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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叫天     崇祯聊天群txt下载     崇祯聊天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67 乡约(第三更)

    其实,哪怕是在后世,刚才小男孩所说的这种情况,也一样存在。不过这种事情,既然知道了,就一定要认真对待!

    崇祯皇帝想着,忽然有点后悔,自己这次出来,只是带了护卫,最多加了御医,博学可咨询的一个都没带。下次再出巡的话,还是要带个这方面的才好。

    不过,也幸亏是有个聊天群存在。因此,崇祯皇帝便直接进入聊天群,私聊首辅温体仁道:“朕想要改变官府不下县的这种做法,温卿可有什么好法子?”

    温体仁冷不丁地见到这条私聊,不由得吓了一跳,稍微琢磨一下,便回复道:“陛下,官府下县的话,管不过来的。”

    “怎么会管不过来?”崇祯皇帝立刻再问道。

    温体仁不知道崇祯皇帝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回答的时候尽量保守道:“陛下,我大明官员就那么多,一县之内,也就县令,县尉……”

    崇祯皇帝一见这话,立刻打断道:“官不够就再多加一些好了!”

    “俸禄呢?朝廷可没那么多钱啊!”

    “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崇祯皇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否则的话,县以下,乃是大明的基石,基石不稳,房屋如何能稳?”

    温体仁听了,稍微了解了崇祯皇帝的意思,想了想,便奏道:“陛下,其实,县以下多为自治,官府也有插手,非一点不管也!”

    崇祯皇帝所意识到的问题,中国上下几千年,除掉以前人口不多的时候不算,就说唐宋以来,也有人认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因此,早在北宋时期,吕大钧、吕大临等几兄弟于北宋神宗熙宁九年制定“吕氏乡约”,也即蓝田公约,白纸黑字地定下了邻里乡人互相劝勉共同遵守,以相互协助救济为目的的制度。南宋时期,朱熹重新编写了这个乡约。

    到大明朝之后,王守仁于正德十二年为南赣汀漳等处巡抚时,更为重视,于正德十五年颁布了《南赣乡约》,是约凡十六条,规定了全乡人民共同遵守的道德公约,其中涉及军事训练、政治教育、道德陶冶等内容。

    嘉靖间,部檄天下,举行乡约,大抵增损王文成公之教。如果说《吕氏乡约》为民众自动的乡村组织,那么王阳明于1518年颁布的《南赣乡约》,就是一个官府督促的乡村组织,属官治传统了。

    当温体仁把这些都解释了一遍之后,崇祯皇帝不由得很是好奇,便又再细问了一些。发现这《南赣乡约》对“乡约会”这一组织机构、负责人职掌、活动方式、开会程序、礼仪制度等作了详密的规定。

    同约人中推年高有德者一人为约长,下设二名副约长,又推公直果断者四人为约正,通达明察者四人为约史,还设知约、约赞等职,组织十分严密,各有其职权。通约之人凡有危疑难处之事,皆须约长会同约之人裁处,陷人于恶罪,则坐约长约正诸人。

    不得不说,王阳明果然厉害。这一套制度还涉及了实施军训、改革风俗、增进道德等方面。大明有将近三百年的王朝寿命,王阳明的功劳不小。不过遗憾的是,这个制度并没有一支良好的执行下去,一百年后,所有方面几乎全都崩溃,让满清轻而易举地夺取了天下。

    崇祯皇帝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包括小孩教育的事情,让温体仁去想办法,怎么和乡约这个联系起来。另外,约长这个类似后世的乡长、镇长等职务的,也可以考虑成为正式的官职。

    这个是大事,和之前的礼仪制度的改革一样,必须要谋划周祥,反正崇祯皇帝也不急在一时。

    等讨论完了这个事情,崇祯皇帝从聊天群中退出来时,发现天已经很黑了,不由得有点惊讶道:“咦,天这么黑得这么快?”

    “呵呵,老爷,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之多了!”田贵妃还陪着他,微笑着说道,“亏得天气还凉,没有蚊虫,否则老爷怕是坐不了这么久!”

    崇祯皇帝一听,不由得笑了,站起来道:“走,去用膳吧!”

    他和田贵妃穿过侧门,忽然看到陈友明夫妇一人搂着一个孩子就等在那里,看到他们过来,都拉着孩子跪了下去,其中陈友明更是有点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我家孩子不懂事,还请老爷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就……”

    崇祯皇帝听得无语,看了眼惶恐不安的他们,再转头看了下四周,便明白过来,当即笑着打断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起来,都起来。你不用管我是什么身份,只要记得,我是来南浔镇投店不着的客人,是你好心借了防止给我们住。该是我们感激你们才好,其他的,都不要在意。明白么?”

    陈友明原本只以为这位老爷是个有钱人,可能有点势也不一定。这在南浔镇这边,来往豪商见多了,也不怎么见怪。但真正接触之后,特别是到了家里之后,他发现这位老爷的一切用度,都是他的手下人亲自去打理,甚至连吃的也不例外。可以说,除了这个房子是他们的之外,其他所有东西,都是他的手下去处理的。

    更为关键的是,刘兴祚的说话,让他媳妇感觉到了一点,而后再看这些手下,全都严密保护这位老爷,四周左右全都站着那些手下时,他们就感觉到,这位老爷,绝对不是什么豪商,很有可能是朝廷高官。

    有了这样的认识,陈友明把儿子拖回去后一问,得知儿子是去向那位老爷要人,要去打回来什么的,就有点吓坏了,不知道这位老爷会怎么看,在媳妇的建议下,他们就带着孩子过来请罪了。

    不过崇祯皇帝的态度,又让陈友明夫妇糊涂了。朝廷高官的话,会有这么好说话的么?他们能感觉出来,这位老爷说得是真心话,没有一点点生气,也没有一点点恶意。

    如此,他们都松了口气,便依言站了起来。

    “明日时候,陪我逛逛镇子里吧,要不两眼一抹黑,是不是?”崇祯皇帝笑着说道。

    陈友明听他说得轻松,便也轻松起来,连忙点头答应。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还没配人家出门,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868 为了房子

    “陈友明,开门。不要躲起来,知道你回来了的!”一个声音在外面大喊。

    喊着的时候,甚至用力敲门,发出“嘭嘭嘭”地敲门声,动静很大。

    不过这个声音很快就断了,轮值的锦衣卫便衣为了低调,并没有在门外站岗,而是在门里,这么大的动静,管他是找谁的,都不可能任由他吵闹下去。

    门一打开,一名锦衣卫便衣便怒目看着外面五六个人,厉声低喝道:”不得喧哗!“

    外面站着的人都楞了下,没想到开门的不是陈友明,而是一个个子高大的外地人。其中一人马上反应过来,便陪着笑脸道:“这位大哥,是来买湖丝的吧?我们是来找陈友明的,并非有意骚扰到你们的。”

    一行二十多骑住进陈友明家,关注陈友明家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南浔镇的南来北往豪客太多,他们也见怪不怪。如今客栈没空房,甚至民房都没有的情况,他们也一清二楚。因此,对于这些豪客住陈友明家,也并不以为然。

    锦衣卫便衣心中却是怕指挥使大人会因为刚才的动静责罚自己,因此脸色很不好看,正待喝斥时,陈友明匆匆地跑出来了,看到门口那些人,连忙说道:“陈哥,家里有贵客,还请小声一些。”

    锦衣卫便衣见他出来,便低喝一声道:“不得喧哗!”重申一次后,便回转进去了。这外面的事情,不是他的职责范围。

    外面那些人见了,也不想得罪来购买湖丝的豪客,便小了声音对陈友明说道:“从外面回来,还有豪客住你家,该还钱了吧?”

    “行,行!”陈友明不想惊动家里的贵客,连忙点头答应道,“五两六钱八分是不是,我马上拿给你。”

    “你脑子傻了,怎么可能这么一点钱!”领头那人听了,阴着脸低声喝道,“是二十五两八钱,还有你儿子在族学书桌上乱刻画,也要赔五两二钱银子,一共是三十一两银子。赶紧还钱!”

    “……”陈友明一听,楞了一会,而后神色变得有点愤怒,不过依旧压低着声音说道:“陈哥,不要开玩笑好不好,哪有那么多银子的?当时说了的,就是赔三两银子,利息是二两六钱八分,这时间还没过呢!族学书桌是怎么回事?就算我儿子乱刻乱画,也没有那么贵的书桌吧?”

    “呵呵,你是傻了?”那人冷笑着低声说道,“湖丝的价格都有高有低,时间不够而已。如今又到了湖丝最贵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涨价,你和你儿子搞坏了东西,这价格自然也是要涨的!”

    “……”陈友明听了这话,气得胸膛起伏,好不容易压抑着怒火,低声说道,“陈哥,我们讲点理好不好?”

    “要不是瞧在你是陈氏族人,老子都不会和你好好地说话了!”那人冷笑着说道,“我爹说了,你要是换不上钱也行,把房子让出来,这笔账就一笔勾销。”

    一听这话,陈友明顿时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一直盯着自己的房子不放。他正待说话,却见那人脸色一变,厉喝一声道:“别给脸不要脸,否则家法伺候,你要吃更多的苦头。”

    说到这里,又露出一丝淫笑道:“你婆娘和女儿的姿色不错,或者卖了抵债也行!”

    他身后的几个人听了,也都跟着发出心领神会的笑声。

    就在这时,陈友明家里又转出一个人,冷喝一声道:“滚!”

    这一声“滚”字,犹如一个大禁言术,立刻让门口这些人顿时闭嘴。他们一起瞧向说话之人,见又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人,便知道是外地豪客。

    领头那人的脸上也没了笑容,不过还是尽量和缓地语气说话道:“我是南浔镇陈氏族长的小儿子陈友铜,来此也不是想打扰贵客,只是讨债而已,天经地义。”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后又补充道:“贵客要是想如愿在南浔镇收到想要的湖丝,最好是由我们陈家来安排,上我陈家所开牙行买卖,大家都是朋友,自然是公道的。但要是得罪了我陈家,呵呵……”

    出来的是刘兴祚,他听到门口的动静,就怕吵着皇上和贵妃,就转出来看看,刚好听到了门口的对话,立刻就知道是敲诈勒索。此时又见这人威胁自己,不由得盯着那人,再低喝一声道:”滚不滚?“

    说话间,威势尽显,犹如一头猛虎,盯着猎物一般。

    这种气势,是战场上练出来的,是久为上位者所养成的。这让陈友铜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不敢再说,就更不用说他带来的那几个狗腿子了。

    不过这里毕竟是陈家的地盘,陈友铜回过神来后,自然不可能听话地滚,便也冷了脸色,带着点凶狠说道:“好,我陈友铜记下了,你看着吧,看你们能买到多少湖丝!”

    说完之后,他又恶狠狠地盯了陈友明一眼,然后就马上带着人走了。

    刘兴祚看着他们远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要不是怕惊动了皇上和贵妃,还能让你们说狠话离开,我刘字倒过来写!

    然而,虽然他不想惊动皇帝,可终归刚才那吵闹声,还是惊动皇帝了。只见崇祯皇帝转了出来,看到了远处离去的那群人问道:“怎么回事?”

    “一群乡间无赖而已。”刘兴祚转身一看,连忙恭声回答道,“已被小人打发走了。”

    “嗯?”崇祯皇帝转头看看脸色很不好看的陈友明一眼,又哼了一声。

    刘兴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本不想皇上操心这种小事的,可此时再问,就没有办法了,只好把他听到的情况大概讲了一遍。

    崇祯皇帝一听,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了,这一大早起来,怎么就遇见了这样的恶事。他这么想着,便转头看向陈友明问道:“看样子,他们的目的是在于你这个房子,这有什么个说法么?”

    陈友明听了,看看这位老爷脸上带着关心之色,心中想想,便说出了原因。

869 行霸

    原来,南浔镇由于是湖丝的集散地,因此开有各种牙行,就做些收购湖丝再倒卖,又或者牵头搭线,从中收取好处的买卖。而湖丝又是大宗生意,动辄万金,这也是为什么南浔镇上豪客见怪不怪,实在是太多了。

    这么大的利益,自然不可能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做生意。有钱有势力的那些,就开始做一些强买强卖,或者擅自抬高或者压低价格价格,又或者进行各种名目的敲诈勒索。这些人,就是俗称行霸。

    这种情况,在原本的历史上,就多有记载。比如崇祯年间的《太仓州志》、《南翔镇志》等等。其实,哪怕到了后世文明高度发达的年代,这种情况一样存在。

    南浔镇这里,自然是陈姓和王姓两大家的势力范围,这些行霸的存在,如果背后不是站着这两大姓,也不可能在南浔镇立足。

    在一开始的时候,两大姓各自用着这些行霸,捞取无数的不义之财。到了后来,就开始互相抢起生意来了。纷纷在河道边上等着,看到运湖丝的船来,就立刻去拦截,或抢夺,或打白条,或哄骗把湖丝抢到手里。甚至到了后来,都不满足在镇子里守株待兔,后来甚至都下到乡里去抢湖丝。

    这种情况的发生,让两大姓都很是打了几架,当然,是发生在乡间抢夺湖丝时遇到的情况。在南浔镇里,大家都是体面人,倒也没有动手。

    后来,朝廷开海。各地的豪商闻风而来,湖丝的价格也上涨了不少。两大姓便约定,有钱一起赚,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定下的规则,就是不能派人去乡下抢收,得让附近的湖丝能自觉集中到南浔镇。等到了镇子上之后,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各凭本事。

    当然,这里还有别的因素。因为在镇子上开牙行的,还有许多有背景的,比如京师来的,比如南京来的等等。他们也不允许行霸抢生意都抢到想下去了。

    正是由于这一约定,原本偏僻的陈友明家,因为是镇子口第一家,就一下就变得热门起来了。从河道过来的运送湖丝的船,只要从这一侧进镇,首先要经过他家门口。

    陈姓就要在他家开一个牙行,这样再加些手段,生意肯定要比别家好。但是,陈友明一直被主家排挤,突然要他这个家,给得补偿又少得可怜。他有老婆孩子要养,自然就不同意了。

    没想到,主家不但不瞧在同族的份上多加一点钱,反而找由头说陈友明打碎了贵重物品,要他赔,如今更是连他儿子的事情也加了上去。他就一个伙计,哪赔得起那么多银子。

    陈友明说明了前因后果之后,非常内疚地说道:“刚才因为小人的原因,那陈友铜已对老爷这边记恨在心。他是族长的小儿子,平日子就管着行霸的事情。被他惦记,怕是会影响老爷买湖丝了!”

    在他看来,不管这位老爷是什么背景,既然带人来南浔镇,那肯定是冲着湖丝来的。虽然这位老爷看着应该背景不小,可那陈家是地头蛇,而且陈家的背后也有人,真要斗起来的话,输赢不知道,但总归对这位老爷是不好的。因此,他很是内疚。

    崇祯皇帝听了,倒是笑笑,并不介意道:“没事,我也没打算买湖丝。过来只是看看,一会还要你带我好好逛逛南浔镇!如何?”

    陈友明听了,心中松了口气,连忙应下。至于他自己的这个麻烦事,虽然他很想能解决下。可他毕竟不知道崇祯皇帝的身份,而且说起来对方只是自家的房客而已。陈家又是庞然大物,他想想就还是算了。

    崇祯皇帝转身往里走去,一边又闲聊道:“行霸的事,约长那些人不管么?”

    按理来说,这里是乡下,官府只是到县一级,地方纠纷就是靠约长这些乡绅解决。这些冲突的事情,肯定有人会闹,约长肯定要出面的。

    陈友明听了,苦笑一声道:“约长不适合陈家族长就是王家族长,判起来肯定有失公允。要不然,也不会也什么行霸了。”

    “这倒也是!”崇祯皇帝听了,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他还想再说时,就见田贵妃迎了过来,一身女装,笑着对崇祯皇帝说道:“老爷!”

    为了赶路方便,田贵妃一路女扮男装。如今不用赶路,自然换回女装了。顿时,她的容颜,让第一次见到的陈友明都惊呆了。

    跟在后侧的刘兴祚不着痕迹地撞了他一下,倒也没有太在意。以贵妃的姿容,要不引人注目,那才是怪了!

    陈友明被这么一撞,立刻回过神来,很是有点尴尬,低头跟着走了会,想着那陈友铜的为人,稍微有点犹豫,不过还是忍住了。

    “等用过膳后,估摸着店铺都开门,那时候再出去吧,现在还早!”崇祯皇帝知道田贵妃想着去逛街,就笑着说道。

    至于早餐这个,自然有下人操心,他们夫妻两人,只管吃就是。

    “公子……”陈友明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而后又有点犹豫,一时没有说话。

    崇祯皇帝听到,转头看他这样子,不由得有点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有话不妨直言!”

    陈友明的脸色变化了几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公子,那陈友铜之所以一直为难小人,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小人之前不便外说,如今……如今……”

    他结巴地说了两句,看到崇祯皇帝稍微露出了一丝不耐烦之色,就还是说出了剩下的话:”贱内有点姿色,惹人注意了!“

    崇祯皇帝听了,稍微有点意外。转头看看田贵妃,忽然回过神来。陈友明此时说这话,应该是看到田贵妃的女装,所以好心提醒了。

    想明白了这点,崇祯皇帝不由得一声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完之后,他就不管了,显然没有把陈友明的提醒当回事,这让陈友明不由得暗自担忧。这位夫人的姿色远胜自己的媳妇,这……呀……

870 继续耗便是

    崇祯皇帝自然是第一个用完早膳的,他习惯性地进入聊天群,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信息。

    还真别说,就见到一条高应元发过来的私聊:“陛下,刚夜不收回报,说复州的建虏烧了复州,所有人都跑了!”

    看到这条信息,崇祯皇帝不由得眉头一皱,立刻问道:“这么大的动静,事先不知道?”

    高应元此时已经到达海州,而李定国则安排到了相对安全的盖州,因此,这条信息显然是海州这边的夜不收发现的。

    群主的好处,是发出的私聊能第一时间通知到人,能马上有答复:“陛下,如今海州这边虽然没有大战事,可我军夜不收和建虏探马不断地有交锋,夜不收人数有点不足,因此查探的消息晚了一些。”

    崇祯皇帝一听,便算是理解了。海州那边,战场刺探军情,又或者屏蔽对方刺探,是需要精锐的骑卒,也就是夜不收的。而建虏虽然去年损失惨重,可毕竟是这些年打仗打出来很多好手,如果只是精锐骑卒之争的话,确实是难有优势,需要集中力量对付的。

    这么想着,他就又问道:“夜不收和探马之争,我军伤亡如何?”

    “回陛下,大概一比一的战损比。”高应元立刻回答道,“这还是新军中的精锐,关宁军所部的夜不收,则稍微要高一些,因此现在曹大帅把新军夜不收和关宁军夜不收混编使用,我军夜不收数量每次尽量多建虏探马一些,以多打少,倒也还行,因此外派其他地方查探的就少了。”

    听到这个解释,崇祯皇帝忽然心中一动。要说以前可能没办法,现在么,应该不缺弓马娴熟的骑卒了。

    于是,他立刻又点了李过的图标,私聊他道:“传旨洪总督,让其挑选弓马娴熟,最为精锐的五百骑卒,派往海州听曹总兵调度,用于夜不收之战。”

    要说弓马娴熟的,这个时代,怎么都还是蒙古人第一。只是蒙古人因为被大明一直封锁打压,因此,装备极差,加上其首领都是狗屎,没有铁木真的能耐,发挥不出蒙古人的优势,因此才成了谁都打不过的存在。

    这么想着,他没等李过回应,就又补充道:“就选原先土默特部或者察哈尔部,且有家小在归化城的。”

    这些部族和建虏就基本没什么关系或者是有仇的,他们的家人在归化城得到安置,是受了大明的好处的。要想自己立下军功,能以满桂为榜样,要想自己家人过得好,就得努力杀敌。崇祯皇帝就决定,这些人也补充到海州夜不收的队伍中,进行混合编组,每一次出城,都有新军、关宁军和归化城的三种夜不收组成,先派五百骑军过去试试,效果不错的话,还可以再继续派。对了,战马也可以补充一些,就挑选好的,让这五百骑卒带过去。

    这就是大明掌握了河套,收编蒙古人的好处了。要说以前的话,不要说可用之人了,就是战马的事情,都会是件头疼的事情。如今好了,人力充足,皇太极那个死胖子,我们继续耗吧!

    崇祯皇帝有十足理由相信,建虏不得不跟着耗,否则不但海州附近,全辽东都可以是大明的夜不收活动,那建虏就成了睁眼瞎的聋子,这绝对是战场大忌。

    他的旨意,李过那边自然不敢怠慢的,立刻就传达给了归化城总督洪承畴。而归化城这边在去年打了两仗之后,基本上没有大的战事。东边的建虏又被拖住,也无法骚扰到河套,西部蒙古甚至都派了使者在京师,基本上也是安全的。

    因此,今年归化城这边的重点,乃是开垦河套的肥沃土地,以培育和种植徐光启送过来的各种粮食作物,改善河套地区的生活水平,消化秦晋两地的灾民为主。只是需要防备北部蒙古南下,远远地派出骑卒,倒也不会有多大的事情。

    其实,北部蒙古与河套地区隔着一个大青山山脉,想要过来也不容易。如今的北部蒙古,正在和西部蒙古起冲突,估计也没那么多精力南下和大明开战,而这也是西部蒙古臣服大明的重要原因之一。

    总而言之,归化城这边,暂时没有大的战事,不过也要进行战备,以后肯定有的打,但现在,不要说派出五百骑军,就是派出五千骑军都没问题。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骑兵、战马。

    因此,洪承畴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反对的意思,立刻选拔骑卒,挑选战马,准备派往海州去。

    崇祯皇帝得到李过的回复后,又看了一眼魏木兰的图标,知道卢象升如今已经回到了登州,在忙农耕的事情。于是,就点了李德明的图标,问了下金州那边的情况。

    金州缺少卢象升在那边主持,虽然骠骑营留在金州,但大概还是进取不足,守成有余。其夜不收最多前探到新金附近。金州城外那边,也在忙碌农耕。

    崇祯皇帝想了下,便吩咐金州那边,派人回皮岛驻守,派出夜不收,查探朝鲜那边的情况。之前的时候,就怕冬天大海冰封严重,建虏能踏冰攻上皮岛,因此就没有留兵。如今大海早已解冻,虽然暂时没有拿回朝鲜的意思,可有多尔衮在那边,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忙完了这一切,崇祯皇帝也联系了周皇后,问了下京师那边的情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只是说皇帝长久不冒头,一些臣子的觐见要求被否决,已经有一些流言说皇帝生病了。估计瞒不了太长时间,微服南巡的事情,就将不得不公开。

    对此,崇祯皇帝也无所谓,打着能瞒多久就多久的主意。随便和周皇后聊了几句后,便从聊天群中退了出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用完早膳,一切准备妥当,就在等着自己了。甚至陈友明都是远远地站着,已经在等了。

    于是,崇祯皇帝便笑了笑道:“走,去看看甲天下的湖丝交易!”

871 闽粤商人

    崇祯皇帝一行出门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此时的南浔镇,出了民居,到了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陈友明就在崇祯皇帝和田贵妃的前面两步远,侧着身子介绍着南浔镇的情况,表现得很是尽责。

    “公子,我们南浔镇有一万一千三百多户,镇上就如同公子所看到的……”陈友明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两边的店铺道,“多是做些湖丝或者与之相关的生意。这前面的一排店铺大都是湖丝牙行,里面都是样品,湖丝另外存在仓库。”

    说到这些的时候,他又颇为自豪地说道:“我们大明的生丝,以湖丝为最,而湖丝生意,至少七成是在我们南浔镇成交的。每年来这里购买湖丝的客人,都是大手笔的,一单交易,动辄万金……”

    听他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心中不由得一动。先一步离京的东厂提督王承恩,有给他禀告说,就目前掌握的线索看,那些意图破坏大明开海的,很可能是一些私下贩卖货物去海外的人。因为大明禁海,至少货物明面上不得外出,这就能让那些人的每艏出海的船,利润达到最大。而一旦开海,大量商人外出,势必会引起价格下跌,就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这么想着,他便问陈友明道:“南浔镇这么多的湖丝,都是哪里的人来买呢?”

    对于这些事情,作为本地人的陈友明自然了解,便立刻回答道:“全国各地的都有,有京师那边的,也有南京那边的,不过更多的是浙闽粤三地,其中又以闽粤两地为最。公子是不知道,那些闽粤来客那是真做大生意的,只要湖丝的质量好,他们都几乎不会怎么讲价钱,很豪爽的!”

    说完之后,他忽然一指前面的一群人,也有七八个人护卫着一人往一间牙行里去,同时说道:“公子,这个肯定是闽粤两地来的。”

    说完后,陈友明一笑道:“要不是公子一行人都是北方口音,别人看到,还以为你们也是来自闽粤的豪商呢!”

    跟在崇祯皇帝身后的刘兴祚一听,心中一动,看着皇帝的背影,他忽然若有所思。

    果然,就见崇祯皇帝缓步走着,看着那群人进门而去,而后又很有兴趣地问道:“他们买那么多干什么?”

    陈友明一听,稍微犹豫了会,很快就回答道:“还能干什么,湖丝和棉布、丝绸、陶瓷一样,只有卖到海外才能赚好多钱。公子您看……”

    说到这里,他指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又道:“去年朝廷宣布开海,这不,今年来南浔镇的人,比以往又多了不少,而且很多都是早早地来了,就怕来晚了收不到足够的量。”

    “哦,那去年之前,朝廷好像是不允许海贸的吧?南浔镇的生意应该不怎么样吧?”崇祯皇帝脸上带着微笑,看不出心中想什么,好像闲聊般问道。

    陈友明听了,反正都已经开了头,他也没在意了,便又回答道:“朝廷不让是不让,但架不住这其中的利润啊!”

    说到这里,他想起还有问题没答,便又马上补充道:“以前虽然像今年这样,可规模也是不小的,要不然,我们南浔镇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大呢!”

    崇祯皇帝听了,正想再说什么时,就听到田贵妃惊喜地声音响起:“这里有家丝绸铺子,看着门面还行,我们进去看看吧?”

    刚才过来的时候,一家又一家的湖丝牙行,田贵妃才没什么兴趣,忽然看到一家卖丝绸的,就心痒了。

    崇祯皇帝在后世的时候,也陪着女人逛街过,知道这是女人的天性,便点点头随意道:“好,进去看看吧!”

    要进去的丝绸铺子虽然比较大,但也架不住他们全部人进去,因此跟进店的也就五六个锦衣卫便衣而已。

    店里的伙计都在忙碌,看到又有人进来,而且是带着随从,就立刻有人过来伺候,只是抱歉地通知道:”鄙店的雅间现在都有人,客官要是不嫌弃的话,这里也是可以看货的,保证不会有多少影响。“

    这家店铺的定位显然是比较高端的,货色很多,一看质量就很不错,各种不同颜色、图案的绸缎都很有规律地摆放着,能让进店铺的人一目了然。柜台这边都分有格子,看样品的顾客互不干扰,甚至有不少放着帘子,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人。

    ”连雅间都满了,看来生意不错啊!“崇祯皇帝站在大堂上,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而后对田贵妃说道:”要是你有兴趣的话,就在这看看吧。“

    他可没有习惯,硬要店家腾出一个雅间来。

    田贵妃对于崇祯皇帝的话,自然不敢违背。而且她此时的眼睛里,已经都是那些绸缎了,便答应一声,就去格子间看样品了。

    小二奉茶,但崇祯皇帝没要,倒不是说要摆皇帝的架子,而是来自后世的习惯,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多不自在。只是站在大堂一角,环视这家店,注意柜台那边的动静。

    他发现,似乎在这家店里的顾客,都不是吝啬之人,几乎每个人都会买些,多少而已。看着伙计在忙着取绸缎,来来往往的样子,崇祯皇帝不由得说道:“真是日进斗金啊!”

    “公子,这些其实不算什么,那些在雅间里面的,才是大主顾来的。”陈友明却是知道的,便介绍道。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他顺口问道:“这些铺子应该要交不少税吧?”

    “我们大明的规定,三十税一!”陈友明马上回答道,“不过我们乡下没有官府,多是约长那边象征性地给点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崇祯皇帝眉头一皱问道:“那这南浔镇一年的商税是多少知道么?”

    “不知道!”陈友明很干脆地摇头道,“谁会关心那个。不过估摸下,大概一千两左右吧!”

    “……”崇祯皇帝一听,不由得很是无语。南浔镇是大明最大的湖丝交易中心,竟然一年的商税大概只有一千两左右,那还真是呵呵了!

    他忽然想起,温体仁之前就提过,茶叶税这个,整个云南17两,浙江约6两而已。这么一比起来,这南浔镇的税还算是交得多了的!

872 被鄙视了(第三更)

    他们正在聊着,忽然就看到田贵妃从格子间里走出来了。她的身后,跟着方正化,手中端着三匹绸缎。

    就见田贵妃走到皇帝身边,稍微有点羞涩地说道:“老爷,一时没忍住,把这几天的花销都用完了。”

    崇祯皇帝看看那几匹绸缎,点点头道:“没事,再逛逛,还有喜欢的,预支以后的好了。等以后家里有钱了再花就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穿越过来,国库里能饿死老鼠,一屁股的债,多少人嗷嗷待哺,崇祯皇帝忙碌了一年,总算是把边军的军饷补了个大概,又新开发了几个产业,不过还没怎么来钱,只能算是有了来钱的源头而已。为了大明这个国家,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次南巡,花费的银子也要不少,内库也就几个钱而已,因此就算是田贵妃,每天的花销额度也是有限的。

    皇帝的这番话,田贵妃听了,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但边上的陈友明,却惊呆了。

    他没想到,看着摆大场面,身边跟着二十来个随从的这位年轻公子,竟然这么拮据。这么想着,他忽然为昨天收取的那些招待费,有点内疚起来了。同时也怀疑自己的眼光,怕这位公子并不是什么官府大官吧?

    就在这时,店铺雅间有人出来,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有伙计在前头带路往外走。身后跟着两名丫鬟和两名仆从,其中那两名仆从手中,各自端着一叠绸缎,都快看不到路了。

    当这女子经过田贵妃身边时,稍微一愣,似乎是被田贵妃的美貌惊住了,眼神明显带点嫉妒。不过当他看到田贵妃身后方正化手中的三匹绸缎时,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崇祯皇帝,下巴微微扬起,“哼”地低哼了一声,扭头出门去了。

    “呵呵,没想到我被人鄙视了!”崇祯皇帝见此,不由得摇头笑道。

    刘兴祚却是大怒,抬腿便想跟出去,不过却听到了崇祯皇帝低喝一声道:“干什么?”

    刘兴祚听见,便只好按下了怒火,退回来垂手而立。

    这一幕,看得陈友明相当惊讶。他看向崇祯皇帝的眼神中,更是多了一丝敬佩之色。想想那么多路人都不伸手,也就这位公子伸了手帮忙,他又觉得,似乎这位公子的修养,真是平生所见第一!

    “努力赚钱吧,让家里内外都早点多些钱!”崇祯皇帝叹了一声,对田贵妃微微一笑,便转身向外走去。

    说真的,田贵妃刚才也是大怒,要不是皇帝先表态了,她肯定要让那女人好看。不过当她看着皇帝走出去,也只好跟出去了,心中却想着,皇上这是微服出巡,还是少点事情,不要给皇帝添麻烦的好。

    出了店铺后,她的兴致明显低了点,再路过一些平时喜欢的店铺,她也没有入内,只是随着皇帝走走看看而已。这么一来,走得就快了点了。

    不得不说,南浔镇是真得繁华,除了湖丝为支柱产业之外,因为人流的集中,钱财的集中,随之而来的各种服务行业也都应有尽有。只是走在街道上的话,还真难以区分这里到底是市镇还是城池。

    崇祯皇帝信步走着,似乎又随口和陈友明聊天道:“那些闽粤商人,大多是去哪里交易的,可有固定牙行?”

    “一般来说,如果是老主顾的话,当然是有固定牙行的。甚至他们都不用派人来,每年按约定交钱交湖丝。”陈友明显然了解不少,“不过今年情况特殊,时候开海后第一次正式的湖丝交易,不管是不是老主顾,恐怕都会派人来重新谈合约,又或者会多采购一些。”

    “那些闽粤商人,就小人知道的一些,自然是去南浔镇里最大的几个牙行买卖,否则的话,他们的胃口太大,小牙行还真不一定能满足他们。”陈友明说到这里,又给崇祯皇帝介绍道,“这些丝行,可以分大行、小行、小领头之分。其中小行又称划庄,是买之以饷大行,而小领头则俗称白拉主人,招乡丝代为之售,稍微抽取微利。大行则分为京庄、广庄、经庄、乡庄的区别。公子所问的闽粤商人交易去处,其实就是这广庄了。“

    “哦!”崇祯皇帝点点头,便又问道:“那这广庄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广庄有两处,一处在镇东头,是我们陈氏所开。另外一处在镇西头,是王氏所开。”陈友明介绍着,便一指前面道,“我们走到街头,过桥,再走两条街,就能到陈氏广庄。”

    崇祯皇帝听了,便点点头,示意他前头带路。

    或者是知道崇祯皇帝爱听什么消息,陈友明稍微沉默了一会,便又开始介绍开了:“今年的蚕农因为开海的国策,都已经提前做了准备,估计产量很大。就小人估计,我们南浔镇今年怕是至少能有十万包,售价大概在一千万两左右。”

    崇祯皇帝听了,不由得很是吃惊,一千万两左右,这可只是南浔镇这里的交易额,会不会夸张了?他不知道,这个估值其实一点都不夸张。在后世的《南浔镇志》中,就有明确记载。

    他们走着说着,很快就来到了河道这边。还没走近,陈友明笑着指着停泊在桥边上的那些船道:“公子请看,那些就是蚕农赶着出来卖湖丝的,越早出来卖,价格就越高。等到湖丝大量上市,那价格就会跌上一跌。只是中间这个差价,就够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能过得宽裕一些了。”

    这个道理,不用说,崇祯皇帝也懂,他点点头,心中倒是希望蚕农能多卖些钱,毕竟这是他们的辛苦钱来的。

    走得更近了些,却发现前面河道边传来喧哗声,隐隐还有争吵的声音。陈友明听见,不由得叹了口气。

    崇祯皇帝有点好奇,便问道:“前面怎么了?”

    “都不用看,肯定是行霸在欺负那些蚕农了。”陈友明马上就回答,很显然,他似乎是见多了。

873 谁说了算

    崇祯皇帝听了,信步往那边走去。陈友明一见,稍微犹豫了一下劝道:“公子,那边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没背景的蚕农,其实很可怜,一腔希望被人浇灭,又不能帮他们忙,不如不看了!”

    “哦?”崇祯皇帝听了,不由得转头看了陈友明一眼,这话让他有点意外,“看来你还不错!”

    “有什么错不错的?”陈友明叹道,“将心比心而已,那些人以前就想让我去干这些,我是不肯答应,这个也是被他们排挤针对的原因。”

    听到这些对话,连田贵妃都不由得多看了陈友明一眼,心中暗暗点头道:“不错,好好表现,会有好报的!”

    崇祯皇帝对陈友明微微笑了下,脚下不停,往那边走了过去。

    离得更近了一些,就隐隐听到了那边的吵闹声。

    “大哥行行好,家里全指望着这头蚕能多赚点钱的,高抬贵手一次吧!”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苦苦哀求。

    “对啊,以前我们都忍了,今年的行情不错,要不这样,按以前的价格好不好,我们认了。”不止一个声音在商量着。

    “……”

    “滚,再挡路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恶狠狠地声音随之响起,声音还很大,“买你们的湖丝,是你们的福气。要不然,看看你们能不能卖出去,烂自己手里一个钱都没有!”

    “那我们不卖了,我们烂自己家里好了。”

    “什么,给脸不要脸……”

    “……”

    陈友明听到,叹口气道:“以前他们威胁有用,这次前来收购湖丝的太多,那些蚕农心中有底,不怕这个威胁了。”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近前,依旧有两名锦衣卫便衣上前,挤开围观的人群,清出一条通路,崇祯皇帝一行人信步走了进去。

    只见河岸边的台阶上,有一群人围着底下的船,有些人已经上船在强行搬运湖丝,而几个蚕农则拦着不让搬,双方正在冲突着。

    蚕农明显弱势,人又少,根本拦不住那些人强行搬运湖丝,几个汉子,脸色很是焦急,却又带着害怕。能看出来,他们是在强行大着胆子维护自己的湖丝。

    “真是反了,再敢拦一下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一名为首的矮个行霸似乎不耐烦了,恶狠狠地说道。

    崇祯皇帝发现,围观的人群中,有普通百姓,也有像自己这边一样带着护卫随从的,不过都是在看热闹,没人出声。唯一的区别是,那些普通百姓多带同情之色,而那些有钱人,则一个个似乎是在看戏,图个乐子而已。

    忽然,有一个蚕农冲离得近的一名富人哀求道:“这位大爷,小人看您是来我们这里收购湖丝的,我们这些卖您好不好,和以往一样,便宜市价!”

    那富人听了,并为之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南浔镇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很显然,这个是来过南浔镇的,估计和牙行都有关系,知道直接向这些蚕农收购湖丝,是抢那些牙行的生意,也不敢破了这行规。

    那蚕农听了,还想再哀求,一名行霸怒了,冲过去,伸手一推,同时喝道:“你他娘的还不死心,反了啊!”

    那蚕农没防备之下,被他这么一推,往后倒去,一下掉进了河里。

    这么一来,一起的那几个蚕农连忙去捞同伴,就这么个机会,船上的湖丝又少了很多。为首的那个矮个行霸看到那几个蚕农救了同伴又想来阻拦时,就恶狠狠地说道:“今天这些湖丝,我们是要定了,惹得爷爷不高兴了,一分钱都不要想了!告诉你们,这里是我们说了算,没人会替你们出头,也不会有人买你们的湖丝……”

    陈友明看到这里,低声对崇祯皇帝说道:“要不是今年给了这些蚕农希望,他们也不敢违背这些人,搞不好,真是一分钱都没有,又没人帮他们主持公道,一番辛劳白费,回去也没法向家里交代。”

    正在这时,”噗通“声连续响起,却是那些行霸见推人下河会让他们搬运湖丝更顺利,就又推了几个蚕农下河。这个时候,天气还凉,全身湿透地重新从水里出来,冷风一催,不由得人慑慑发抖,而这,又引来那些行霸哈哈大笑。

    看着湖丝马上被那些人搬完,几个蚕农却毫无办法,甚至有一个汉子都蹲岸边哭了起来,也有的汉子四下作揖,哀求围观的人群帮他们说说话。

    那矮个行霸见了,哈哈大笑道:“这里,我们说了算,这次给你们一个教训,一分钱都不给,滚!”

    这是湖丝交易的开头,如果不立威的话,后面的蚕农怕是会有样学样。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淡淡地响起,虽然不大,却犹如惊雷一般,顿时让现场一片安静:“你们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就不怕王法么?”

    所有人都闻声看去,发现是一个年轻公子在说话,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容貌极美的女人,身后跟着随从不少,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几个蚕农都已经绝望了,此时一见,就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看着这年轻人的样子,连忙作揖道:“这位公子行行好,您是来收购湖丝的么,我们的湖丝全给您,您随便给点钱就成!”

    而那为首的行霸见了,却是冷笑一声道:“这位年轻人,怕是第一次来我们南浔镇吧!我劝你最好不要管这闲事,否则的话,怕你来我南浔镇,会是空跑一趟!”

    说完之后,看到了年轻人边上那个,是他认识的,就冷喝一声道:“陈友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带外人来搞事,老婆孩子不想要了是不是?”

    陈友明一听,脸色一变,正待说话时,崇祯皇帝不由得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威风!”

    “外地人,告诉你,这南浔镇就是我们说了算,劝你最好识相一点,别惹恼了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崇祯皇帝便已不耐烦听他威胁了,冲刘兴祚一点头道:“让他们下河清醒清醒,这里到底是不是大明的地方了?”

874 不知天高地厚么?

    一听这话,围观的人群顿时都愣住了,扔河里?他们甚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只要脑子正常的人,看到这些行霸如此欺负人,肯定是有依仗的,你一个外地来的人,好心的,最多劝一句也就可以了,实在没必要得罪这些地头蛇,给自己招惹麻烦的啊!

    他们正这么想着,马上就看到接下来的一幕,证明他们其实没有听错!

    只见崇祯皇帝一说完,刘兴祚立刻领命,转身一挥手,立刻从后面上来四名锦衣卫便衣,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向前。

    “你们……你们要干嘛?”为首的那个矮个子一见好像要真得动手,不由得吓了一跳。这样的情况,他是从没遇见过的,一时之间,说话都有点顺畅了,“都给老子住手,我告诉你们,老子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手了得的锦衣卫便衣,或推或踹或扔进了河道里。

    “噗通、噗通”地声音,连绵不绝,河面上水花四溅。

    这一幕,让所有人,包括哪些蚕农都彻底傻了眼,心中无不诧异:还真扔了?

    四名锦衣卫便衣完成任务,转身复命,又转回崇祯皇帝身后去,就仿佛刚才不是去扔这里的地头蛇,而是丢了几块小石子一般。

    “蛮撞了,蛮撞了!”刚才说话过的那个富豪见此,不由得看着崇祯皇帝,微微摇头说道,“也不知道是那家的后生,竟然管起这样的闲事,估计是从来没出门过吧?”

    而其他围观的人,则大都不说话,只有少数几个站崇祯皇帝附近的,在人群中小声说道:“这位公子,快走吧!你斗不过他们的。”

    “对,快点走,免得回头吃亏!”这些声音都很小,很显然怕落水的那些行霸听见。

    那几个蚕农回过神来,年轻点的,一看脸上就明显带着解气神态,而年纪大点的,则是多了份担忧,其中一人连忙说道:“快,把湖丝搬回船上,我们不卖了。”

    而后又对崇祯皇帝抱拳一礼,匆匆说道:“多谢这位公子,快走吧,我们给您惹麻烦了!”

    崇祯皇帝见此,正想说什么呢,那些落水的行霸已经爬上岸,一边慑慑发抖,一边指着那些蚕农大喊道:“还反了天了,那个敢搬试试?”

    那个矮个子则是指着崇祯皇帝,异常恼火地喝道:“娘的,真敢动手,还真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在我们南浔镇乱来了,有本事你报上名来!”

    说完之后,他想起什么,又指着陈友明厉声喝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实说,这些人什么来头,去哪个牙行谈买卖的,老子要他知道知道南浔镇的规矩!”

    那些蚕农被爬上岸的行霸拦住,他们可不敢用强,一时又手足无措,就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名年轻公子。

    果然,崇祯皇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喝一声道:“看来他们还不够清醒,那就让他们清醒了再上岸。”

    这话一说出口,都不用刘兴祚再吩咐,刚才那四名锦衣卫便衣便又上前。

    那几个行霸一见,想找点趁手的武器对抗,可这里是码头,周围都是人,一时之间那能找到趁手的武器,于是,又是“噗通噗通”地响起,一群人都再次被扔进了河里。

    这一次,四名锦衣卫便衣没有回来,而是站在河道边上看着,很明显,不给这些行霸上来的机会。

    一连被丢了两次,在水里扑腾着着实有点狼狈。人群中忽然冒出了一声:“好!”

    有了这一声,顿时又引来了此起彼伏地叫好声。虽然他们都是躲在人群中变了声音说话,可这声音有点大,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崇祯皇帝自然也不例外,他一下明白,怕是这些行霸平时恶事做得多了,才会引来这匿名的叫好声。

    这些行霸都是南方人,都是会水的,岸边上不来泡在冷水里,原本就一肚子气,听到那些喝彩声,顿时都气炸了,有的指着岸上的人群骂,有的指着崇祯皇帝骂,还有的则是迁怒于那些蚕农。

    那个年纪大点的蚕农向崇祯皇帝一礼,而后就匆忙搬运湖丝,想着赶紧回去。

    那名矮个行霸一见,立刻指着那些蚕农大声喝道:“这些湖丝来了南浔镇还想走?敢搬回去试试,明天就去砸了你们家信不信?”

    而后,他又指着崇祯皇帝大声骂道:“你有种就在这等着,不让你知道南浔镇是谁的,我陈字倒过来写!要是敢跑,陈友明一家都不得好死!”

    说了狠话,他立刻反向游向了对岸,显然是要从那边上岸去搬救兵了。

    河边的四名锦衣卫便衣见了,因为奉得旨意是不让他们上岸,就想绕到对岸去拦截。

    正在这时,就听到崇祯皇帝吩咐道:“不用了,我倒是要看看,这南浔镇是谁的!”

    四名锦衣卫便衣一听,便立刻停住脚步,继续留在原地,不让河道里剩下那几个行霸上岸。

    “看看,这下好了,按这年轻人的性格,怕是真不会走,要吃亏了!”那个富豪见了,脸上带着点嘲弄地神态说道,“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在家有点势力,出门就可以任性而为了,呵呵,这个年轻人这次就算能脱身,以后回去家族怕也要挨骂,再也得不到重用!”

    或者是因为崇祯皇帝出手惩戒行霸的原因,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刘兴祚见此,不由得有点紧张起来。对于他来说,惩治这些地方恶霸,远没有皇上自身安危来得重要。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他也不愿意有。

    不过他是了解崇祯皇帝的,知道他都管上这事了,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想到这里,他便叫过一名手下,低声吩咐了一句,那名锦衣卫便衣便快步离去了。

    崇祯皇帝自然不会操心这个,他看到陈友明的脸色惨白,便微笑着安慰道:“放心好了,有我在,你家都不会有事!”

    他这话说了之后,明显没什么效果,陈友明脸上的担忧之色,并没有减低分毫。

875 生活总是要调剂下的(第三更)

    他是相信这位年轻的公子不会现在就害怕跑了,但不代表他就没事了。那些人原本就想为难自己,如今有了这个借口,怕是会直接动手。就算这个年轻公子能护得住一时,也护不住一世啊!

    基于这样的想法,陈友明不担忧才怪!

    崇祯皇帝看他的脸色,心中稍微一动,便猜出了他的想法,不过他也不再说,因为他知道,此时再怎么说都没用,就用事实说话好了。

    此时,那些蚕农被那些行霸威胁,还真得不敢再把湖丝搬回船上。此时的他们,心中是肠子都悔青了,恨自己不该来南浔镇,想着买主多,能多赚点头蚕的钱。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再转头看看那些行霸,不知为什么,脑中竟然闪过了晋商的念头。再稍微仔细一想,便明白过来,这些行霸就和晋商一样,其实都是大明身上的毒瘤。要想中兴大明,就必须铲除这些毒瘤。哪怕这些毒瘤春风吹又生,但只要有,就一定要狠狠打击,否则的话,这些蚕农迟早会被这些行霸祸害的心灰意冷,以后不再做这养蚕的事。

    这个其实不止湖丝,包括其他生意,应该也是如此,大明的商税要重新收,但大明的商业环境也必须要好好整顿一下才行!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脑中又想过了后世曾经有过的一个词,自从那之后,社会治安一下好转。用在大明这,看来也是有必要的!

    当然,来大明一年多了,又处理过晋商的事情。崇祯皇帝用脚想想就知道,这些行霸的后面,绝对不会只是因为本地大族而已。在他们的后面,肯定还有各种后台,毕竟这么大的交易额,那些苍蝇不闻风而来才是怪事了!

    想了一会,他便对那些六神无主的蚕农说道:“你们不用发愁,今天这事我既然管上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这样吧,你们挑上湖丝,先随我走吧!”

    至于那个矮个子的狠话,崇祯皇帝压根就没在意。再者说了,你说留就留,你得有多大的面子啊!

    崇祯皇帝吩咐完之后,转身对陈友明说道:“就先不逛了,回你家等着他们。”

    边上的田贵妃从头看到尾,说句实话,要不是崇祯皇帝这么好脾气在玩,由她来说了算的话,她会立刻吩咐刘兴祚去把那些人都宰了!做恶事还敢威胁到皇帝贵妃头上,不抄家都算是仁慈了!

    这或者是后世的灵魂和当下的价值观还是有着一些差距的,当然,也有一些恶趣味在内。当皇帝,要是不能微服私访一次,不出去装个逼,只是埋头国家大事,哪怕后宫有那么多美女,也不会有什么意思?生活嘛,总是要调剂一下的!否则的话,崇祯皇帝完全可以把这事交代给刘兴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不管他要什么效果,相信刘兴祚都能办到。

    看着那位年轻的公子吩咐完之后转身就走,蚕农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他们别无办法,只能依靠这位公子了。于是,他们就把湖丝装担挑着跟上。

    在河里的几个行霸,看到他们领头的往那边游过去之后,他们也跟着过去了。冻得发抖的时候,看到这边要走,一个个在那边跳脚大骂,却也不敢冲过来。

    围观的人群见此,不管是平头百姓,又或者是那些来购买湖丝的豪商,都有兴趣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竟然都跟着崇祯皇帝他们走。越走人越多,走到后来,竟然成了浩浩荡荡地一支队伍。

    不过他们没走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很快人群分开,就见一群人追了上来:“站住,都给老子站住!”

    “再走一步试试,打断你们的腿!”

    “……”

    凶狠地话传过来,顿时,那些蚕农就不敢走了。崇祯皇帝听到动静,转头看到三十来人拿着棍棒追了上来,不由得眉头一皱道:“我要是再走一步,就真要打断我的腿?”

    “你以为呢?”为首那人恶狠狠地说道,“南浔镇这带,老子说了算,不信,你试试看?”

    说完之后,他又指着陈友明厉声大喝道:“好啊,陈友明,今天老子连你一块收拾了!”

    刘兴祚在边上看到,凑近崇祯皇帝,低声说道:“这人就是陈友铜!”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然后再往前走了两步,停住后转身对陈友铜说道:“看到没有,我又走了,而且还不止一步!”

    围观的人一见,不由得都无语。刚才那个豪商见了,又是摇头,对身边人叹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年轻人不懂事,不但招惹地头蛇,还去挑衅。你们看好了,这些地头蛇除非以后不再干这行,否则今天必须把威信给竖了。这个年轻人,怕是要倒霉了!”

    他这话一说完,果然就见陈友铜勃然大怒,用手指着崇祯皇帝大声喝道:“把他们都给我抓了,打断他的腿,把他的女人……也抓了!”

    陈友铜在第一眼看到田贵妃的时候,就被美呆了。不过他也能看出来,这个女人是那人的。既然这样,就借机把事情闹大,搞不好能浑水摸鱼。

    一般来说,他们来南浔镇的豪客,并不会怎么得罪。也因此,陈友铜在一大早地狠话中,也只是说让他们买不到湖丝而已。不过这些外地人却多管闲事,还当面挑衅,这种事情,就必须要有个交代了。他相信这事就是他爹知道了,也会同意他这么做。哪怕是再上面的人知道,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自己手下这些人拿到的湖丝,几乎是没多少成本,赚大了去的。

    陈友铜这一声吩咐下去,顿时他的手下就抄着家伙冲上来了。那些蚕农一见,吓得纷纷躲避。只有一个年轻的,脸上全是愤怒,抽了扁担,准备和他们拼了。

    崇祯皇帝见了,淡淡地吩咐一句道:“不用多说,把那陈友铜的腿打断了带走!”

    已经戒备了的刘兴祚一听,立刻把手一招,二十来名锦衣卫便衣便迎着那些人冲了上去。

    于是,一场街头斗殴,在众多人的围观下开打了。

876 叔叔帮你报仇

    能从锦衣卫中挑选出来,随身护卫皇帝安全的锦衣卫便衣,那个不是个人武艺高强的,对付这些只会欺负蚕农的地方恶霸,不要说是二十来人对上三十多,就是再多一倍也不在话下,围观的人群还没来得及逃开让出空间,就见抄着家伙气势汹汹而上的那些行霸已经被一个照面打倒在地。

    在众人的围观之中,就见两名锦衣卫便衣一把抓住陈友铜,只是用脚一踹,就见陈友明发出杀猪般地惨叫,甚至软倒在地,显然是腿断了。

    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些外地人还真敢做啊,说断腿就断腿!

    沉默片刻,一直看到两名锦衣卫便衣拖着陈友铜就走,其他锦衣卫便衣仿佛什么事都没做过,扔下一地打滚的行霸返身走回时,围观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喊道:“好!”

    这一个声音,再没有之前在河道边上担心报复,而用假声说话。

    “好!”

    “痛快!”

    “……”

    类似的赞扬声,在大量的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显然是那些平时被欺压狠地人,虽然不是自己动手,却也心中出了口气。

    一直有点评的那个豪客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这……这也太大胆了吧?这还能收场么?”

    崇祯皇帝才不会管怎么收场,看到有了结果,便笑着对田贵妃说道:“走吧!”

    田贵妃却是有点兴奋,一边陪着崇祯皇帝往回走,一边低声说道:“老爷,妾身的手也痒,真想上去惩凶除恶!”

    她这么一说,崇祯皇帝想起来田贵妃是能文能武,他当即笑笑道:“那可不行,这事迟早会被别人知道,你要是出手的话,估计会有人拿这事说你的!打打杀杀这些事情,能不亲自动手就不要亲自动手的好!”

    震惊中的陈友明听到这话,回过神来,不由得仔细地看看这对年轻夫妻。他不是惊讶于这位夫人会武,而是这位公子所说的话中,带着一点杀伐之气,似乎经常干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这让他有点不明白了,这位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以前猜测是官府高官,可从现在看,该不会是江湖豪侠吧?

    这么想着,他就有点不安了。如果是官府高官的话,他心中还有底,可要是江湖豪侠的话,那真不大可能斗过他们的啊,毕竟他们的背后,是有官府中人的!

    他却不知道,崇祯皇帝在去年一年,一直在用聊天群指挥大军征战朝鲜、辽东、河套、西部蒙古,尽吩咐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因此说顺口了而已。

    等崇祯皇帝一行人回到镇子最边上的陈友明家时,身后已经跟了人山人海。什么做生意的,吃喝玩乐的,全都抛下了手中伙计,纷纷拥过来看热闹,“嗡嗡嗡”地声音,响成了一片。

    “你们没看到,那位公子一声令下,顿时那些人鬼哭狼嚎的,看得真是太过瘾了!”

    “对,平时让他们欺负人,如今遭到报应了吧!”

    “……”

    除了这些高兴地之外,还有那些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事情的言论:

    “哪来的外地楞小子,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猛龙难压地头蛇么?”

    “是不是猛龙都还不一定哦,据说那为首之人,好像才刚二十出头,随身还带着美妾,搞不好只是一个没经历过人间险恶的公子哥而已,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在自己家一样!”

    “……”

    还有一些老成些的,心中虽然畅快,却也为之担忧:

    “当众打断了约长小儿子的腿,还敢在南浔镇呆着,这也太大意了,谁能去提醒下,别好人没好报!”

    “谁去,你去么?没法悄悄地去提醒啊!”

    “……”

    官府不下县,地方上就是这些约长说了算,陈姓是大族,在南浔镇更是如同土皇帝一般,虽然欺压百姓久矣,可淫威却在,让他们都不敢明面得罪,只能暗地叫好!

    崇祯皇帝才不管外面怎么样了,安保的事情,更是没有担心过,这是刘兴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事情。随同出京的锦衣卫就在左近,只是不方便随身伴驾而已,只是区区南浔镇而已,怎么样都不可能威胁到自己。

    他进了陈友明家门,便转身吩咐刘兴祚道:“把他知道的闽粤浙三地的豪客,两年以上大批量购买湖丝的名单问出来,随后通知王承恩,让他那边去查湖丝去处!”

    “是!”刘兴祚心想果然如此,他也不意外,立刻答应一声,便去办这事了。

    这又让边上听到的陈友明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不是江湖豪侠么,怎么听得好像又不是了?

    他实在有点糊涂了,以至于他的一对龙凤胎跑过来偎在他跟前时,他才回过神来。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抬头看看自己的媳妇在不远处,担心地看着自己,想了想后,他终于忍不住问崇祯皇帝道:“公子,不知道您是什么身份,如今打断了陈友铜的腿,他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崇祯皇帝一听,看看他一脸担心的神态,又转头看了下不远处他媳妇也是一脸担心,再转回头,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道:“你不是向叔叔借人报仇么,看好了,叔叔就给你报仇,那边一个已经打断腿了,等回头再来人,叔叔继续打断他们的腿给你报仇好不好?”

    “……”陈友铜听得又呆住了,回头再来的,肯定是族长,也就是约长了,听这意思,还要打断他的腿,这……这不可能吧?

    他儿子却似乎没多少惊讶,小脑袋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叔叔不是,不是他欺负我的,是他儿子,还有……”

    “呵呵,你不知道,你之所以被他们欺负,就是因为他们的背后站着这些人。”崇祯皇帝笑着说了句,而后站了起来道,“叔叔就是要打断他们背后站着人的腿,这样他们就不敢再欺负别人了!”

    该不会……该不会这位公子做了这么多,是为了帮自己儿子出气吧?不知为何,陈友明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顿时又蒙住了。

    要是刘兴祚在的话,他听出来的信息就绝对不是这样了。

877 五人墓碑记

    紫禁城东部的文渊阁,是大明文官最为向往的地方。不过这时候,在这里办公的,只有几个人而已。全国的政务要集中到这里,忙碌是显而易见的。但此时,这里的几个人却都没怎么处理政务。

    只见辅臣张至发和薛国观就站在内阁首辅的面前,其中张至发把一份奏章放到案几上面,略微有点犹豫地说道:“这里的内容,是根据祖制条例规定,按照首辅的意思,做了一些改动。”

    温体仁听了,把那封奏章拿了起来观看。不用说,他把崇祯皇帝的旨意转给了两名辅臣,让他们草拟了这个奏章出来。

    看着首辅在看,张至发便继续说道:”虽说都是依据祖制而定,也颇有遏制江南奢华风气之效。但……但此时奢华风气已成,犹如人之重症,用此猛药,怕是……怕是有点不妥当吧?“

    江南那边的有钱人,多是有权有势之人,又或者是背后有人。这奏章上的内容,一下实施的话,是要全国都实施的,这影响就很大了。张至发就很担心,怕是会闹出乱子。

    “有什么不妥当的?”薛国观的意见倒是不同,当即反驳道:“这是祖制,还容得下他们闹出乱子?真当朝廷是摆设么?”

    说到这里,看到张至发似乎想反驳,薛国观不给他机会,立刻又补充说道:“去年一年,我大明征战朝鲜、辽东和草原,那次不是大捷!谁要是敢闹事,来试试看!”

    他们说话的这个时候,温体仁已经看完了那份奏章,他缓缓地合上奏章,似乎稍微想了下后才说道:“这份奏章上的内容,要是在开国之初的话,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如今确实如圣鹄所言,江南奢华之风已成。”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后叹道:“你们不是南方人,可能没有体会,老夫是南方人,对此深有感慨。对于皇上所要求这事,深感赞同。但是,老夫觉得,这事还是要慎重点为好。”

    温体仁说着,抬头看着薛国观道:“北方的连番大捷,说句不好听的,很可能南边就没多少人关心。想以此威压,怕是不怎么有用。”

    言外之意,还是朝廷的威信已经不如开国之初了,南方人对于北方这边如何,也多有不关心,打败了如何,打胜了又如何?

    “这样吧,老夫再琢磨下这份奏章,而后再报给皇上。”温体仁拍了拍手中奏章道,“同时也会提醒皇上三思,此事当慎之,最好有好机会的时候再颁行天下。”

    他这是下了定论,两名辅臣便不再多话,也只能先这样了。

    和内阁这边类似的,司礼监那边,掌印太监曹化淳也组织了秉笔太监们商量这事,最终也草拟好了一份奏章。以曹化淳的老谋深算,自然也有点担心这种大动作的国策变动,也想着要提醒下皇上。

    而在这时,任凭房子外面传来的喧哗声,崇祯皇帝在房子里悠闲地喝着茶,一点都不在意。

    倒是田贵妃听到外面那些喧哗的声音,便有点担心起来了。她正想说什么时,刘兴祚进来禀告,说已经从陈友铜口中获悉了一份闽粤豪商的名单。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道:“那就传给王承恩吧,让他那边去查!”

    刘兴祚听了,答应一声,转身想走时,又犹豫了下,最终转回身子恳切地奏道:“老爷,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要不,您和夫人先换个地方,这里就由小人来处理?”

    田贵妃听到,眉间一动,立刻凑近了点崇祯皇帝,也跟着柔声说道:“老爷,这里是他们的地方,又没有官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是万金之体,当不得一点风险。而且这种小事,让他来处置,已是绰绰有余。妾身以为,还是安全第一的好!”

    听到他们两人都在劝自己,崇祯皇帝想了下,还是摇摇头道:“如果只是要解决行霸的这点事情,确实不用我亲自出面。但我另外还有打算,留在这里是最好了。再者说了,有周全的准备,也不会有万一的,你们放心好了。”

    听到这话,刘兴祚和田贵妃互相看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隐忧。女子不适合讨论政事,最终还是刘兴祚开口问道:“老爷,难道这事很重要么?有什么事情,让小人出面,相信以小人的身份,也足够去做了!”

    “呵呵,这可不一定!”崇祯皇帝听了,笑了下道,“万历年间的事情,你们还记得么?《五人墓碑记》,你们可有印象?”

    一开始听到万历年间的事,刘兴祚还有点糊涂,可皇上一提《五人墓碑记》,他就顿时恍然大悟,一时不由得说不出话来。

    田贵妃平时倒不关心政事,也没兴趣去了解往事。此时听崇祯皇帝一提,又见刘兴祚的神态,不由得好奇起来,便问道:“老爷,《五人墓碑记》怎么了?”

    崇祯皇帝用手指敲着案几,缓缓地说道:“太平日子过久了,南边的这些,都已经忘记了朝廷的威仪。江南出身的文官,也多会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那些人的笔杆子,有时候比刀枪厉害多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刘兴祚道:”我要做的事情,牵扯会很大,也绝不仅仅是为了南浔镇的行霸而已,一旦只是让你出面的话,到时候那些人有的是话说,笔杆子挥毫之间,你都吃不消。如果换了是我亲自处在这事上,就能行雷霆手段,谁也不敢再乱说!“

    田贵妃听得还是有点云里雾里的,但刘兴祚却听懂了。万历皇帝派往南方的宦官,多被南人打死,且说是宦官暴虐引起民变。别的不说,只是近在附近的苏州,就有过民变。而锦衣卫其实和宫里派出的宦官一样,都是皇帝的私人爪牙,不为文官所待见。一旦利益触及大了,搞不好就会引来口诛笔伐,除非大动刀枪,强行镇压,否则最后很难落得好!

    但就如同皇上所说,一旦是他亲自处理这事,那就不一样了!

878 绝对不能姑息

    他们正在说着,外面传来的喧哗声忽然安静了下来。而后,就见一名锦衣卫便衣匆匆入内,抱拳禀告道:“老爷,南浔镇约长带了很多人到了外面。”

    崇祯皇帝一听,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道:“走,去看看这个约长会怎么处理!”

    说完之后,他便站起来往外走去。刚出了房门,就见陈友明和他媳妇两人各自搂着一个孩子,互相之间紧紧依靠着,神情很是有点紧张,还有担忧。

    “呵呵,没事的,有我在,没人能翻得了天去!”崇祯皇帝笑着安慰一声道,“陈友明,你随我一起去看看那约长的嘴脸如何!”

    陈友明听了,把手中的儿子推到他媳妇手里道:“你带着孩子不要出去。”

    她媳妇一脸的忧容,伸了下手,似乎想抓住他,不过伸到一般就停住了,最后收了回去,同时叮嘱道:“自己小心点,别离开这位公子。”

    田贵妃看在眼里,转头看了崇祯皇帝一眼,便走过去微笑着说道:“这位姐姐无须担心,我们在这里等着便是,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家老爷顶着的。”

    陈友明媳妇听了,看了一脸从容的年轻公子一眼,没来由得稍微安心了点,强行露出一丝笑容,冲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夫人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崇祯皇帝信步走到前院时,见那些蚕农都蹲在角落里,或者是因为冷的原因,挤成了一堆,同样脸上充满了担忧。在他们的边上,有锦衣卫便衣看着。

    “你们不用担心,我说过,这事我会管到底的。”崇祯皇帝带着自信对他们说道,“现在南浔镇的约长过来了,他管着的南浔镇,有如此多的行霸欺凌你们,抢夺你们的财物,也该让他有过的说法了。你们谁和我一起出去,找他说个理看看?”

    年纪大点的那个蚕农听了,有点畏畏缩缩地站起来,明显底气不足地说道:“这位公子,没用的,以前一直都这样,我们都习惯了!”

    “哦?”崇祯皇帝听了,不由得有点意外,忍不住带着一次鄙视道,“难道你们就这样认了,以后也一直被他们这样欺压?”

    “唉,谁也不想,可不认也没办法,他们人多势众,而且还有官老爷当后台,没用的。”这个年老的蚕农唉声叹气道,“这次要不是他们太狠了,我们……”

    “你们有没有想到,如果你们越是软弱,就越是会被欺负。这些人,惯会欺软怕硬,难道你们就甘愿一直被欺凌,不但你们自己,还有你们的孩子。你们辛劳所得,不能给家人改善生活,愿意一直便宜那些恶人?”崇祯皇帝脸色有点冷了下来喝问道。

    蹲着的那些蚕农中,有个先前说过话的年轻人,听到这话后便再也忍不住,“嗖”地一下站起来道:“这位公子不要说了,我王小五豁出去了,您怎么说,我怎么做!”

    说完之后,他转身对那位年纪大点的蚕农说道:“王伯,好不容易有外人能帮我们说话,为我们主持公道,不管成不成,都搏一把了。阿花还等着我卖了这些湖丝娶她呢!”

    “对,有这位老爷给我们主持公道,拼了!”另外一个年轻人也站了起来,“我不想一辈子就被他们欺负!”

    那王伯见了,看看他们激动的脸色,又转头看看冷眼旁观的年轻公子,再瞧瞧四周站得笔直的家丁,便点点头道:“还是我去吧,他们以往的恶事,我都知道。”

    看到这,崇祯皇帝才算是点点头,这样的人,帮了才有点意思。他转身对一边默默看着的陈友明说道:“走,我们出去。”

    门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不但陈友明家这边挤满了围观的人,甚至包括河道对岸那边都站着围观的人,还有一些,还爬到了树上,屋顶上,就为了有个好视野,想看看到底是哪路好汉,竟然敢管南浔镇行霸的事情!

    在陈友明家前面三丈远的地方,一群人簇拥着一名锦衣绸缎的老者。这人便是南浔镇这一届的约长,陈姓大族的族长,陈东海。

    一开始有人管行霸的事情时,有人在禀告陈友铜的时候,也顺便禀告了他。

    这些年来,偶尔也有一些外地来的人会管下闲事。但他儿子一出面后,稍微说明下其中的厉害关系,就不会再给那些蚕农出头的。就算偶尔有个别还是愣头青的,教训一顿后也就差不多了。

    因此,他当时并不在意,也根本没往心里去。

    谁也没想到,还没过去多久,就有下面的人惊慌失措地回来禀告说,他儿子被那人打断了腿,抓到了陈友明的家里去。

    这一下,他吃惊了。连忙问当时的情况,甚至还问了为什么是在陈友明家里。他有点担心,这次的人会不会来头太大?

    结果,等他听完详细地禀告后,便松了口气,看来是来了个极品愣头青,而不是来头很大的那种。

    要是来头很大的话,断然不会去住陈友明家,就算客栈没房,只要一亮身份,难道会不给安排?好好的客栈不住,没道理去住破落民居。就算再退一步说,要住民居的话,也可以来陈王两家的本家来住啊,这边的房子布局明显是镇里最好的,又怎么可能去陈友明家呢!

    从这些细节上得到这个结论后,他就勃然大怒了。这外地人管了闲事,还打断了他儿子的腿,这且不说,要是不管的话,以后那些蚕农也会试着反对,还有另外一些外地商人,也会去私下收购湖丝,这条财路就有可能会收到威胁。对于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姑息。不就是带了二十来名手下么,再能打又怎么样?

    基于这个想法,他立刻纠结了人手过来。到了这边,看到围观的人数之多,他便知道,一定要狠狠地收拾了这个管闲事的外来人,才能震慑一些别有心思的人!

    任何人,来了南浔镇,就得遵从南浔镇的规矩!

    这么想着,正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就见陈友明家出来了一些人。

879 锦衣卫在此

    只看一眼,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众人簇拥着的那个,应该就是这次打抱不平的正主。看到如此年轻,不少人就议论开了。

    “看到没有,就是那个年轻贵公子,啧啧,你们是没看见,那陈友铜喊着要打断人家的腿,结果反而被他们给打断了腿!”

    “这么年轻,难怪会冲动,这事出手容易收手难啊,回头看怎么脱身,怕是要赔不少钱了吧?”

    “赔钱?你信不信被陈家打个半死再送官,然后得了暴病死在大牢!外地人,就是这下场!“

    “……”

    这些人却不知道,陈东海也算是阅人无数,一双眼睛很毒,只一看那一行人的气势,心中就已经吃了一惊了。他第一时间,便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结论。心中立刻冒出一句话: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他当即走前几步,大声说道:“我乃南浔镇约长,听到消息说,你来我南浔镇横行霸道,打残我南浔镇的百姓,可有此事?”

    他这话一说出口,围观的那些人,顿时都愣住了,好一番大义凛然,主持正义的言词。

    崇祯皇帝看着他,心中一声冷笑,而后大声喝道:“看来你要么是个老糊涂,是非不分;要么是个老奸巨猾之徒,颠倒黑白,试图倒打一把!不管怎么看,都不配当一名约长!“

    一听这话,围观的人群又是一愣,他们没想到,这位年轻人似乎也是牙尖嘴利,不好对付的人。一顶帽子戴过去,反手就扣过来两顶承受不起的帽子。

    “好!”密密麻麻地围观人群中,忽然有人变了腔调大喊了一声。

    陈东海原本听了崇祯皇帝的话就一脸阴沉了,再听到人群中这一声喊,顿时,那脸就有点挂不住了。他明白,这阴阳怪气地说话人,不是王家的人,就是那些来卖湖丝的蚕农。

    他当即有点恼了,厉声喝道:“放肆,我南浔镇的事情,岂容你一个外乡人来多管闲事?南浔镇,有南浔镇的规矩,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乡人来多管闲事!”

    崇祯皇帝听了,冷笑一声道:“欺压乡邻,巧取豪夺蚕农的湖丝,觊觎弱势百姓之房产,这就是南浔镇的规矩?”

    这些事情,已经存在很多年,基本上这边的人都知道。可畏惧他们的势力,都敢怒不敢言,如今听到这位年轻人当众揭露出来,都是暗暗称快。

    “休得血口喷人!”陈东海一个老头,声音倒是很响,“南浔镇乃是规矩做生意的地方,哪有这样的事情!”

    崇祯皇帝懒得理他,向边上几个人看了下。那王伯豁出去了,便把他自己的经历都一五一十地道来,不止是这一次。

    不过他还没说完,就被陈东海打断了:”岂能听你一面之词,有什么事,随老夫回去,由老夫这个约长以及约正、约史秉公论断。“

    说完之后,他用不容置疑地语气一挥手道:“来啊,把他们都给老夫请回去!”

    于是,他带来的三四十个手拿棍棒的年轻汉子,便纷纷拥上去前,也不管对面怎么回话,就准备带人回去了。

    这一下,围观的人都知道,约长这是说不过别人,就想来硬了。被他们带回去,那结果是真得能黑变白,白变黑了。

    “看看,这下子这年轻人要遭殃了吧?”边上的人,无不有这个共识。

    那王伯鼓起来的勇气,在这一刻顿时一泄而光,立刻白了脸色,连着倒退了几步。

    陈友明也怕了,可身后就是他的家,老婆孩子在里面,他也没退路,虽然白了脸色,却想找家伙拼了。

    然而,看到这边涌出这么多人来,房子里的锦衣卫便衣也纷纷拥了出来。不过此时的他们,一个个都佩戴了绣春刀,其中一人,更是从手中掏出一块腰牌,往前一举,暴喝一声道:“锦衣卫在此,谁敢放肆!”

    这一声大喝,顿时让蜂拥而上的那些民壮,就犹如撞到了墙壁一样,立刻止住不敢往前冲。他们全都一脸诧异地看着那腰牌,一时不知所措,楞在了那里。机灵点的几个,则立刻转头去看陈东海,看他怎么说?

    而王伯和陈友明等人在惊讶之后,一脸的狂喜。他们再怎么想,也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公子竟然是锦衣卫的人!这下好了,有救了!

    而陈东海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才是恍然大悟,这年轻人这么嚣张,原来是锦衣卫的人。看他随身带着的人数,难道是锦衣卫小旗,或者是总旗?

    他脑中急转,对方是锦衣卫,看他们的样子,这个事情是管定了。如果被他们彻查的话,不要说以后再难发财,就是自己这边很多人的性命,都恐怕要不保。

    这么一想,他暗地一咬牙,当即大声喝道:“别听他乱说,谁知道他这腰牌是真是假。有本事,先拿过来验下!”

    对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这些人刚好是锦衣卫来的。一般来说,厂卫在北方多,南方少,轻易哪能见到的。搞不好是这些人看到无法脱身,就想假冒脱身呢!要不,官服呢?为什么没有官服,没道理啊!

    这么想着,他们便盯着那拿腰牌的人,就看他给不给腰牌验了。如果不敢的话,那就是心虚,一个假冒锦衣卫的罪名,能十足十地扣上去了。

    谁知,那锦衣卫校尉压根就没变任何脸色,直接把腰牌丢了过去喝道:“拿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

    其实,就他们这些人,又不是官府中人,怎么可能知道腰牌真假。

    陈东海拿到手中后,翻看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确定。不过这没关系,就听到他一声断喝道:“这腰牌一看就是假的,不要和他们多话了,先拿下,老夫还要往上禀告,竟然还有人敢假冒锦衣卫!”

    崇祯皇帝听到,不由得再次认识了江南这边的牛气。万历年间的时候,就敢打死皇帝派来收税的宦官;以前钱富贵他家,也敢把东厂番子做掉;眼下这南浔镇的约长,敢动锦衣卫的人也就不奇怪了!

880 目的绝对不简单(第三更)

    陈东海喊完之后,他的那些手下都还有点犹豫。虽然约长说了是假的,可对方的神态,看着似乎就不是假冒的。要真是假冒的,还敢让验腰牌么?

    陈东海一见大怒,再次厉喝道:“腰牌作假很容易,官服呢,他们没官服,懂么!一群蠢货,还不快点拿下?”

    他这话也有理,他的亲信本家子弟听了后,便不再犹豫,立刻抄着棍棒大喊着壮胆,往前冲了过去。其他人一见,就也都跟上去了。

    在崇祯皇帝边上的刘兴祚和方正化一见,对方是这边的两边还多,就怕不小心漏人惊了皇帝,就不管皇帝本人意愿,连忙护着他退到了门里。陈友明和王伯等人见了,也连忙退了回去。那些锦衣卫便衣跟着缩了回来,拿刀的那些守住了门口,要是这些刁民冲过来,门口狭小,完全可以挡得住。

    一进门之后,刘兴祚立刻向崇祯皇帝禀告道:“老爷,小人马上发信号!”

    陈友明一听,不由得有点意外,难道还有其他人?不过这个问题很快被他抛到脑后。他的脑子中,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位公子他们到底是不是锦衣卫的人?

    他就站边上,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这位年轻公子怎么都不像传说中的锦衣卫!要是说他那些家丁像,倒还说得过去!这么想着,他就又糊涂了,这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而崇祯皇帝听了刘兴祚的话,却是不慌不忙地摇摇头道:“先不急,且先等等再说!”

    二十来名锦衣卫精锐,就对付一些乡间恶霸而已,不说挡一个时辰了,半个时辰总可以吧,完全不用急的。

    方正化一听,他也是焦急,就想跟着劝劝,却见崇祯皇帝伸手一拦道:“看着外面情况,有情况就把把断腿的提到门口!”

    方正化一听,这倒也是个争取时间的办法,便不再劝皇上,领旨去办了。

    门口边,抄着棍棒冲过来的这些年轻后生,看到这边拿着明晃晃地刀守住了狭小的门口,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收住了脚步。他们这些人,欺负那些弱小个个都是好手,可要是去厮杀,就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挨上一刀怎么办,太危险了,不如让别人先上。

    陈东海在后面看到门口那僵持住了,他眼珠子一转,便大声喊道:“来啊,把宅子给围住了,不要把这些假冒锦衣卫的人放走。其他人都散了,一会打起来被殃及到就不好了,散了散了!”

    听到他的喊话,他的那些手下便一边分出人手围住宅子,一边去驱赶围观的人群。一时之间,现场很是有点混乱。

    而陈东海自己,则转身就走。他一边走,一边吩咐跟在身边的人道:“快去请王氏族长王东磊,京行、广行、以及其他几位牙行的大掌柜过来,就说十万火急之事,事关大家钱财性命,不能有任何拖延!”

    他的身边人听了,纷纷答应一声,匆忙四散而去。

    在陈东海返回自己宅子没多久,他派人去请的那些人就都陆续到了。

    “呦呵,我说陈老头,有什么事情这么一惊一乍的,这都正要吃午饭的时候,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一个和陈东海差不多年纪的老头,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之色一边走进大堂一边说道。

    陈东海一听,没好气地说道:“老夫就不信你这死老头没听到什么事情,这次事情严重了,我们都得好好合计一下!”

    “你说那些外乡人么,跟我有什么关系?”王东磊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了,一边回答道。他和陈东海明里暗里地斗,不趁机占下便宜,就不是王氏族长了。

    陈东海一听,眼睛死盯着他道:“我告诉你,我家做的这些事情,你家也有在做。只是今天运气差,刚好让我家碰到了。要是他们真是锦衣卫的话,你觉得你们王家能逃得了?”

    “怎么,不是说是假冒的么?”王东磊听了,皱着眉头反问道。

    陈东海正想说话时,又有其他人到了,他连忙出迎。那些大掌柜都是代表着背后的人,不像王东磊这个死对头,可以不理他。

    没过多久,人就很快齐了。当下,陈东海抱拳对在座的这些人说道:“各位,今天的麻烦事,相信大家都已经听说了。虽然我不知道锦衣卫腰牌的真假,但我估计,十之八九可以肯定,这些人是锦衣卫的人不会有错!”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脸色都严肃了起来。其中那名京行的大掌柜更是站起来说他曾见过锦衣卫腰牌,或者可以一辨真伪。

    陈东海一听,连忙递上。要是真能核实这腰牌是假的话,那就太好了!那么接下来,就没什么难处,他能管叫那伙人生不如死,后悔这辈子来南浔镇了!

    可是,他失望了,就见京行大掌柜皱着眉头,把接到手中的锦衣卫腰牌翻来覆去地看了之后,稍微犹豫地说道:“看着,好像是真的!”

    虽然他好像不大确定,可此时在座的这些人,都已经可以确定,那些人肯定是锦衣卫的人了!

    得到这个结论,所有人都严峻了脸,神色有点沉重。甚至有人还露出一丝想走的意思,不想惹麻烦上身。

    陈东海一见,马上厉声说道:“诸位,假如这些人真是锦衣卫的人,那他们为什么便衣来我们南浔镇,是想来查什么?这个时候,可是湖丝刚要上市买卖的时候。他们一来就管上这闲事,目的何在,你们又想过了没有?”

    说到这里,看到在座的这些人都看向自己,陈东海便深吸了一口气又道:“诸位,那些事情都是我们大家有默契的,得来的湖丝利润,也是我们几家分的。不说这每年将近十万的银子,如果只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这钱没了买个平安,我陈某人也认了。可你们想过没有……”

    他眼睛扫视着在座的每个人,而后又提高了嗓门说道:“这些锦衣卫,一来就断了我儿的双腿,如此心狠手辣,他们会只是替那些低贱的蚕农打抱不平而已么?我敢断定,他们来我们南浔镇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881 定计(第四更)

    其实,从蚕农那边巧取豪夺来的湖丝成本极其低廉,每年有额外的将近十万两银子的收入,不可谓不多了。隆庆一年开海的税收,也才两万两银子而已,由此可见一斑。

    陈东海是为了强调自己说话的份量,才那么说,真要他舍了那么多银子,他绝对会心肝疼,要他老命!

    这么一说后,果然有了他期待中的反应。只见在座这些人个个坐不住了,哪怕他的对头王东磊也是一样。就见王东磊有点担心地问道:“他们来我们南浔镇是什么目的?”

    京行的大掌柜听了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虽然也看着陈东海,可明显脸上更为担忧。

    陈东海看着他们,声音低了点,语气却更坚决地说道:“朝廷已经下旨开海,而湖丝是最为重要的出海货物。这是其一;其二,朝堂上那遭瘟的一心拍皇上马屁,据说他在去年的时候,在朝堂上慷慨陈词,说我们大明的税太少了,要学前朝收商税……”

    说到这里,他向京行大掌柜等几个人一拱手道:“诸位消息灵通,该是知道我这话不假吧?”

    从京师和南京等政治中心过来的几个大掌柜听了,都一脸严峻地点点头。

    “我敢断定,这些锦衣卫便衣来我们南浔镇,估计就是看中了湖丝这块肥肉,想学前朝收税。如此一来,我们还有何赚头?今年可至少有一千多万两的交易额,你们就肯把这块肥肉让出去么?”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大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头想着事情,一个个脸色都很是难看。

    南方人不是不关注北方,对于朝廷的动态,他们这些有心人自然都会了解。至于北方打仗什么的,他们就没兴趣了。他们的兴趣,只是赚钱,以及和赚钱有关的朝局变动而已。

    结合这一年多来朝局变化,不得不说,陈东海这番话,说得很是在理。想着每家要损失无数的钱,顿时,王东磊就先坐不住了,他看着陈东海问道:“你个老狐狸,你有什么办法?他们可是锦衣卫啊!”

    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对头没有主意,低头问自己意思,陈东海却没有一点得意。他扫视着其他几位,似乎带了一点恶狠狠地意味说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就看我们大家是不是愿意齐心协力了!”

    “什么办法?快说!”王东磊一听,立刻追问道,甚至自己站了起来都不知道。

    那几个大掌柜却似乎明白陈东海的办法是什么,他们并没有王东磊这么激动,而是紧皱着眉头在想着。

    “肉就那么多,还是还有外人插进来,还是个来头大到天上去的插进来,我们还能吃到点什么,肉汤?”陈东海看着王东磊,眼角却在瞄着那些大掌柜说道,“不如我们都各自快马禀告我们后面的人,把这里的情况说下,让他们决断,看是否要闹他一场?”

    “闹他一场?”王东磊听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有点不确定地问道,“一如苏州民变?”

    当年苏州民变的时候,他们这些附近的人,其实都有去参与。人多势众的,也就法不责众。最终那些宫里的人杀了也就杀了,收税的事情也不了了之。只是给些银子,推出了几个替死鬼,给朝廷有个交代,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相比较而言的话,这个时候的负担更轻一点。毕竟已经有前例可循,而且那个时候可是冲击官衙,而如今,只是南浔镇的民宅而已。对方还身着便衣,就当假冒的打死,晾朝廷和皇上也都无话可说。要台阶下也可以,事情完了之后给钱推出几个替死鬼好了。

    陈东海冲老对手点点头,又带着诱惑之色诱导道:“就看诸位的意思了,到底是任凭锦衣卫接这次的事情进行彻查,揪出我们这些幕后的人,甚至是我们背后的那些,而后钱财两失呢,还是咬咬牙,花点钱闹场民变出来,逼朝廷和皇上就范,斩断伸过来的手?”

    按他这么说,在座的这些人其实没有得选,因为这两个答案,对他们的好坏,实在是太明显了。

    广行大掌柜首先点头道:“我看成!”

    京行大掌柜听了,也是点点头道:“可以,另外还可以再花些钱,让那些文人多写些文章散播,就说锦衣卫仗着天子爪牙,横行霸道,大有天启之祸之势!”

    “对,那个什么复社的头,叫什么来的,好像叫张溥的是不是,他不是写过一个《五人墓碑记》么,还因此出了名。”南京来的大掌柜拍着脑袋,想了起来说道,“他的文采一流,如今因为组织了复社,交流广阔,不如也给些钱财资助他们,让他也为我们这次的事情再写一篇如何?”

    对于这个,陈东海是不懂的,他也没听过。不过既然应天府来的大掌柜都这么说了,肯定是错不了的,当即连连点头,不就花点钱么,值得!有那些文人参与,那笔杆子动下,威力大着呢,管叫那些锦衣卫有口难辩,死了还得背一身污名,搞不好还会连累皇帝降罪他们的家人!

    几个人又商量了会,便立刻派出快马,把这边的情况和他们的应对之策上报。同时他们也立刻开始着手准备了,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背后的那些人肯定会同意他们的做法,这事操办起来,就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否则人多口杂,万一被朝廷反应过来,就很可能会出意外。

    他们却不知道,最大的变数其实就在他们围着的宅子里。

    就在他们一边请文人,一边发动各自的族人,还有去请外地的地痞流氓,无赖混子一起参与闹事的时候,宅子里的崇祯皇帝就有点纳闷了,他问跟在身边的方正化道:“外面怎么这么安静,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方正化也有点纳闷,不可能雷声大雨点小,这事就这样了吧?或者是去告官,说自己这些人假冒锦衣卫,等着官府派人来抓?

    想到这个,他不由得冷笑,要真那样,就搞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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