、辅国和奉国将军,以及镇国、辅国和奉国中尉,皆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即士农工商)。就这,对于郡王和将军来说,或者还能过个安逸日子,但是,对于那些中尉来说,就惨了。
宗室人口太多,就是把一年的税收全部用来支付宗室俸禄都不够,因此朝廷就干脆找各种借口拖欠,甚至不给你登记玉蝶,不承认你是宗室成员,而他们又不能参与士农工商这些,没有收入来源,那叫一个惨啊,有的过得比乞丐都不如。
特别是奉国中尉,按朝廷律法,奉国中尉之子皆封奉国中尉,就是奉国中尉的所有儿子都世袭奉国中尉,不分长子、余子,这奉国中尉就多了,也是最苦逼的了。
虽然到嘉靖时期,对他们的政策有所松动,可以在满足一定的条件下参与士农工商,可他们的基础太差,也很难和别人竞争,过得日子还是很苦。
于是,当他们听到朝廷的宗室政策有了巨大的改变,听到可以去藩国去了,自然不会再过这样的苦逼日子,至少能当个小官吧?再不济,也能从事正当职业吧?因此,他们对于朝廷最新的藩王封建海外之策是最为拥护的。
如果自己这一脉的藩王对于封建海外之事表现的不积极,甚至不想外封的,他们就会去藩王府闹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么多人,都是藩王这一系的子孙后代,藩王府都能塞满。
对于这样的情况,大明地方官员自然是有意纵容了。你藩王不想海外封建,你的日子就不好过!
而那些对海外封建比较积极的藩王,他这一系的宗室也没闲着,自然开始积极地为海外封建一事准备了起来。人力、物力、财力什么的,都开始规划。在很多藩王府所在的地方,他们自发地去拉拢那些乡里乡亲的,诱惑他们一起去藩国什么的。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大明朝第一次大规模的藩王宗室会议便在京师紫禁城文华殿内召开了。
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唐王、福王、益王竟然也到场了。
这三位藩王,唐王已经就藩两年左右了,福王刚刚就藩几个月而已,而益王,连自己的封地吕宋都还没去;他们三个,分别代表了藩王的三种状态,有着三种心态,对于其余未分封的藩王是个很好的咨询对象。
于是,这次的藩王宗室大会,崇祯皇帝没有长篇大论,温体仁和曹化淳也只是当个看客,主角就成了唐王、福王和益王。由他们三人分别讲述自己的海外就藩心得体验,而后其他藩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这三个藩王提问。
可以说,这一次的藩王宗室会议,是非常热烈的。
一开始的时候,各地藩王还有节制,可到了后来,三个藩王,都被其他藩王给围死了,你一言我一语的,一张嘴至少要对付十来张嘴,让三个藩王痛并快乐着。
要不是就藩海外,哪有这么受欢迎的时候!
当然了,崇祯皇帝事先也交代过,三个藩王自然也不会在崇祯皇帝的眼皮底下,说一些就藩不好的话,否则的话,崇祯皇帝分分钟能有许多办法让他的藩国穿小鞋。
1191 还有这操作?
一直说到三位藩王口干舌燥,实在不想说了。这种情况,真是一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也真是太受欢迎了!
崇祯皇帝一直在听,感觉三位藩王也说得差不多了,便叫停了自由提问。而后,他看着底下那么多的各种年龄段的藩王说道:“藩王分封海外,有利于大明,也有利于藩王,可谓双赢局面!因此,朕就打算在未来的二十年内,把大明的藩王全部封出去。当然,也包括朕的儿子。”
看着一双双注目自己的眼睛,他知道这些藩王最关心的是什么,便又继续说道:“至于各藩王封到什么地方,暂时不好说。毕竟就各藩王府目前来说,是没有能力去打下藩国的。因此,朕决定,也就按照唐王、福王等人的模式来。对此,诸卿可有异议?”
皇帝说得在理,藩王们互相看看,都齐声回应道:“臣等没有异议!”
说完之后,这些藩王又欲言又止,眼神瞄着其他藩王,似乎都想别人先提。
崇祯皇帝自然知道他们还想问什么,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说,只是点头示意下,便有两名内侍推着一个屏风到了诸位藩王面前展开,只见屏风上面挂着一张地图,是前太仆寺少卿李之藻绘制出来的《坤舆万国全图》。
众位藩王一见,就立刻盯上了这张地图。他们的眼珠子转动,瞅瞅这里,瞧瞧那里,看他们的样子,就好像眼前的是一个蛋糕,这些藩王再想着自己吃哪一块!
想着这些,崇祯皇帝忽然想到了后世教科书上的一个事情。就是满清末年,各国列强盯着中国的地图划分势力范围,后来出了个漫画,叫《时局图》,就是用来讽刺这个事情。
呀,真是一个不小心,现在变成大明在瓜分别人的地盘了,罪过,罪过!
崇祯皇帝心中想着,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很显然,他不在意。或者说,与其如同原本的历史一样,让别人来瓜分自己的地盘,不如现在强大一点,去瓜分别人的地盘!
至少,如今的大明,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地球上最为强大的国家!而现在,地球上还有很多地方,都生活着原始落后的部族,他们,需要大明去解放!
咦,好像这个理由,貌似另外一个位面的那些列强也会用吧?
想了一会,崇祯皇帝没想出个什么,便也不再多想了。不管怎么样,自己是大明皇帝,就要为大明百姓负责,如此而已!
等那些藩王都看了一会后,他便站起来走了下去,来到屏风前面,而后看着已经退后几步的藩王说道:”这个世界地图,大概是准的。如今……“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指给藩王看。
“这里是唐国,这里是福国,这里是益国!”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又指着老挝说道,“就目前来说,朕已经收到南掌百姓恳请大明分封藩王过去。因此,朕决定,下一处分封藩王之地,就为南掌。”
听到这话,福王明显有点失落。在这之前,他还一直在打着主意,看这块地方能不能并到福国来。这次来到京师,他就是怀着这个目的,想单独求见皇上,说说这事。可是没想到,皇帝已经当众说出来了,有关南掌的打算,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他却不知道,分封在大明邻近的藩国,在原则上,国土疆域不能太大!
崇祯皇帝说完之后,看到不少藩王的眼睛开始冒绿光,他便又说道:“不过南掌归根到底,还是朝廷出兵打下来的。这出兵的费用,还是要所封之藩王来付的。”
说完之后,他又一指南洋道:“接下来,为了解决益国、福国的风险,朝廷很可能会和西夷在南洋决战。如此一来,南洋这边,应该还能分封几个藩王。至于到底几个,朕还没想好。而后是这里……”
说着这话,崇祯皇帝又一指非洲、南北美洲道:“这些地方,离大明就有点远了。不过都是好地方,西夷已经在几十年前就派人去征服当地的土著部落。”
然后,他还简要介绍了下西夷,也就是欧洲的情况,还有莫卧儿王朝、波斯王朝等等的情况,几乎是把全球情况都说了一遍。而后他转身回到御座坐下后,看着底下的藩王们说道:“太远的地方,暂时不用考虑,等时机合适了再说。就目前来说,主要是南洋那边,倒是可以分封。朕刚才已经说过,第一个,是南掌,和大明临近,背靠母国,可以得到朝廷的有力支持。”
这个情况,其实都不用崇祯皇帝来说,这些藩王也都是有眼睛的。对于他们来说,越早分封出去,就越早能享受真正藩王的权力。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好处。比如说早点分封出来,国内能招到的人就多一些,否则都被其他藩国挑剩了,那成本肯定会高很多。还有,早点分封出来,国内的资源也能早点利用上,比如互通有无,藩国能早日繁华起来。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和大明临近的地方就那么一些,要是晚了,就要分封老远去了。比如像那南北美洲、还有那非洲什么的,这些藩王其实是不乐意的,感觉好像去天边了一样。
因此,这些藩王都眼巴巴地看着崇祯皇帝,就希望崇祯皇帝下一句话,就是说让自己分封到南掌去。
但是,崇祯皇帝之所以要召开这宗室大会,又岂会没有目的。就听他在上首说道:“不过卿等都是大明的藩王,朕也不好厚此薄彼,直接指定谁先谁后的,有失公允,对不对?”
听到这话,不少藩王心中有点失望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在大众广庭之下,当皇上的,总不能太过偏袒!皇家,也是要脸的。
那这样一来的话,这么多藩王,肯定要有一个去就藩的啊,选谁?
难道是抓阄?这是这些藩王们心中不约而同地猜测。
然而,他们又猜错了,就听崇祯皇帝又接着说道:“朕也不瞒众卿,有的事情,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南掌百姓要求大明分封藩王过去,实际上还是朝廷大军去打下来的。这一点,应该众卿心里也有数!”
什么南掌百姓要求大明分封藩王,这些其实都是一个明面上的借口而已。文华殿内的这些人,还没傻到真相信这借口。什么时候,普通百姓能做这样的主了?
因此,当崇祯皇帝说这些的时候,为了显示自己的老成,或者不是那么幼稚,藩王们都不约而同地在点头。
一直旁观着殿内情况的温体仁和曹化淳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些藩王掉到皇上的坑里了。
果然,看到藩王都确认了,崇祯皇帝便严肃了一点道:“诸卿不要觉得现在国库的钱多了,其实恰恰相反。如今打,南涝北旱,自然灾害还是很多的。而且北方又刚和蒙古人打仗,南方还在打仗,包括唐国那边,朕又派了军队去唐国新打下来的孟加拉行省驻军。还有,朕还想着在全国实施免费义务教育三年,让大明所有的孩童都能有书念。可这种种一切,都需要钱,朕缺钱啊!”
听到这话,不少藩王心中有了明悟,所料不错的话,皇上怕是要捞钱了。
他们没有料错,崇祯皇帝紧接着,话锋一转道:”因此,打下南掌的军费,牺牲将士的抚恤金等等,还是需要就藩藩王来付的。这一点,其他已经分封了的三个藩国也是如此。“
说到这里时,他的声音提高了一分道:“因此,朕决定,哪位藩王出的钱多,就由那位藩王先行就藩南掌。这么做,朕也算对得起在前线厮杀,为众卿打江山的将士了,对于众卿来说,也算是一种公平之举!”
听到这话,众多藩王不由得面面相觑。不少人在心中喊着:“陛下,我们要抓阄,我们宁可抓阄,这样才公平!陛下,我们要抓阄……”
然而,这个心底的呼声,他们最终也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
崇祯皇帝说完之后,就没在文华殿呆了。拍卖这种掉价的事情,哪能让皇帝亲自主持。首辅和司礼监掌印太监都在,由他们看着藩王竞价就得了。
以后,这个事情要形成一个定制。
朝廷出兵,打下某地,要分封藩王,就由藩王竞拍,价高者得,而后再由朝廷进行治国之培训。
这个培训,包括治理藩国,处理大明百姓和土著的关系,还有发展藩国经济(当然了,这个得由朝廷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指点),如何和母国沟通有无,如何处理和母国的关系等等。
至少在崇祯皇帝在位的时间段内,分封出去的藩国,要由大明统一调控,不管什么方面,有形无形地,牢牢掌握在大明手中。至于在死后怎么着,反正这基础就这样打好在这里,子孙无能,那也没办法了。
作为一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才不会幼稚到以为某种制度能万万年!
一直持续了大概两个时辰左右,曹化淳才回宫禀告崇祯皇帝,拍卖的事情有了结果,出价最高的,是封在开封的周王。
大明藩王中的周王,乃是老牌藩王。第一任周王是朱元璋嫡五子,经过这么多代的积累,其财富自然是所有藩王里面实力最雄厚的人之一了。
当然,老牌藩王也不止周王一个。不过这一任周王朱恭枵,倒也不是小气的人。
在原本的历史上,开封几次被闯王攻打。都是朱恭枵拿出自己的银子充作军饷。有史记载,朱恭枵亲自拿出库金五十万,饷守者军士,并悬下赏格,杀一贼给五十金。他还自己出资来加筑开封城,以防御流贼。也正是如此,闯王几次都打不下开封,最后丧心病狂,掘开了黄河,淹了开封城,才算是“打”了下来。
当然了,这个都是另外一个面位的事情了。这个位面上,李自成并没有当上闯王。他还在闯将的时候就投降朝廷,并且还自动请缨前往极北之地,宣威大明,打死打跑了不少沙俄人。如今,正携美,押送漠北战利品回归化城。
对于藩王来说,虽然他们就藩的时候,还能把藩国的有价值东西抵押给大明建设银行贷款,但终归是要付利息的。因此,他们的银子,还要留一些到藩国当启动资金的,不可能竞价的时候就花干花净。
但不管这样,用这种竞拍的方式,还是能拿到最多的一笔钱。
一如崇祯皇帝所说,他也确实缺钱。光是义务教育,如今只是因为服舍违式的资金开了个义务教育的口子,只是惠及很少一部分人而已。要想真正实现全国儿童的义务教育,那所需要的银子也是海了去,远远不嫌多的。
义务教育三年的有了,那就来四年,五年,六年……反正不管如何,大明的读书识字,科学技术知识的普及,必须达到尽可能的多才行!
次日,唐王就急急地上奏请辞,他要赶回唐国去。离去之前,甚至还特意请求觐见。
“陛下,莫卧儿帝国的沙贾汗那边,该怎么处置为好?”唐王心中没底,在殿辞之时,向崇祯皇帝确认道。
崇祯皇帝听了,不以为意,当即回答道:“那沙贾汗肯定是没有能力出兵收回孟加拉,至少暂时没有这个能力,因此,卿就放心好了。”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就出兵唐国的事情,只是借口说被他隆王蛊惑就想揭过去,那就太便宜他了。卿可以回复,要求沙贾汗赔偿。至于金额,尽管往大里要,卿自己找理由,什么将士伤亡,农田损毁什么的,随便,也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就记住一点,金额要大到沙贾汗不可能拿出这笔钱。如此一来,他不先赔偿,凭什么让大明退兵?”
听到这话,唐王微微张了嘴,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啊!
他正想着,崇祯皇帝又交代了。
1192 该是能逃过这一劫了吧
“另外,对于敌人,必须知己知彼。卿这边也要多派探子深入敌人境内,特别是他们都城,了解他们的情况,获悉他们的动静,做到心里有底,万事都有预防。”
听到这话,唐王立刻答应了下来。不过因为明人和莫卧儿帝国的人,从外表上看,还是有所不同,因此这派什么人去,还是要好好选一下。
他见崇祯皇帝没有其他吩咐了,才满意告辞而去。
不管如何,沙贾汗如果想派兵过来攻打唐国的话,至少要先过了达卡那一关。那里如今可是驻扎了自己的精锐,还有朝廷派出的不少土司军队。兵力之多,也不是莫卧儿人说打就能打下的。
万一达卡被攻下,自己通过聊天群向崇祯皇帝求援,至少从云南、木邦等地派出援军的话,也完全来得及。
唐王回去之后,其他藩王也都跟着回去了。大明藩王,无事不得在京师逗留。
和其他藩王不同的是,周王倒是还留在京师,由朝廷对他进行培训,开始教导他一些治理周国的j经验了。
等到九月份,天气有点凉下来的时候,北伐漠北大军终于凯旋,朝廷当即向天下公布消息,祭告太庙,祭奠英烈,大赦天下。大明百姓,特别是大明北方的百姓,都不由得陷入与国同庆的欢快之中。
如果说南方人对于平定漠北的意义还感触不深的话,那北方百姓对此就是刻骨铭心了。
自祖辈以来,大明一直深受草原游牧民族的侵扰,哪怕中原王朝再强大,也没多大用处。那游牧民族就如同韭菜一样,割都割不完。一旦中原王朝虚弱一点,就会立刻卷土重来,侵扰北方百姓。
但如今,大明连历代王朝以来,无可奈何的漠北都已经平定了。所有游牧民族,如果不是投降大明,那就是被消灭了。这种程度的打击游牧民族,是历朝历代从未做到过的。可以想象,至少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受草原游牧民主制之苦,可以好好过日子了,这让北方百姓如何不喜!
从这个事情上,他们也都看到了大明的强大,皇上的英明神武。身为大明人,不知不觉间,都有了一种骄傲感!
而此时,吴哥王朝那边,在大明军队有意无意地围追堵截之下,阮福源和乔治的残军又把吴哥王朝给从北祸害到南,一直到了海边,逃无可逃了。
大海上,大明从安南开过来的水师若隐若现,陆地上,几个方向,都驻扎了大明军队。不但残军的普通士卒绝望了,甚至连阮福源和乔治都绝望了。
逃了一路,逃得和狗一样,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一路上打败了当地的土著军队,很是烧杀劫掠了一番,可如今,身边抢来的这么多金银珠宝,又有什么用?
阮福源视察完自己的手下后,心中就绝望了。他自然知道,如今自己的军队,早已经被明军打怕了,去欺负土著军队,还有心里优势,可对上明军,压根就没有一丝战意。这仗,根本就不可能赢!
看着海上的明军水师,一脸胡子拉渣的阮福源陷入了深深地后悔当中,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动什么心思去吞并北方安南,如今倒好,便宜了明国,而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
“殿下怎么在这里发呆?”正在这时,乔治过来了,对他说道,“海上那些明国水师,也就那么几膄而已,不可能登陆来攻打我们,最多是防范我们从海上逃走!”
阮福源虽然听到,却没有答话,不过在他心中,却因为乔治的说话,一下就愤怒了起来。当初日子过得好好的,就是这佛郎机人开始挑事,百般劝说自己,什么在他们佛郎机人的全力支持下,能一统安南。对付明国,只要低头认错,造成既定事实,明国也会无可奈何……
这一切的一切,都他娘的是骗人的鬼话。明国这么强大,怎么可能对于地方上的叛乱不管不顾呢!要真是这样的话,其他地方有样学样,哪个皇帝会允许?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点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想通,竟然被这西夷给蛊惑了,真是鬼迷了心窍!
不,不是我鬼迷心窍,而是这西夷,对,就是这西夷,长得就跟鬼一样,鼓动自己就是不安好心!
阮福源心中如此想着,忽然转头看向已到身边的乔治,眼神有点不善。今天的这一切,都是这个佛郎机人害的。他们自己还在大明那边作死,如今又让自己作死,这一切,都是这佛郎机人的错!
他在想着,乔治却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就站在阮福源的身边,看着海上的明军水师战船,心中其实也是非常后悔,想着拿安南这边作为赌注,想建立一个不受大明要挟的基地,没想到,却输掉了所有。
唉,自己还是低估了大明的厉害!
看来,这世界上,除了欧洲各国之外,其他地方的国家,也并不是没有强国的。比如莫卧儿帝国,比如大明,他们都不是欧洲人派几膄船就能如愿的啊!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是忘记了十几年前,在洞吾那边,也被洞吾人给赶走,当时的葡萄牙人头目则被吊死的情况。其实,他们也就在非洲、南洋和南北美洲这些土著部落面前逞威风而已。
欧洲各国,如今还远没有后世强大。或者说,欧洲各国在后来之所以强大,完全是建立在他们对世界的殖民之上。
想着这些,乔治心中又有隐忧,没看阮福源,而是继续看着海上的明军水师,担忧地说道:“如今我的手下,携带的火药都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又面临明军这个强大的敌人,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才好!”
这一路上和土著军队打仗的时候,就往往是他们这些葡萄牙人上前放了几排枪,土著军队就有崩溃的迹象,而后被阮福源的手下一冲,就会变成追杀,就打赢了战事,算是轻松的很。
原本,他们还有继续向西继续逃的,可那边的土著要强一些。打惯了这样的顺风仗,他们没人想打硬仗,就想着能否抢了船从海上溜走。
只是没想到,明军早就防着这一招,提前把沿海的船都给收走了。如今,已经陷入绝地。火药还基本上消耗没了,这让乔治很是忧虑。
大明对于葡萄牙人,肯定不会手软,甚至比起安南人,肯定要更恨。毕竟,安南人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杀入真正的明国境内。而自己国家的人,那个该死的施维拉,竟然劫掠了濠镜澳,杀死大明百姓不算,还劫走了那么多大明百姓,这是和大明结下了死仇啊!
这么想着,乔治很是忧虑,他转过头盯着有点疲惫的阮福源问道:“殿下,如今看来,我们只有再往西突围看看了。唉,希望还是不大啊!要是有可能,真不想这样像条狗一样逃了!”
想想看,连阮福源都疲惫地很了,这已经可以说明一些情况了。
阮福源何尝不知道,往西突围的可能还是很小,更何况,明军一直在屁股后面追着,逃不掉啊!
这么想着,他转头看着乔治,看到这边都是自己的手下,而乔治是自己一个人带着自己给他派的翻译过来找自己。忽然心中一动,就下了狠心。
“孤有一个主意,可以不用再像狗一样跑了!”阮福源的脸上露出极其认真的表情,对乔治说道。
表情是通用的,乔治看了,又听翻译一说,顿时不由得大喜,连忙问道:“有什么主意?殿下快快说来!”
阮福源听了,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用手一指海上,就在乔治的背后道:“我的主意,就在他们身上!”
乔治一听,有点好奇,当即转身看去。
海上,能看到的依旧只是明军的几膄战舰,随着海浪在微微起伏。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乔治见了,不由得有点奇怪,心中好奇为什么阮福源要指着明军说有主意。
他这么想着,便想转回头去问个明白。可正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痛!低下头一看,乔治却发现自己的胸口冒出了一把寒光闪闪地匕首。
而且,这匕首还转了个圈,这让乔治忍不住就想大声惨叫起来。但是,这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掩住了他的嘴巴,硬是没有让他发出大的声音。
嘴巴里不停地冒血出来,乔治在剧痛之下努力想瞧下杀自己的人。虽然他心中知道,杀自己的人,十之八九就是阮福源。可是,他想不明白,同舟共济的人,怎么会突然就下手呢?
他没猜错,杀他的就是阮福源,在一众随从惊呆了的表情中,他一手捂着乔治的嘴,一手使劲转动匕首,感觉乔治没什么挣扎之后,才一把推开了他,拔出了带血的匕首。
乔治跌倒在地,仰面朝上,终于看到了拿着滴血匕首的阮福源。他想不明白,很想问问阮福源,为什么要杀他?可嘴里全是血,压根就问不出来,只是挣扎了一下,便一命归西,见他的上帝去了。
阮福源冷着脸,就没看地上的乔治,只是转头看向自己的侍从道:“这些佛郎机人已经没有火药,就是没有尖嘴利爪的老虎,立刻去营地,把他们都给孤屠了!”
他的手下还是很吃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些佛郎机人虽然人少,连两百人都不到了。可好歹是一路当难兄难弟,一起逃命的啊!殿下突然下了杀手,这……这心思是不是太歹毒了一点?
阮福源似乎是看到他们心中在想什么,便厉声喝道:“为今之计,是拿他们的首级去向明军投降,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他们的头上。如此,我们才能活命,懂不懂?”
一听这话,这些侍从顿时露出了一丝惊喜,连忙恭声领命,当即喊了人,纷纷往佛郎机人的营地拥去。此时的他们,全然把刚才埋怨阮福源的事情给忘记了一干二净。
阮福源阴沉着脸,低头看着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乔治,忽然冷声开口说道:“我们不可能摆脱明军的追击,更何况如今已是绝境。死你,总好过死孤!借你人头,来年忌日,孤自会给你多烧点纸钱!“
这个时候的他,却是忘记了,西夷似乎不在乎东方的纸钱。
他说完之后,都不顾身份,又走上前去,揪住乔治的头发,亲自动手割下了他的首级。提在手中,脸色狰狞,却又稍微有点犹豫地说道:“如此,孤再用负荆请罪的招数,用最低的姿态请罪,该是能逃过这一劫了吧?”
虽然这么说着,不过他的心中还是有点没底。
抬头望去,只见他的手下已经在佛郎机人的那几个营帐那屠杀开了。那些佛郎机人压根没想到,相依为命的同伴,会突然向他们下杀手。因此,压根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就被阮福源的手下屠光了。
紧接着,阮福源立刻下令,割了所有佛郎机人的首级,然后又收集了营中的金银珠宝,就是他们一路劫掠来的财物,而后,正式向明军请降。
阮福源觉得,一手是首级,一手是财物,这样应该是差不多了吧?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沙普之乱中,最终沙定洲和万彩莲也是被李定国军追得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降,以为能活命。但大明对这样的叛徒,是不可能轻饶的,最终还是被处死。
这个位面上,崇祯皇帝就更不会对叛徒心慈手软了。通过聊天群,知道了阮福源这边的事情后,只是冷冷一笑,而后下旨,阮福源等为首几个,押到昆明去明正典刑,震慑其他可能的心怀不轨者。至于阮福源军的残余,则刚好可以用来修路,来改善大明南边的交通。
之所以不把阮福源押到京师去明正典刑,完全是因为,对于此时的大明来说,阮福源这种级别太低,还不够格押去京师,如此而已!
安南的战事,至此,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不过由此带来的影响,却刚刚在南洋开始发酵。
1193 危和机
淡马锡,也就是后世的新加坡,在这个时期,是被刘香集团控制着的。城寨里面的聚义堂,聚集了不少人,可以说,刘香海盗集团的大小头目,几乎都在这里。
此时,聚义堂内的气氛,很是严肃,或者说,有点沉重。至少从堂上这些人的表情,就能看出一二了。
这些大小头目,正在听着探子的回报。
“洞吾西边的莫卧儿帝国派军队去进攻唐国,但刚进入唐国境内,就被杀了个全军覆没,明军还趁机反攻,夺下了几乎一倍于唐国的领土。”探子带着震撼之色说道,“小人听当地人说,大明军队非常厉害,神勇无敌,就算是伟大的沙贾汗都怕了。国土丢失,却根本不敢去向大明要回来……”
他的消息,基本上都是事实,可却比实际内容要夸张多了。倒不是他有意吓这些大小头目,而是他听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道消息。原本孟加拉那边就很恐慌,已经有夸张的说法了。经过几次转述,这夸张的程度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听到大明的强大,刘香等人的心情,能好就怪了。就算他们知道这消息有夸张的成份,可也照样能让刘香他们心情格外的沉重!
探子说完了有关莫卧儿帝国那边的事情之后,又开始说起东边的事情:“阮福源和西夷联合起来的军队,被明军是打怕了,到了后来,根本就不敢和明军交手,只是望风而逃。不过他们的战力,还是很强的,至少他们打起南掌和吴哥王朝,都是摧古拉朽般地,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小人回来的时候,已经听到这支联军逃到了最南边的海边,没地方可逃,最终逼急了自相残杀,那些安南人把佛郎机人都杀了向明军投降了。”
听到这话,有一个海盗头子松了口气道:“还好,他们没有继续往南逃,否则一路逃来我们淡马锡,朝廷大军搞不好会一直追过来,那就麻烦大了!”
他是松了口气,可刘香听了,却是眉头皱得更紧了。朝廷对自己这些人发出了通缉,那是一定要剿灭的。就算这次没有追安南人来淡马锡,可回头搞不好,就主动出兵沿着海岸线打来淡马锡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他忽然心中一动,就立刻前倾了身子,盯着探子问道:“那些安南人投降明军,那结果呢?明军怎么安置他们的?”
听到这话,这聚义堂内的大小头目,几乎都是精神一振,一如刘香一般,就盯着探子,内心非常想知道,朝廷到底对这些投降的安南人怎么处理?
说句实话,听着大明强大的一个个消息,他们的心中都有点惶恐。如今已经逃到了南洋来了。要是大明更加强大了,有很大的可能性追来淡马锡的!
那些安南人投降大明,要是被朝廷放过的话,不要说其他人,就是刘香,都有点心动,要不要向朝廷投降算了。要不,整天提心吊胆,就怕朝廷的水师什么时候就出现在淡马锡了。如果那些红夷能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朝廷,那也还好,可关键是,那些红夷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压根就不觉得朝廷能对他们造成威胁!
正是如此,他们才非常关心安南人的最终下场。
“听说那阮福源拿着佛郎机人的首级和无数的金银珠宝向朝廷投降!”探子说到这里,发现这些头领们听得更仔细了,便声音稍微大了点,继续说道,“但是,那个阮福源和一些头目还是被明正典刑了。他们的手下,则被押去修路,据说修路很危险,死人都是常见的事情!”
他的话音落了之后,聚义堂内非常地安静。他能看到,不少头领的脸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梁晓珍也注意到了,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却喝斥探子道:“不要老是听说听说,这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其他头目一听,顿时精神一振,就如同濒死之人,突然之间回光返照一般,纷纷质问起探子来了。
“你娘的,派你去探听消息的,怎么都是听说听说,还有没有实打实的消息了?”
“安南人把佛郎机人都卖了,还给了无数的金银珠宝,朝廷怎么可能还那么绝情?你是不是搞错了?”
“……”
探子一听,就急了,连忙回答道:“小人不可能回国内去核实这些消息。但小人保证,这些消息,差不离都是真的。”
这个时代的交通就是这么差,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得亲自核实。对于这点,刘香心中明白,因此,并没有在这方面再追究下去,而是皱着眉头,似乎很有点烦地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随着他的问话,基本上对探子说得消息有了个盖棺定论的意味。这让其他头目都很失望,看来,想投降朝廷是没有用的。
其实,不止是他们,刚才这会的时候,甚至连刘香都有过这个念头了。要是可以,把这些年来抢到的财物,给朝廷分一些,能换来招安的话,也是一条好的出路了。只是很可惜,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探子这边,则回答刘香道:“小人还听到一个消息,说南掌和吴哥原本的这些地方,好像也要分封藩王,据说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说到这里,这个探子打听来的消息,终于说完了,而后垂手等待当家的询问。
但聚义堂内,一众大小海盗头目,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一个个阴沉着脸,或者低头想着什么,或者转头看着大当家的,想听听刘香是个什么看法。
然而,刘香自己都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压根就没有开口的意思。不过能从他的脸色看出来,心情绝对不会好。
“大当家的,这形势对我们来说,好像越来越不妙了啊!”三当家梁晓珍先开口打破了聚义堂内的安静,对刘香说道,“吕宋的明军,可是越来越多,而且消息已经确认,是要封益王过来。这样一来,吕宋以后就是大明的地方了。如今吴哥、安南也都是藩国了,这南洋,不安全了啊!”
刘香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忽然,他叹了口气,有点气恼地说道:“当今皇上,到底搞什么鬼?安安心心地和以前的皇帝一样,只管着国内不好么?”
“听说,当今皇上英明神武,都把建虏平定了。”梁晓珍也同样忧心忡忡的样子,不过内心肯定不是了,继续说着这些海盗不愿想起的事实,“北方没什么事情,目光转向南方,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北方不是还有蒙古么?难道皇上就不怕蒙古人造反?”有海盗头子听了,忍不住插嘴道。
他们虽然都是南方人,可对于北方草原上的蒙古人,也是有听说过的。至少中原王朝的灭亡,几乎都是草原上的民族干的。大明开国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和蒙古人有着无数的恩恩怨怨。
“对啊,那狗皇帝真是吃饱了撑的。”另外一个海盗头子也愤愤然地回应道,“南洋这么远的地方,都伸了手过来。有这闲心,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草原上,防范那些蒙古人才是正儿八经的事情!”
听到这话,看到有好几个头目在点头,那站着的探子犹豫了片刻后开口说道:“小人还听说,国内刚大赦天下,与国同庆!说是……”
“立太子了?还是又哪个女人给狗皇帝生狗崽子了?”有头目没有耐心,打断他的话道,“关我们屁事!”
不给招安,对皇帝爆粗口总可以吧?反正心情很不好!
”不是,不是立太子,也不是生狗崽子!“探子一听,连忙回答道,“听说是朝廷大军深入漠北,把蒙古人的巢穴都端了,而后回师天山,又把什么喀尔喀部族也给剿灭了。还有什么卫拉特蒙古投降大明,当了大明的臣子。朝廷还要设漠北行省,新省什么的,反正听着那意思,就是说草原上,不管东南西北,已经全部被大明给平定了,以后都不会有像以前一样的蒙古之祸了!”
“……”聚义堂内大小海盗头目,都抬头盯着探子,一脸的震撼,连蒙古都能平定了?
在他们的想法中,草原就如同大海一样,无边无际。朝廷能够解决一处海盗,却不可能根绝所有海盗。相同的道理,对于草原来说,也是一样。可没想到,从来没有解决过的蒙古人的问题,竟然就被当今皇帝解决了?这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皇帝解决过的事情啊!
如果真这样的话,也就难怪朝廷开始把手伸向南洋来了。当今皇上,还真是闲了!
这么想着,刘香等海盗头目,脸色就更难看了,他们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差了。
但是,梁晓珍却还要往他们的伤口撒盐,又是他开口打破了沉寂,面对刘香说道:“大明的藩王有那么多,看这样子,好像都要封到外面来。那南洋这里才多少地方,岂不是都要封给藩王了?”
一听这话,聚义堂内的这些大小海盗头目,脸上几乎都露出了绝望之色。如果真这样的话,朝廷迟早会派大军来剿灭自己这些人!
打,能打得过大明么?真要这样,又何至于万里迢迢地跑来南洋!逃,现在已经逃了这么远了,还能往哪里逃?再逃,就离根越来越远了!
聚义堂内,愁云密布,一众大小海盗,都为他们的将来发愁!
过了好一会后,刘香忽然想到了什么,用手指着梁晓珍说道:“你刚才说,大明的藩王都要封到南洋来,对不对?”
他突然说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过大家都不明白,大当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晓珍也不例外,有点搞不明白刘香的意思,便斟酌着回答道:“我这也是猜的。大当家的,你看,吕宋封了益王,洞吾封了唐王,安南封了福王,如今南掌、吴哥那边又要封藩王。看这架势,不就是想把大明的藩王都封来南洋,你说是不是?”
刘香听了,似乎有点激动,竟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搓着双手,来回踱步了几下后,又站定身子,对梁晓珍说道:“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对,你说得肯定是对的。”
说到这里,他又转头扫视聚义堂内众人,对他们说道:“大明肯定是要把藩王都封出来,这点没有任何疑问。大家都要承认这点,以后出去,别人问起来,就要把这个事实说出来!”
“大当家的,您这是什么意思?”有头目不理解了,看大当家的意思,似乎大明把藩王都封出来,他还很高兴,很乐意的样子!
看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刘香此时感觉自己的智商,还是在众人之上的,于是,他就带着一丝激动解释道:“明确了大明要把那么多藩王都封到南洋来,那肯定是要占南洋地盘啊?如今这些地盘,可都是有主的!既然如此,大家岂不是可以联合起来,一起抵抗朝廷了?”
听到这话,所有海盗的眼睛顿时一亮。对啊!就要把这事说出去,这样一来,不管是南洋的猴子,还是那些西夷,肯定不甘心啊,到时候大家一起联合起来,岂不是有对抗朝廷的实力了?
想到这个,就有海盗头目也嚷开了:“吕宋那边,明军都在大肆屠杀逮捕那些猴子,这个事情,我们也可以到处去说,就说朝廷要把猴子都杀光!”
在这之前,他们其实都已经听说吕宋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们觉得,那些猴子可以屠光明人,如今明人强势了,反过来屠他们,不要太正常。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却不这么看了。一个个叫了起来,似乎份外为吕宋的猴子叫屈。
刘香听得也高兴了,果然集思广益,还是有用的。他马上又和这些人一起商量,最终还真商量出了一个天大的法子出来。
1194 大明威胁论
这个天大的法子,可以归纳为五个字,就是:大明威胁论。
对于南洋的土著来说,可以把吕宋的事情夸张化,说给他们听;对于南洋的西夷和那些土著首领来说,可以把明国海外分封藩王的事情夸张化,说给他们听;如此一来,南洋的所有势力,在大明这个庞然大物的威胁下,肯定能联合起来,到那个时候,就不信了,大明难道还能打得赢整个南洋?
有了这个法子,聚义堂内的大大小小海盗头目,都一个个精神奕奕。由刘香拍板,所有人从此开始,宣扬大明威胁论。会议结束之后,就立刻往各地,只要有大点的势力,都派人过去宣传。
结束之时,刘香最后问众多大小头目,带着点恶狠狠地意味道:“谁还有疑问的,就快点说,出了这个门,就得按照老子的法子去做。谁要敢有阳奉阴违的,老子认你是兄弟,可老子手中的刀可不会长眼睛!”
他之所以这样交代,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明的强大,让他有很强大的危机感。做兄弟的,最怕被兄弟卖了。
听他这么说,聚义堂内都沉默了。在这里的海盗,其实并不完全是刘香的嫡系,而是大明东南沿海的海盗都逃来南洋后,聚合而成,形成以刘香为首的海盗集团而已。
过了好一会,就当刘香以为没人发言时,角落里有个海盗,有点底气不足地开口问道:“大当家的,我想问问,就只是问问而已啊,没别的意思!”
所有人闻声不由得都看了过去,包括刘香在内,看得那人越发有点不安了。
不过刘香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来显示他的胸襟,对那人说道:“有屁快放,大家都等着呢!”
“对啊,有屁快放!”
“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该不会,你想找兔子了吧?”
“……”
听到这些粗言秽语,这头目并没有什么不适,因为他们这些海盗平时就这样,谁也别说谁。只是多少受点影响,忽然就听到他暴怒一声道:“都闭嘴,大当家都要听不清了!”
在安静下来之后,就听这人对刘香说道:“大当家的,那些藩王不是新建国么?我想着,他们正在用人之际,您说他们会不会有可能招安我们啊?”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聚义堂内一下变得很安静,不少海盗头目的眼睛都亮了。要是能这样的话,岂不是能洗白了?
然而,他们还没有做多少时间的白日梦,就听到刘香冷着脸,大声说话,无情浇灭了他们的希望:“你傻啊,朝廷大还是藩王大?我们被朝廷通缉,那些藩王敢要我们么?哪个藩王敢有这个胆子?一个个都被猪养着的,谁会把那些藩王当回事。再说了,你没看到吕宋那边都是明军么?他们可不会听藩王的。再说了,你们觉得,郑一官会放过我们?”
藩王新封,到底怎么样一个情况,不要说这些海盗了,就是国内一些官员都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有共识的。就是这种藩王所建的藩国,肯定和以前所说的藩属国是不一样的。
在这些藩王刚就藩的藩属国内,绝对是朝廷说了算。至少前期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藩王肯定不敢和朝廷对着干的。
刘香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说完之后更是声严色厉地说道:“老子告诉你们,朝廷在南洋的水师,可都是郑一官统领的。他的狡猾阴险,我们都是吃过苦头的。所以,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敢偷偷私下去和明军藩王他们联系,而被郑一官给坑了的,连累了大家,就休怪老子翻脸无情!”
这话说完之后,聚义堂内很是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对于刘香的话,他们都在仔细考虑,或者,也在想刘香的威胁。
刘香冷眼环视着大堂内的每一个人,用他大当家的威严在压迫这些人,不让他们有非分之想。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底下这些头目投降官府,藩王,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可能的。但是,他刘香,还有二当家,三当家他们这些比较有名气的,是肯定没有这种可能性的。毕竟他们的名声摆在那里,又是皇帝下旨捉拿的。
而要刘香丢下这一切,偷偷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对于呼风唤雨惯了的他,是没法接受的。而且,坐这个大当家的位置,肯定是有仇人的,也容易被人出卖。因此,他只有继续当他的大当家这么一条路可以走。而这,才是他要杜绝手下投靠朝廷和藩王的根本原因。
等了一会后,果然,二当家、三当家等人,都先嚷嚷开了,附和刘香的说法。
“大当家说得对,阮福源杀了佛朗机人,又献上无数金银珠宝,他当然以为朝廷会放过他了,结果呢?所以大家不要心存侥幸了!”
“对,谁要敢连累大伙的,大家都不会放过他!”
“……”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就跟着表态了。要不,刘大当家在看着,搞不好会误会什么。于是,聚义堂内又热闹了起来。
对此,刘香还算是满意的。他等了一会之后,才拍拍手。
“啪啪啪”
这声音一响起,所有人看过去,都住嘴了。
“还有兄弟有别的问题么?”刘香睁着他的牛眼虎视聚义堂问道,“没有的话就这样了!”
他这么一说,就算心中还想说事的都不敢说了。
又等了一会之后,刘香还没见有人说话,就满意地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按之前说得做!我们兄弟同心,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听到这话,这些海盗头目都纷纷回应,似乎又一下豪气干云起来。好多人站了起来,就准备走了。
没想到刘香还有话说,又是“啪啪啪”,而后,他非常郑重地强调道:“各位,大明威胁这个事情,不要去说什么听说听说的,这不是猜测,你们就当是真的一样去说,明白么?”
“大当家的放心,我们晓得!“
“对,这肯定是真的,就说我们的人从国内带来的消息!”
“……”
一众海盗头目听了,纷纷起哄了起来。而后做鸟兽散,赶着去散布“大明威胁论”了。
他们还不知道,其实,这一次,他们还真猜对了。大明的国力,如今已经足够强大,就算公开了藩王海外封建的国策又如何?
不过有一点,是这些海盗,包括刘香,都没有想到的。随着他们宣布“大明威胁论”,另外一种言论也在传开了。特别是在南洋的明人之中,就更为流行。
“你们知道吧,朝廷竟然出兵去救了吕宋的明人,否则的话,吕宋明人估计又被西夷和土著给屠完了!”
“对啊,听说是朝廷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去了,不带一丝犹豫的!啧啧,现在的朝廷,还真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不是,你们有没有发现,吕宋的事情传出来之后,那些土著猴子都对我们客气了不少!”
“对啊,吕宋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以前对吕宋明人不错的,有吕宋明人担保的土著猴子,就一点事情都没有。”
“……”
对于吕宋的实际情况,随着大明威胁论,又再次热门了起来。从吕宋的事情中,在南洋的明人,都感觉到了朝廷的变化。由此引申出的一些观点,虽然没有公开说,却也有不少在私下讨论了。
“我们在土著(西夷,海盗)的手下讨生活,还真不如在朝廷治下过日子,至少有法度不是?”
“对啊,我们在南洋被欺负了,一直都没有说理的地方!”
“……”
当南洋的明人听到了大明国内一次又一次的好消息时,很多人都心动了。他们出来讨生活的时候,是穷得实在混不下去,或者是被“海外的金山银山”所骗,出来之后,才知道国内的好,不少人都想着想老家算了。反正朝廷不会放过那些海盗,但自己这些人,却和吕宋明人一样,不会有事的。
这种言论,对南洋明人来说,也是一个诱惑,因此,也传得极快。只要有明人的地方,几乎都在悄悄地讨论了。
刘香自然不会一无所知,为此不由得暴跳如雷。他马上下令,改变说法,说朝廷对所有海外的明人都当叛徒论,都是不会放过的。
但是,这种谎言,无法解释朝廷为什么救下吕宋明人,并帮吕宋明人报仇。而且吕宋那边的明人,都活得好好的。要是连吕宋明人都要当叛徒论的话,那朝廷的什么益王封到吕宋来,难道是当一个光杆藩王么?
因此,刘香的大明威胁论,对于南洋的普通明人来说,非当不是威胁,反而是一种希望。当然了,刘香绝对想不到,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他的三当家的,就有很大的功劳。
南洋明人中的私下讨论,不止是在淡马锡,而是在有明人的地方,就有这样的讨论。巴达维亚这边,也不例外。
他们中,有不少人甚至为此,还偷偷去找甲必丹确认这事。
苏鸣岗一听,却认识到了这事的严重性。荷兰人是肯定不会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言论,在明人之中传播的。因此,他告诫那些去找他的明人,让他们停止讨论这样的事情。
对此,有明人就有意见了:“苏老,是您带我们来巴达维亚的,说这里能赚更多的钱,西夷对我们也好,我们一直以为,您的心是在我们这边的。可您现在是什么意思?难道荷兰人封你一个甲必丹,你真当自己是他们的人了?”
甲必丹,是荷兰人任命的明人首领,只有管理明人的权力,却没有议政的能力,说得难听点,就是荷兰人用来管理明人的一条狗而已。
苏鸣岗听到这样的话后,不得不解释道:“荷兰人不可能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如果你们执意如此,我担心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这是为你们好!我和荷兰人打交道多了,比你们都了解他们。”
听到这样的解释,那些明人才算认可了一点,他们也不傻。不过他们还是有自己的诉求,对苏鸣岗道:“今年以来,荷兰人加多了我们每天要干的活,可却不给多点钱,不少同胞都累死了。您是我们的头领,要不,您去和荷兰人说说,这样下去我们都会累死的,总得给我们一点喘气的机会吧?”
对于这个要求,苏鸣岗其实早已经感觉到了。他想了想,最终同意为明人去说这个事情。
但他不知道的是,之所以今年以来,荷兰人加大了他们的工作量,要快点修好巴达维亚,就是因为他们隐隐感觉到了大明的威胁。而如今,刘香那边,又派人过来通告了大明的最新情况,这让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更是有一种危机感。他们甚至都想着,还要加大明人的工作量,又那会答应减少工作量的要求。
因此,苏鸣岗不但没有得到荷兰人的同意,反而被训斥了一番。对此,他自己有点失望,没想到给荷兰人办了那么多事,竟然连一点合理的要求都不给。而那些明人,则更失望了。这种情绪在明人之中蔓延之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想在这里干了,纷纷找到苏鸣岗,提出了新的要求:他们想回老家了!
对此,苏鸣岗能理解,甚至连他自己,年纪大了,都想着回老家了。毕竟他可不是海盗,朝廷又不会追究他什么。如今国内的日子好过了,谁不想着落叶归根!为此,他想了半天之后,就又去了巴达维亚总督府。
说实话,这一次荷兰人会不会同意,他心中没底。虽然那荷兰总督见到自己,一口一个“我的朋友”,但他知道,这话只能听听而已,要是自己当真,就真傻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苏鸣岗还真回了老家福建。不过,结果让他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