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主战抗清——卢象升
卢象升,字建斗,又字斗瞻、介瞻,号九台,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明朝末年大臣、名将。历任户部主事及员外郎、大名知府、大名兵备道等职。防备农民军有功,此后历任郧阳抚治、湖广巡抚,在湖广地区镇压农民军,得到崇祯帝赏识,委任他经理南直隶、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后加山西、陕西,称“七省总理”,赐尚方宝剑;与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分别从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围剿农民军,调任宣大总督,再次获赐尚方宝剑;防范清朝,加兵部尚书衔,适逢清兵入塞,他奉命入卫京师,并督天下援兵,第三次获赐尚方宝剑。期间力主对清抗战,与兵部尚书杨嗣昌及关宁总监高起潜不合,处处受到掣肘,被崇祯帝褫夺兵部尚书衔,以侍郎衔督师。在巨鹿贾庄被清军包围,终因炮尽矢绝,战死疆场,年仅三十九岁,后获崇祯帝追赠太子太师、兵部尚书。
卢象升,生于常州府宜兴县张渚镇的一个乡绅家庭,是唐代诗人卢照邻的后裔,祖先卢湛在南宋时因在宜兴做县令而从浙江鄞县落籍于宜兴之茗岭,称“茗岭卢氏”,祖父卢立志又迁居张渚镇。
卢象升肤色白皙,人很瘦,胳膊上长着一根粗大的骨头,力气特别大,少年之际,明朝太平无事,同学专攻举业,唯独他在举业之外关注经史中的“古将相名臣之略、军国经制之规”。读到张巡、岳飞的事迹时,感慨:“吾得为斯人足矣!”在应天乡试中考中举人,在殿试中以二甲二十五名获赐进士出身,其后观政于兵部。
大太监魏忠贤权势正盛,卢象升却从不对魏忠贤有任何请谒之举,山东巡抚李精白为魏忠贤建生祠,邀请他来生祠并署名,被卢象升拒绝。同时他与东林党人多有交往,后来也被列入《东林列传》。卢象升在大名府用计擒获“巨盗”马翩翩,以征收辽饷有功,进一级。
皇太极绕开袁崇焕坚守的关宁锦防线,率军从大安口等处突入关内,京师戒严,史称“己巳之变”,卢象升招募了三千人进京勤王,后金军撤退后回到大名。迁山东布政使右参政,整饬大名兵备道,管辖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当时太行、恒山一带有很多“盗贼”,卢象升为了防止其蔓延,抽集壮丁,训练乡勇,他所组织的民兵号称“天雄军”。其政绩为崇祯帝所知,崇祯帝决定有机会就越级提拔他,加山东按察使衔,仍任大名兵备道。他探查地势,在高处建堡,低处挖池,发给百姓守御器具,使大名境内得到安宁。
山西的农民军涌入北直隶,占领了临城的西山,卢象升打退了他们的进攻,与总兵梁甫、参议寇从化接连打败农民军。由于卢象升之前创立堡垒,民众都坚守堡垒自保,农民军无所得,准备进攻滑县,卢象升侦察知道后,挑选精兵埋伏于农民军前的莽林中,农民军一到就予以痛歼。农民军攻临洺县,卢象升驰援,在摩天岭将其击退。农民军逃回西山,把游击董维坤围困在冷水村,卢象升在石城南部设下埋伏,大败农民军,又在青龙冈获胜,农民军被迫退到武安,而那里已不是卢象升辖境。
先后斩杀农民军首领十一名,歼灭了他们的党羽,收降、遣返男女群众两万人,大名、广平、顺德三府的百姓因此几年间得以安居乐业。卢象升每次上战场,都身先士卒,跟农民军格斗时,农民军的兵刃砍到他的马鞍他都不顾,战马死掉就步行作战。有一次,在险峻的山崖边追赶农民军,一名农民军从山顶上放箭射中了卢象升的额头,又一支箭飞来,卢象升的仆夫死于马下,卢象升提刀更加勇武地作战,农民军吓得逃走了,相互告诫说:“卢廉使这个人,谁撞上谁死,不可碰他。”卢象升因此获得了“能兵”的声名,农民军怕了,向南渡黄河而逃。彭孙贻的《流寇志》记载这次战后,义军称卢象升为“卢阎王”,一遇到他就赶紧避开,后来离任时,大名等三府士民痛哭失声,一直把他送到五百里外的黄河边才返回。
农民军进入湖北,打下了郧阳府的六个县,朝廷命令卢象升接替蒋允仪,出任右佥都御史、郧阳抚治。上任后,他以“十议”(议生聚、设主兵、策侦防、议修筑、立乡保、速邮传、筹积贮、策互援、励乡勇、制武备)来要求官吏集思广益,以“八则”(耐缓征之宜以延民命、勤修盖之役以奠民居、通山泽之利以济民穷、惩告讦之风以除民害、禁差徭之扰以安民生、广招垦之术以裕民计、恤行户之苦以资民用、严驿递之规以苏民困)来安抚民众。
四川的农民军返回湖广,驻扎在郧阳的黄龙滩,卢象升和总督陈奇瑜分路夹击,在乌林关、乜家沟、石泉坝、康宁坪、狮子山、太平河、竹木砭、箐口等地连战连胜,斩首五千六百多人,汉江以南的农民军几乎给剿灭完了。其后,陈奇瑜在车厢峡招抚失败,卢象升积极做好防范,农民军攻打郧阳,卢象升将其击退,迫使其北上南阳一带。在此期间,卢象升向朝廷申请增加郧阳城的驻军人数,减免税赋,修补城郭,向邻近的府借贷稻谷,招募商人来采铜铸钱,郧阳由此安定下来。
卢象升接替唐晖,出任右副都御史、湖广巡抚,驻军襄樊,堵截农民军。随着农民军声势日益壮大,朝廷于八月设立“五省总理”的差使,由卢象升兼任,统辖南直隶、河南、山东、四川、湖广五省军务,并安排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负责围剿西北部的农民军,卢象升负责围剿东南部的农民军。他接到任命后,向朝廷呈上“平寇十要”(一办饷;二筹兵;三用人;四任将;五设险;六定功罪;七明分合;八专责成;九以民攻贼;十以贼攻贼),又奏“三大机宜”(剿荡大局、兵饷全筹、督理专力),颇得朝廷采纳。
卢象升听说高迎祥、李自成等部农民军要从南阳出发侵犯显陵,赶紧驰援,卢象升率兵兵五千,追至农民军所在的汝州,命副将李重镇、雷时声、周元汝等合营进剿,从早晨战至夜半,胜负未分,卢象升再遣都司朱文进、陈其美等拿着干糯犒劳将士,将士又有了力气,第二天中午就大破农民军,斩首数百级,生擒自来虎、涌虎、公山虎、张新儿等,缴获大炮二门及其他无数器械,农民军逃到鲁山东南。
高迎祥、李自成攻陷光州南城,卢象升追至信阳,在确山击溃农民军,斩首五百级,崇祯帝得到捷报后,让他增管山西、陕西军务,成为“七省总理”,赐尚方宝剑,赋予便宜行事之权,同时卸下湖广巡抚的兼差,由王梦尹接任。在此之前,大将曹文诏、艾万年阵亡,尤世威战败,所以官兵将领很多人都害怕农民军,畏缩不前。卢象升常常慷慨激昂,热泪横流地激励大家尽忠报国,他的部队曾经有一回绝了三天粮饷,卢象升自己也不喝一口水,因此他得到了将士们的拥戴,每次打仗都能立下战功。
卢象升在凤阳大会诸将,然后上书说:“贼寇横行以后朝廷再调兵,贼寇人多时再增派兵力,这只能说是跟不上趟儿。部队开上战场然后再讨论供应军饷,部队会合以后再来申请粮饷,这只能说是玩命。况且请到的粮饷不够用,士兵们就会跟随贼寇去抢劫,这样近八年来所召来的部队都和贼寇成了同伙,所食用的军饷都无异于盗贼的饷粮了。”又说:“总督、总理应该掌握有专门的部队和专门的粮饷。把咸宁、甘肃、固原的部队调派给总督,蓟州、辽阳、山海关、宁远的部队归属总理指挥。”还说道:“各直省的巡抚大臣都有边疆重任,不要一有贼警就请求别人增援、调兵,不响应他吧,大家本来就应当同舟共济,四处去接应他吧,兵力怎么能跟得上?”又说:“台谏大臣们不管事情的难易,不顾将士的死活,专门在那里说长道短,求全责备。别人即使有再大的本事又怎么能施展出来?我和总督大臣两个人只讲剿法不讲堵法,只讲怎么打不讲怎么守。”这些话都说中了要害。
高迎祥、李自成攻陷含山、和州,进围滁州,卢象升在西沙河闻报,派总兵官祖宽等连夜赴援,自己率杨世恩之兵分道进击,大战于滁州城东五里桥,斩农民军将领摇天动,农民军溃败,滁河为之不流。卢象升总兵官祖大乐在龙山谷熟集邀击农民军,大败,农民军逃到登封,接着又与伊洛、嵩山一带的农民军会合,分趋裕州、南阳。卢象升发兵在七顶山大败李自成,几乎尽歼其精锐,卢象升到了南阳,命祖大乐守汝宁,祖宽守邓州,亲率诸军追击李自成,让湖广巡抚王梦尹、郧阳抚治宋祖舜东西拦截,前阻汉江,争取一战消灭李自成。然而王、宋两人围堵失败,农民军从光化渡汉江进入了郧阳山区。
卢象升传檄总兵秦翼明、副将雷时声从南漳、谷城出发,与他一起入山围剿农民军,秦翼明迷路失期,雷时声战死,卢象升单骑逃走,丢失关防,与祖宽等人的辽东骑兵会合。然而辽东骑兵不利于险阻地区作战,副将王进忠的部下发生哗变,罗岱、刘肇基的很多士兵逃跑,派人去追,他们就弯弓回头射。卢象升只好调四川及筸子地方的土兵来搜捕均州的农民军。卢象升判断难以剿灭,便在四月分派诸将扼守郧阳、襄阳一带,自己率辽东骑兵进入河南。
当时,高迎祥等人的农民军也进入陕西、四川、河南交界地带的群山之中,农民军多而官军少,河南又大闹饥荒,官军缺饷,辽东骑兵更加人心惶惶。正在卢象升为此忧心忡忡的时候,洪承畴写信给他,建议将辽东骑兵调至地势平坦广阔的关中地区,卢象升在潼关与洪承畴会晤商议后,就让祖宽、李重镇的部队开入陕西,使“秦贼毋出、豫贼毋入”。农民军攻破郧西诸县,进攻襄阳,王梦尹向卢象升告急。卢象升渡过淅河,南下湖广,追剿农民军,并参劾唐王府所行的非法诸事。
就在卢象升奔走河南、湖广之际时,清军第四次入塞劫掠,威胁京师,是为“丙子之变”。卢象升奉调入京勤王,抵京,清军已退,卢象升出塞救回七千多名俘虏,行至木叶山而还。崇祯帝决定以卢象升代梁廷栋镇守宣府、大同一带,任命他为宣大总督,仍兼兵部左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第二次赐尚方宝剑,卢象升在居庸关正式就任,其后驻扎阳和。自卢象升到北方后,河南、湖广一带的农民军就逃过一劫,迅猛发展。
卢象升上任宣大总督后,大兴屯田,甚至亲自耕田劝农,他任上开军屯三十万亩,储存了二十多万石谷米,又息谷四万余石,崇祯帝嘉奖他,指示九边其他重镇都学习宣府、大同的屯田。他还一改过去封疆大吏出行时清道的旧规,微服巡边,从基层士兵口中获悉边防真实情况,从而对症下药。又开杀胡口等处马市,从卜、哈等蒙古部落购买战马,并试图利用这些蒙古部落来牵制满清。
卢象升听说宣府的战警,当夜骑马赶到天城,各地的檄文不断用箭射来,说二百里以外的蒙古首领乞炭的骑兵横排四十里大举而来。卢象升说:“这是大举来犯。”又问道:“进入隘口了吗?”探马回答说:“还没有。”卢象升说:“大概是想东犯云阳、晋阳,让我们的军队聚集到宣府来后,他好乘虚直入。”于是,传令云阳、晋阳的部队按兵不动,自己率领部队驻扎在右卫,告诫边防官员不要轻易叫战。在与敌人相持了一个月后,卢象升说:“敌人已经懈怠,可以出击了。”通过侦察卢象升了解到三十六营敌兵离防护墙只六十里远,就暗中召云阳部队西来,宣府军队东来,自己领兵坐镇子午,从羊房堡出兵,约定时间大战。乞炭得知后就逃跑了,卢象升在阳和驻兵,乞炭不敢来边界骚扰。
皇太极亲征骚扰归化城的喀尔喀蒙古札萨克图汗素巴第,途中经过宣府边外,向明朝边臣致书要求“讲和开市”。卢象升予以拒绝,强调“他夷可抚,东虏断断不宜轻抚”,并对皇太极严阵以待。卢象升之父卢国霦,在阳和探望卢象升后返乡途中去世,卢象升得知父丧,痛不欲生,连上七疏,请求丁忧守制。崇祯帝批准,以原任宣府巡抚陈新甲为新任宣大总督,令卢象升穿着丧服,等待交接,崇祯帝进其衔为兵部尚书,仍然负责防秋重任。
皇太极任命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统左翼军,贝勒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右翼军,贝勒杜度等相副,两路征明。岳托从密云北边墙子岭毁长城而入,多尔衮则于青山关毁长城而入,两军在京郊通州会师,是为“戊寅之变”。
当时,卢象升刚与陈新甲完成交接,但朝臣都推荐卢象升来抵御清兵,于是崇祯帝命卢象率宣、大、山西三总兵杨国柱、王朴、虎大威入卫京师,并督天下援兵,第三次赐尚方剑。卢象升闻讯,伏地痛哭,请求解任,崇祯帝不允。崇祯帝召见卢象升于建极殿后的平台,卢象升针对兵部尚书杨嗣昌的主抚之议,对崇祯帝说:“皇上命臣督师,臣意主战!”崇祯帝脸色一变,过一会儿才说:“朝廷原未言抚,这都是外人议论。”他接着向崇祯帝确认杨嗣昌是否曾以格苗的典故来主和,崇祯帝表示满清与上古的三苗不同,已“凌犯天朝”,不可讲和,接着对杨嗣昌说:“剿奴与剿寇不同,卿宜慎重!”意在提醒卢象升在对清作战时,不要想围剿农民军那样身先士卒。
崇祯帝又命卢象升与杨嗣昌和关宁总监高起潜等人在安定门开会,卢象升大谈主战,满座沉默,只有司礼太监曹化淳说:“毕竟卢老先生是正论!”崇祯帝出内帑金犒师,卢象升出城到昌平领兵,杨嗣昌前去送他,临别屏退左右,告诫卢象升“无浪战”。到了昌平后,崇祯帝又派人赐给卢象升银币、御马等物,卢象升感叹:“皇猷果壮若此,而枢部(杨嗣昌)持议若彼,无惑乎皇上以抚议咎外廷也。”于是,坚定了主战之心。
卢象升采取出动出击的方针,命诸将各选三百精兵,准备在半夜分四路十面偷袭牛栏清营,严令各路将士刀必见血,人必带伤,马必喘汗,违令者斩。他接到驻通州的总监高起潜的信,信中说:“只听说(李愬)雪夜袭蔡州,从未听说月夜奔袭,月光皎洁之下何以偷袭?道路遥远,恐怕清军早已移动。而且奇兵宜少不宜多,若十路齐发,仍是张皇。”他不仅反对夜袭,而且提前把卢象升麾下的总兵陈国威调向东路,卢象升顿足道:“既手书相阻,复调散我兵,剑、印在我,咎将安归?”接着上疏请求与高起潜分兵作战,杨嗣昌将宣、大、山西三路号称二万士兵归他统率,卢象升在巩华城誓师,他慷慨陈词,泣如雨下。
当晚,他接到杨嗣昌揭帖,说清军已南下,要他去通州面见高起潜。卢象升认为这是杨、高两人合伙阻止他的偷袭行动,夜不成寐。卢象升率兵至顺义,对清军展开袭击,先胜后败。杨嗣昌亲自出城到卢象升军营,卢象升斥责杨嗣昌“沮师养寇之罪”,杨嗣昌则逼卢象升对他用尚方宝剑,结果闹了个不欢而散。杨嗣昌回城后,与卢象升互通书信,约定以大局为重,卢象升与高起潜在安定门商议战略,他仍主张主动出击,高起潜以野战是清军所长为由反对。此次会议后,卢象升一度萌生请求让陈新甲代替自己的念头,向杨嗣昌表达“荐贤”之意。幕客许德士指出此举正中杨嗣昌的下怀,陈新甲是杨嗣昌的人,必然主和,卢象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致函杨嗣昌表示自己将继续战斗。
清军一部由顺义南下,兵锋直指东直门,卢象升面对清兵的频繁进攻,“日夜督兵力战”。清兵移兵德胜门外北土城,卢象升与之交战,又与清军交战于西直门,获十余门巨炮,清军撤退,卢象升请求乘胜追击,经过众官讨论,崇祯帝到初五日下午才批准追击,但为时已晚,清军已到良乡、涿州,随后分三路南下,一路由涞水攻易州,一路由新城攻雄县,一路由定兴攻安肃。卢象升进据保定,命诸将分道出击,大战于庆都,斩清军三百级,然而军中乏饷,牵制了卢象升的进一步行动,清宛县令左其人、真定巡抚张其平都不给他运饷,他移书兵部告急也得不到回复,监军太监方正化则密疏弹劾卢象升“縻饷逗留”,引起崇祯帝对卢象升的不满。
京畿地区已经连续失守真定、河间等十几处州县,致仕重臣孙承宗也遇害。内阁首辅刘宇亮主动请缨,愿去前线督察军情,为君分忧,崇祯帝即刻下令将卢象升革职听勘,由刘宇亮代之总督天下兵马。杨嗣昌主张仍由卢象升总督军事,刘宇亮可前往督察军情。崇祯帝虽然被他说服,收回成命,但褫夺卢象升的兵部尚书头衔,以侍郎衔督师,戴罪立功。
此时,卢象升所统的一部分兵力交给陈新甲去守护昌平皇陵,麾下三总兵之一的大同总兵王朴又以大同有警为由折返大同,卢象升实际掌握的兵力不过五千人而已。曾任职的大名等三府父老建议他南下大名等地募兵,但他既不想落得逃离战场之名,又不想连累大名等地百姓,所以拒绝。卢象升进驻钜鹿贾庄,当地生员姚东照助粮七百斛,士气稍振,高起潜此时就驻扎在五十里之外的鸡泽,指挥关宁铁骑。卢象升派人联络,期望次日清晨合兵一处,与清军决战,然而高起潜不应,东走临清。
卢象升自知必死,走出营帐,先四面拜,然后训示部众说:“吾与将士同受国恩,患不得死,不患不得生。”众官兵“皆泣,莫能仰视”。之后,卢象升率师出征,在蒿水桥遭遇清军,他领中军,虎大威领左军,杨国柱领右军,激战一天,双方均有颇多伤亡。深夜,卢象升回营帐,清军以优势兵力将明军的贾庄大本营层层包围,将士们见状“殊无人色”,卢象升反而“气弥励”。他有条不紊地排兵布阵,在“南、北、中布巨炮,挟以弩矢,隅中开壁迎敌,士皆殊死战”。
午后时分,炮尽矢穷,卢象升与清军短兵接战,面对清军夹击,明军死伤惨重,虎大威挽住卢象升的马,劝他突围,卢象升说:“将军死绥(暗示自己突围也会被处死),有前无却!”随后跃马驰入清军阵中,他左乳先中一箭,将箭抽去,挥刀再战;其后腰又中一箭,左右大腿各中一箭,仍然扶伤强力支持。清兵蜂涌而上,卢象升左脑中一刀,右胆中一刀,面门中一刀,一共中四箭三刀,终于倒地殉国。他麾下的掌牧杨陆凯害怕卢象升的遗体遭清军骑兵践踏,扑在卢象升的尸体上,背中二十四箭而死。
卢象升阵亡第二天,死讯尚未传到京师,崇祯帝仍斥责卢象升“侦探不明,调度无方,坐视各邑沦陷,毫无救济,向日敢战之谈,显是沽名欺众”。先前突围的副总兵刘钦在战场上找到卢象升的遗体,甲下穿麻衣(服父丧),并有督师关防。他将遗体抬到新乐县,交给卢象升麾下的赞画杨廷麟,杨廷麟又将遗体运至真定东关,加以清洗,只见卢象升“怒目嗔视,凛凛如生”。大名、广平、顺德三府民众“不分少长男女,皆为流泣,甚有痛其亡发狂疾死者”。
其后,顺德知府于颖上奏卢象升的死状,杨嗣昌才确认卢象升已殉难,卢象升的遗体被许德士安放棺中,同年秋运回故乡埋葬。尽管卢象升已确认战死,但卢象升的家属请求褒恤时,崇祯帝不允。直到杨嗣昌死后,崇祯帝才赠卢象升太子少师、兵部尚书,赐祭葬。南明弘光时,追谥忠烈,后来清兵南下,卢家抗清殉难的有百余人,清乾隆朝褒奖晚明殉节诸臣,卢象升被清廷赠谥“忠肃”。
第六十八章 成为独相——方从哲
方从哲,字中涵,北直隶顺天府大兴县人,祖籍浙江省湖州府德清县,万历、泰昌朝内阁首辅。
方从哲,出仕前的早年经历已不可考,在翰林院任编修时文笔突出,多篇文章被首辅王锡爵收入文选,以为模范。讲学东宫,曾多次上书神宗,维护太子的地位,转从四品朝列大夫,为国子监的司业、祭酒,又上书神宗,请求不要再开矿收税。不久,因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田义让做监生的侄子走后门当官,被从哲拒绝,就放话要整从哲,于是从哲辞职在家闲居。
在家十多年,从哲交游很广,声望日隆,东林老前辈叶向高很看重他,先后举荐他续修玉牒、出任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但从哲未就。此时,朝政日非,缺官严重,竟然找不到能充当主考的人,叶向高又举荐在家的方从哲出任礼部右侍郎,权副主考官。叶四次上书,明神宗仍不决,但关键时刻,他又突然下中旨,委任从哲为吏部左侍郎,辅佐叶向高主考会试。结果因为中旨与吏部的会推结果不合,引起言官们反对,从哲于是告退,但是神宗坚决这样任命。
方从哲居家十五年,一出山就引起风波,预告了他之后艰难的首辅之旅。当时,内阁叶向高也是一人独相,他上书75次要求增补阁臣,都如泥牛入海。然而方从哲出山后,神宗似乎找到了理想人选,于是下令立即增补,下令从哲与前礼部左侍郎吴道南同加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入阁为相。吴道南暂时未入京,因此由方、叶二人辅政。
当时,吴道南尚在官籍,叶向高任首辅,政事大多由叶向高裁决,叶向高离开京都,方从哲便独自为相,奏请召回旧辅臣沈鲤,皇帝不同意。御史钱春弹劾他逢迎取悦皇上,方从哲请求罢职。皇帝下诏好言抚慰,挽留。不久,吴道南到来,遇上张差遭梃击的事件发生,刑部以疯癫为名将他藏匿在监狱中。王之寀搜取了情况,庞保、刘成等人的马脚开始显露。方从哲与吴道南斥责王之寀言语荒谬,皇帝采纳了他们的意见。吴道南遭舆论的诋毁,多次请求辞职,后来因母亲的丧事而回乡。方从哲又单独任宰相,马上上奏请求推举、补充内阁大臣。从此之后每月必定奏请,皇帝认为一个人足以胜任,终究没有增添内阁大臣。
当时,东宫长期停止讲授,瑞王的婚礼过期,惠王、桂王没有选择配偶,福府的庄田派宦官督促赋税,又提议下令卖盐,御旨指令吕贵监督织造,驸马王籨因为救助刘光复被剥夺冠带,山东兴起盗贼,多次出现灾变,言官翟凤罛、郭尚宾因为直言劝谏贬职,皇帝派宦官传令工部侍郎林如楚修缮咸安宫,宣府数月缺粮饷,方从哲都上奏极力劝谏,皇帝大都不听。而方从哲有内援,为名誉而争辩罢了,实际准备顺从皇帝的意志,没有匡正什么。
叶向高执政时,党论鼎沸,言官与吏部相交结,指责清流派为东林党,于是将他们全部驱逐。等到方从哲执政,言官中已经没有正直之人,党论渐渐平息,将东林党人全部贬斥,并波及隐居之人。齐楚浙三党鼎立,着力搏击清流派,齐人亓诗教,是方从哲的门生,势力尤为嚣张。
方从哲亲昵群小,而皇帝懈怠,荒疏也更加厉害。京郊、山东、山西、河南、江西以及大江南北相继报告灾变,奏疏都没下发。旧制,给事中五十多人,御史一百多人。此时,六科只有四个人,而五科的官印没有归属;十三道只有五个人,一人负责几职。在京城之外,巡抚一律不能代理。六部堂的上级高员仅四、五人,都御史数年空缺,督抚监司也多次空缺,没有补充。文武大选、急选官以及四方的教职,累计数千人,因为吏、兵两科缺掌印人而不签凭证,长期滞留京都,时常攀附内阁的公车哀怨、诉说。诏狱的囚犯,因为没有人负责刑部,不做判决遣送,家属聚集在长安门号哭。职司各业全部废弛,上下级分离,脱节。
大清的军队攻克抚顺,朝野震惊,皇帝起初很忧虑惧怕,时时下达文书,不出几个月就像原来一样迟缓。方从哲的儿子方世鸿杀了人,巡城御史弹劾他,方从哲请求罢职,皇帝不同意。长星出现在东南方,长二丈,宽一尺多,过了十九天才消失。当天,京城发生地震。方从哲上奏称:“妖象与怪征兆,层出迭见,除了我尽职,痛心修身、反省之外,希望陛下大振天纲,使天下更新。”朝廷人纷纷地讥笑他,皇帝也不做反省。御史熊化因为时事多艰、辅佐无效而弹劾方从哲,请求依灾变的方策罢免他。方从哲恳求罢免自己的官职,坚持在家躺卧四十多天,内阁空虚无人。皇帝再三抚慰、挽留,他才起身处置事务。
杨镐分四路出兵,兵科给事中赵兴邦用红旗督战,官军大败,礼部主事夏嘉遇称辽地事情的严重,由赵兴邦与方从哲庇护李维翰所造成的,两次上奏弹劾他们。方从哲请求罢职,不敢进入内阁,在朝房处理政务。皇帝下优诏恳留,才如常上班,而且反而提升赵兴邦为太常少卿。不久,大清的军队接连攻克开原、铁岭。朝廷大臣在文华门跪拜上奏,请求立即批示、发放奏章,又在思善门等候圣旨,都没有答复。方从哲在仁德门叩首,跪着等候皇帝的答复,皇帝始终没有答复。
不久,奏请皇帝出宫,驾临文华殿,召见群臣,当面商议战守的策略,也没有答复,他十次上奏请求补充内阁大臣,心情极度悲哀,皇帝才命令朝廷大臣推举。等到推举给皇上,又不任用。方从哲又接连奏请,才选用史继偕,奏疏仍然留在宫中,终万历帝之世没有下达。御史张新诏弹劾方从哲的诸封奏疏,归罪于君王,诳言骗人,祖宗二百多年的基业毁坏在方从哲的手中。御史萧毅中、列蔚、周方鉴、杨春茂、王尊德、左光斗,山西的参政徐如翰也相继上奏攻击他。
方从哲接连上奏表白自己,并请求罢免官职,皇帝都没有理会。自从刘光复被投入监狱,方从哲数十次上奏相救。皇帝特例释放他为平民,而用人与行政的诸件奏章始终没有下发。皇帝患病几个月,遇上皇后逝世,方从哲刚刚哭完,就奏请到皇帝龙床前侍候。皇帝在弘德殿召见他,他跪着诉说了很久。于是,奏请补充内阁大臣,任用大臣,下发谏书、命令,皇帝同意了,他才叩头出门。皇帝一向厌恶言官,在此之前的考选后任职、授命的人,都要候职二、三年。等到这时候,等待再次任职的人则要四年,方从哲几十次上奏想请求任命这些人最终没有下发。皇帝自认为天下平安,官吏不必完备,有意减少他们。等到辽左的兵事兴起,又不想矫正以前的过失,照旧施行,方从哲单独执政,最终没有什么匡扶、救助。又任用姚宗文到了辽东察看,将经略熊廷弼倾轧离去,于是丢失了辽阳,论事者称明朝的灭亡,实际上由神宗酿成,而方从哲是罪魁祸首。
光宗继位,郑贵妃因为以前福王的缘故,怕皇帝怀恨她,呈送珠玉以及八名侍姬利诱皇帝。所选送的侍姬李氏最受皇帝宠爱,于是贵妃请求立选侍为皇后,选侍也替贵妃请求册封太后。皇帝已经患病重,命令方从哲册封贵妃为皇太后,方从哲赶紧命令礼部。侍郎孙如游极力争辩,此事才终止,皇帝不朝见,方从哲与朝廷大臣到宫门前问安。
当时,京城纷纷传说宦官崔文升进呈泄药,皇帝因此萎靡,而且皇帝的圣谕中有“头目眩晕,身体软弱,不能动脚”的话,众人的情绪更加疑惑、惊骇。给事中杨涟弹劾崔文升并波及方从哲。刑部主事孙朝肃、徐仪世,御史郑宗周一起呈书方从哲,请求保护圣体,迅速建立皇储。方从哲向皇帝问安,于是劝谏皇帝慎重吃药,皇帝褒扬并答应了他。
皇帝的病情已经很危险,皇帝召唤方从哲、刘一燝、韩爌,英国公张惟贤,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尚书李汝华,礼部侍郎署理部中事务的孙如游,刑部尚书黄克缵,左都御史张问达,给事中范济世、杨涟,御史顾慥等人到乾清宫。皇帝驾御东暖阁靠着茶几,皇长子、皇五子等人都侍从在旁。皇帝命令诸位大臣上前,方从哲等人便奏请皇帝慎重就医、服药,皇帝说“:十多天没有吃了。”
于是,下谕册封选侍为皇贵妃,又召见诸位大臣,告谕册封的事。方从哲等人奏请迅速册立皇储,皇帝看着皇长子说:“你们辅佐他成为尧、舜。”又谈及寿宫,方从哲等人以先帝的山陵作答。皇帝指着自己说:“我的寿宫。”诸位大臣都哭泣了。皇帝又问“:有位鸿胪官敬呈药物,他在哪里?”方从哲回答“:鸿胪寺丞李可灼自称有仙方,我们不敢相信。”皇帝命令召李可灼来,催促他调配药物奉献给皇帝,即所谓的红丸。皇帝服完一再称他为“忠臣”。诸位大臣退出恭候在宫门外。宦官传告皇上身体平安,将近下午三至五时,李可灼出来,称又呈送了一粒红丸。方从哲等人询问状况,他回答:“像先前一样平安。”第二天,皇帝逝世。朝廷内外都恨李可灼,而方从哲拟遗旨却赏赐李可灼银币。当时,李选侍居住在乾清宫,群臣进去哭诉,诸宦官紧闭宫门不允许进去,刘一燝、杨涟极力讥讽他们,才得以依礼面对皇帝哭泣,拥着皇长子出来,住进慈庆宫,方从哲只是周旋罢了。
起初,郑贵妃住在乾清宫侍候神宗的病体,光宗登基后她仍然没有迁移,尚书周嘉谟责备贵妃的从子郑养性,于是她迁居慈宁宫。等到光宗逝世,而李选侍住在乾清宫,给事中杨涟和御史左光斗思虑选侍曾经要求册封为后,不可以让她居住乾清宫,以防冲撞了皇帝的嘱托。因此商议迁移宫殿,争辩几天不能决定。方从哲想慢慢处理。新皇帝登基的前一天,刘一燝、韩爌邀约方从哲到宫门奏请,选侍才移居哕鸾宫,第二天庚辰,熹宗登基。
在此之前,御史王安舜弹劾方从哲轻率地推荐疯癫的医生,又奖赏他以掩饰自己,方从哲草拟太子的指令,罚李可灼一年的俸禄。御史郑宗周弹劾崔文升的罪行,请交给法司,方从哲拟令由司礼察处。等到御史郭如楚、冯三元、焦源溥,给事中魏应嘉,太常卿曹王光,光禄少卿高攀龙,主事吕维祺,先后上奏说“:李可灼的罪行诛之难泄其愤,方从哲却庇护他,国法何在?”
给事中惠世扬径直检举方从哲的十条罪状、三条可杀的理由,上奏称:“方从哲独任七年宰相,妨碍贤良祸害国家,为第一条罪状;骄横愚钝,没有礼节,在皇帝去世处理事务时出现失误,为第二条罪状;在太子宫中发生梃击案,庇护奸党,为第三条罪状;随心所欲,破坏皇帝的诏书,为第四条罪状;纵容儿子杀人,蔑视法令、典章,为第五条罪状。阻挠、抑制言官,堵塞皇帝的耳目,为第六罪状;丢失城池违反法令,宽纵抚臣,为第七条罪状;马上督战,全军覆没,为第八条罪状;徇私骗上,使辅臣蒙羞,为第九条罪状;代征专卖税,侵蚀国家,殃及百姓,为第十条罪状。贵妃请求封为皇后,举朝极力争辩,方从哲模棱两可,为第一件该杀的事;李选侍是郑氏亲近的人,凌辱圣母,致使圣母饮恨而死。方从哲接受了刘逊、李进忠所盗取的美珠,想封选侍为贵妃,又听任她长期居住乾清宫,为第二件该杀的事;崔文升用泄药伤害先帝的身体,诸位大臣议论此事,方从哲想逃脱罪责,李可灼奉献毒药,方从哲还拟作赏赐,为第三件该杀的事。”奏疏呈入,皇帝责备惠世扬轻率地诋毁人,方从哲多次请求离去,皇帝都抚慰挽留。
不久,张泼、袁化中、王允成等人接连弹劾他,皇帝仍不听。当年冬天,给事中程注又弹劾他,皇帝仍不听,方从哲极力请求离去,六次上奏,皇帝任命他为中极殿大学士,赏赐银币、蟒衣,派遣行人护送他回乡。
礼部尚书孙慎行追究李可灼奉献红丸的事,斥责方从哲为谋害君王的逆贼,诏令朝廷大臣商议,都御史邹元标赞同孙慎行的奏疏。方从哲上奏辩解,自己请求削夺官阶,发配到边远的地方,皇帝下谕安慰他。给事中魏大中因为九卿的提议长期拖延,上奏催促,朝廷大臣大都赞同孙慎行给方从哲定的罪名,只有刑部尚书黄克缵,御史王志道、徐景濂,给事中汪庆百般偏袒方从哲,而詹事公鼐持中立态度。
当时,大学士韩爌陈述呈送药的前后经过,替方从哲解脱,因此吏部尚书张问达与户部尚书汪应蛟联合上奏称:“呈送药的前后经过,我们一起耳闻目睹。辅臣探视皇帝的病,情形急迫、仓促,怎么忍心说‘弑逆’二字?但是李可灼不是医官,而且也不是知脉懂医道的人。用药做尝试,先帝就去世了。方从哲与我们九卿未能制止,都有罪,反而赏赐李可灼。等到御史王安舜上奏,只令他以养病而离去,处罚太轻,怎么告慰先帝,让朝廷内外心服。应该像方从哲的请求,削夺他的官阶,依法追究,至于李可灼的罪行不胜诛杀,而崔文升在先帝不幸感染伤寒的时候,呈送大黄凉药,罪行又在李可灼之上,依法都应该处决示众,以泄公愤。”奏议呈上,李可灼被遣送去戍边,崔文升贬至南京,而方从哲没有治罪。
不久,孙慎行称病离去,魏忠贤辑录“梃击”、“红丸”、“移宫”三件事编成《三朝要典》以倾轧正直的人,于是免去了李可灼的戍边之罚,任命崔文升督导漕运,他的党羽徐大化请求启用方从哲,方从哲不出仕,然而一时间请求诛杀方从哲的人被贬官、杀戮几乎殆尽,崇祯初年,方从哲去世,赠封太傅,谥号文端。
第六十九章 开镇东江——毛文龙
毛文龙,一名伯龙,字振南,浙江杭州府钱塘县人,祖籍山西平阳府太平县,明朝末期将领。少时不喜读书,不事生产,游手好闲,后出走投奔叔父,袭其职为百户,升任辽东巡抚王化贞标下的练兵游击,率兵两百攻破后金镇江。袁可立到任后,在皮岛设置东江镇时,任命毛文龙为副总兵,加授平辽总兵官,赐尚方剑,加封左都督,势力不断扩大,逐渐成为一个稳坐岛中,享其荣华富贵的“海外天子”。袁崇焕借阅兵为名,渡海来到皮岛,毛文龙前往迎接,毛文龙见了袁崇焕,语多傲慢。袁崇焕便以邀毛文龙观看将士骑马射箭为名,将毛擒获,数他十二大罪,取出尚方宝剑,将其斩首。后来,袁崇焕被崇祯帝所杀,两大罪状之一,便是擅杀毛文龙。
毛文龙,出生于浙江杭州府钱塘县忠孝巷,祖父毛玉山,原在山西经营官盐,后因生意需要,举家迁往杭州。父亲毛伟,弃商从儒,纳捐为监生,娶妻沈氏。沈家乃杭州望族,有“杭州甲族,以沈为最”之称。毛伟与沈氏共育四子,第三子夭折,余为长子毛文龙、次子毛仲龙、四子毛云龙。
毛文龙九岁时,毛伟病故,其母时年二十六岁,携子依弟沈光祚居住。沈光祚是杭州名宦,万历乙末科进士,历仕开封府推官、山东布政使、顺天府尹等职,后毛文龙从军,曾得这位母舅提携、推荐。毛文龙幼时,受母家之影响,亦曾接受传统的儒家正统教育“幼从学,习经生业”,但对四书五经始终不感兴趣,而喜读兵法书“耻学举子业,好孙吴兵法”,因此在重文轻武的明末,很难取得像样的功名,也因此一直未娶,直到三十多岁成为军官后,始归家完婚,娶一山西士族女子张氏为妻。张氏不能生育,后又在辽阳纳一妾文氏,生子毛承斗。辽阳被后金攻占后,文氏死于战乱,毛承斗被人救出,送往杭州,张氏抚之如己出。
毛文龙过继给辽东鞍山的伯父毛得春为嗣子,遂只身北上,先顺道入京拜访了母舅沈光祚,被其荐于宁远伯李成梁帐下,开始了在辽东的军事生涯。当时,努尔哈赤不断兼并女真各部落,辽东形势日渐紧张,毛文龙对山川形势和敌情都加意考察,参加了辽东的武举考试,列名第六,被任命为安山百户,不久又升千总、叆阳守备。
后来,以都司之职率兵援助朝鲜,逗留在辽东一带,辽东失陷后,从海路逃回,乘守备空虚杀死后金镇江的守将,向巡抚王化贞做了报告,没有告诉经略熊廷弼,由此两人开始有了怨恨。袁可立接任登莱巡抚后,加升毛文龙为总兵官,逐渐加升到左都督,挂起将军印,赐尚方宝剑,像内地一样在皮岛上设立军镇。皮岛又叫东江,在登、莱沿岸的大海中,全长八十里,不生长草木,远离海岸,靠近北岸,北岸与后金界只相隔八十里的海面,他的东北海就属于朝鲜了。
纵观明代巡抚节镇登莱,袁可立是唯一从大局出发长时间有效支持毛文龙的登莱巡抚,是前后几任登莱巡抚中对毛文龙支持力度最大的一任。甚至在地震时还在向朝廷上疏请求“预筹毛帅之接济”。杨嗣昌刚上任就替袁可立向皇帝请饷道:“抚臣袁可立受命方新,请发帑金二十万安兵散民,似非得已,惟在圣明裁定,赐予若干。”袁可立上任不到十个月,毛文龙就被加秩进阶直赐尚方剑。
袁可立御文龙多得牵制之功,毛文龙的主要战绩和荣誉都是在这一时期取得的,袁可立令沈有容大兵出海,“嘱以相机进止以固榆关,以联毛帅。”袁可立设计策反后金女婿刘爱塔,令毛文龙、沈有容联兵策应,夜袭金州,收复旅顺,连克金、复、盖三卫及红嘴、望海、永宁等多堡要地,收复辽南海岛疆土千余里,后金“四卫已空其三,沿海四百余里之地奴尽弃之而不敢据,所余者酉虏千人而已。”使登莱、旅顺、皮岛、石城、宽叆等地连为一条弧线,对后金形成了一道大大向前延伸的屏障和包围圈,是明清战争史上仅有的敢于主动出击叫战开疆复土的战略进攻阶段。
毛文龙在袁可立的扶持下不断被加秩晋阶,开始恃功自傲,而其时朝官对毛文龙的质疑声浪日高。皇帝嘉奖道:“巡抚佥都御史袁可立厥治行劳哉,赐汝朱提文蟒。汝嘉而毛帅骄愎不协,蛊于兵,满蒲、昌城袭报用敢献功。”“乃满浦、昌城之捷,谓兵不满千,未交一战,不遗一矢,而使(虏)自相践踏,其被炮死者二万有余,马之走死者三万有余,止余真夷二万。公(袁可立)心颇疑之,私谓敷实而后报,不失于慎。”于是,移檄东江,核其虚实,而毛帅嫉公如仇,嗾言官寻端中之,奉旨核查他的战报和军饷,由此为毛帅所忌恨。
这时,忽然就有一个阉党宋祯汉,苟合自己的几个同年东林人士宋师襄、方有度、庞尚廉等组成的利益集团利用和做大了毛文龙和袁可立的矛盾,轮番恶意攻击袁可立,以至于天启帝看不过去,公开打抱不平切责道:“大臣去留悉听上裁,言官论人当存大体,不必连章抟击。”朝中党派相攻者无虚日,袁可立不参与党争公正立朝,他没有意气用事,而是“力柔其(毛文龙)骨”,劝毛“臣子勿欺”,“公(袁可立)故奇其(毛文龙)胆智。”他认为毛文龙的存在事关明金战争大局,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替代的,最后是自己选择了功成身退,连上七疏辞官。
袁可立在很大的压力下核查毛文龙“满浦、昌城之捷”的战报使二人产生矛盾并被人发酵导致袁可立下台,对毛文龙、袁可立和大明三方都是一个全输无一赢的结局,甚至可以说自此成为辽战总局由盛转衰的一个转折点也不为过。所以即使是总体肯定毛文龙战绩的董其昌在谈到袁可立离任登莱这个事情上对毛文龙也有微词,至少毛在策略和结果上都是全盘皆输的。
袁可立一直为东江毛帅鼓与呼,募兵筹饷,殚精竭虑,直到袁可立下台八个月后还在朝中为毛文龙摇旗呐喊请功请饷,他说道:“奴酋逆天顺犯,于今七载,赖毛帅倡义屡获奇捷,大张挞伐之气,据所报功级解验前后大小三十余战,斩首共一千九十七级,数逾上捷者共五次,总获器械、弓箭等件共五万。当我圣主宵旰之时,人心危惧之日,海外有此奇功,其应陛应赏应恤之官兵相应敕部,行巡按御史覆勘,再为议序以侯俞旨施行。”
袁可立核查毛文龙是迫于朝官的压力而为,是当时的文官统御武将体制和东江军镇兵饷长期不足的一个瓶颈缩影,并没有影响到袁可立对毛文龙支持的初衷和辽海大反攻既定战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袁可立支持毛文龙,说到底是因为毛文龙能打仗,这正是一个战略家的眼光和独到之处,而非站在远处隔岸观火指手画脚之辈所能相比。袁可立去,毛文龙无人能御,且再想通过袁可立这个大神级人物合法讨要粮饷以难似上青天,导致了后来一系列悲剧事件的发生,这可能也是毛文龙和当时的明廷所始料未及的。
袁可立离任仅仅半年,缺乏有效调度和策应的大将张盘战死,接着努尔哈赤大举迁都沈阳,又半年孙督师发生柳河之败,明清军事对峙形势因袁可立的离任而急转直下,前后对比,天壤有别。朝中有识之士对袁可立离任前后辽南战略态势的急转直下对毛文龙提出了质疑,自袁可立下台后,明朝并不缺文臣一员,缺的只是袁可立那样的节镇良臣。
到了这个时候,袁崇焕就以阅兵为名,乘船到达双岛,毛文龙前来会面。袁崇焕同他设宴饮酒、行乐,每每到半夜才罢,毛文龙没有觉察袁崇焕的意思,袁崇焕同他商量更改营制,设立监司,毛文龙很不高兴。袁崇焕用离职返乡劝说他,毛文龙回答说:“以前有这个意思,但现在只有我了解东部战事,等东部战争完毕,朝鲜衰弱,可以一举而占有。”袁崇焕更加不高兴,就邀请毛文龙来观看将士们射箭,先在山上设了帷帐,命令参将谢尚政等安排身穿铠甲的士兵埋伏在帐外。毛文龙来后,他手下的士兵不能进帐里来,袁崇焕说:“我明天出发,海外的事情全寄托在您身上了,请受我一拜。”互相拜见之后,一起登上山来。袁崇焕问起他随从军官的姓名,多是姓毛的,毛文龙说:“这些人都是我的孙子。”袁崇焕笑了,说道:“你们在海外劳苦多日,每月禄米也只有那么一斛,说起来痛心呢,也请受我一拜,大家都为国家尽力。”这些人都叩头道谢。
袁崇焕就此诘问毛文龙几桩违令的事情,毛文龙做了对抗性的辩解,袁崇焕高声喝斥他,让人扒下他的帽子和袍带,把他捆了起来,毛文龙仍很倔强。袁崇焕说:“你有十二条该斩头的大罪,知道吗?按我朝祖宗定下来的制度,大将领兵在外,必须接受文官的监视。你在这边一人专制,军马钱粮都不接受核查,一该杀;大臣的罪没有比欺骗君主更大的,你送上奏章全都蒙骗,杀害投降的士兵和难民,假冒战功,二该杀;大臣没有自己的将领,有则必杀。你上书说在登州驻兵取南京易如反掌,大逆不道,三该杀;每年饷银几十万,不发给士兵,每月只散发三斗半米,侵占军粮,四该杀;擅自在皮岛开设马市,私自和外国人来往,五该杀;部将几千人都冒称是你的同姓,副将以下都随意发给布帛上千匹,走卒、轿夫都穿着品官官服和袍带,六该杀;从宁远返回途中,劫掠商船,自己做了盗贼,七该杀;强娶民间女子,不知法纪,部下效仿,使得百姓不安于家,八该杀;驱使难民远远去帮你盗窃人参,不听从的就被饿死,岛上白骨累累,九该杀;用车送金子到京师,拜魏忠贤为父,并在岛上雕塑他加冕冠的肖像,十该杀;铁山一战败北,丧师不计其数,却掩败为功,十一该杀;设镇八年,不能收复一寸土地,坐地观望,姑息养敌,十二该杀。”宣布完后,毛文龙丧魂失魄,说不出话来,只是叩头请免他一死。
袁崇焕召他的部将来说:“毛文龙这样的罪状,该不该杀他?”大家都怕得唯唯诺诺,谁敢反对?中间有称道毛文龙数年劳苦的,袁崇焕训斥说:“毛文龙本是一个平民百姓罢了,官做得最高,全家都得以荫封,足够报他的辛劳了,他怎么就这样悖乱违逆呢!”接着就磕头请求皇帝的旨意说:“我今天杀毛文龙以整顿军纪,将领中间有和毛文龙一样的,都要杀了他们。我不能成功的话,请皇上也像杀毛文龙一样杀了我。”于是,取下尚方宝剑在帐前把毛文龙的头砍了下来,出来告诉他的将士们说:“只杀毛文龙一个人,其他人都没有罪。”
这时候,毛文龙麾下凶猛强悍的官兵有数万人,都怕袁崇焕的威风,没有一个敢乱动的,袁崇焕命人用棺材埋了毛文龙。第二天,用肉酒等祭品祭奠他说:“昨天杀你,是朝廷的法律;今天我祭奠你,是出于同僚、友人的感情。”并为他落下了泪。接着分拨毛文龙的士兵二万八千人为四协,任用毛文龙的儿子承祚、副将陈继盛、参将徐敷奏、游击刘光祚为首领。收回毛文龙的敕印、尚方宝剑,令继盛代他掌管,又犒劳军士,传檄安抚各岛人民,全部废除了毛文龙的苛政。
回到镇上以后,把毛文龙一事上书报告皇帝,末尾说:“毛文龙作为大将,不是我可以擅自诛杀的,所以我谨席橐待罪。”当时,崇祯帝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但想到毛文龙既已死去,当时又靠着袁崇焕,所以就以赞扬的态度下诏书褒奖他。不久,又传旨公开毛文龙的罪行,用以稳定袁崇焕的心,毛文龙埋伏在京城的爪牙,也命令法司加以搜捕。袁崇焕又上书说:“毛文龙一介匹夫,不守法竟至于这种程度,是因为海外便于作乱。他的部队连老带幼一起算有四万七千人,假称十万,并且中间有很多百姓,兵还不到两万,擅自设将领千人。现在不便于再设总帅,就以继盛代行其事,这样算来是方便的。”崇祯回答可以。
第七十章 抗清名将——袁崇焕
袁崇焕,字元素,号自如,广东广州府东莞县人,明末抗清名将,爱国将领。初授福建邵武知县,后官至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多次击败后金军的进犯,在抗击清军的战争中先后取得宁远大捷、宁锦大捷,但因为不得魏忠贤欢心辞官回乡。朱由检即位后袁崇焕得以重新启用,击退皇太极,解京师之围后,魏忠贤余党以“擅杀毛文龙”,“与清廷议和”“市米资敌”等罪名弹劾袁崇焕,皇太极又趁机实施反间计。袁崇焕被朱由检认为与后金有密约而遭凌迟处死,家人被流徙三千里,并抄没家产,实则家无余财。
袁崇焕,35岁时考中进士,被任命为福建邵武知县。在任时喜欢与人谈论兵法,遇见退伍的老兵时,袁崇焕与其讨论边塞上的事情,所以对边塞的状况比较了解,自认为有镇守边关的才能。往京城觐见明熹宗朱由校,御史侯恂破格提拔袁崇焕在兵部任职。
不久,广宁被后金军攻陷,于是朝廷商议,应该派人镇守山海关,袁崇焕得知后,随即一个人往关外查阅地形。回朝之后,袁崇焕上言称:“只要能给我足够的兵马钱粮,我一个人就可以镇守山海关。”朝中大臣也夸赞袁崇焕的才能,于是又破格拔袁崇焕为兵备佥事,督关外军,拨给帑金二十万,并让其招兵买马。
时关外地都被哈剌慎诸部所据,所以袁崇焕到任后,驻守于关内,没多久,哈剌慎诸部归顺,经略王在晋令袁崇焕移军驻扎中前所,督参将周守廉、游击将军左辅的军队,管理前屯卫所的事务。之后王在晋又命袁崇焕前往前屯安置辽东的失业人群,袁崇焕当即于夜间出发,冒着被虎豹袭击的危险穿梭于荆棘之间,四更天入城后,将士们都夸赞袁崇焕有胆量。王在晋非常倚重袁崇焕,上言提拔袁崇焕为宁前兵备佥事,但是袁崇焕觉得王在晋没有长远战略目标,所以并不是事事都遵从王在晋。王在晋在八里铺修筑城墙,袁崇焕认为此举不是很好御敌策略,但他争辩不过,于是奏书给首辅叶向高。
十三山困有难民十余万,大学士孙承宗巡行边塞时,袁崇焕向孙承宗请示道:“在宁远驻扎五千兵力,以壮十三山的声势,然后派遣将领带兵去救援十三山。宁远距离十三山只有两百里,可以轻易占据锦州,如果不行再退守宁远,怎么能放弃十万难民?”孙承宗于是与总督王象乾商议,王象乾认为驻扎关上的军队刚刚打了败仗,士气沮丧,不如调动插部护关的军队三千人前往宁远,孙承宗同意后一方面调兵前往宁远,一方面让王在晋去救难民,但王在晋却救援失败,十万难民只救回六千人。孙承宗对此非常生气,驳斥王在晋修筑重墙的建议,于是召集众文武将官商量重点防守的地方。阎鸣泰主张驻守觉华,袁崇焕主张驻守宁远,而王在晋、张应吾、邢慎言等人都持反对意见,但孙承宗采用袁崇焕的主张。孙承宗自镇关门,更加倚重袁崇焕,袁崇焕也不负所望,安抚军民,整备边防,功劳显著。
孙承宗决定镇守宁远,佥事万有孚、刘诏极力劝阻,但孙承宗执意前往,并命满桂与袁崇焕一起前往。袁崇焕到任后,发现祖大寿奉孙承宗命修筑的城墙不合规格,于是袁崇焕制定规格重新修筑,并命祖大寿与参将高见、贺谦督工。宁远城的修筑竣工,在满桂与袁崇焕的努力下,宁远被倚为关外重镇,将士们乐于为其效命,商旅百姓以及流民将宁远视为乐土。袁崇焕偕同大将马世龙、王世钦率水陆马步军一万二千巡视广宁,拜谒北镇祠,经过十三山,抵达右屯,就由水路在三岔河乘船而回。以袁崇焕防守的功劳,先后晋升为兵备副使、右参政。
孙承宗与袁崇焕定下计策,派遣将领占据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及大、小凌河等地,并修缮城防长期驻守,宁远因此成为内地,开疆复土两百里。孙承宗遭到罢免,高第接替其职,高第认为关外一定会守不住,命令军队全部撤出锦州及右屯等地,督屯通判金启倧上书给袁崇焕说:“锦州、右屯、大凌三城都是前锋要地,如果撤兵,已经安居的百姓将再次被迁徙,收回的疆土再次沦陷,关内外经得住几次退守?”袁崇焕也向高第极力争辩:“兵法上说,有进无退,收回的疆土怎么能轻易放弃?锦州、右屯动摇,宁远便会难保,进而使关门失去了保障。这些地方只需要派遣良将守卫,就不需要太多的顾虑。”但高第执意要撤离,并且想要撤掉宁远的军队,但袁崇焕表示宁愿死在宁远,也不愿撤离,高第无法强迫袁崇焕,于是将锦州等地军民尽数撤离,丢弃米粟十余万,在迁徙路上死亡的人非常多,哭声震野,军民怨声载道,袁崇焕于是请求回家为父守丧,但遭到拒绝,袁崇焕升为按察使。
努尔哈赤得知孙承宗被罢免,于是率领大军西渡辽河,后金军抵达宁远,经略高第和总兵杨麟拥重兵于山海关,不去救援宁远。袁崇焕得知后,随即写下血书,与大将满桂,副将左辅、朱梅,参将祖大寿,守备何可纲等将士盟誓,以死守城。袁崇焕一面坚壁清野,一面让同知程维楧盘查奸细,通判金启倧守护粮草,并传檄给前屯守将赵率教、山海守将杨麒,如果有将士逃到这里,可将其全部斩杀。
努尔哈赤将抓到的明朝百姓放回宁远,并让其劝袁崇焕投降,但遭到袁崇焕的拒绝,于是努尔哈赤举大军进攻宁远城,并让士兵举着盾牌攻凿城墙。而袁崇焕让罗立等人指挥西洋巨炮,炮轰后金军,后金军在巨炮的攻击下溃不成军,连续攻城两天,损失惨重,努尔哈赤于是下令退军。但名将金启倧却因为点火炮时引起自燃而死,宁远保卫战胜利后,明廷举朝欢喜,升袁崇焕为右佥都御史。
但另一方面,后金军大肆攻略觉华岛,杀死参将金冠及军民数万人,而袁崇焕刚刚竭尽全力保全了宁远,无力救援觉华。宁远大捷后,经略高第及杨麟因为不发援军被罢官,明廷以王之臣和赵率教将其替代。
明廷重新设立辽东巡抚,并以袁崇焕担任,魏忠贤派其党羽刘应坤、纪用一同前来镇守,袁崇焕上疏请求将其调离,但遭到拒绝,明廷又加袁崇焕为兵部右侍郎,子孙世荫锦衣千户。但不久之后,袁崇焕解了宁远之围,逐渐骄横起来,与大将满桂闹不和,于是袁崇焕上疏请求将满桂调往别处,明廷于是召满桂回朝。经略王之臣奏书请求留住满桂,袁崇焕又因此与王之臣闹不和,明廷担心这两个人闹矛盾会影响大事,于是将两人分开,王之臣督关内,袁崇焕守关外。
努尔哈赤病死,袁崇焕派遣使者前往吊唁,以刺探虚实,皇太极遣使回报,袁崇焕想要和后金议和,于是自写书一封再次派遣使者前往。袁崇焕领刘应坤、纪用、赵率教等将巡视锦州、大小凌河等地,想要大兴屯田,恢复高第放弃的疆土,魏忠贤、刘应坤等人的子孙因此可以享受世代荫袭锦衣千户,袁崇焕从原来的锦衣千户进升为指挥佥事。他于是上书:“辽东的败坏,虽然是人心不稳固,也因为失去了有形的险要,没有东西可用来坚固人心。部队不利于野战,只有依凭坚固的城墙和使用大炮一种方法。如今山海关的四座城池已经修复一新,应当再修松山诸城,轮值的军队四万人,缺一不可。”皇上回书给袁崇焕答应了他的请求。
皇太极同意了袁崇焕的请和,举兵渡鸭绿江征讨朝鲜,明廷觉得袁崇焕与王之臣不能相互协作,于是将王之臣召回,不再设立经略一职,关内外尽属袁崇焕管理。袁崇焕于是趁皇太极举兵朝鲜之际,派人修缮锦州、中左、大凌三城。而朝鲜和毛文龙同时向明廷告急,明廷命袁崇焕前往救援。袁崇焕派遣水军增援毛文龙,又派左辅、赵率教、朱梅等人率领九千兵力逼近三岔河。赵率教在锦州督护城防建造工程,明廷派尤世禄前来接替赵率教,又以左辅为前锋总兵官,驻扎大凌河。
皇太极从朝鲜退兵后,率兵直抵锦州,将其包围,赵率教与纪用一方面闭城坚守,一方面派遣使者议和,想以此拖延时间等待援军,使者跑了三个来回仍旧没有决定,而后金军的攻势越来越猛。袁崇焕以宁远的兵力不能轻易调动,于是让尤世禄、祖大寿率领精锐骑兵四千绕到大军后面决战,另派遣水军从东面进行牵制,并请求蓟镇等地发兵东护关门。明廷命山海关的满桂移驻前屯,三屯孙祖寿移往山海关,宣府黑云龙移往一片石,蓟辽总督阎鸣泰移到关城,又调动昌平、天津、保定的部队奔赴上关;传檄山西、河南、山东等地的守将整备好兵马听候调遣。
尤世禄刚要整备出发,后金军又分兵来攻宁远,袁崇焕与刘应坤、毕自肃率将士登上城楼防守,在濠沟内排列阵营,用炮远距离轰击。而满桂、尤世禄、祖大寿在城外与后金军搏战,死伤比较多,满桂也中箭负伤。后金军从宁远撤退后增加锦州的攻势,但仍旧无法攻克,而且伤亡惨重,后金军撤兵,史称“宁锦大捷”,而后金军撤兵时顺道毁坏大小凌河二城。
宁锦之战后,满桂、赵率教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赏赐,但袁崇焕却因为魏忠贤让他的党羽弹劾袁崇焕不救援锦州,论功行赏时,只给袁崇焕增加一级官阶。尚书霍维华为此感到不平,上疏乞求辞去荫袭子孙的赏赐,但魏忠贤不许,袁崇焕辞官回乡,明廷以王之臣接替袁崇焕为督师兼任辽东巡抚,驻扎宁远。
明熹宗驾崩,明思宗朱由检即位,设计将魏忠贤除去,并把之前冒领军功的人削职。在朝中大臣的建议下,袁崇焕得以重新被启用,被任命为兵部尚书兼任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袁崇焕返回京城,上疏陈述兵事,朱由检于平台召见袁崇焕,袁崇焕声称自己可以五年复辽,朱由检对此大加赞赏。给事中许誉卿问袁崇焕复辽的策略,袁崇焕却说是用这种话安慰皇上。许誉卿说:“皇上英明,怎麽可以随便应对。他日按照期限追求成效,你该怎麽办?”袁崇焕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于是上奏说:“五年复辽的计划不容易完成,陛下既然委托给臣,臣怎麽敢推辞这艰难的任务。但是五年内,户部转运军饷,工部供应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必须朝廷内外事事配合,才能有所成功。”朱由检于是让四部的臣按照袁崇焕的话办。
袁崇焕害怕自己去往边关以后,朝廷中难免有人会再次诽谤自己,于是将此事告诉朱由检,朱由检在大学士刘鸿训等人的建议下,收回王之臣、满桂的尚方宝剑,将其赐给袁崇焕。鉴于此前熊廷弼、孙承宗都因为受到排挤陷害,使自己的意愿难以舒展,袁崇焕于是又上书说:“恢复辽地的计策,不外乎臣往年所提出的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防守是正规的策略,攻战是变通的策略,和议是辅助策略的说法。执法在循序渐进而不在突变猛进,在追求实效而不在贪图虚名。这是臣与诸边防官员所能做到的。至于选择用人的人,与被人用的人,都是皇上掌握其中的关键。怎麽才能用人而不三心二意,相信而不怀疑?因为驾驭边防大臣与朝廷大臣不同,军中可惊可疑的事特别多,只应当谈论成败的大局,不必摘取一言一行的细小过失。事情的责任既然重大,招致怨恨实在多。各种有利於边疆的事情,都是不利於自身的。况且谋取敌人急,敌人亦从而离间,因此作边疆的大臣很难。陛下爱护臣了解臣,臣何必过於疑虑惧怕,但心中有所危惧,不敢不告诉。”朱由检发优诏答覆袁崇焕,并赏赐蟒袍玉带、银币,但袁崇焕上疏推不接受辞蟒袍玉带。
驻守宁远的来自于川、湖等地的士兵因为军饷的事而哗变,袁崇焕用计将其平定,而后袁崇焕请求将宁远、锦州合为一镇,让祖大寿镇守锦州,何可刚替代朱梅驻宁远,赵率教守关门,袁崇焕自驻宁远,同时上书给朱由检极力称赞祖大寿等三人的才能,并说自己五年复辽的计划全靠这三人来实现,如果五年后没有实现,他将亲手将这三人斩杀,自己到司法部门领罪服死,朱由检加封袁崇焕为太子太保,并赐给蟒衣银币,
袁崇焕以东江毛文龙虽然能牵制后金军,但毛文龙耗费的钱粮实在太大,袁崇焕上书请求让朝廷派人来管理毛文龙部的军饷,毛文龙不喜欢有文官监制着自己,于是上书争辩。而后毛文龙前来拜谒袁崇焕,袁崇焕以上宾之礼接待毛文龙,毛文龙也不谦让,袁崇焕于是决定杀掉毛文龙。袁崇焕以阅兵为由去见毛文龙,毛文龙设宴与袁崇焕喝酒,俩人常常喝到半夜,毛文龙没有觉察到袁崇焕的来意。袁崇焕提议更改军营制度,设置监察官员,毛文龙对此建议感到不高兴,袁崇焕用回乡来打动他,毛文龙说:“我向来有这个意思,但只有我知晓辽东的事务,辽东的事情解决后,朝鲜衰弱,可以袭击占有。”袁崇焕对毛文龙的回答感到不高兴。
而后袁崇焕邀请毛文龙观看将士射箭,预先在山上设置好帐篷,令参将谢尚政等率兵埋伏在帐外。毛文龙到了之后,他的部下没能入内。袁崇焕说:“我早晨就走,你担当海外的重托,请受我一拜。”毛文龙回拜之后俩人开始登山。路上袁崇焕问随从官员的姓名,大多都是姓毛的。毛文龙说:“这些都是我的孙子。”袁崇焕笑着说:“你们在海外长久劳累,每月禄米只有一斛,说来痛心,也受我一拜,请为国家尽力。”众人都叩头道谢。
袁崇焕接着说几件毛文龙违法做的事,毛文龙与其争辩,袁崇焕厉声斥责毛文龙,下令将毛文龙的冠服去除并捆绑起来,毛文龙表示不服,袁崇焕于是列数毛文龙的十二条罪状,拿出尚方宝剑,将毛文龙斩杀。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之后,害怕他的部下叛变,于是增加他们的饷银,但是岛上的人没有主帅,人心背离,难以使用,而后会导致叛离。袁崇焕上书给明廷:“东江镇是牵制敌人所必须依托的。现确定两协的编制,马军十营,步军五营,每年饷银四十二万,米十三万六千。”皇帝朱由检对兵员减少军饷却增加的事情感到疑虑,但是一看是袁崇焕奏请的,也就答应了他。
后金主皇太极举兵数十万分别进入龙井关、大安口,袁崇焕听闻后率领祖大寿、何可刚入关守卫,所经过的蓟州、抚宁、永平、迁安、丰润、玉田各城,都分兵留守。皇帝朱由检得知后非常高兴,下令嘉奖袁崇焕的部下,并让袁崇焕统领指挥各地援军。
但不久之后,遵化、三屯营都被后金军攻破,赵率教也在遵化战役中中流矢阵亡,巡抚王元雅、总兵朱国彦自尽而死。后金军越过蓟州往西,直逼京城,袁崇焕忙率兵护卫京师。朱由检召见袁崇焕,赏赐御用酒菜及貂裘慰劳袁崇焕,袁崇焕以兵马长途奔波,疲惫不已,请求入城休整,但遭到拒绝。于是袁崇焕驻军城外,与后金军鏖战,互有胜负。袁崇焕令戴承恩在广渠门列阵,祖大寿于南面列阵,王承胤在西北列阵,袁崇焕在西面列阵以备战,中午时刻,后金骑兵从东南面进攻,祖大寿率兵奋力接战,而王承胤却拔阵向南避战。后金军力战祖大寿不下,于是撤退,明将刘应国、罗景荣等人率兵进行追击,杀伤后金军千余人,而明军死伤也很多。收兵后,朱由检用酒食犒赏军队,袁崇焕又派遣任守忠率领五百人用火炮轰打金营,后金军撤退,京都之围遂解。
后金军退兵后,袁崇焕却被治罪,当初后金军进入的关口是属于蓟辽总理刘策所管辖,而袁崇焕得知后金军入关,直逼京城,于是千里迢迢赶来救援,自认为有功无罪,但是朝中大臣却有很多人认为是袁崇焕放清兵入关,于是纷纷诽谤袁崇焕与后金军有勾结,朱由检对此也很怀疑。此时后金军也设计离间,说袁崇焕与后金军有秘密约定,朱由检将袁崇焕下狱。
魏忠贤遗党王永光、高捷、袁弘勋、史褷等人想趁机给魏忠贤报仇,以擅自与后金军议和、擅杀毛文龙两条罪名定袁崇焕死罪,并意图一并杀死钱龙锡。袁崇焕被凌迟处死,家人被流徙三千里,并抄没家产,实则家无余财。
第七十一章 督师蓟辽——孙承宗
孙承宗,字稚绳,号恺阳,北直隶保定高阳人,祖籍河南汤阴,明末爱国将领。曾为明熹宗朱由校的老师,而后替代王在晋为蓟辽督师,修筑宁锦二百里防线,统领军队十一万,功勋卓著,遭到魏忠贤的妒忌,辞官回乡。皇太极包围京都时,朱由检急召孙承宗,运筹帷幄,击退后金。又遭到朝中大臣弹劾,孙承宗再次辞官回乡,在家高阳县住七年,累官至兵部尚书、太傅等。清军大举进攻,孙承宗领家人守卫高阳,城破被擒,自缢而死,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都战死,获南明追赠太师,谥号“文忠”。
孙承宗,相貌奇伟,胡须张开像戟一样,声音浑厚,曾先后在大理寺右丞姜壁和兵备道房守士等朝廷官员的家中,做家庭教师。后来,因房守士升任大同巡抚,孙承宗随行。大同是当时明朝的边城重镇,承宗边境教书时,对军事有着浓厚兴趣,喜欢和边关老兵和低级军官交谈,询问一些关于边关防务的问题,慢慢的对边关的军务有所了解。
张差手执木棍,闯进太子住的慈庆宫,打伤守门太监,被抓住后自称是受郑贵妃指使,是为梃击案,朝中大臣怀疑是郑贵妃想谋害太子,但明神宗与太子都不愿深究,以疯癫奸徒罪将张差处死。大学士吴道南询问孙承宗这事该怎么处理,孙承宗说:“这件事关系到东宫,不能放任不理,但是又涉及到后宫,不能追查的太彻底。庞保、刘成以下的小人物要追查到底,庞保、刘成上面的人物牵扯太多,应当适可而止。”吴道南于是按孙承宗所说的去做,将此事平息了下来。孙承宗主持应天乡试,因为试题上写了孙承宗的语录,而遭到党人的忌恨,党人试图利用官员每三年一次的考核将孙承宗逐出京师,学士刘一燝力保孙承宗,孙承宗得以豁免。
明熹宗朱由校即位,孙承宗以左庶子充当日讲官,官升少詹事。后金进攻辽东,沈阳、辽阳先后被攻陷,辽东经略袁应泰自杀,御史方震孺奏请熹宗朱由校,以孙承宗代替崔景荣为兵部尚书,朝中大臣也认为孙承宗知晓兵事,推举孙承宗为兵部添设侍郎,主持辽东防务,但明熹宗不想让孙承宗离开讲席,二次上疏都不被同意,提拔为礼部右侍郎,协助管理詹事府。
后金进逼广宁卫,王化贞弃城逃跑,熊廷弼跟他一起进入关内,兵部尚书张鹤鸣害怕获罪,外出巡视边防。熹宗对东边的战局也很着急,一些人再次推荐讲官孙承宗主持军政,熹宗下令会推,在右中允周延儒力主之下,明熹宗任命孙承宗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过了几天,命令他以阁臣身份掌管兵部事务,孙承宗上疏请求重视武将,并奏上安抚西部、救济辽阳的难民、检查京师部队、增设永平大帅、修筑蓟镇的道路、开辟京东地区的屯田等对策。熹宗高兴地采纳了。这时边防多次告急,内阁大臣只希望暂时相安无事,而议论却一天比一天纷扰起来。孙承宗于是参劾熊廷弼、给事中明时举、御史李达、辽东巡抚方震孺、登莱监军梁之垣、蓟州兵备邵可立等人,诸人皆受处分,而那些仇视他、怨恨孙承宗的人也很多。
熊廷弼被罢免后,朝廷以王在晋为辽东经略,王在晋上任后打算袭取广宁,但总督王象乾认为就算能攻取广宁,但也不容易守住,还不如重守山海关防卫京都。于是,王在晋在山海关外八里铺修筑重关,留四万人马去守。山海关监军袁崇焕认为王在晋此举不是好的策略,与王在晋争辩无果后,上书首辅叶向高。叶向高却认为不能凭主观猜测,孙承宗请求亲自前往辽东决断,熹宗非常高兴,加封孙承宗为太子太保,并赏赐蟒袍、玉带、银币等。
孙承宗到达山海关后,巡行边塞,袁崇焕向孙承宗请示道:“在宁远驻扎五千兵力,以壮十三山的声势,然后派遣将领带兵去救援十三山。宁远距离十三山只有两百里,可以轻易占据锦州,如果不行再退守宁远,怎么能放弃十万难民?”孙承宗与总督王象乾商议,王象乾认为驻扎关上的军队刚刚打了败仗,士气沮丧,不如调动插部护关的军队三千人前往宁远,孙承宗同意后一方面调兵前往宁远,一方面去救难民,救援失败,十万难民只救回六千人。
孙承宗对此询问王在晋:“新城修筑好以后,是不是要将旧城的兵马移四万人来驻守?”王在晋说:“应该另外设立一支四万人的军队。”孙承宗说:“这样一来,八里铺就有八万兵了,可是一片石西北不派兵驻守吗?在八里铺内修筑重关,新城后面就是旧城,旧城前面埋的地雷是用来对付敌人的,还是用来对付自己新兵的?新城可以守的话,还用得着旧城吗?新城要是不能守,四万守兵倒戈,你是打算开关放敌人进来,还是闭关投降敌人?”王在晋说:“关外有三道关可以进入。”
孙承宗说:“如果这样的话,敌人兵临城下,士兵像先前那样逃跑,哪里还用得上重关?”王在晋说:“准备在山上建三座营寨,防止士兵溃逃。”孙承宗说:“士兵没有溃败就修筑营寨等待他们,你这是在教士兵逃跑吗?况且逃跑的士兵可以进来,敌人也可以尾随他们进来。你现在不为恢复做打算,却在这闭关自守,把关外防线全部撤离,还天天在朝廷争斗,京都以东还有安宁之日吗?”王在晋无话可说。孙承宗召集诸将商议关外防守的问题,袁崇焕主张守宁远,阎鸣泰主张守觉华岛,王在晋主张守中前所。孙承宗采用袁崇焕的建议,并亲自镇守关门,而后明熹宗在孙承宗的建议下,罢免了王在晋的辽东经略之职。
孙承宗自请为督师,还让蓟、辽等原来的将领监管各处,见机行事时不必受到其他人的限制。孙承宗用阎鸣泰为辽东巡抚,又用鹿善继、王则古为赞画,并请求从国库带走八十万钱。熹宗同意,命他以原官督理关城及蓟、辽、天津、登、莱各处事务,亲自将孙承宗送出宫门,并赐给孙承宗尚方宝剑、坐蟒等,内阁大臣将孙承宗直送到崇文门外。
孙承宗上任后,让江应诏制定军事编制,让袁崇焕建造营房,李秉诚训练火器装备,鹿善继、王则古处理军需物资,沈棨、杜应芳维修甲仗,孙元化修筑炮台,宋献、程仑购买军马,万有孚采伐树木,祖大寿辅助金冠守觉华岛,陈谏助赵率教守前屯,鲁之甲拯救难民,杨应乾招募辽人编制成军队。
孙承宗发现先前关上的士兵没有纪律,而且有大量的不符合条件的人冒领军饷,于是阅兵后,将河南、真定等地不符合条件的士兵全部遣回。将鲁之甲所拯救出的难民征召七千人出来去驻守前屯,杨应乾招募的辽人军队去镇守宁远,请求朝鲜声援辽东,又犒赏东江镇的毛文龙,让他四面防卫。并传令给沈有容进据广鹿岛。而后江应诏被弹劾,孙承宗请求让马世龙代替,并让尤世禄、王世钦为南北帅,听马世龙调遣,熹宗听从孙承宗的建议,并赐给马世龙尚方宝剑。
登莱巡抚袁可立与孙承宗同为殿试同考官,孙承宗将辽海防务委之于袁可立,十分倚重,他说道:“读后先大疏,皎皎揭日月,行中天而底里洞彻,殊令人可味,可展布四体,仰酬国恩”。朝廷有人重山海轻沿海,甚至有人请求裁撤登莱巡抚,但孙承宗认为“恢辽全着,必资于海。”请求“皇上敕该部分部两镇汛地,酌给登镇(沈有容)兵丁,敕登莱抚臣(袁可立)用心料理,仍令节制两镇,凡一应兵马钱粮、徵收调遣、防剿功罪尽归经理。”
熹宗经常派东厂的人到关门,然后将边关的事情上报给朝廷,魏忠贤掌权后派遣自己的党羽刘朝、胡良辅、纪用等四十五人带着数万武器装备来到关门,供给边关军队,又用白金十万,蟒、麒麟、狮子、虎、豹等银币赏赐将士,赐给孙承宗蟒服、白金等,表面上是慰劳军队,实际上是窥探军情。孙承宗出关巡视宁远,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上书给熹宗,说不能让宦官监军,但熹宗却回复说这没什么,使者到边关后,孙承宗只用茶水招待。
孙承宗推荐阎鸣泰当辽东巡抚以后,认为他没有实际才能,所以军事上的事很多都不跟他商议,阎鸣泰因此感到不高兴,朝廷议论后,将阎鸣泰罢免,用张凤翼接替,但张凤翼胆小,又主张退守山海关。孙承宗对此感到不高兴,出关巡视宁远,召集众将开会,多数将领都想退守山海关,马世龙建议守中后所,袁崇焕等主张守宁远。孙承宗采用袁崇焕的主张,于是让祖大寿修建防御工事,令袁崇焕、满桂驻守宁远。
孙承宗担心自己的权利受到限制,上书说督师和总督不能同时设立,请求将自己罢免。熹宗于是终止总督的推选,令辽东巡抚移驻宁远,张凤翼觉得这是置自己于死地,与万有孚等诋毁马世龙。没过多久,万有孚被蓟州巡抚岳和声弹劾,张凤翼于是称马世龙和袁崇焕陷害,捏造谎话欺瞒朝廷,试图阻挠出关的计划。给事中解学龙也大力陈说马世龙的罪过,孙承宗非常生气,上书说边关的防守策略,说宁远、觉华不能放弃,并为马世龙辩解,又揭发万有孚与张凤翼等勾结的罪状。
宁远城修复,关外的守备器械也已建造完毕,孙承宗上书请求发军饷二十四万,这样就可以大举进攻了,但兵部和工部却横加阻挠,向熹宗说不能给钱,孙承宗上书催促无果,孙承宗大军因此没有出征。
孙承宗坐镇辽东的四年,与天津巡抚李邦华、登莱巡抚袁可立遥相呼应,“关门息警,中朝宴然,不复以边事为虑矣。”在这样相对安定的大背景下,按照战功来衡量,似乎孙承宗有些碌碌无为。然当时的兵部尚书王永光对孙承宗积极防御的一番作为作过很中肯的评价:“兵家有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两年下来,孙阁老和袁军门一直没有发动大战役的机会,而发动战略总反攻把后金赶出去的机会又不成熟。但反过来说,孙阁老在无形中为朝廷省下了许多军费,确保了山海关安然无恙,使明朝有了更多的机会养精蓄锐,充分显示了天朝的不战之威。”首辅孔贞运评价道:“公久历海上,凡地形险易,军储盈缩,将吏能否,虏情向背皆洞若烛照,故登莱终公(袁可立)之任销锋卧鼓。”这也从另一方面肯定了孙承宗和袁可立积极防御之功。令人惋惜的是,正当孙、袁二公积数年之力准备大有作为组织大反攻之时,阉党已全面掌控局势,逼迫袁可立和孙承宗先后去职。
孙承宗与袁可立是很好的搭档,但从后来柳河之役的失败来看,袁可立的离任对孙承宗的军事行动有很大的影响。从战争结果看,袁可立的实战能力更强,在登莱缺粮少援的弱势状态下,竟然能在数月内组合优势兵力纵横海上,战线绵延上千里,调度两镇兵马多次奇兵突袭,以反间计策反后金女婿刘爱塔,连克金、复、盖三卫及旅顺、红嘴、望海、永宁等多堡要地,使后金数年间蜷缩一隅无以西窥。袁可立的登莱战区竟然成为了明清战争史上唯一主动出击叫战的正面战场,袁可立离任不久,孙承宗也因为柳河之败离职了。
此时,魏忠贤企图揽权,见到孙承宗功劳非常高,想要攀附,派刘应坤向孙承宗表明自己的意思,但孙承宗见到刘应坤之后与他一句话也不说,魏忠贤因此记恨孙承宗。魏忠贤迫害朝中大臣,将杨涟、赵南星、高攀龙等驱逐出京,孙承宗正在巡视蓟州一带,想到上反对奏书皇上未必会亲自阅览,以贺寿为由请求入朝面奏,借机弹劾魏忠贤。魏广微听说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魏忠贤,说孙承宗打算以清君侧为由杀掉魏忠贤,魏忠贤跑到熹宗床前,哭着求情,顾秉谦也说没有圣旨私自离开防守的地方,不合法度。
熹宗连夜召见兵部尚书,派三人骑快马阻止孙承宗,魏忠贤又假传圣旨给九门的宦官,若孙承宗到了齐化门,就将他绑了。孙承宗到达通州后,接到熹宗的旨意,只好返回辽东,魏忠贤又让党羽李蕃、崔呈秀、徐大化上书诋毁孙承宗,孙承宗请求罢官。
给事中郭兴治请求朝中大臣讨论孙承宗的去留问题,很多人都弹劾孙承宗说他冒领军饷,而吏部尚书崔景荣支持孙承宗,熹宗下诏让孙承宗继续督师辽东,却让孙承宗精兵简将,减少军饷。而孙承宗刚刚派遣诸将分别驻守锦州、大小凌河、松山、杏山、石屯等地,扩张二百里,将尤世禄、李秉诚等将罢免,裁剪军队一万七千人,节省开支六十八万。孙承宗利用自己稳扎稳打的策略逐渐向前推进,努尔哈赤慑于孙承宗的威力,竟然舍弃了新都城辽阳,北迁首都于沈阳。
这时,有人怀疑孙承宗的堡垒战术过于劳民伤财,不可久持。兵科给事中李鲁生言:“从古征战未有陈师境上数年不进者,亦未有去敌既远虚设十余万之众坐食自困者,有之则守戍之众而非进取之旅也。战守机宜专决于外,臣何敢遥度。但战则有战法,秣马厉兵,简卒剋乘,刻期举事,即有大费,可期永省。守则有守法,远斥堠,固营垒,高城深池,屯田积谷,以待事会。兵不须众,马不须多,庶堪持久。今以十四万之众,岁费六百万,虽言唯敌是求,其实百事不办,战固未能,守亦羞称,虚糜自弊而不虞其后,臣所为中夜彷徨,当食废著也。枢辅当审时度势,知彼量己。可战则用战法,可守则用守法。”
马世龙误信降人降将刘伯漒,派鲁之甲、李承先袭取耀州,中计身死,损失四百余人,是为柳河之役。魏忠贤党羽趁机弹劾马世龙和孙承宗,孙承宗强烈请求辞官,熹宗同意孙承宗辞官,并给孙承宗加特进光禄大夫,儿子世袭中书舍人,又赏赐蟒服、银币等,并派人保护孙承宗回家,而让兵部尚书高第为辽东经略。没过多久,喻安性也罢官,熹宗于是不再设立巡抚。
高第上任后,将两百里守兵全部撤回,退守山海关,而努尔哈赤得知孙承宗辞职后,率军大举进攻。袁崇焕抗拒高第的命令,不肯撤出宁远城,与满桂、祖大寿等依靠昔日与孙承宗做的军事准备将后金军击退,取得宁远大捷。而高第却试图以宁远被围,关门兵只有五万的理由来弹劾孙承宗,孙承宗告诉户部说:“高第到山海关时领了十一万七千人的军饷,现在只给五万人的军饷就可以了。”于是高第以妄言被治罪,魏忠贤也想陷害孙承宗,但也失败。
孙承宗督师辽东四年,前后修复九座大城,四十五座堡垒,招练兵马十一万,建立十二个车营、五个水营、两个火器营,八个前锋后劲营,制造甲胄、军用器械、弓矢、炮石等打仗用的装备有几百万,开疆扩土四百里,屯田五千顷,年收入十五万。熹宗记孙承宗大功,让他的儿子世袭锦衣卫千户。
朱由校驾崩,其弟明思宗朱由检即位,王在晋得以入朝为兵部尚书。王在晋对孙承宗痛恨不已,坚持说马世龙和茅元仪迷惑中枢,败坏了边关事,又唆使谏官等交口诋毁孙承宗,来阻止他出来做官,极力诋毁孙承宗以及马世龙,阻拦孙承宗的出仕。
后金大举进攻,从大安口直取遵化,快要直逼都城,朝中大臣奏请朱由检应该召来孙承宗。于是,朱由检下诏仍以孙承宗原来的官职兼任兵部尚书去驻守通州,孙承宗入宫后,朱由检在平台召见,问孙承宗的退敌策略,孙承宗说:“我听说袁崇焕驻守蓟州,满桂驻守顺义,侯世禄驻守三河,这是防守的好策略。但又听说尤世威回昌平,侯世禄驻守通州,有些不合时宜。”朱由检问:“你打算守三河是什么意思?”孙承宗说:“守三河可以阻止敌人西奔,遏制敌人南下。”朱由检觉得孙承宗的计策很好,又问:“那又要怎么保卫京都。”孙承宗说:“在危急的时刻,不能让守城人忍受饥饿寒冷,整备好军备,犒劳将士们,巩固人心。”
孙承宗的计策朱由检都觉得很好,对孙承宗说:“你可以不去通州,就在京城总督内外军务,运筹帷幄。”于是,孙承宗让首辅韩爌修筑关防,又亲自到都城各处巡防,第二天半夜,朱由检突然传旨让孙承宗去守通州。孙承宗领二十七名骑兵出东便门,直奔通州,与保定巡抚解经传、御史方大任、总兵杨国栋固守通州。不久之后,后金军绕道直逼京都,孙承宗派遣尤岱率领三千骑兵支援,派遣刘国柱率领二千兵马与尤岱回合,调三千密云兵驻守东直门,五千保定兵驻守广宁门,又派人收复马兰、三屯二城。
袁崇焕因一系列罪行被下狱,将领祖大寿在城外与后金军作战时,被自家军队用炮石砸击,祖大寿进退两难,与副将何可纲率领五千人往东溃走。孙承宗得知后,急忙派遣贾登科带着自己的书信去抚慰祖大寿,又派石柱国抚慰其它将士,祖大寿却不为所动。但孙承宗也认为袁崇焕有罪,但仍然上书朱由检,力保祖大寿,说祖大寿不会真的反叛。孙承宗又派人让祖大寿上奏章说明自己为什么往东溃逃,祖大寿于是向皇帝朱由检上书,朱由检非常高兴,不怪罪祖大寿。而辽东将士大多马世龙部曲,朱由检命孙承宗移镇关门,溃逃的将领听闻孙承宗与马世龙到来,才安心回归。
后金占据遵化、永平、迁安,又分兵攻取抚宁,抚宁是祖可法在守,后金军攻取不下,又转攻山海关,又攻不下,后金军又攻抚宁及昌黎,可还是攻不下。而孙承宗抚慰溃军,祖大寿等重归于麾下,又有马世龙及四方援军,孙承宗又招募大量死士沿海守卫直达京师。
京都戒严后,全国各地来勤王的士兵多达二十万,在蓟门及京畿一带驻扎,马世龙建议孙承宗先收复遵化,但孙承宗认为遵化在北,容易攻取却很难守,不如收复滦州。计划好后,孙承宗令东西各营一起进兵,祖大寿、尤世禄等攻克滦州,王维城等攻克迁安,孙承宗占据永平,谢尚政攻克遵化,后金军溃败而走。皇帝朱由检加封孙承宗为太傅,再赐蟒服、金币等,子孙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
孙承宗巡视松山、锦州等,上书朱由检关内外政事,朱由检全部采纳,又加孙承宗太傅,兼领尚书的封路,子孙世袭尚宝司丞,又赏赐蟒服钱币等。因先前高第尽撤宁锦防线,右屯、大凌河等城被毁,孙承宗派人对其进行重新修筑,后金军却突然来围攻,孙承宗赶赴锦州,派遣吴襄、宋伟前往救援,而辽东巡抚邱禾嘉多次改变出师的日期,导致吴襄、宋伟在长山被后金军打败。祖大寿投降,大凌河刚被修好就被损毁,朝中大臣于是责怪孙承宗修复旧城导致失败,丧师辱国,孙承宗以病请辞,而后回家乡高阳居住。
清军大举进攻,进攻高阳,赋闲在家的孙承宗率全城军民守城,城破被擒,自缢而死,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战死,孙家百余人遇难,孙承宗时年七十六岁,朱由检闻讯后哀伤悲叹,命有关官员从优抚恤。
第七十二章 督秦剿闯——孙传庭
孙传庭,字伯雅,号白谷,代州振武卫人,明朝末年大臣。历任永城知县、商丘知县、吏部验封司主事、稽勋司郎中,因不满魏忠贤专权而弃官归乡,赋闲近十年之久。还京任职,历任吏部验封司郎中、顺天府丞,调任陕西巡抚,与洪承畴一起镇压农民起义,擒获“闯王”高迎祥,消灭十五股义军,稳定了陕西的局面。因清兵入塞,赴京勤王,在卢象升战死后代其总督各镇援兵,不久以失聪为由请求辞职,遭到崇祯帝怀疑而下狱。在崇祯帝催促下出潼关进剿李自成,在郏县之战中败退陕西,出关进剿李自成,在汝州之战中溃败,不久后阵亡于潼关,享年五十一岁。
孙传庭,仪表魁伟,身长八尺,能左右射,武艺绝伦。六岁入读村塾,十三岁在童子试中夺魁,成为生员,此后在学校的各种考试中都是第一。乡试中举,翌年通过会试和廷试,考中三甲第41名,获赐同进士出身,袁崇焕、梁廷栋、马士英、姜曰广、吴阿衡、薛国观、丁启睿、刘宇亮、杨文岳、余应桂、邵捷春等知名大臣与他同榜,并成代州孙氏第一位有进士功名者。
孙传庭初授永城知县,不久调任商丘知县。当时,后金占领辽东,身在内地的他深忧时局,曾写下“山海徒闻尚可支,堪怜一线系安危”、“丸泥不是封关计,仗剑谁歌出塞词”、“圣主若虚前席待,愿将血泪洒丹墀”等诗句,表达了建功立业的志向。因在徐鸿儒起义时防备有功,获得南京广东道御史王允成褒奖,入朝述职,授吏部验封司主事,不久升至稽勋司郎中,因不满魏忠贤专政,告假回乡。
弃官回家后,在家侍奉母亲,教授学生,同时“大治第宅、辟园圃,穿溪叠石,种松、栽荷”,与宾客“酌酒选奕、赋诗谈笑”,过着“朱楼画舫,花晨月夕”的安逸生活。
崇祯年间,内有农民起义,外有后金入侵,国事日益糜烂,山西更是成为农民军、后金军与明军三方的战场。面对如此时局,孙传庭也开始留心兵事,志在“澄清天下”,他的门生冯容以“天下事殆不可为”劝孙传庭放弃对国事的关心,但孙传庭不以为然表示“为之自吾始,济不济,命也”。
后金第二次入塞,代州也遭到蹂躏,孙传庭在闰八月上《敌情必有虚怯之处疏》,提出了步兵扼守险要抵御后金骑兵的方法;后金第三次入塞,孙传庭派家丁王承嗣、孙剑等击退后金兵,保卫家乡,回到朝廷,任吏部验封司郎中。由于他喜谈边事,便以“边才”越级升为顺天府府丞,成为督抚的候选人。
陕西巡抚甘学阔被罢官。当时,吏部尚书谢升与孙传庭不和,为了将孙传庭调走,便举荐孙传庭来接任陕西巡抚,担当剿灭农民军的重任,当即得到崇祯帝批准,但孙传庭也有意出任此职。崇祯帝在便殿召见孙传庭,孙传庭请求提供充足军饷,但崇祯帝表示“措兵难,措饷更难”,答应给他六万两饷银,但以后由他自筹。孙传庭入秦履职,期间募得三千劲旅,积极整顿陕西军政,重振明军的战斗力,履任不到一个月就派副将罗尚文斩杀了据守商洛一带的农民军首领整齐王张显。
当时,明军的主要对手是“闯王”高迎祥,由卢象升负责镇压,将高迎祥围困在郧阳山区。高迎祥欲经子午谷进攻西安,孙传庭便和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率军堵截于子午谷之黑水峪,以逸待劳。高迎祥率部从盩厔黑水峪进至仙游寺,与孙传庭交战,此后孙传庭“四日三捷”,最终俘获高迎祥。
孙传庭联名洪承畴传捷京师,崇祯帝大喜过望,降旨褒奖。孙传庭遵旨将高迎祥押解京师,凌迟处死,农民军最强的一支就此瓦解。高迎祥被俘后,孙传庭招抚了农民军领袖‘蝎子块’拓养坤、‘妙手’张文耀等,击破‘过天星’张天琳、‘混十万’马进忠、‘大天王’高见等,基本确保了关中地区的安全。孙传庭由此崭露头角,声名鹊起,几乎超过了他的上司洪承畴。
此后,孙传庭一面清屯练兵,一面围剿农民军,洪承畴负责围剿西面的‘闯将’李自成等,而孙传庭则负责围剿东面的‘混天星’郭汝磐、‘过天星’张天琳等。孙传庭先后于合水、澄城、庆阳等地连败六队、过天星、混天星、大天王等,而后三部义军在屡败后,都陆续归降。洪承畴也在与李自成的战争中连续获胜,李自成本想东出与过天星等部会合,然而他们都投降孙传庭,他顿时势孤失援,洪承畴趁机在潼关南原将其主力歼灭殆尽,李自成仅率十八骑突围。加上此时张献忠、罗汝才也投降了明廷,农民军一时归于沉寂。此时清军第五次入塞,洪承畴、孙传庭奉命赴京勤王,不仅给了李自成以喘息之机,也改变了孙传庭的命运。
多尔衮、岳托率清兵分路从墙子岭、青山关入塞侵扰,京师戒严。崇祯帝先命丁父忧的卢象升夺情起复,总督各路兵马抗清,又命洪承畴、孙传庭赴京勤王。洪、孙率五万秦军离开陕西,经山西入京,行军过程中上疏主张对于清军不可轻战、严加防守、伺机反击。
当孙传庭行过徐沟时,因清军南下真定、保定,兵部便急令孙传庭赴援,孙传庭随即勒兵改走井陉,至十九日晚抵达,立刻攻击围城清军,迫其退去。次日,清兵又围城南,孙传庭即选精骑出击,追杀十余里而还,至二十一日,清军退去,孙传庭又在晚间命士卒举火袭扰,令清军大惊。二十四日,因卢象升己率兵在二十二日赶到真定,孙传庭即继续北上,两日后到达保定,忽然又接到兵部咨文,让他就在真定暂驻御敌。
孙传庭以为卢象升既己至,自己大可不必再往,遂移文兵部请旨。兵部发来明旨,命孙传庭以兵部添设左侍郎衔会同卢象升、高起潜协剿,他便在初五日从保定南下,次日即抵定州,因见手下兵多怯懦以致清军猖狂无忌,孙传庭深感痛心,遂上一密奏,直言不可浪战。几天后,卢象升战死巨鹿,崇祯帝命孙传庭以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接替卢象升,总督各镇援兵,并赐以尚方宝剑。但因为前此卢象升、高起潜相继兵败,孙传庭此时虽名为总督,实已无兵可督。
崇祯帝又任命孙传庭为保定总督,负责保定、山东、河南军务。当时,清军占领济南,明军却按兵不动,坐视山东被铁蹄蹂躏,充当督察的内阁首辅刘宇亮和孙传庭互相指责,刘宇亮称他促孙传庭出兵而不出,孙传庭则强调是刘宇亮不敢出兵,并阻止他进兵。另一方面,孙传庭上疏指责关宁总监高起潜麾下的祖宽要对济南失守负责,得罪了高起潜。尽管有刘宇亮、高起潜的掣肘,孙传庭坚持不轻出、严守备、伺机攻的既定御敌方略,在东安、武清、蓟州、冷口关等处邀击清军,取得小胜,直到三月十一日清军出塞。
孙传庭受任保定总督后,多次请求面见崇祯帝,商讨军国大事,但不仅高起潜与他不和,兵部尚书杨嗣昌也怕孙传庭“夺席”,遂屡屡阻挠,孙传庭便在通州待命。孙传庭得感冒竟致耳聋,到五月初九日上疏请辞保定总督,并举荐杨文岳替代。崇祯帝认为他在推诿责任,要求他继续负责练兵,并命兵部派人核实,回报属实后,才将他革职,并派御史杨一儁再去核实。孙传庭移驻易州,等待再次查勘,此时又有保定府学教谕尹三聘举报孙传庭,称孙传庭乱抓百姓。杨一儁再次核实孙传庭病情属实,并将尹三聘的告状称为“泄愤”而不受理。崇祯帝在杨嗣昌、高起潜等的影响下,已失去对孙传庭的信任,得到杨一儁的回报后坚称孙传庭称病“显属欺罔”,并认为杨一儁在包庇他,遂将孙传庭和杨一儁两人一并革职,派锦衣卫将孙传庭逮捕入狱。
孙传庭被捕入狱三年期间,李自成、张献忠重新起兵,熊文灿、杨嗣昌镇压不力,致其坐大,明朝国势江河日下,岌岌可危。面对每况愈下的局面,崇祯帝再次想起了孙传庭,有意起用,加上兵部尚书陈新甲、内阁首辅周延儒推荐以及孙传庭在狱中“请杀贼自效”,崇祯帝遂释放孙传庭,在文华殿召见他,询问天下大事。孙传庭表示得到五千精锐就可以剿灭义军,崇祯帝起复他为兵部右侍郎,率京营官兵救援被李自成围困的河南省城开封。不久,李自成放弃攻打开封,攻陷襄城,杀陕西三边总督汪乔年,崇祯帝遂委任孙传庭代其陕西三边总督之职。
孙传庭赴任时,还负有一个秘密使命,即处死被怀疑“通贼”的秦军援剿总兵贺人龙。孙传庭召郑嘉栋、牛成虎、贺人龙诸将至西安,在宴会结束时突然命刀斧手拿下贺人龙,数落贺人龙在开县黄陵城之战时观望不进、在项城之战、襄城之战时遇敌先溃,导致张献忠坐大以及两任陕西三边总督,被李自成所杀,遂斩贺人龙。
由于京营官兵腐败无能,而原有的秦军官兵在项城之战、襄城之战、松锦大战等战役中损耗大半,因此孙传庭抚掌叹息:“我思用秦人!”再加上他发现李自成拥兵数十万,其实力已非往日可比,便向崇祯帝提出练兵两万、给饷百万,崇祯帝很不高兴,虽然批准,但要求他在拿到军饷一个月后就须率兵出潼关围剿李自成。
此时,李自成第三次围困开封,崇祯帝任命苏京为监军,催促孙传庭出关救援开封。孙传庭表示这些新兵未经训练,不可轻易出战,崇祯不听,孙传庭只好出师。孙传庭率主力出潼关、逾太行、渡汜水,同时密遣别将出武关,自南阳鸦路趋宝丰,作为夹击李自成的偏师。
此时,开封己为水淹,李自成南趋汝宁,听说孙传庭率兵来攻,便转而向西迎击,先在南阳击溃孙传庭之偏师,然后北上与孙传庭作战。在河南郏县,官军潜至义军附近,孙传庭令部将左勷率左军,郑嘉栋率右军,高杰率中军,设下埋伏,牛成虎率前军挑战义军,诱敌深入。双方接战不久,牛成虎佯装失败,将义军引入包围圈,四面伏兵突起,义军猝不及防,向东逃窜,官军追杀三十里。当时连日降雨,粮草不济,官军不得不停止追击,并争抢战利品。
此时,罗汝才来援救李自成,李自成也趁机杀个回马枪,大破官军,反败为胜,左军左勷、右军萧慎鼎率先溃逃,孙传庭率残兵奔回陕西。此次柿园之役,明军损失数千人,但李自成也丧精锐八千人。事后,孙传庭依军法将萧慎鼎斩首,而左勷则念在其父左光先的份上绕过一命,令其纳马2000匹赎罪。
孙传庭自柿园之役败归陕西后,到处招兵买马、发展生产、置办武器,经过大半年的努力,秦军官兵实力有显著增长。孙传庭还发明了一种战车,上面装载火炮,车厢里存放士兵的衣服和粮食,名叫“火车”。这种火车共打造了二万辆,组成一个“火车营”,由总兵白广恩统领。另一方面,李自成的势力也在壮大,攻占汝宁,杀保定总督杨文岳,取襄阳、荆州,取承天府、汉阳,不久改襄阳为襄京,自称‘新顺王’,初步建立政权。
孙传庭在陕西练兵期间,驭下严厉,动辄以军法从事,加上他屡屡催促地主捐献,因此得罪了不少人,陕西士绅都希望孙传庭能尽快出征,并谣传孙传庭按兵不动是养寇自重,会再次被捕入狱,崇祯帝也“下手敕催战”。在这种情况下,孙传庭上疏请战,自诩“不出一月,贼可尽歼”,并称有内应(邱之陶)相助。阁臣吴甡提出反对意见,兵部侍郎张凤翔也进谏:“孙传庭所有皆天下精兵良将,皇上只有此一付家当,不可轻动!”
此外,左中允刘理顺写信提醒孙传庭不要贸然出师,但最终崇祯帝还是批准孙传庭的请战,命孙传庭兼督河南、四川军务。由于吴甡不愿督师,崇祯帝命孙传庭督师,加兵部尚书衔,加督江西、湖广、贵州及江南、北军务,赐尚方宝剑,其后又旨令其出潼关消灭李自成。但孙传庭在出发前给兵部尚书冯元飙写信,阐明自己“雅不欲速战,见上意及朝论趣之急,不得已誓师”。
孙传庭在西安关帝庙誓师,初四日统率总兵白广恩、高杰、牛成虎等部十万众出潼关,同时檄调各路人马夹攻李自成,李自成得知陕西官军出关的消息,亲统大军北上河南迎敌。由于河南境内赤地千里,缺少粮草,李自成采取了诱敌深入的战略,把主力部队部署在郏县以南的地区,把后勤问题留给长途跋涉的官军。官军于八月十六日抵达洛阳,八月二十一日进逼汝州,义军都尉‘四天王’李养纯投降。
李养纯投降后报告称义军的老营在唐县,精锐部队在襄城,地方上任职的文武官员屯聚在宝丰。孙传庭根据这个情报采取了有针对性的行动,先后攻破宝丰和唐县,其麾下军士在宝丰“多屠戮”,又将安置在唐县的义军家属屠杀殆尽。官军和义军主力在郏县进行激战,官军大胜,果毅将军谢君友被俘杀,李自成本人也差点被擒,逃入襄城,官军尾随而至。
当时,连日大雨,城外露舍的官军苦不堪言,由于道路泥泞,官军粮车难以移动,后勤出现问题。李自成趁机派大将刘宗敏率一万名骑兵从小路抄到官军后方,切断官军的粮道。驻守郏县的孙传庭无奈之下,只好决定回师迎粮,他命令河南总兵陈永福留守军营,自己统率秦军分路回师打通粮道。陈永福部下的豫军官兵看到秦军官兵走了,自己却被留下来,愤愤不平,也都跟在陕西官军后面撤退,陈永福无法控制局面,官军队伍大乱。义军趁机在汝州发起进攻,官军全线崩溃,丧师四万,损失兵器辎重无数,据说连督师大纛也被义军缴获。
汝州之战后,孙传庭与数千溃兵从孟津渡黄河,由黄河北面经垣曲入潼关,其后各路溃军陆续入关,还剩四万,高杰请求退保西安,但孙传庭表示:“如果闯贼进入潼关,秦人还会为我效命吗?”因此坚守潼关。崇祯帝命削夺孙传庭督师及兵部尚书的官衔,并令他“戴罪收拾余兵,扼守关隘,相机援剿,图功自赎”。
此前两天,义军扮成逃兵,用督师大纛骗开关门,内外夹击,攻破潼关,孙传庭战死。五天后,西安失守,孙传庭的继室张氏率三妾两女投井自杀。孙传庭死后,尸骨无存,逃到山西的陕西巡按金毓峒向朝廷报告孙传庭下落不明,所以崇祯帝没有给予封赠。清军入关后,明末殉节诸臣也是一个极少触碰的敏感话题,乾隆帝明令表彰包括孙传庭在内的明末殉节诸臣,孙传庭享受“专谥”的待遇,以“夙娴良画,屡著捷功,仓卒殉军,仁成身殒”,得到“忠靖”的谥号,列入《钦定胜朝殉节诸臣录》中。
第七十三章 灵气才女——叶纨纨
叶纨纨,字昭齐,吴江人,叶绍袁和沈宜修长女,其相端妍,金辉玉润,三岁能诵《长恨歌》,十三岁能诗,书法遒劲,有晋风。常与其妹叶小纨、叶小鸾以诗唱和,后归赵山袁氏,情郁郁不乐,妹小鸾将嫁,作《催妆诗》甫成,而妹讣至,归哭过哀,病发而死,卒年二十三。著有《芳雪轩遗稿》,又名《愁言》。
叶纨纨,出生时已是父母结婚五年之后,婚后久不育子,让早寡的祖母久有含饴弄孙之想,父母也思儿心切。纨纨出生时,父母喜上眉梢,“初生之女,爱逾于男,”且纨纨生下后,眉目清秀,“如奇萼之吐华。”祖母对长孙女十分关爱,常抱在手中,不论夏日炎炎还是寒冬腊腊,孙女都要在她的看护之下,偶一啼哭,即使在半夜,祖母也要爬起来看一看。从小就感受祖母关爱的纨纨,在祖母七十岁时写了一首祝寿诗,诗中有“佳节称眉寿,芳樽祝万春”之句,既贺祖母高寿,又祈祖母幸福长寿。
得父母宠爱的叶纨纨,很早就表现出才女的灵气,三岁时由母亲教读《长恨歌》,四五遍即能朗诵,口齿清晰,见者无不惊叹,以为有奇慧。此后,父母教读愈勤,纨纨的长进愈大,年纪不大,已读了许多唐、宋人的诗词。长到十三、四岁时,由父母教读,学习作诗、填词,在短短的十年间,写作了大量的诗词,这些作品,大多为纨纨自己弃去,留存的不过十分之一,今存诗词约一百多首。
试读其十四岁学诗时的作品《闺情》:“薄罗初试柳初黄,寂寂深闺春画长。陌头风暧清明近,睡起无言绮绣床”。少年时,住在娘家的日子是快乐的,虽然物质上并不富裕,但有开明的父母,有手足情深的弟、妹,或对席读书,或踏青游乐,对生活,崇尚和热爱着,追求着幸福。一年四季,四季不同,四季都很可爱,四时风物,尤其家乡风物,在《分湖竹枝词》中有较好的描述。
作为家中的长女,叶纨纨自小乖巧懂事,懂得帮助父母照顾幼小的弟妹,还能帮着母亲教读弟妹诗文,俨然是一个识见不凡的师长。长弟世佺,少时贪玩,则耐心地开导他,让他懂得要勤奋读书。看着母亲的操劳,叶纨纨常主动替母亲分担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务。父亲作官在外,对家庭的照顾不过是家书中的情意,为了让父亲能安心在外作事,叶纨纨与母亲、弟妹一起,总是安慰父亲,不必过多挂念家中。
叶纨纨在寄给父亲的诗作中有“愁心每幸人皆健,”“但愿加餐莫忆家”之句,这对宦游在外的父亲真是极大的安慰,纨纨夭折后,父亲叶绍袁重读此诗,哽咽无语,如此女儿,反由白发人送,悲何巨哉!在父亲辞官归隐的最初几年,家中欢笑不断,频频唱和,是纨纨作品多产时期。父亲作《秋日村居》诗八首,叶纨纨与母亲、弟妹均有和诗,这些和诗深得父亲的好评。
在和父亲《秋日村居》八首诗中,叶纨纨描画了一个读书人家在乡村悠闲自在的生活,琴书在床,临风对月,与世间俗事毫无关涉,“木榻藏书卷,疏花对酒杯。”“石壁堪题画,藤床可卧云”。这种乡村生活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主人淡漠世俗荣辱,甘于清贫简朴,放弃官宦仕途,“幽居甘寂寞,白眼任相看。”只要有书可读,“但凭书帙隐,”不问世事荣枯,面对萧瑟秋风,滔滔流水,笑看古今兴衰就如东逝的流水,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古今摇落尽,流水独滔滔”。端起一杯酒,在萧瑟的西风里,凭几自快,回首而望,俱如云烟飞散,剩下“虚庭夜月间。”把追求摆脱尘世看作是极大的快乐,也是作者生活的憧憬。
受家风影响,叶纨纨平时非常注重自己的言行,务必使自己的言行合乎礼数,对待别人宽厚仁慈,即使是仆人、婢女也都好言相待,和婢女之间形成了如同姐妹的感情,年岁相仿的纨纨与婢女常一同出游,一同戏耍,感情融洽。在一组《浣溪沙》的词中,有写给婢女的几首,中有:“欲比飞花态更轻,”“柳腰袅娜袜生尘”,“日长深院理秦笋”之句,把一个正当青春的女子,生动地描画了其容貌的美丽,体态的姣好,象赞扬婢女的诗作在古时已属少见,何况纨纨还有为死去婢女写的悼亡诗呢,诗中诉说主仆二人数年之间结成的深深情谊,“数载依依共晓昏”,可婢女却不幸亡故,使主人常常惆怅不已,“惆怅屏前空断魂”,显见二人感情已越出了所谓主仆关系。
早岁生活的快乐,娘家生活的舒心,掩盖不了纨纨内心的愁苦,而这均来自不幸的婚姻。纨纨的婚姻,还在纨纨不满周岁时,就由父母作主许配给了同邑的袁氏,即袁若思的第三个儿子袁崧。袁家与叶家是几代世交,袁黄与叶重弟是同榜进士,叶绍袁从小就寄育在袁家,叶绍袁又与袁若思从小同学,同一年考取进士。因此渊源,将纨纨许配给袁若思的儿子,使亲上加亲,可以使两家的情谊得到巩固和发展,本以为给女儿找了一个好婆家的叶绍袁,却想不到从此使女儿过上不幸的婚姻生活。
袁若思致书叶绍袁,因将任广东欲,为子成婚,纨纨嫁到袁家。第二年,袁若思调任广东,任高要县县令,纨纨与她的丈夫及其他家人跟随袁若思同去广东。从水乡的汾湖到炎热的南方,途中还要经过许多的山岭,其辛苦与艰难是可想而知的,纨纨在路上作了两首诗,中有“陌上莺花带泪看”、“不知何日是归日”的慨叹。行到半途,纨纨同丈夫与众人分开,没有再往前走,沿路返回回到夫家,多少让纨纨少受一点旅途劳苦。回家过了二、三年,袁若思在任上病逝,棺木运回,全家哀痛,自此以后,袁家的家道渐渐衰落。婆婆把家产作了析分,把纨纨夫妻所应得的一份交给纨纨管理,纨纨也能把家中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颇有章法。
出嫁以后,纨纨的婚姻生活过得很不幸,父母包办的婚姻使双方婚前缺少了解,婚后双方在性格等方面有较大差异,缺少共同生活的基础,因而,纨纨与丈夫虽有夫妻的名份,而无夫妻之实,这对双方无疑都是极大的痛苦,纨纨的这种痛苦无处诉说,连父母与妹妹都无法说,只能埋在心里。在料理家务后闲下来的时间,礼佛读《楞严》等佛经,读罢,已是“残日下窗笼”,希望“白云不复去,相与共留连”,一起打发闲、愁的日子。郁结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痛苦,酿成一腔愁绪,稍稍消释愁怀的只有练字与作诗。纨纨本就工书法,尤精小楷,书法造诣超过几个妹妹,时人评为有“晋人风致”,为解愁怀,纨纨每天要写数幅唐人诗词,使书法造诣更有提高。
平时消愁的最主要方式则是作诗,在想象的世界里,用幻想来摆脱尘世的愁、苦与束缚。写字和作诗于现实生活无所补,纨纨又生出“绝俗逃虚”之念,即出家做尼姑,这种意思用开玩笑的方式讲出来时,受到父母和妹妹们的批评,无法实现出家的意念,就得忍受生活中的种种愁,纨纨在《梦中思隐作》中写道“有恨随流水,无缘去入山。登楼空极目,惟羡白云间”。只能在梦中体会入山后带来的清静。释放愁绪若能有倾诉的对象,最易化解。纨纨虽不说,也不能说,但有时在妹妹小鸾面前还是会流露出来。尤其是赴广东中途归来后,纨纨去娘家的次数逐渐增多,住的时间也在拉长,为的就是这一份温馨的情。
纨纨与小鸾相差六岁,她们共同生活的时间不长,但不长的一段时间,姐妹之间的情谊非常深厚。小鸾的闺房名疏香阁,小鸾有《晓起》的诗作题在阁上,请纨纨为疏香阁写诗,纨纨随即作《题琼章妹疏香阁》一诗,诗中有“中有倾城姿,春风共回翔”。“佳人真绝代,迟日照新妆”之句,极赞妹妹的美丽。在娘家共同生活的几年中,她们姐妹之间时有唱和之作,还以同一主题赛诗,午梦堂中,花卉繁列,菊花、海棠、茉莉诸花,都是她们吟咏的对象,冰清玉洁的梅花,更受怜爱,纨纨作梅花诗十首,极写梅花从苦寒中来,“霜雪无情几度侵,亭亭秀出岁寒心”,但花开时,“高情不与梨花比,清韵堪羞桃李华,”尽管“赢得骚人无限意”,还是喜欢“氤氲无限暗香时”,但仍然愁绪不减,“薄幸东风初作恶,玉英吹落断人肠”,让人生出种种愁来。在出嫁以后,纨纨特别珍惜以前的这段生活,断续回娘家居住,有时也邀妹妹到自己家中小住,送妹妹归家时,分别的情愫欲说还休,纨纨《送琼章妹于归》中:“欲作长歌一送君,未曾搦管泪先纷”。“别后离多相见稀,人生不及雁行飞”之句,离别之情写得催人泪下。
小鸾将嫁之时,纨纨曾与九月初回娘家看望父母与妹妹,并相约早一点回娘家为妹妹的婚礼作准备。别后回去时,乘船过汾湖而行,湖中风景虽好,但没有能共同欣赏美景的人,美景也引不起好的心情,“萧疏一片沧江晚,惆怅临风独自看”。
未几,小鸾夭折,纨纨正在家中作催妆诗,闻此噩耗,纨纨急忙赶回娘家奔丧,抚棺痛哭,在悲痛中伤心欲绝,病倒在床,病中犹作《哭亡妹琼章十首》,其二为:“制酒同倾九日前,谁知此别即千年。疏香阁外黄昏雨,点点苔痕尽黯然”。几天前才刚刚分别,却已阴阳两隔,物在人亡,看到旧物,心中的黯然却如黄昏的雨,愁与痛俱在心头。其六为:“才赋催妆即挽章,苍天此恨恨何长。玉楼应羡新彤管,留得人间万古伤”。其十为:“黄埃萧索草烟枯,草色从今带泪沾。断尽回肠难再续,漫将枯管病中拈。”
十首哭妹诗,尽是病中所作,在哭妹之时,也是自伤,因哭妹伤心过度,纨纨终于病倒,在病中,每日诵《金刚》、《楞严》等佛经。一天,纨纨对母亲说,夜里做梦来到深山,自己写的诗中有“寻山还问水,重整旧根苗”之句,怕是不好的征兆,母亲竭力加以劝慰。隔几天,又对母亲说,梦中有人以《金刚偈》给我看所谓梦幻泡影的说法,想必不能久居人世,母亲又反复劝解,消除心中忧虑。
病中的纨纨自知不能支持太久,叫人把自己扶起来,对母亲说,我不行了,然后抗身危坐,敛容正襟,合掌礼念,通身汗下,毫无痛苦之态,就这样在作佛礼中去世,与妹小鸾只相隔七十天。纨纨夭折后,先同小鸾一起暂放在宝生庵后荷花池北,后来袁家将纨纨的棺木接回葬在袁家。
后来,父亲整理时读到此诗,评道:“即此一诗,一字一泪,大概已见。无限愁思,不必更说矣”。又不忍让父母读到,写后大多毁弃,仅剩下一百五十来首,自取集名《愁言》,叶绍袁在整理女儿的诗文时,看到书名,愈发悲痛,将《愁言》与小鸾的《返生香》都刻入《午梦堂集》中。纨纨在娘家的居室名芳雪轩,因室外有数珠梨树,取王融《梨花》诗中“芳春照流雪”之句而得名,纨纨也有《梨花》诗二首,有“窗前长锁三春月,林下相寻一径风”之句,但仍难掩其愁“寂对东风共怆然”,故《愁言》一书又名《芳雪轩遗集》。
第七十四章 入阁倾轧——温体仁
温体仁,字长卿,号员峤,浙江湖州府乌程县人,明朝末年大臣,崇祯年间的内阁首辅之一。历任翰林院编修、南京国子监司业、左谕德、左庶子、少詹事等职。与周延儒联手阻止钱谦益入阁,并以“孤忠”“廉谨”的形象取得了崇祯帝的赏识与信任,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跻身内阁,成为次辅,两年半后累升至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在此期间,他与首辅周延儒互相倾轧,扳倒周延儒,自己取而代之,因欲置钱谦益于死地而被崇祯帝怀疑“有党”,不得不辞职致仕,病死于家中,享年六十六岁,崇祯帝追赠他为太傅,赐谥号“文忠”。
温体仁,崇祯朝阁臣中居位最久者,辅政期间,明朝内忧外患的局势逐渐恶化,他几乎没有任何重要的建树与对策,而是一味排斥异己、迎合皇帝,尤其受到原东林党人士的憎恨。
祖先温祥卿在元末由山西寓居浙江长兴,曾跟随明朝开国功臣耿炳文守城,在洪武年间官至兵部尚书,遂落籍浙江;其后代温亮迁居于乌程淤溪,世代为当地乡绅;温体仁的祖父温应初、父亲温子佐虽无功名,伯祖温应禄中过探花。温体仁十六岁成为秀才,后曾为浙江金衢道副使张朝瑞幕客三年,中乡试,殿试二甲,赐进士出身,并被选为庶吉士。散馆后,授翰林院编修,迁南京国子监司业,任左春坊左谕德,署掌国子监事,温体仁上疏推辞,神宗不允。
其时温子佐入京,发觉朝中党争险恶,温体仁领略父意,力请调任南京,升詹事府少詹事,掌南京翰林院事,到北京朝贺时也不见一客就回去,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时人称为盛事。
温体仁任职三年,后丁母忧,被起复为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充《神宗实录》副总裁,温体仁称病不赴,想继续伺候失明的父亲,但经过明熹宗的温言晓谕和座师韩爌的劝告,来京供职,并充当皇帝经筵上的日讲官。传来父亲讣告,温体仁回乡丁忧,崇祯帝即位后,被起复为南京礼部尚书。任讲读官,入侍经筵,在经筵上“屏气鞠躬,进止有度”,处处显露出“恭谨之气”。
温体仁入仕三十年,虽然为人阴险,城府极深,但表面上非常谨慎,从未被人弹劾过,也没有结党的迹象,赢得了一定的舆论声望,他的同乡原任内阁首辅朱国祯,预计温体仁不是在崇祯元年冬就是在崇祯二年春入阁。
因大学士刘鸿训罢官,崇祯帝指示吏部会推内阁增补成员的候选人,吏部尚书王永光想把温体仁加进名单,但被文选司郎中耿志炜拒绝,最终开出的名单包括吏部左侍郎成基命、礼部右侍郎钱谦益等人,东林党巨头钱谦益最有望入选。温体仁见名单上没有自己,很不高兴,同时又看到此前不久因召对称旨而得到崇祯帝青睐的礼部侍郎周延儒也没有入选,便料定崇祯帝会因此有所怀疑,于是与周延儒联手散布钱谦益的同党把持会推的传闻,自己也呈上一道《直发盖世神奸疏》,重提多年前的钱千秋科场舞弊案,攻讦钱谦益身为主考官竟然关节受贿,结党欺君,不应当成为阁员候选人。
崇祯帝果然相当重视,召见群臣于文华殿,命温体仁和钱谦益对质,温体仁紧紧抓住“臣一身孤立,满朝都是谦益之党”的核心观点,与周延儒联手攻击钱谦益,钱谦益十分被动,只好跪地待罪。崇祯帝判定温体仁说的是实话,称赞他“为国劾奸”,遂将钱谦益逐出朝廷。
江西道御史毛九华弹劾温体仁“媚珰”,即谄媚魏忠贤,并举证称阉党在杭州西湖为魏忠贤建生祠,温体仁率先为魏忠贤作诗歌功颂德,有“明德鼎馨”之语,暗示温体仁对钱谦益的攻击是阉党余孽对东林党的反扑。崇祯帝要求毛九华回奏详细情形,毛九华称温体仁丁忧回籍期间,以低价强买商人木材,受到商人诉讼,由于贿赂了阉党崔呈秀才得以免予追究;阉党亲信在杭州为魏忠贤建生祠“迎像”那天,温体仁父子匍匐前驱,赋诗赞颂,特地刊刻图画呈送魏忠贤,并献上了包含温体仁名字的献媚魏忠贤的诗册,诗内有“衮衣”“朱雀”“宫殿”之类的僭拟字眼。崇祯帝下令浙江巡抚、巡按核实上报。
与此同时,贵州道御史任赞化也参了温体仁一本,告发他纳娼妓倪瑞为妾,纵容其父倪四海上走私、勾结倭寇,被推官毛士龙捕获。温体仁害怕案发于己不利,贿赂狱卒,杀害倪四灭口。崇祯帝谴责任赞化以“秽词秽事”告君,降一级调外任。温体仁一面请求辞职,一面表示自己孤立无援,被钱谦益的党羽所诬陷,要求与毛九华对质,极力否认为魏忠贤献媚之事。
崇祯帝再次在文华殿召对群臣,温体仁、毛九华和任赞化都在场对质,崇祯帝判定毛九华所献诗册为伪造,两人所报的温体仁劣迹不实。经过这次弹劾温体仁的风波,崇祯帝更加相信温体仁是因为“无党”才遭到攻击,留下了温体仁“孤忠”的印象,攻击温体仁的人越多,崇祯帝的这种印象就越牢固,对东林党也就越怀疑。温体仁也因此被东林党人敌视,与周延儒、王永光以及兵部侍郎申用懋被称为“四凶”。
南京礼部尚书一职空缺,吏部推温体仁为候选,骆从宇备选,但崇祯帝点了骆从宇,将温体仁留在北京。后金大汗皇太极率军包围京师,酿成“己巳之变”,温体仁上密疏告发督师袁崇焕通敌,促使袁崇焕被捕下狱。崇祯帝决定让周延儒入阁,立场亲东林党的两位阁臣韩爌、钱龙锡推荐何如宠、钱象坤一起入阁,据说就是为了阻止温体仁入阁。其后温体仁与周延儒联手,暗中指使弹劾曾支持袁崇焕的钱龙锡,使其被治罪下狱。在周延儒的建议下,温体仁和吴宗达进入内阁,兼东阁大学士,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大学士。
温体仁作为内阁次辅,与周延儒表面上“同心秉政,相得甚欢”,暗地谋夺其首辅之位。其时山东籍的兵部尚书王洽,为己巳之变负责而死,出自周延儒的主张,温体仁趁机笼络山东籍官员,江西籍官员也被他笼络,都称赞温体仁而贬低周延儒。山东巨野籍的户科给事中葛应斗,上疏弹劾吏部尚书王永光所亲信的御史袁弘勋、锦衣卫指挥张道濬“通赂窃权”,温体仁利用周延儒外出主持科举之机,拟了道严旨,治罪袁、张,得到崇祯帝采纳,随后吏部尚书王永光也遭弹劾,引咎去职。
温体仁让自己的同乡姻亲闵洪学取而代之,掌控人事权,同时倚靠御史史?、高捷及侍郎唐世济、副都御史张捷等为心腹,处心积虑欲攻倒周延儒。周延儒也指使华允诚等反击,弹倒了闵洪学,由与温体仁不亲的李长庚出任吏部尚书。温体仁暂时讨好周延儒,周延儒表示“死生决不相负”,温体仁趁机收拾了据称帮华允诚写上疏的姚希孟,姚希孟求救于周延儒,周延儒坐视不救,最终被贬。
周延儒因被太监王坤弹劾而处境危险,温体仁却不出一言相救,两人又开始交恶。在此期间,凡是与周延儒为难者,温体仁都帮助他们晋升,凡是帮助周延儒者,温体仁就大力排挤,同时又能做到不露声色,见机行事,使崇祯帝不怀疑。不久,周延儒被揭发曾私下称崇祯帝为“羲皇上人”,被迫辞职,批准其辞职的票拟即出自温体仁之手,内阁首辅之位亦落入温体仁囊中。
周延儒去位时,为了报复温体仁,推荐何如宠入阁,但何如宠畏惧温体仁而不敢就任。刑科给事中黄绍杰直接指出何如宠就是畏惧温体仁这种奸佞小人,请求将温体仁逐出朝廷,崇祯帝斥其“率妄”,将他降调外任。温体仁以平定登州叛乱的功劳,进中极殿大学士,加少师。
温体仁升任首辅后,就试图除掉与他不和的吏部尚书李长庚,从而控制人事权。崇祯帝下旨宽恤被处分的朝臣。而李长庚未等刑部上奏的减刑名单奉圣谕批示,就在温体仁的催促下开具起废诸臣名单,疏上后温体仁上密揭弹劾李长庚。崇祯帝对李长庚不待刑部释罪疏得请就开具起废名单大为不满,认为他“屈法徇私,朋比欺蒙”,将李长庚削籍为民,温体仁的亲信吏部左侍郎张捷署理部事。崇祯帝在平台召见群臣,会推吏部尚书,张捷推举了名列“钦定逆案”中的阉党吕纯如,当场引发巨大争议,在场言官力执不可,甚至想殴打张捷,温体仁只好退而求其次,提议用自己的另一亲信谢升为吏部尚书,并被崇祯帝采纳。
其后,文震孟因讲《春秋》而得到崇祯帝青睐,由于文震孟是亲东林人士,所以被温体仁忌恨。温体仁回家养病,崇祯帝举行了一场空前的廷试,打算以考试方式从官员中选拔阁员。文震孟因病未能应试,却被崇祯帝钦点,与应试的张至发一起入阁。温体仁也回内阁供职,每次拟旨必征求文震孟意见,而且往往听从,文震孟以为温体仁“虚怀”,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吏部尚书谢升要把曾因凤阳皇陵被焚而弹劾温体仁的言官许誉卿调往南京,文震孟却很欣赏许誉卿,反对将他调往南京,并为此大骂谢升。谢升进一步奏称许誉卿不想南迁是为了把持朝政,最终崇祯帝支持了谢升、温体仁,并将许誉卿贬为民。文震孟对此大发牢骚,讥讽说“科道为民,极荣之事”,温体仁便向崇祯帝告状,崇祯帝果然大怒,指责文震孟及其同党何吾驺“徇私扰乱”,随即将其逐出朝廷。
文震孟、何吾驺被贬后,郑鄤十分不满,温体仁便想除掉他,借此敲打文震孟、黄道周等亲东林人士。温体仁根据郑鄤族舅吴宗达揭发的材料,上疏弹劾郑鄤居家期间曾“杖母烝妾”,即杖打母亲、强纳父妾。崇祯帝下令将郑鄤下狱,由于查无实据,此案拖延数年,以凌迟处死结案,但此时温体仁已死。
体仁辅政期间,内外时局愈发混乱,因此遭到傅朝佑、刘宗周、杨光先、朱国弼、王昺等多人弹劾,崇祯帝都回护温体仁,将这些人或下狱、或革职、或充军、或夺俸、或夺爵。温体仁自以为有皇帝庇护,愈发肆无忌惮。当时,温体仁之弟温育仁想加入张溥、张采创立的复社,却被拒之门外,温体仁怂恿原任苏州府推官周之夔和文人陆文声控告复社“结党恣行”“把持武断”“逐官杀弁”“朋党蔑旨”,企图利用拟旨大权来镇压复社。
由于提学御史倪元珙、海道副使冯元飚没有按照温体仁的意思办,才使其图谋未能得逞。常熟人陈履谦负罪逃到北京,怂恿温体仁置钱谦益于死地,并让常熟县衙书手张汉儒攻讦已下野的政敌钱谦益、瞿式耜居乡不法,结党营私,妄议朝政,列举罪状共五十四条。奏疏呈进后,温体仁立即代崇祯帝拟旨:逮钱谦益、瞿式耜下刑部狱。
钱谦益被逮捕后,求救于司礼监太监曹化淳和原大学士冯铨。不久,受温体仁指使的陈履谦炮制钱谦益“款曹击温”的匿名揭帖,又要王藩出面自首此事,告发钱谦益出银四万两托周应璧讨好曹化淳。这个匿名揭帖激怒了曹化淳,当即向崇祯帝请求清查此案。随后,曹化淳以奉旨大力追查,终于查清了陈履谦父子的罪行,把他们逮入东厂。他自己与东厂太监王之心、锦衣卫掌印指挥孟明在五更突击审讯,陈履谦招出张汉儒如何起草诬告钱谦益的状子,王藩如何出首,以及他们父子二人如何捏造“款曹和温”又改为“款曹击温”等情节。继而又审出以上这些情节“俱乌程一手握定”。
崇祯帝得报后,开始怀疑温体仁“有党”,马上处死了张汉儒。此时,温体仁住进了湖州会馆,向崇祯帝上疏,假意引疾乞休,自以为崇祯帝必定温旨慰留。次辅张至发在温体仁的乞休奏疏上已票拟好谕旨呈进时,崇祯帝毫不犹豫地提起朱笔,抹掉一些字句,批上三个大字:“放他去!”奏疏批答传到温体仁那里时,他正在吃饭,一看到“放他去”三字,大惊失色,以致筷子掉到了地上。京城百姓听到温体仁去职的消息,欢声雷动,妇孺都举手相庆,距温体仁入阁刚好七年整。
温体仁回乡时,推荐了薛国观和蔡弈琛,并在潞河上一揭帖,告发外戚周奎、周鉴、田弘遇等不法之事,而在此之前从未说过他们坏话。温体仁去世,享年六十六岁,崇祯帝得知后,觉得很可惜,为之辍朝,追赠太傅,赐祭九坛,加祭四坛,并且一反由阁臣先拟谥的惯例,亲自决定温体仁的谥号为“文忠”。南明建立后,温体仁一度被削谥,在其同党张捷、蔡弈琛的支持下复谥。
第七十五章 奉圣夫人——客[qie]印月
客印月,又名客巴巴,河北定兴人,明熹宗朱由校的乳母,被封为“奉圣夫人”,原为定兴县侯巴儿之妻,姿色妖媚,为人狠毒残忍、生性淫荡。明熹宗继位后,赐婚客氏与魏忠贤,使他们成为“对食”夫妻。明熹宗无子而逝,其弟明思宗即位后,籍没宦官魏忠贤及客氏,魏忠贤自杀,客氏被笞死于浣衣局,并在净乐堂焚尸扬灰。
客氏,原是河北农妇,定兴县侯巴儿之妻,生子侯国兴。客氏姿色妖媚,为人狠毒残忍,生性淫荡,十八岁入宫成为皇孙朱由校的乳母,朱由校是当时太子朱常洛的长子。刚刚登基一个月的明光宗朱常洛猝死,年仅十五岁的朱由校登基。当时,魏忠贤、客氏深受宠幸,封客氏奉圣夫人,儿子侯国兴、弟客光先及魏忠贤兄魏钊俱锦衣千户,除此之外,客氏也和魏朝、魏忠贤淫乱。
熹宗下诏赐客氏香火田,叙魏忠贤治皇祖陵功,御史王心一谏,熹宗不听。熹宗大婚,娶了张皇后,御史毕佐周、刘兰请遣客氏出外,大学士刘一燝亦言之,熹宗恋恋不忍客氏离去,曰:“皇后幼,赖媪保护,俟皇祖大葬议之。”魏忠贤和客氏深受熹宗信任,后宫中无人敢违背他们的意志,不久客氏离开宫庭,复又召入。
按明代宫中惯例,宫内、女婢、乳母等应该住在西二所,但客氏却被破例允许住在咸安宫,每天早晨都到乾清宫照顾皇帝起居饮食,还以她的名义进“家膳”,叫做“老太家膳”。原来,熹宗对宫中御膳房的蒸龙烹凤瞧不上眼,独独喜欢客氏做的饭菜,尤其喜欢客氏把炙蛤、燕菜、鲨翅等十几种海鲜放在一起烩煮。
客氏随伺在熹宗身旁,赏花观月,其乐融融,客氏过生日时,熹宗则一定前来。熹宗对她赏赉甚厚,一次就赐给她“人参一袋,约重二三十斤”,客氏夏日怕热,在咸安宫造起大凉棚,熹宗赐冰不断,熹宗特旨允许客氏可随时出宫回私邸。
此时的她尽享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为所欲为。客氏在宫中,每日皆浓妆艳抹,来往乘小轿,仿佛嫔妃一般,每次出宫回宅,随行护卫达数百人,宫中内侍要跪叩迎送。出宫后,换乘八抬大轿,街上还要戒严禁行,回宫时,更俨然诰命夫人,前有八名太监,掌了大红纱灯引导,远远望去,和御驾一样,仪仗之后,便是明晃晃地一列排的荷兰晶灯。
当时,荷兰已与明朝结交,献晶灯百盏,熹宗专门赐予客氏二十盏,备夜来进出宫闱之需。把那条铺着黄缎的御道,照耀得如同白昼,最后便是灯晶彩羽,流苏玉坠的一辆高毂绣帘的凤辇,辇上端坐着客氏,真是仪从煊赫,仆侍如云了。那些朝中的大小臣工、王公臣卿,大半是客氏的党羽,他们每天入朝,在朝房里望见远远的灯光灿烂,如皓月流星,就知道奉圣夫人客氏来了,于是大家在御道上等候。距离客氏的车辆,约有十来步远近,众人早已齐齐地跪列下来,有叫太夫人的,有称圣母娘娘的,有唤圣太太的,有三呼千岁夫人的,又有叫姐姐圣夫人的,也有叫干娘的,还有唤义母的。口里这样呼着,身体都和狗般俯伏着,比迎接圣驾还要齐整。熹宗上了宝座,御案旁设着一个凤座,就是奉圣夫人客氏坐的,熹宗帝退朝,客氏也随着銮辇回宫。
熹宗帝宠信客氏,宫中大小事务,一古脑儿由客氏掌管,简直就是皇后或者皇太后了,她回到家中,勒令家奴称她为“九千岁老太太”,每日三次向她请安问好,口称“老太太千岁、千岁、千千岁!”客氏“每日清晨入乾清暖阁侍帝,甲夜后回咸安宫”,二人可能有淫乱的嫌疑,客氏常常将龙卵烹煮给熹宗食用。客氏曾与魏朝、魏忠贤等宦官对食,“忠贤告假,则客氏居内,客氏有假,则忠贤留中”。
客氏宫中为恶的第一步,就是除去光宗朱常洛的原来亲信宦官,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王安是明代少有的为士大夫所称道的宦官之一,他为人刚直,服侍朱常洛、朱由校父子,尤其在移宫一事上,他联合外廷的杨涟、刘一璟等大臣拥朱由校登基,使朱由校摆脱了“西李”的控制。熹宗登基后,也很感激王安,言无不纳,魏忠贤也投靠在他门下。
然而,王安此人,刚直而疏,心思不够缜密,又常常患病。因此,他与熹宗的接触逐渐变少,而魏忠贤借客氏之力日益亲近熹宗,大有取而代之之势。朱由校任命王安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按照惯例,王安自然要推辞一番,这时候,客氏的作用便显现出来了,她劝熹宗干脆批准了王安的辞呈。然后,魏忠贤嗾使给事中霍维华弹劾王安,再利用秉笔太监的身份矫旨,将王安发配到南海子去做净军——宦官军队。
从魏忠贤本人来说,王安于他有恩,不忍加害,但是,客氏的一句话坚定了魏忠贤除去王安的决心。客氏说:“尔我孰若西李,而欲遗患也!”意思是说,你我跟李选侍比怎么样,她都被王安逼得移宫僻居,我们为什么要留下遗患呢?客氏身为妇人,却无妇人之仁,做事非常狠毒。其实,王安有恩于熹宗,如若不死,随时都有可能翻身。客氏和魏忠贤于是派当初李选侍宫中的太监刘朝,去掌管南海子。刘朝本就与王安有仇,让刘朝掌管南海子净军,是欲处死王安无疑,刘朝到任后,就不让王安饮食,王安就取篱落中的“芦菔”为食。芦菔又名萝葡,其根茎可食用,大概王安当时也就是掘草根为食吧。然而就这样,王安仍坚持了三天没死,刘朝实在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扑杀之,遂为客氏和魏忠贤除了心头大患。
客氏更害怕皇帝的妃子产下皇子,母凭子贵,从而得到熹宗的喜爱,而使自己失宠。因此,客氏使用各种狠毒的手段残害打压妃子和皇子,致使天启一朝中朱由校生下了不少的皇子,但无一能够长大成人。
熹宗总共有过三个孩子:张皇后怀有身孕,即怀冲太子朱慈燃,张皇后怀孕时突然腰痛,找了一个会按摩的宫女或是宫外的人来按摩,客氏出了主意,其被魏忠贤利用,按摩师使张皇后流产生下死胎,此后张皇后未再生育;次子朱慈焴,慧妃范氏所生,未满1岁即夭折;三子慈炅,容妃任氏所生,未满1岁亦夭折。一些学者认为,这都有可能是魏忠贤和客氏下的毒手。更有甚者,不少的皇子其实是在胎中已遭客氏的暗算,例如裕妃张氏之孕。裕妃张氏因为无意中得罪客氏和魏忠贤,客氏、魏忠贤就假传圣旨,将裕妃幽禁于别宫,逐去宫女,断绝饮食。当时,裕妃已然怀有身孕,却被活活地饿死宫中。宫中的其他妃子,从此对客氏非常恐惧。例如,曾生育皇二女的成妃李氏,担心自己会落得和裕妃同样的下场,就在平时预藏食物,后来果然被客氏幽禁半月之久,靠着私藏的食物活了下来。
熹宗无子而逝,其弟思宗即位后,籍没宦官魏忠贤及客氏。魏忠贤自杀,乾清宫牌子赵本岐奉命将客氏笞死于浣衣局,在净乐堂焚尸扬灰。其子侯国兴、其弟客光先与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同日被斩首。《明季北略》记述,客氏曾在熹宗逝世前,安排怀孕的宫女进入后宫,以冒充熹宗子嗣,但张皇后不同意,僵持很久后,张皇后说服了熹宗,将皇位传弟。
魏忠贤与客氏两人,一方面处心积虑地除去宫中一切可能对他们不利的因素,一方面向熹宗进献自己的养女,冀图能生得一男半女。然而,熹宗一生三男二女,都早早夭折,魏忠贤与客氏的如意算盘始终没有拨转。
熹宗的去世,对于客氏的打击是非常沉重的,信王朱由检入宫即位后,客氏就再没有居留宫廷的理由了。离宫的那一天,客氏早早地起床,五更时分,身着哀服,入熹宗灵堂,取熹宗幼时的胎发、痘痂及指甲等物焚化,痛哭而去。两个多月以后,客氏被从私宅中带出,押解到宫中专门处罚宫女的地方浣衣局,严刑审讯。审讯得出的结果令人诧异:当时宫中有8位宫女怀孕,客氏承认这8名宫女都是自己从外面带进去的婢女,是想学吕不韦的榜样,觊觎皇位。结合魏忠贤曾在熹宗死前说已有两名宫女怀孕,宫女怀孕这件事也许真是客氏和魏忠贤精心安排的,如果客氏所说是真的话,那么客氏自然是罪不容诛,于是在浣衣局被活活笞死。
第七十六章 东厂提督——曹化淳
曹化淳,字如,号止虚子,家境寒微,十二三岁左右入宫,诗文书画,无一不精,深受司礼太监王安赏识。后入信王府陪侍五皇孙朱由检,极受宠信。
曹化淳幼时家境寒微,受“近君养亲”风气的影响,于十二三岁左右入宫。因天资聪慧,勤奋好学,在宫中受到良好的教育,诗文书画,样样精通,深受司礼太监王安赏识,倚为亲信。后入信王陪伴侍奉五皇孙朱由检。太监魏忠贤得宠弄权,害死王安,曹化淳受牵连被逐出北京,发配到留都南京待罪。
朱由检继皇帝位,改元崇祯,曹化淳随即被召还,委以重任,平反冤案,因办事得力,深得崇祯皇帝的信任和倚重。曹化淳在宫中的地位已相当显赫,曹化淳主持在家乡王庆坨建造了玄帝殿和观音阁,并亲撰碑文。任司礼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总提督京营戎政的曹化淳因病乞准告假,向崇祯帝连上三疏。
曹化淳蒙允告假还乡,曹化淳同胞兄弟五人,三兄化富、四兄化勤早丧,曹化淳与同朝为官的次兄后军都督化雨关系最为密切。曹化雨病逝,因长兄化春年迈,殡葬及转年春立碑、建亭等事均由曹化淳亲临料理,曹化淳不在北京,其时已经乡居六载。
清军入京,为崇祯皇帝后发丧三日,追赠庙号怀宗。顺治移驾北京,曹化淳赴都上疏,请妥善处理怀宗帝后陵寝,经恩准,委内官监冉肇总理其事。此时,顺天府杨博,宛平杨时茂等分别上疏参告曹化淳“开门迎贼,贼入城,挺身侍从,今清入都,又复侍从,此卖国乱臣,虽万斩不足服万民心。”曹化淳上疏辩诬,奏辩甚力,奉旨“曹化淳无端抱屈,心迹已明,不必剖琛,该部知道。”
曹化淳与东林交好且为人忠厚,并没有其他恶迹,竟然也遭到文人的污蔑,蒙“开城纵贼”之冤。“家居六载还遭谤,并信从前使不真。”他终于体会到了文人的无耻,感受到了被他排斥的魏忠贤的无奈。
曹化淳到底有没有开门,个人是倾向未开门的,曹化淳上疏告假回乡,甲申之变时,曹化淳已经在武清故乡退休5年之久,何来“开城纵贼”一说?真正“开门”的,是兵部尚书张缙彦,是他打开正阳门,迎接刘宗敏部入城,让曹化淳背了数百年的大黑锅。
曹化淳对明王朝依然是忠心耿耿的,顺治入关定大统后,曹化淳赴都上疏,提请妥善处理崇祯帝后陵寝。但由于“满清皇帝”“前明太监”这两个关键词,在东林余党的推动下,民间舆论对官方“辟谣”并不完全认可,故而到了今天,“曹化淳开门”一事,仍被广泛收录在《流寇传》《国榷》《痛史本崇祯长编》《崇祯实录》《明史纪事本末》等各种古籍中,蔡东藩先生的《明史通俗演义》以及新中国成立后多数历史教材,均采用了此说。
或许曹化淳自己也觉得太冤,临终之前写了一首《感怀诗》:“报国愚忠罔顾身,无端造诬自何人?家居六载还遭谤,并信从前史不真。”这首绝命诗,也可以看出曹化淳对流言的无奈以及对自身的感慨了。
第七十七章 明末殉节——巩永固
巩永固,字洪图,顺天府大兴人。崇好文雅,喜欢藏古书彝器,和崇祯帝的表弟新乐伯刘文炳相友善。刘文炳对他说:“国事至此,我与公受国恩,当以死报。”崇祯帝召刘文炳、巩永固商议国事,二人请早建藩封,遣永王、定王之国,但是没有成行。李自成兵临城下,巩永固守崇文门,崇祯帝派宦官召刘文炳和巩永固,巩永固、刘文炳出崇文门战大顺军,李自成陷克北京后殉国。
巩永固,娶明光宗第八女乐安公主,善骑射,好诗工书,又喜欢饮酒,穿着如儒生,乐于同有名望的士大夫交游。公主也在巩永固与士大夫聚会时,亲自准备蔬果酒茶,如同士人之妻,崇祯帝也很喜欢这位妹夫,巩永固还与新乐侯刘文炳为刎颈之交,被京师视为“戚畹之贤者”,以“刘巩”并称。
崇祯帝召见勋戚诸臣于德政殿,称要恢复勋臣驸马子弟入国子监读书并习武的祖制,并询问他们子弟的年龄,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等回答自己儿子年幼,只有巩永固上疏愿响应崇祯帝号召,称:“成、弘以前,赴监考验;嘉、隆以后,就家读书。然先年教习,尚皆三年、六年考满。近见终岁屡迁,或逾年不补矣。与其设员无定,徒遂偃仰之私,孰若相观有成,追随从公之迈?桥门环听,瞻振鹭之有容;矍圃序宾,赴驺虞之合节。先朝驸马若梅殷、李坚、赵辉、宋瑛、井源、焦敬、石璟,或著节封疆,或宣猷枢府,岂非向学之效?臣又安敢自弃于圣明之世哉?”崇祯帝览奏褒奖。
此外,总督赵光抃因抗清不力而下狱,他上疏申救,又请求为建文帝恢复谥号,虽然没有得到采纳,但赢得了士大夫舆论的赞赏。
乐安公主去世后,按规定应进上遗念,崇祯帝下令不必进遗念,而是上缴其冠服、金册及带有龙凤纹样的袍服。巩永固表示:“今日之事,起于遂平长公主,乃近例,非旧制也。向臣恭谒寿阳、瑞安、延庆大长公主坟园,及观其宗祠,其金册衣冠宛然在列,其子孙凛遵世守,设其裳衣,不啻圭璧琬琰,盖先朝之制,亦未详进缴之例也。”崇祯帝为之恻然,便归还了冠服、金册,只收缴带有龙凤纹样的器物,并定为例。
李自成逼近京师,刘文炳与巩永固请求将永、定二王分封于山东和四川,崇祯帝同意,但因内帑空虚,所以推迟。巩永固入朝,崇祯帝问他“救时切务”,巩永固力请南迁,并愿亲自扈从,又请求招募数万义兵,崇祯帝说:“义兵何易!”巩永固说:“岂独数万?果如臣策,即数十万度可必致。若徒守京师,京师已玩弊久,只坐困无益也!”崇祯帝没有听从。
李自成破宣、大,崇祯帝在勤政殿单独召见巩永固,密商南迁事宜,但因南下道路阻塞,竟不能行,又将太子朱慈烺托付给巩永固,但也为时已晚。李自成兵临北京城下,崇祯帝召刘文炳、巩永固带家丁前来护卫,对二人说:“外城已陷,二卿所纠家丁能一巷战,事尚未可知。”二人说:“臣等各带数骑,誓死御贼。”崇祯帝说:“如此何济?”随后哭泣说:““朕志决矣!”巩永固说:“臣等已积薪第中,当阖门焚死,以报皇上!”于是,君臣环泣,左右莫能仰视,崇祯帝说:“朕不能守社稷,朕能死社稷!”刘文炳、巩永固说:“万一都城不守,皇上当焚宗庙三殿,臣等望三殿火起,臣家即自焚,从皇上于鼎湖矣!”崇祯帝点头,并命二人回去。
刘文炳与巩永固同守崇文门,向闯军射箭抵御,最终寡不敌众,决定各自回家殉国。当时,公主尚未下葬,巩永固在棺椁旁已堆积柴薪,并将公主生前冠裳、收藏书画以及自己所乘马鞍放在薪下,回去后全部焚烧,其余财帛都散给家人。又命奴仆取酒,一杯北向洒地,以拜皇帝,一杯敬公主,一杯自己喝下,说:“此永固报陛下、殿下时也!”随后自刎,时年三十一岁,所穿白戎服上已写好“驸马都尉巩永固死节”九字。
关于巩永固的子女,史书有不同记载,一说他有五名子女,明亡时全部被巩永固绑在公主的棺材旁,阖家自焚而死。另一说他无子,只有一女,嫁给李国桢之子,在弘光政权灭亡后随夫降清入旗,丈夫死后,拒绝八旗贵族霸占及选入清宫,乃至剺面断发,得以守节终身。
巩永固嗜好读书,明末官员李清曾在书肆中看见《皇明咏化编》,想要购买,书商故意抬高价格,李清便暂缓购买,过了一会儿再来访,得知已为驸马巩永固买下,李清感到诧异:“驸马皆豪华自喜,渠所好乃尔!”
第七十八章 方山道民——邢侗
邢侗,字子愿,号知吾,自号啖面生、方山道民,晚号来禽济源山主、世尊称来禽夫子。临邑人,明代书法家、画家,代表作品有《饯汪元启诗》等。生于临邑县万柳村一个书香门第,资秉聪慧,七岁能作擘窠大书,剑拔弩张,气势生动;十三岁作雅宜楷书,家多藏书,十四岁能读所藏。邹督学安福至济南,见邢侗楷书道:“此儿书法有前辈风,是天下才也!”召至济南泺源书院读书,传为齐中美谈。
十八岁考取拔贡,应诏进京,尽友天下士,学日益博,考中京闱举人;二十四岁的邢侗考中进士,为三甲第一百八十二名,赐同进士出身,任南宫知县,升湖广参议。
辞官归乡,筑来禽馆等二十六景名“烁园”,身于其中,攻读习书26年。邢侗家资巨万,在古犁匠修建“来禽馆”,减产奉客,以致家道中落。擅诗文,书画尤为精妙,时有“北邢南董”之称,又有邢、张瑞图、米万钟、董其昌之誉。
邢侗学书过程,盖可分为三个时期:早期、中期和晚期。
从七岁能作擘窠书到二十四岁考取了进士,即楷书到行草书初期。在科举时代,开始不在“馆阁体”上下一点工夫,是不能想象的,从其初学沈度就是说明了。不过,邢侗天资是很高的,仅到十三岁就熟练掌握了王雅宜楷法,以至惊动了邹督学,同时接触赵孟頫行草书。不过,邢侗学三人书,是看到他们的优点,同时又看到他们的缺点,这从他的题跋中可以看出。如《题王雅宜墨迹》说:“王履吉书,元自献之出,疏拓秀媚,亭亭天拔......若无论世代,真可登子昂上估矣。”认为王宠尚有发展余地,惜未臻化境而亡。在《古今名人书法译》一文中说:“赵文敏一代清士,正行工力,极尽无加。草书唯带偏俗,若增朗朗超箸,便是羲献入林。”恐开头都被他们的优点所吸引,至深入掌握其法后,才发现他们的不足,这些跋语,或是后来补写的吧。接着应诏进京,广交天下士,眼界宽了,考取京闱举人,赐同进士出身,又翌年知南宫。生活结构变了,是他在书法上往第二时期过度的预备阶段,时年二十四岁。
自南宫任至邢父辞世,时年五十二岁,这个时期正当壮年。历南宫任、擢御史、巡河东、按三吴、督两广、得《十七帖》、《澄清堂帖》、升太仆、辞官归里、营“泲园“,刻《来禽馆帖》、临二王、工章草。这些事,都是在这个时期完成的,在他的书法活动中,这个时期时间最长,成就最大,传世作品最多,社会影响最大的时期。
这个时期,他为了完善其书道体系,他以钟索、二王为主,复遍师虞、褚、米、秃,旁及真草隶篆,无不探索,以丰富自己。而以临大王为主。他意识到必须对章草用工夫。《题出师颂》可以看出:“章法余自晓为之,但无百日功耳。明春欲移居西斋,下一勇猛志,当令柳叶画墨也。”后世评为“晚精章草”,良有以也。最得意还在临王;他临王与他家不同,他尽量忠于原作,在精化、净化王书上有贡献。在师承二王上取很大成功,得到专家的认可。
东莱刘重庆认为:“先生......书追钟王,一波不苟作,前有逸少,今或犁邱。”张忻在题邢临右军《霜寒帖》云:先生“以技尽之年,神化纵横,直与山阴分座。”在这个时期,邢侗临池之外,最大的贡献,是刻了《来禽馆帖》,刻历代明公法书,以大王为主。邢侗知道,要想弘扬王书,必须对传世的王书,进行去伪存真、去粗取精,作了大量工作。如在《淳化阁右军书评》、《淳化阁帖跋语》等文中,进行过十分细致的鉴别和评价,对王著的伪作,一一指出,这些集录和评鉴,至今仍不失为研究王书的参考资料。
在这个基础上,邢侗亲自遴选镌刻了《来禽馆帖》,又是请刻帖名手苏州吴应祈父子精心刻制,因成为传世著名的丛帖之一。该帖共收八个分帖。计有《唐人双钩十七帖》、《澄清堂帖》、《黄庭经》、《兰亭序》三种、《出师颂》、《西园雅集图记》。其中尤以《十七帖》和《澄清堂帖》最为世重,影响也最大。邢侗按吴时得吴廷藏硬黄《十七贴》墨本。
有明一代最早以硬黄墨本上石的就是此刻,故邢侗说:“吾家《十七贴》,竟树寰中赤贴,”他又跋说:“唐摹七贴,虚和闲适,若挹右军指腕,而对右军眉宇也。摹石出自余悬椎,丝发惟惬。盖近临晋人书,多圜熟伤肥,而此独骨肉匀亭,时露锋颖,骅骝足下起一点轻尘,不似四蹄雷雹,黄埃扑人也”。王澍在看过百余本《十七贴》之后,认为《来禽馆》本为天下《十七贴》第一。在传世《十七贴》版本中威信很高。《澄清堂贴》邢刻是选刻。凡被米芾、黄伯思指为伪贴者,皆不选,摹刻也精。邢跋说:“销峭环桀,寓于绵密之内,诸王氏拓刻,尽在下风。”总之,邢侗精心刻了《来禽馆贴》,对纯化和精化王书,作出了贡献。
在书法上是他摆脱前人影响、形成个人面貌、挥洒自如时期。这一时期代表作,除前面提到了其门人张忻上石的临右军《霜寒贴》外,为其恩师撰文并以行书书丹的《东阿尊师于文定公碑》,可谓杰作,任玥跋说:“字字珠玉,清逸绝不可及,先生书法,斯为至矣!”再就是年六十书蝇头小楷《西园雅集图记》。与友人河北高县赵梦白书札四十余纸,亦晚笔杰作,墨迹今存长春博物馆。
邢侗晚年,其门人和乡里有识者都刻其手迹,为区别于邢侗《来禽馆贴》,都名之为《来禽馆真迹》。其妹慈静刻《芝兰室来禽馆真迹》木板,今与《来禽馆贴》原石,全存“邢侗纪念馆”。门人张忻也刻有《来禽馆真迹》,石不知今存否,更值得一提的是乡人、兵部王洽瑞露馆刻之《来禽馆真迹》特精。刻凡三易刻手为苏州吴士端,六年时间始告成,王洽被诬入狱,瘐死狱中,距此刻竣工十二年,家景败落,其后人以“朱提十流质石于临邑东关质库中,邢侗子婿乐陵史高先于此刻出资过半,闻知赎归,后流为乐陵潘氏藏,今存乐陵市文化馆”。
第七十九章 九千岁—— 魏忠贤
魏忠贤,字完吾,北直隶肃宁人,明朝末期宦官。自宫后改姓名叫李进忠,由才人王氏复姓,出任秉笔太监后,改回原姓,皇帝赐名为魏忠贤。明熹宗时期,出任司礼秉笔太监,极受宠信,被称为“九千九百岁”,排除异己,专断国政,以致人们“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皇上”。朱由检继位后,打击惩治阉党,治魏忠贤十大罪,命逮捕法办,自缢而亡,其余党亦被肃清。
魏忠贤,少时家境贫穷,混迹于街头,不识字,但却懂得射箭与骑马,喜欢赌博,迷恋酒色,经常和一群恶少年赌博。有次,他赌博大输后感到很苦恼,便恨而自宫,改姓名叫李进忠,因早与宫中太监熟识通融,谣传因此未净全身,后来又改回原姓,得皇帝赐名为魏忠贤。
自万历年间被选入宫,隶属于太监孙暹,靠巴结他进入了甲字库,又请求做皇长孙的母亲王才人的典膳,巴结上了魏朝。魏朝多次向王安称赞魏忠贤,王安也就善待他。长孙的乳母叫客氏,一向私下服侍魏朝,这就是所谓的对食关系,到魏忠贤进宫后,客氏又与他勾通,客氏于是冷遇魏朝而喜爱魏忠贤,两人结成了很深的关系。
神宗朱翊钧、光宗朱常洛在一个月内先后驾崩,朱由校即位,是为熹宗,次年改元天启。魏忠贤和客氏受熹宗宠爱,没过一个月,封客氏为奉圣夫人,荫封她的儿子侯国兴、弟弟客光先以及魏忠贤的哥哥魏钊为锦衣卫千户。不久,从惜薪司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宝和三店,魏忠贤不识字,按例不能进司礼监,但因客氏的缘故,他得以破例。
朱由校诏令赐给客氏香火田,给魏忠贤记治理皇祖陵墓的功劳,御史王心一劝谏,朱由校不听。到朱由校大婚时,御史毕佐周、刘兰请将客氏遣出宫外,大学士刘一燝也这么说。朱由校恋恋不舍,说:“皇后年幼,尚需老媪护理,等皇祖大葬后再谈。”魏忠贤独占客氏,逐出魏朝,他又忌恨王安主持正道,阴谋杀死了他,将他名下的阉官全部斥退。
客氏淫毒凶狠,魏忠贤不知书,但记忆力很好,性猜疑残忍而且阴毒,好阿谀奉承,皇上非常信任这两个人。两人势力更加嚣张,他们用司礼监王体乾和李永贞、石元雅、涂文辅等人为羽翼,宫中人都不敢忤逆他们,后来客氏出宫,但不久又被召入。
御史周宗建、侍郎陈邦瞻,御史马鸣起、给事中侯震旸先后极力谏阻,都受到斥责。给事中倪思辉、朱钦相、王心一又向朱由校进言,都被贬往外地。他们都还没有指向魏忠贤呢,魏忠贤于是劝朱由校选择武阉人,制造火器在宫内操练,并秘密勾结大学士沈翭为援。他又每天引导朱由校沉溺于倡优声伎、狗马射猎之中,刑部主事刘宗周首先弹劾他,朱由校大怒,赖大学士叶向高相救,才得以获免。
神宗朱翊钧在位年久,对政事已感到厌倦,章奏多不批阅,廷臣逐渐建立起门户,他们以过激惊人的言论为时尚,借国本之争,指斥宫禁,宰辅大臣被言官弹劾攻击,常常被迫称病引退。吏部郎顾宪成在东林书院讲学,海内士大夫多依从他,“东林”之名从此而始。后来“梃击”、“红丸”、“移宫”三案发生,整个朝廷如同在打官司,与东林党相对抗的,众人便把他们为邪党。大臣几乎全被罢免斥退,有识之士已担忧搞得过激将要发生变乱。
魏忠贤势力形成后,他的党徒果然图谋要依靠他排挤东林党,而徐大化、霍维华、孙杰首先依附魏忠贤,刘一燝和尚书周嘉谟都被孙杰弹劾而离去。当时,叶向高、韩火广正在辅政,邹元标、赵南星、王纪、高攀龙等都官居高位,左光斗、魏大中、黄遵素等人在言路,他们都全力主持清议,魏忠贤没能得逞。
朱由校评修庆陵功,荫封魏忠贤的侄儿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给事中惠世扬、尚书王纪评论沈翭与魏忠贤、客氏交通,结果都被贬职。正好初夏下冰雹,周宗建说冰雹下得不合时令,是魏忠贤谗言和邪恶造成的,修撰文震孟、太仆寺少卿满朝荐也相继这样说,都被罢免。
魏忠贤引荐私人魏广微为大学士,令御史郭巩攻讦周宗建、刘一燝、邹元标以及杨涟、周朝瑞等人保举熊廷弼,说他们袒护奸邪之徒,误了国家。周宗建反驳郭巩受了魏忠贤的指使,御史方大任也助宗建攻击郭巩和魏忠贤,但都不获胜。这年秋,朱由校诏令魏忠贤和客氏的儿子侯国兴所庇荫的锦衣官准予世袭,兵部尚书董汉儒、给事中程注、御史汪泗论纷纷劝谏,朱由校不从。
魏忠贤更加肆无忌惮,将内操军增加到一万人,内穿甲衣出入宫禁,恣意作威施虐。他假传圣旨将朱常洛的选侍赵氏赐死。裕妃张氏有身孕,客氏阴谋杀死了她,又革除成妃李氏的封号。皇后张氏妊娠,客氏施计将她堕了胎,朱由校因此缺乏子嗣,其他被害的还有冯贵人等宫嫔,以及太监王国臣、刘克敬、马鉴等人。禁宫事秘,无法详尽了解。这年冬,魏忠贤兼领东厂事务。
给事中傅木魁交结魏忠贤的外甥傅应星为兄弟,上书诬告中书汪文言,并且连及左光斗、魏大中。汪文言被投进镇抚司监狱,并将被大行罗织罪名。执掌镇抚司的刘乔接受叶向高的教导,不给汪文言定罪,魏忠贤大怒,将刘乔撤职除名,用私人许显纯来代替他。这时御史李应升就内操的事进谏,给事中霍守典因魏忠贤乞求祠堂匾额而进谏,御史刘廷佐以魏忠贤滥加荫封进谏,给事中沈惟炳以设枷锁进谏,魏忠贤都假传圣旨给予斥责,副都御史杨涟非常愤怒,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
奏疏上呈后,魏忠贤害怕了,向韩火广请求调解,韩火广不答应,他便跑到朱由校面前哭诉,并辞掉东厂职务。而客氏从旁为他解释,王体乾等人也一起护着他,朱由校懵然不辨真相,便温语安慰他,而在第二天打回杨涟的奏疏,痛加斥责。杨涟既被斥责,魏大中以及给事中陈良训、许誉卿,抚宁侯朱国弼,南京兵部尚书陈道亨,侍郎岳元声等七十余人,纷纷上奏魏忠贤的不法之事。叶向高和礼部尚书翁正春请将魏忠贤遣回私宅,以平息公众的指责,朱由校不许。
魏忠贤很气愤,想将异己者全部杀掉,顾秉谦便偷偷地把魏忠贤所忌恨的人记录下来,交给他,让他逐个将他们贬斥,王体乾又倡议用廷杖,威胁廷臣。不久,工部郎中万燝上书指责魏忠贤,立即被杖死,魏忠贤又借御史林汝翥的事侮辱叶向高,叶向高因此辞职而去,而林汝翥也被杖打,廷臣都很恐惧。
一时间被罢斥的有吏部尚书赵南星、左都御史高攀龙、吏部侍郎陈于廷以及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前后数十人,其后又驱逐韩火广和兵部侍郎李邦华。正直之士离开朝廷,就如摇动枯树纷纷落下的叶子一样。魏忠贤于是假传圣旨用旧例转科道官员,以朱童蒙、郭允厚为太仆少卿,吕鹏云、孙杰为大理寺丞,恢复霍维华、郭兴治为给事中,徐景濂、贾继春、杨维垣为御史,而起用徐兆魁、王绍徽、乔应甲、徐绍吉、阮大铖、陈尔翌、张养素、李应荐、李嵩、杨春懋等人作为他的爪牙。
不久,又起用拟被遣戍的崔呈秀为御史。崔呈秀于是编造《天鉴录》、《同志录》等,王绍徽也编造《点将录》,都以邹元标、顾宪成、叶向高、刘一燝等为魁首,并将不依附于魏忠贤的人全部网罗进去,将他们指为东林党人,献给魏忠贤,魏忠贤很高兴,于是这帮小人更加向魏忠贤献媚,联手攻击东林党。
当初,朝臣争论三案以及辛亥、癸亥这两年的京察和熊廷弼一案,魏忠贤本没有参预。其党徒想凭借魏忠贤的权力排挤那些正直之士,便相继归附魏忠贤,自称义子,并且说:“东林党将要害您老人家。”因此,魏忠贤也想自图快意。
御史张讷、倪文焕,给事中李鲁生,工部主事曹钦程等,竞相打击报复好人,而御史梁梦环又重兴汪文言一案,将他下到镇抚司拷打至死。许显纯编录囚犯供辞的文书,词语连及赵南星、杨涟等二十余人,使他们或被撤职或被遣戍。又逮捕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等六人,将他们牵连进熊廷弼案中,投进监狱,拷打至死。又杀熊廷弼,将他的亲家御史吴裕中杖打至死,又将尚书李宗延、张问达,侍郎公鼐等五十余人撤职逐出,朝中机构为之一空。而特召亓诗教、刘述祖等人为御史,凡是与魏忠贤有私人关系都得越级升迁,于是魏忠贤的党羽遍布朝野。
东厂的缉捕人员四处横行,凡他们缉访过的地方,不管情况是虚是实,都被整得稀烂。外戚李承恩,是宁安大长公主的儿子,家中藏有公主赐给的器物,魏忠贤诬告他盗窃乘舆服饰等禁物,将他判了死罪;中书吴怀贤读杨涟的奏疏时,击掌赞叹,家奴将他告发,结果怀贤被杀死,家也被抄了;武弁蒋应阳为熊廷弼讼冤,立即被诛死。民间偶有言语触犯了魏忠贤,便被捉拿杀戮,甚至被剥皮、割舌,被杀者不可胜数,人们路上相遇,只能以目传意,不敢言语。这年,魏忠贤得加恩三等,庇荫都督同知,又荫封他的族叔魏志德为都督佥事,升傅应星为左都督,并表彰他的母亲,而以魏良卿为佥书锦衣卫,掌南镇抚司事务。
皇帝仪仗队组成,魏忠贤得以庇荫都督佥事,他又派党羽李永贞假冒浙江太监李实上奏,逮捕惩治前应天巡抚周起元以及已辞官归乡的江浙籍人高攀龙、周宗建、缪昌期、周顺昌、黄遵素、李应升等,高攀龙投水而死,周顺昌等人死于狱中。苏州百姓见周顺昌被捕,很不平,便打死了两名校尉,巡抚毛一鹭便逮捕颜佩韦等五人,将他们诛死。刑部尚书徐兆魁治理狱案,凡是魏忠贤所恨的人,便判以重刑,魏忠贤又听从霍维华的意见,命顾秉谦等人编修《三朝要典》,竭力毁谤东林党人。御史徐复阳请拆毁讲学书院,以绝党根。御史卢承钦又请立东林党碑,海内人士都屏息丧气,霍维华于是教魏忠贤在边防冒进邀功。
辽阳男子武长春逛妓家,说了些妄言,被东厂擒拿。许显纯将他拷打治罪,故意夸大其辞说:“长春是敌人间谍,如不擒获将有变乱,赖东厂臣属忠诚机智,立下奇功。”朱由校诏封魏忠贤的侄儿良卿为肃宁伯,赐给宅第、庄田,颁给铁券。吏部尚书王绍徽请尊崇他的先世,朱由校诏令赠魏忠贤以上四世为肃宁伯。魏忠贤又假传圣旨派他的党羽太监刘应坤、陶文、纪用镇守山海关,收揽兵权。再给他记功,庇荫都督同知和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各一人。浙江巡抚潘汝桢奏请为魏忠贤建祠堂。仓场总督薛贞说草场失火,赖魏忠贤救助,得以无害。于是,为他歌功颂德的人相继不断,各地祠堂都从此开始兴建。
编修吴孔嘉与同宗人吴养春有仇,便诱使吴养春的奴仆告发主人隐占黄山,吴养春父子结果都死于狱中。魏忠贤派主事吕下问、评事许志吉先后往徽州抄他的家,株连相属,非常残酷。知府石万程心中不忍,削发挂职而去,徽州几乎酿成祸乱。其党羽都督张体乾诬告扬州知府刘铎代李承恩图谋陈解狱案,勾结方术士方景阳诅咒魏忠贤,结果刘铎竟被斩首。又以睚眦之怨,诬告新城侯的儿子锦衣卫官员王国兴,将他判以死罪,并罢免主事徐石麒。御史门克新诬告吴县人顾同寅、孙文豸写诔文祭奠熊廷弼,两人被判犯了妖言罪斩首。又逮捕侍郎王之肕,将他毙死狱中。凡是魏忠贤素来所恨的,像韩火广、张问达、何士晋、程注等人,虽已离职,也要将他们从官籍中除名,重的则被充军,死了的还要追赃,将他破家。有些魏忠贤偶然忘了的,他的党羽一定追论前事,激起魏忠贤的怒火。
当时,内外大权全归于魏忠贤,阉官除王体乾等人外,还有李朝庆、王朝辅、孙进、王国泰、梁栋等三十余人,做左右拥护。外廷文臣有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主谋议,称为“五虎”;武臣则有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主杀戮,称为“五彪”。还有吏部尚书周应秋、太仆寺少卿曹钦程等人,称为“十狗”。又有“十孩儿”、“四十孙”等名号。而做崔呈秀这帮人门下的,又不可胜数。从内阁、六部到四方总督、巡抚,都遍布他的死党。他内心忌恨张皇后,这年秋,便诬告张皇后的父亲张国纪纵奴犯法,然后假传中宫旨意,企图撼动张皇后,朱由校为他按奴法治罪,并责备张国纪。魏忠贤不满意,又派顺天府丞刘志选、御史梁梦环轮番揭发张国纪的罪状,并说皇后不是张国纪的女儿,正好王体乾危言劝阻,魏忠贤这才罢了。
三殿建成,李永贞、周应秋上奏魏忠贤的功绩,朱由校遂进封魏忠贤为上公,加恩三等。魏良卿那时已晋封肃宁侯,这时又晋封肃宁公,食禄按魏国公例发给,再加恩庇荫锦衣卫指挥使一人、同知一人,工部尚书薛凤翔上奏给魏忠贤赐府第。不久,太监陶文上奏喜峰隘口筑成,督师王之臣上奏筑山海关城,刑部尚书薛贞上奏大盗王之锦狱案,南京修建孝陵竣工,甘镇奏捷,蕃育署丞张永祚擒获盗贼,他们都说是出于魏忠贤的筹划和计策。魏忠贤又自己上奏三年缉捕的功劳,朱由校下诏褒奖。
半年之中,魏忠贤所庇荫的有锦衣卫指挥使四人、同知三人、佥事一人。又授给他的侄儿希孟世袭锦衣卫同知,外甥傅之琮、冯继先为都督佥事,而升崔呈秀的弟弟崔凝秀为蓟镇副总兵。名器被僭越滥用,至此达到了极点。他的同党全部坐镇蓟、辽,以及山西宣府、大同各险要之地。总兵梁柱朝、杨国栋等人每年都向他奉献名马以及珍玩之物,从不间断。
既非阉党又非东林的袁可立,本来并不想卷入党争,三殿大工正兴,兵部左侍郎有阅视之责,“逆珰魏忠贤与崔司马柄肆虐,有事大会无不呈面媚颜,公独屏居人后,不假辞色。”“经略遣人为(老酋)吊祭,公(袁可立)恨其(袁崇焕)辱国非计,飏言于朝。某公急掩其口曰:‘勿忘言,封拜在此举矣。’公叹曰:‘以此封拜,不虑贻笑后世乎?’拂袖而出。大司马闻之逆珰,珰大恨之。令侦事者日伺公门,卒无可中者。会南户部尚书缺,廷推公,逆珰传票致仕。”九卿科道官公推袁可立南京户部尚书。
本来魏忠贤也有意依赖袁可立的才望,来支撑和平衡多事的明兵部,但阉党已经无法隐忍袁可立的忤逆不顺,下决心将袁可立排挤出朝。袁可立当堂抗疏道:“此非挂冠神武门时乎?”,遂被迫致仕归里。时北则崔呈秀为本兵,自袁可立去职,天下兵马大权阉党一手握定,派崔文升总督漕运,李明道总督河道,胡良辅镇守天津。崔文升原来曾侍奉光宗服药,受到东林党的攻击。
海内争相望风献媚,督抚大臣如阎鸣泰、刘诏、李精白、姚宗文等,争相为魏忠贤颂德立祠,纷纷攘攘,唯恐不及。下及武夫、商贾小人。无赖之徒也都为他建祠。这些祠堂都建得极为工巧,他们侵占百姓田宅,砍伐坟地树木,谁也不敢控诉他们,而监生陆万龄甚至请求以魏忠贤配祭孔子,以魏忠贤的父亲配祭启圣公。
当初,潘汝祯首先上书,御史刘之待会藁迟了一天,即被撤职除名。而蓟州道胡士容因不备具建祠书文,遵化道耿如杞因入祠不拜,都被投入狱中,判了死罪。因此天下的风气,章奏无论巨细,都称颂魏忠贤。宗室如楚王朱华、中书朱慎鉴,功勋外戚如丰城侯李永祚,廷臣如尚书邵辅忠、李养德、曹思诚,总督张我续以及孙国桢、张翌明,郭允厚、杨维和、李时馨、汪若极、何廷枢、陈维新、陈尔翼、郭如暗、郭希禹、徐溶等人,都是佞词连篇,不顾羞耻。魏忠贤也时常给他们加以恩泽作为报答。所有的奏疏,都称魏忠贤为“厂臣”而不称其名。大学士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在起草圣旨时,也必说“朕与厂臣”,没有人敢直写魏忠贤的名字。山东产麒麟,巡抚李精白画下图像上报朝廷。黄立极等起草圣旨说:“厂臣修德,故仁兽到。”妄言欺骗竟至于此,朱由校前后赐给他嘉奖令无数,所发给的诰命都仿九锡文。
这年从春到秋,魏忠贤冒领汪烧饼擒获阿班歹罗铁的功劳,累计庇荫锦衣卫指挥使达十七人。他的族孙希孔、希孟、希尧、希舜、鹏程,姻亲董芳名、王选、杨六奇、杨祚昌,都官至左、右都督和都督同知、佥事等。客氏的弟弟光先也加封为都督。魏抚民又从锦衣卫调任尚宝卿。而魏忠贤的志愿还没达到,正好袁崇焕上奏宁远捷报,魏忠贤于是令周应秋上奏封他的族孙魏鹏翼为安平伯。再记三大工程功劳,封他的侄子良栋为东安侯,加封良卿为太师,鹏翼为少师,良栋为太子太保。
于是,他普遍赏赐群臣,用崔呈秀为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唯独将袁崇焕的功劳废弃不录。当时鹏翼、良栋都还在襁褓之中,还不能走路呢。良卿甚至还代天子供祭南北郊社,祭祀太庙,天下都怀疑魏忠贤要篡夺政权了。
朱由校性机巧,好动斧锯以及涂漆之类的事情,累年不倦,每次在拉线削墨时,魏忠贤之辈常来奏事。朱由校很厌烦,荒谬地说:“我已知道了,你们好自为之。”魏忠贤因此便任凭自己的意愿恣行威福。他一年中多次出行,每次总是坐着文轩,羽帘青盖,四马如飞,铙鼓鸣镝之声,随着轰隆而过的车轮,隐没在飞扬的黄土之中。锦衣卫官校腰围玉带,踏靴着衤夸,提刀相随,夹驰于左右,厨师、优伶、百戏、奴婢这些随从的人,又以万计。百官的奏章,要用快马才能赶上。所过之处,士大夫遮道拜伏,欢呼九千岁,一些人干脆叫他“九千九百岁”“举朝阿谀顺指者但拜为干父,行五拜三叩头礼,口呼九千九百岁爷爷。”而魏忠贤还左顾右盼,不加理睬。客氏居于宫中,胁持皇后,残虐宫嫔,偶尔出宫回私宅,侍从声威显赫,光照道路,看上去就像是皇帝的仪仗队。魏忠贤原来愚笨无所长,他的党羽便日夜教他,又有客氏做内主,于是群凶肆虐,荼毒海内。
朱由校驾崩,信王朱由检即位,朱由检素来熟知魏忠贤的罪恶,自己深加戒备,魏忠贤的党羽开始恐惧了。杨所修、杨维垣先攻击崔呈秀以试探朱由检心意,主事陆澄原、钱元悫,员外郎史躬盛于是纷纷论奏魏忠贤,但朱由检隐而不发。
嘉兴贡生钱嘉征弹劾魏忠贤十大罪:一与皇帝并列,二蔑视皇后,三搬弄兵权,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王封爵,六目无圣人,七滥加爵赏,八掩盖边功,九剥削百姓,十交通关节。奏疏呈上后,朱由检召见魏忠贤,让内官读给他听。魏忠贤非常恐惧,急忙用重宝贿赂信邸的太监徐应元,求他解救。徐应元是魏忠贤从前的赌友,朱由检知道这事,便斥责徐应元。
便将魏忠贤发往凤阳安置,魏忠贤在去凤阳的途中,仍豢养一批亡命之徒,朱由检闻悉后大怒,命锦衣卫前去逮捕,押回北京审判。李永贞得知消息,连忙派人密报魏忠贤,魏忠贤自知难逃一死,行到阜城时,听到后一项命令,便与同伙李朝钦在阜城南关客氏旅店痛饮至四更,最后一起上吊自杀。
朱由检诏令将魏忠贤肢解,悬头于河间府,将客氏鞭死于浣衣局,魏良卿、侯国兴、客光先等都被处死,并暴尸街头,还抄了他们的家。在抄客氏的家时,得八名宫女,大概想仿效吕不韦所为,所以人们尤其憎恨她。命大学士韩爌等人审定逆案,这才将魏忠贤的党羽尽数逐出,东林党人又得以进用,那些与逆案有关的人日夜图谋报复。其后温体仁、薛国观之辈相继执政,他们暗中排挤正直人士,为翻逆案做准备。朱由检也厌恶廷臣结党营私,于是又委任宦官,而逆案中的阮大铖等人终于肆毒于江左,直到灭亡。
第八十章 铁面御史——袁可立
袁可立,字礼卿,号节寰,河南归德府睢州人,明朝忠臣,中国十大清官之一。初任南直隶苏州府推官,升山西道监察御史,因直谏而罚岁俸,遭罢官回籍。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帝,为“四朝元老”之臣,诰“五世恩荣”之赏。为官刚正不阿,敢于为民请命,是明代后期清官廉吏和抗金名臣,策反努尔哈赤姻婿刘爱塔。
袁可立,出生于河南归德府睢州,父亲袁淮时年已四十二岁,父亲对于祖父袁永康的早逝经常悲痛,一直侍奉着祖母李氏,虽然生活窘迫,也尽力让李氏开心。并教导袁可立考取功名,尽忠报国,时年二十八岁的袁可立考中进士。
在任南直隶苏州府推官,连审御批大案,而立之年的袁可立血气方刚,初生之犊不畏虎。苏州,是当朝首辅申时行和王锡爵的故乡,背景不是一般复杂,来此赴任的官员无一不是如履薄冰。座师陆树声谙熟江南官场,对袁可立的前途十分担忧。
太守石昆玉以廉直著称,因依法按治宰辅申时行内亲吴之祯,而得罪申时行,应天巡抚李涞巴结献媚申时行,遂诬劾太守。中丞李涞劾其不职,得旨:下所司堪问。李涞迫害石昆玉的由头是“擅动吴县库银”,案情惊动皇帝,查了一两个月,结果是子虚乌有,于是公论汹汹。南道御史李用中指斥申时行和李涞挟私报复。申时行上疏自辩:“臣何能私臣家人申炳?……若抚臣李涞之参石昆玉以钱粮,而臣之行勘昆玉正以显明其心迹”,说查处石昆玉有县令和巡抚的举报材料,我不过秉公执法而已。案件一时陷入僵局。因李涞与宰辅申时行、王锡爵交厚,有司惧其威,无敢问者。“事下四郡,司礼皆知诬陷,相顾愕盱。”江南四郡的大僚惧怕惹祸上身,推来推去没人接案,最后把这个烫手山芋推到袁可立手里。
袁可立“以锄奸为己任”,百辩雪其冤,“四郡推公秉笔,公伸牍尽雪其冤。同列为缩项。公曰:‘吾自任之!吾奈何以上台故诬贤太守?’谳成,对中丞诵之,其声琅琅。中丞愧甚,举屏自障。公读法声益厉,中丞遂自劾去。”李涞以升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至去官,历史记载是首辅申时行仅仅离职四天后准回籍。
以七品之卑斗翻四品之尊,袁可立的不畏权势,不仅使他声名远扬,也成就他为中国历史上的‘推官’楷模。此后,袁可立成为苏州府名宦祠中与文天祥、况钟、海瑞、于成龙、林则徐等并列的清官廉吏,更是明清两代近二百位苏州府推官中唯一入祭名宦祠的。袁可立执法如山,凡有案件,皆刚毅持正,不避权贵,问案释疑,理雪冤狱。
苏州府推官袁可立审结了一场轰动大明朝野的江南重案,这就是明代历史上著名的“董范之变”,又称“湖州案”。
董份,浙江乌程县人,官终礼部尚书。欧阳一敬劾其党严嵩,诏黜为民。董份在官攀附权贵,居乡广占良田。“富冠三吴,田连苏湖诸邑,殆千百顷。有质舍百余处,岁得利息数百万。家畜僮仆不下千人,大航三百余艘”。董份之孙董嗣成本想让贫苦小民低价赎回自己的田地,以为善举,未曾想言行一出,立即引起湖州民众聚众哄抢闹事。
又有乌程县祭酒范应期称霸一方,遮上诉状者千人,浙江巡抚王汝训和巡按御史彭应参按临湖州,仓促办案,令乌程知县张应望将范应期拘捕,范不堪其辱自缢而死,子范汝讷服毒而亡。范妻吴氏赴京诉冤,上见疏大怒,命将彭应参、张应望下狱,王汝训等俱削籍为民。连举荐王汝训、彭应参的吏部尚书孙丕扬、都御史衷贞吉等均受牵连,案件震惊朝野,处理官员级别之高举国惊叹。从抚按到知府衙役,几尽塌方式被问罪,所涉大小衙门官员无敢再有过问此案者,而百姓状告不止,继有酿成更大民变的风险。
董氏一案,让当地主政官员大伤脑筋,召集浙江两台商议,最后决定征召袁可立前往处置。又查得董家田产多以抵债或低价收购、接受投献而来,但董、范两家仗着万岁爷开了金口势不让人,要求官府严惩参与打砸抢的乱民。袁可立顶住压力,认为法不及众,劝董、范两家见好就收,竭力保护弱势民众,将少数为首施暴者徐取一、二倡乱者抵法,其余均以民事分发各县衙门从轻发落,使这一轰动朝野的事件很快得以平息。
经过退还和平价赎回,董家田产所剩十不及三,而贫民获益者颇多,董家从此一蹶不振。不久,董份及长孙嗣成、次孙嗣昭三人“相继下世”,转眼间人财两空。说来董份和陆树声是同年,而陆为袁可立同年董其昌恩师,算袁可立的师叔辈分,又是当朝正副宰相申时行和王锡爵的座师,新任抚按和两台把这个震惊全国的棘手大案推给袁可立处理,其风险之高不言而喻,几百年后观之仍觉惊心动魄。
苏州府推官袁可立在查办涉倭案件时,发现被指为倭寇同党处以极刑者一时竟多达千余人,至殃及株连老幼无辜。于是,他不惜得罪急于邀功的高官权贵,对案件进行重审,先后使数百名无辜百姓渔民免遭屠戮而获释。上半年,袁可立奉命汛期巡海,一李姓千总邀袁可立共饮,席间出赠三把倭寇“武士刀”,袁可立审视之,见刀面光洁如玉,精美异常,袁可立致谢后将刀奉还,但凭经验发现这并不是倭刀,而是来源于属国琉球。
明军上报在崇明县擒获倭船一只,军方指称上有倭寇三十四名,南京为之震动,南大司马周世选上报至京师,并夸张战报说打了胜仗,击毙倭寇数百,还有大量物资船械。急于报功的军方要求迅速坐实结案将人犯处决,推官袁可立在审验时发现没有战俘的任何口供,坚持不可草菅人命。袁可立接手时,发现被指倭寇的实际人数只有二十人,且两人已毙死杖下,另外的十八人也被以毒药致哑,偶有能语者“皆鸟语不可辩”。
袁可立据理力争,主张将人犯缓死暂系吴县监狱,重新查验所缴获的物品,竟惊讶地发现三把“倭刀”很是面熟,仔细勘验后发现就是千总在数月前让自己看过的那三把“倭刀”,又被当作“战利品”上报其中。于是,顿觉案件大有蹊跷,推翻前案进行重审,马上找来李姓千总对质,但千总盛气凌人,死不承认诬良为寇,并一不做二不休一口咬定说就是在海上俘获的倭寇。
琉球贡使来中国转至南都,袁可立请他们指认,‘倭寇’见贡使至大哭,贡使一眼就认出这些全都是琉球国良民,是一次在海上运输粮食时因风漂落才不幸被官兵捕来的,贡使所述人数特征完全相合。后来这十八个琉球国民被无罪释放回国与妻子团聚。为感谢袁可立救命之恩,在琉球国建庙塑像奉祀,敬若神明。结果上报京城,御批:“今后沿海地方获有夷人船还要详译真伪,毋得希图功赏枉害远人。”
袁可立在任苏州府推官,事起于日本关白丰臣秀吉侵朝,倭寇出没,吴中一带实行“海禁”,一些势家动以“通海”罪名兴起大狱,相互倾轧。
秦灯,无锡望族江西布政使秦梁之子,喜欢听曲唱戏。和太仓王弇州次子王士骕、云间乔一琦三人甚相投。“王能文章,秦能说善论,乔善书能武,各有时名。”三人顺应当时的形势,招募乡兵御倭保家,年轻气盛,有一个叫赵州平的恶少混迹进来,一来二去和地方富豪大户结下梁子。鲜衣怒马,瞠目语难,招摇都市,遂有告其谋叛者,仇家举报说他们大肆招兵买马,企图聚众谋反。指控说三人在一酒楼内指天划地拜把子起誓,竟口称“朕”大逆不道。福建巡抚许敬庵接报后大惊,立即通报应天巡抚朱弘谟,朱弘谟本就对江南世家有看法,又好大喜功不懂戏文,立刻兴大狱将三人做实。
事件惊到了身居九重的万历帝:“朕意此恐风闻,若擅发行必骇众听,惑乱人心”,三司大惊。错愕不知所出,第拟旨:抚按会勘。兵部尚书石星感到事情重大,一旦坐实就不是三个人头落地的事,怕有出入再次派人查实。吏科给事中耿随龙曾上奏说“丹阳县民赵州平等恶少酒狂,初非倡乱不得误入”,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奏疏被压了下来。巡抚朱弘谟担心自己官帽不保便抢先定调判决,判秦灯斩、王士骕入监、乔一琦充军南汇所。人犯被押赴刑场,大声喊冤不止,袁可立觉得疑点重重,不顾巡抚阻扰,请以乌纱前程作保暂缓处决。
后经袁可立多方查证,发现他们的招供状全是子虚乌有错讹百出,最终洗清了冤屈。而所谓的称‘朕’,不过是王的一个家丁好说书,给大家说讲赵官家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段子引得哄堂大笑,秦灯口无遮拦学说对答即兴称“朕”,秦、王先后死于狱中。当乔一琦从死牢被解救提出时,天空无云而雷,吴中传为“雷鸣案”。最终活下来的乔一琦从军报囯,在明金萨尔浒战役中身陷重围,壮烈殉国,从死者四十二人,祀忠义祠。
袁可立治行报到吏部尚书孙丕扬那里,以政绩第一拟擢升给事中,受到万历帝特别召见,“内召当锝谏省”时有吏科都给事中林材者巡苏州,官员们都畏惧他,行跪拜大礼,独袁可立按法定礼节“长揖不拜”,林材就此怀恨,挟私报复阻遏,当地驻军为袁可立鸣不平汹汹不已,袁可立作长揖平息事端,从容赴任山西道监察御史。
奉命巡视京都西城,有皇帝宠幸的弄臣仗势杀人,百官不敢问,可立重捶抵罪,将罪行张榜于五都衢,“重棰问抵”。这时便有人持重金至袁可立门上,可立勃然大怒道:“杀人者死,朝廷法也,即弄臣顾可脱乎?吾知有三尺,不知弄臣”。”遂将说者逐出门外,众阉恨之切齿。然而,皇帝绕过内阁直接下中旨豁免弄臣,袁可立不给皇帝留面子,毅然抗旨将弄臣正法,京师称“真御史”。自袁可立巡城,无论皇亲国戚或朝中大臣,凡贪纵不法,袁可立皆一并弹劾论处,万民高呼“袁青天”
御史袁可立请录谪臣,上疏针砭时弊:“近年以来,议论兹多,致干圣怒,摈斥不下百十余人。岂言事诸臣尽不可用耶?如使诸臣为济私,孰与缄口持禄,附会保全之为便?使诸臣为市恩,孰与将顺曲从,得君固宠之为愈?使诸臣为沽忠卖直,亦必其人有怀忠慕直之心,耻为依回淟涊之态者。如概弃不用,臣恐謇谔之士不蒙甄录,相率噤口结舌,国家大事谁复为皇上言之!”疏上,夺俸一年。
雷震景德门,时皇帝宠信后宫,弄权误国,朝纲废弛,袁可立再次上疏:“礼祀不亲,朝讲未视,章奏不以时批答,废弃不皆录用,传造日增,赏罚日滥,非所以尽修省之实。”又尖锐指出时局之艰危:“西虏跳梁,播酋负固东海,倭患未熄,中原灾害频仍”,并直接把矛头指向万历帝:“郊视不亲,朝讲久废。章奏之批答不时,宫府之赏罚互异,叙迁有转石之艰,征敛有竭泽之怨。是非倒置,贤奸混淆。使忠者含冤,直者抱愤,岂应天之实乎?”疏上,触帝怒,继忤次辅沈一贯,降三级调外任用,因吏部疏捄,奉降杂职边方用,因辅臣疏捄,奉旨革职为民,将袁可立削职为民,沉冤达二十六年之久,史称“震门之冤”。
朝中大臣为袁可立鸣冤者十数年不绝,二十六年间,三次即家征召“御史”,并不赴,终万历一朝不复出。罢官期间,袁可立与文友结联诗社,教化地方,礼贤父老,调停事务,代民请减赋税徭役,与同里大司农李汝华丈量厘清睢州田赋。力请大修睢郡城池,自此新旧两城屹立如金汤,贼不敢窥。睢阳卫战败而亡,其子袁枢赖此城破家募勇御顽敌,完保睢城一郡生灵。“新旧二城,大司马创修之,小司农保全之,袁氏世德其忍谖乎!’”
福王朱常洵就藩洛阳,睢泒夫至五百四十名,外加协济三百名。公曰:‘民力竭矣’。即白之卫辉何守。寻得减免,人人感恱。袁可立罢官后从不出入公府,这次亲自出面去卫辉府为睢州百姓求情,足可见睢州百姓不堪承受之重。
袁可立沉冤得以昭雪,起尚宝司司丞,升本司少卿,奉旨遣祭历代帝王及孔子祖陵,奉命回河南祭告山陵,在河南睢州家里就地晋升太仆寺少卿。泰昌帝嘉奖道:“一朝抗疏,二纪归田。口不言事,耻汉人部党之名;退不忘君,有楚尹毁家之风”。
封疆多事,辽沈、广宁相继失守,全辽沦陷,人人视关门为死地,百官噤口以图自保。袁可立祭告山陵回京,向天启皇帝大胆提出七项建议:“一收残兵,以省调募。河西之兵虽败,关外残兵瓦解云散者不下数万,宜收其残,省调募西兵便。若拒之不纳,必为虏用,是籍兵也。近复议调西兵,旷日持久,何资涸辙,宜数容其入,驭以威,稍汰老弱,收转败为功之效。
一出奇兵,以图制胜。闻敌令妇女乘城,骁悍皆赴利以犯我,宜会兵捣之,踏其虚,可夹击也。宜急勅登莱抚臣督兵过海,乘虚捣,绝其饷道,使力有所分,不敢乘胜深入。法曰:攻其必捄也。
一明赏罚,以振法纪。若监军道高出不致死,以带甲数万窜,不宜从熊廷弼之请复使监军,令怠玩而忘其死。况廷弼曲怙,贺世贤何法纪之有?则熊廷弼、高出之头可斩也。威克厥爱,兵家所违。且论劾廷弼之臣反褫其职,国法谓何?所当急斩逃臣,还逐臣。则赏罚大明,而戡乱之策可次第举也。
一慎防守,以固封疆。寻诸者言,敌与西合一片石。桃林古北喜峰诸隘口,公奏宜守御筑墉。河西既失,则之门户当严。本兵既出视师,当遂驻镇,调集附近诸军列营口外。又自抵都门,置重兵数处势相联络,如常山率然以便策应,则藩屏固而神京可以不摇也。
一实京营,以固根本。养马增士卒,习骑射。至于京营,老弱虚冒不宜缓综。按籍而数之,营兵不可谓不多矣。然为役占为包揽,聚如乌合,散若鱼惊,其精强可用者十之一二耳。宜及此设法核其实数,分为上、中二,严加训练。上者以战,中者以守。饷以因之,庶缓急可赖也。
一多储资粮,以防未然。笼天下盐铁之利,则军帅无侵渔,逴行无绝饷,而中国可高枕矣。城守之计,以食为本,则粮饷之储不可不预目。今宜寻访于忠肃公故事,通州之储悉运入京师。而又谕令在京勋戚巨室之家各庄盖藏,母置城外。即有不测,城守固矣!
一破格用人,以期实用。图复建骠骑之功,以佐悬官之空乏。自东事屡败,而文臣武臣相继陷没,主爵者苦于无人可用。臣□读圣谕,以公侯悬赏,欲得出奇建功之人,洋洋圣谟,急于求才矣!然是出奇建功之人,况下僚伏,草莽如田畴、魏胜者更夫不少,若循资以求,则真才安得脱颖而出?今吏、兵二部宜出招贤文榜,令各陈所长,赴部实騐,果异赝鼎,列名上闻,群策并举,无难灭矣。”疏上,帝一一嘉纳允行。
擢通政使司左通政署司事,与首辅叶向高等二十人“充廷试读卷官,侍经筵。”取倪元璐、黄道周、王铎等三十六人为翰林院庶吉士。这年的袁可立除了和孙承宗一道担任殿试考官外,还以左通政代通政使身份成为天启皇帝侍班帝师,“君臣之间有聚会精神之美,有意谕色授之益”,这为日后袁可立出镇登莱、晋位中枢奠定了基础。
后金占领辽东半岛及沿海岛屿后,对明朝的威胁日趋严重,有识之士纷纷出谋献策:“登莱惟北岸旅顺口,实咽喉总区,诚宜得一大将,量提水陆兵驻扎。”此时的登莱,已成了与后金占领的辽南一水相隔的前沿,担负起了光复辽东的重任,同时也是辽海前线的后勤转输和练兵基地,而首任登莱巡抚陶郎先则刚刚因贪赃被免,辽东经略袁应泰自杀,熊廷弼和巡抚王化贞遭逮捕论死。朝野震动,京师戒严。天启帝日夜为边事所忧,先后将孙承宗和袁可立两位帝师忍痛推出赴边,以“弹压登莱非公不可,于是以节钺授公。”加左通政袁可立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等处地方备兵防海赞理征东军务”。
袁可立拜命就道,从河南睢州出发路经金乡就遇到白莲乱军,袁可立带领家丁冠带披甲直冲敌垒,连自己60岁的夫人都亲上战场擂鼓助阵。“公填抚登镇,适莲妖东奴交讧,而夫人从公戎马,亲抱桴鼓不以为惧。”“公出登莱时,莲贼初在金乡,猝与遇,单骑麾之,败麇散去,徐用登师捣其后,是以有兖东之功。”袁可立传檄发登兵七千余名与山东巡抚赵彦调兵剿而抚之,严缉首者,胁从不问,令流民各自还乡生产。
袁可立抚登三载,坐临登莱,开创东江,厉兵秣马,练兵用戚继光“水军先习陆战”之法,积有战船四千艘,组成了一支五万余人的水师陆战军队,与枢辅孙承宗、津抚李邦华、毕自严、总兵毛文龙、沈有容等戮力策应。“一方豪杰皆在老公祖幕下,士气自倍,人心自归。”而兵戎之盛甚称规模:“划城一面,出纳战舰,黄龙青雀,首尾相接,万橹千帆,簇簇其中。”
袁可立锐意规划,整肃军纪,操练水师,打造战舰。沿海增置炮台,形成“百里棋布,鼎足传烽”的犄角之势,使登莱武备大为增强,成为辽东前线的海岛基地,确保了明朝沿海疆域一带的平安,并大大牵制削弱了后金对明山海关一带的战斗力。
袁可立拓地筑城,招集安置大量逃难流民,屯兵各岛间,步步向前推进海上防御,使具有雄才大略的努尔哈赤就地蜷缩无以西窥。“时白莲妖人徐鸿儒猖獗于西,毛文龙跋扈于北,高丽亦不靖,征调繁兴所在惊惶。可立筹划镇定之,民得安堵”。
袁可立抚登期间,市农工商安居乐业。小海沿岸水榭遍布,歌乐之声,通宵达旦。在袁可立的治下,一时出现了“峰顶通望处,逐设烟墩,屯田农幕,处处相望,商船战舰之抛泊近岸者不知其数”的繁荣整饬景象。有明一代,登莱巡抚计十四任,袁可立最有作为,是唯一被列入登州名宦祠的登莱巡抚,造就了登州水城的兵戎最盛时期。
首辅孔贞运赞叹道:“读大司马节寰袁公抚登章奏,知老成御侮,其绸缪定倾如此”。抚登数载,“海无传烽,亭有息鼓”。皇帝嘉奖道:“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袁可立,清任以和,直方而大;精神折冲于千里,文武为宪于万邦。”枢辅孙承宗评价道:“读后先大疏,皎皎揭日月,行中天而底里洞彻,殊令人可味,可展布四体,仰酬国恩。”
袁可立受命赞理东征军务,备兵防海,“节制两镇,凡一应兵马钱粮、征收调遣、防剿功罪尽归经理”。当其之时,一方豪杰皆在老公祖幕下,他运筹帷幄,节制悍将毛文龙、指挥大将沈有容和张盘飞船往来攻袭于辽海各岛间,战线绵延至千余里,多次挫败后金对明朝沿海一带的侵扰。
袁可立利用地震的“示警”作用再次向朝廷奏报,要求拨付足够的费用修战舰,备器械,预筹毛帅之接济,更呼吸岛帅毛文龙,驶千帆继其糒。时后金“出没于长山、旅顺间,漕艘贾舶多为所梗。”袁可立在“去鼍矶岛四百里”的水域广布水师,“逾铁山联广鹿岛”,又“于皇城岛设参将、守备各一员,练兵三千,以为登莱外薮。又设游兵两营,飞樯往来策应于广鹿诸岛。制炮设墩,旌旗相望。”又设南游、北游两营,各分讯地,侦逻于广鹿诸岛之间,时东时西,忽远忽近,使敌望之不知所攻,亦不知所守,因劳为逸,反客为主,布帆草筏于是绝迹。如遇运艘经过,便当拨兵防护,期保无虞,从此琉球、朝鲜海运得通,开创了中国军队国际护航的先河历史。
努尔哈赤下令大肆屠戮旅顺和金、复一带的百姓,袁可立令登莱水师大兵出海,“联络诸岛,收复旅顺”,以图解救沦陷区内的离散百姓。袁可立奏报朝廷:“登莱之水师实榆关之犄角,臣与镇道图画者数月。诸凡操练将士、修验船只、合并营伍、简汰官兵稍有次第。”他亲自挑选精兵“三千六百人,俾总兵沈有容领之先发”,“出海于旅顺、皇城、广鹿、平山等岛,相机进勦”。而副将李性忠所领数千辽左健士,袁可立亲自“于三月十二日饯而送之,嘱以相机进止以固榆关,以联毛帅。”为之饯行,大兵所到之处,“舳舻相接,奴酋胆寒。”后金放弃“金、复不守,而以西虏二万人守盖”,这时袁可立的布局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大兵压境震慑南四卫,暗中策应后金复州总兵刘爱塔反正归明。
袁可立令两镇兵马奇兵出袭,沈有容起兵策应于南,毛文龙抄袭于北,命总兵沈有容于三月十三日率兵出海相机接应。贼见登兵北来,毛帅之兵又交相接应,登兵与岛帅布置相应。张盘率领军队和登莱招抚的辽民混编的队伍一举打下金州,乘胜收复要塞旅顺、望海堡和红嘴堡等战略要地,使辽南数百里土地重新收归于明朝。
总兵毛文龙自统八千马步精锐,从镇江、汤站一路进击剿杀,至镇江、汤站、凤凰城等处安营下寨,以图进剿,四面出奇以蹑其后,从昌城过满浦以捣其巢。朱家龙从千家庄出击,王辅从凤凰城进军,曲承恩出兵昌城,易承恩直捣满浦。复地自金州至永宁堡、旅顺、岫岩、盖州……汤站、凤凰城并镇江一带,计地千有余里。
袁可立设计策反后金女婿刘爱塔,夜袭金州,收复旅顺,连克金、复、盖三卫及红嘴、望海、永宁等多堡要地,收复辽南海岛疆土千余里,膏腴之地失而复得,后金“四卫已空其三,沿海四百余里之地奴尽弃之而不敢据,所余者酉虏千人而已。”金州、旅顺和复州、永宁等地的收复,在辽海开辟了辽东战场的新局面,使登莱、旅顺、皮岛、石城、宽叆等地连为一条弧线,对后金形成了一道大大向前延伸的屏障和包围圈,不但解除了后金对山东半岛的军事威胁,也令明朝千里海疆重新得到整固,形成了对后金的海上军事封锁,加重了后金占领区内战略物资的紧张状况。
后金军再次大肆侵略旅顺和金、复等地,掠夺抢收秋粮,驻守复州的李永芳部四面出击掳掠百姓。“当秋成熟,犹率众至南卫收获。公移书沈帅,乘其收割蕴崇之时,用火攻,将吏用命,乘风纵火,焚其积聚,举两月之捆载为之一空,公曰:‘怨深矣!忿兵可防也。’”
愤怒的后金调集更多军队对明军进行反扑,袁可立上言“谋贵万全,兵须审势,知彼知己,能为可胜。”袁可立利用辽民对后金的痛恨,令明军于复州、永宁和金州、旅顺一带两路设伏,乘夜以火把袭城,于松山诸处,以火箭射焚敌营秋禾,彻夜透明,杀声震天,后金大败而去。大将张盘在登镇沈有容的策应下,复于城外设伏,夜三更火攻大败后金军,并乘势收复复州和永宁及相邻数堡。
后金器械、铳炮俱掷弃而奔,明朝野相庆,以为设镇以来自未有此捷也。袁可立“乘宁前驻防之众,朝鲜助兵之初”“大兵出关东下,旅顺犄角夹攻”的空前战力扩大战果,以图实现“恢复之功”。两路之师须与文龙会合,并王绍勋、管大藩俱听登莱抚臣袁可立催督,结纵连衡,相为犄角。袁可立檄令两镇兵力及标营互为策应。
后金利用海水结冻之机,以万余骑绕袭旅顺,以报袁可立火攻夜战的惨败之仇。袁可立据谍待敌而动,他对登莱和东江两镇的水师进行了新的布局,令明军在旅顺城外险关设伏,而沈有容则率水师游离于沿海各岛间奇袭策应,明军在张盘的带领下死守城池,直到火药用尽,犹坚守不降。后金无计可施,遣使议和,被张盘立斩于军前,后金大败,落荒而逃。
起用袁可立是天启帝的一大亮点,辽南一盘棋,下活了整个辽东,由原来的节节败退丧地失城转为以攻代守收复辽南。
袁可立未出,金人陷沈阳陷辽阳又陷广宁,京师戒严,朝野震动。袁可立出镇,修战舰练强兵联诸岛收辽南,策反降将,主动出击,退敌于千里之外。狡虏蜷伏一隅,三年不敢动。上兵伐谋,良将不战。袁可立之战,贵在主战,贵在不战养威,不战而屈人之兵,善战而以战止战,舳舻列阵,奴酋胆寒。
袁可立去职,张盘死柳河败,阁老不能持辽局,金人无惧,劳师袭远,掠觉华攻宁远,玩“议和”断邦交,弄明师于股掌之上。文龙死登莱溃朝鲜又残,明国再无完瓯。袁可立去留天壤有别,高下立见。
由于种种原因,孙阁老积数年之力打造的关宁大反攻未尝一用就胎死腹中,以至于后来的关宁军在孙阁老离职后的数年间坐困耗资拖垮大明财政,总是在自己的防区内被动挨打且越打越残,袁可立的登莱战区竟成为了明清战争史上,屈指可数到敌占区内主动出击叫战收复失地的正面战场,只是后来由于满清对袁可立的封杀使那段历史过于模糊,竟然形成了史家的弱项和空白,把袁可立离任后明军被动挨打且越打越残的悲情战事当成了明清战争的主流和全部,实在是对明军的莫大讽刺。
袁可立是明金交战史上罕见的能向前推进防线并收复失地的杰出将领,充分展示了他作为一代军事家的智谋和韬略。自后金与明交战以来,攻城掠地,战无不克,明将谈金色变,能勉强守住阵地就称“大捷”。袁可立出镇登莱节制辽海,直接把战线推进到后金既占辽南四卫北端腹地,而刘爱塔被策反更让金人蒙羞,一反后金间明玩谋的既往战史。甚至毛文龙部直逼其老巢,都给后金带来了交战以来从未有过的梦魇。可以说,袁可立是满清碰到的真正对手和死敌。
袁可立逐步完善对东江和登莱两镇兵马的布局,大兵出海,对后金呈步步进逼压倒之势,精心设奇策反收降了努尔哈赤姻婿刘爱塔。袁可立上疏道:“今二月内,总兵沈有容执有生员金应魁,奴酋伪授世袭总兵驻复州刘兴祚即刘爱塔密禀一纸,内称彼欲反正内应,以报中国。因求臣免死加衔牌票。臣念辽阳以纳降陷城,广宁以判官诱败,兴祚之言未可凭信。又思因间用间,实兵家妙用”
登州总兵沈有容不愿意接纳,但袁可立认为这是战略良机,随“给与免罪牌及加衔札付,并许降后代请封官”袁可立命“沈总兵于三月十三日率兵出海相机接应”,但不久为后金死党中军王丙告密,“将爱塔并李永芳长子械去,杀其弟刘兴仁及王丙。屠城,驱其余民于永宁。”几年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刘爱塔找了一个酷似自己的金兵以酒灌醉毙后纵火烧之,金人勘验竟信以为真。
袁可立莅任登州第二年就策反了被后金掠去18年的刘爱塔,这一未遂兵变对后金军心打击是空前的,一时汉官降将瓦解殆尽,后金的伪军体系和情报系统被摧毁殆尽。奴”心腹溃而羽翼剪,诸伪将当人人自危矣。公纳刘爱塔之降,以开奴携二,一时中国叛将被奴诛夷殆尽。虏因弃金、复诸城,而举四百里丧地复归版图焉。
尽管后来由于党争排挤导致袁可立离任而使这一诱降计划受阻,但刘爱塔还是在崇祯初年归顺明朝。只可惜刘爱塔归顺后没有受到经手者的重用,甚至毛文龙还谎称为其阵前招降而否决了刘爱塔主动归降的初衷,又引发刘爱塔死后一连串悲剧事件。但刘爱塔一心报效国家并最终战死疆场,有大宋李显忠之风,这是明清战争史上明朝诱降满清级别最高的将领,为辽东间谍战之著名战例,至今为研究明清战争史者所称道。
刘爱塔以“狸猫换太子”的诈死手法瞒过后金,金人曾给予其优厚的待遇,努尔哈赤以姻婿待之。袁可立这一滑稽而睿智的“反间计”使金人恼羞成怒倍感屈辱,成为金人一块无法愈合的历史硬伤。满清取得政权后,康乾两世大兴“文字狱”,在自己编修的《明史》中对曾经影响过明清战争史的重要人物袁可立、刘爱塔等一概削去不立传,毛文龙也仅以寥寥数语附于他传之后。陆时化的一部书画著作《吴越所见书画录》竟然因为“《袁节寰墓碑》,犯时忌,祸几不测,先生急取板稿尽毁之。”
袁可立多方呼吁,从内地大肆调兵筹饷,创建毛文龙的东江镇,为向前推进防御,竭力替毛文龙向朝廷募兵请饷,他说:“奴酋逆天顺犯,于今七载。赖毛帅倡义,屡获奇捷,大张挞伐之气。据所报功级解验,前后大小三十余战,斩首共一千九十七级数逾,上捷者共五次,总获器械、弓箭等件共五万。当我圣主宵旰之时,人心危惧之日,海外有此奇功,其应陛应赏应恤之官兵相应敕部,行巡按御史覆勘,再为议序。”甚至在地震时还在向朝廷上疏请求“预筹毛帅之接济”,袁可立通过杨嗣昌向皇帝请饷道:“抚臣袁可立受命方新,请发帑金二十万安兵散民,似非得已。惟在圣明裁定,赐予若干。”
由于袁可立对武将的重视,遭到一些轻沿海保守派官员“登莱巡抚袁可立每代为奏请”的反对和非议。
袁可立早年含冤罢官二十六载,复出后出任天启帝师经筵,此次东征受顾于上命,大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志。纵观明代巡抚节镇登莱,袁可立是唯一从大局出发长时间有效支持毛文龙的登莱巡抚,他御文龙多得牵制之功,毛文龙的主要战绩和荣誉都是在这一时期取得的。
关于袁可立对毛文龙的节制,明朝廷有明确事权:“牵制奴酋者,朝鲜也;联属朝鲜者,毛镇也;驾驭毛镇者,登抚也。”甚至明兵部所要求的底线就是“抚不能制镇则易抚,镇不能制夷则易镇”。毛文龙在袁可立的扶持下不断被加秩晋阶,开始恃功自傲,而其时朝官对毛文龙的质疑声浪日高。
袁可立奉旨核查他的战报和军饷,最后得出来一个既无奈又想维持局面的两难结论:“而不交一锋致奴死二万余人马三万匹,其数终有不可考。然其分兵设奇,举火放炮,使奴东西奔驰,如弄于股掌之上当优叙以为用谋者之劝”。奉旨核其兵饷,由此为毛帅忌恨,嗾使言官弹劾袁可立。
这时忽然就冒出来一个由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的进士同年组成的利益集团煽惑做大了袁、毛之间的矛盾,由阉党分子宋祯汉苟合几个东林党同年方有度、宋师襄、庞尚廉、李乔仑等轮番恶意攻击袁可立,以至于天启帝看不过去公开打抱不平切责道:“大臣去留悉听上裁,言官论人当存大体,不必连章抟击。”“上不听,旋以平莲功加秩兵部侍郎。”
时朝中党派相攻者无虚日,党争和激进言官的空谈误国已经影响到军政秩序,袁可立维护大局,最大程度上做到了对毛文龙的支持,虚怀以待,劝毛“臣子勿欺”。他认为毛文龙的存在事关明金战争大局,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替代的,为避免陷入无休止的内耗,选择“功成身退”,但天启帝十分眷顾袁可立,连上七疏辞官方得予告。
袁可立去,毛文龙无人能御,后被袁崇焕所杀,导致了后来一系列悲剧事件的发生,这可能也是毛文龙和当时的明廷所始料未及的。后来,己巳之变证明,袁可立离职对毛文龙、袁可立和大明辽东战局是个三输无一赢的局面。袁可立在去职八个月后仍在为毛文龙上请功题本,已经说明袁可立对他苦心经营的登莱防务是心有不甘的。
沈有容是袁可立幕下的登镇总兵,曾在平倭和收复台湾战争中立下过赫赫战功,经他招募和训练的大量登兵多奉袁可立之命增援策应毛文龙。然二人矛盾日深,袁可立多次居间调和无果,以至于后来毛文龙有头大不掉之势,于是才有“登抚倚重沈帅而与毛帅相左”。
大批清流相继遭罢,袁可立也被迫卷入党争旋涡而去职。沈有容无有所依,决然随袁可立去官。自此,毛文龙失去了最有力的支持和节制,一年后,边事告急,袁可立以“廷推”再入兵部,与阉党终日周旋,后因反对“吊孝议和”,被迫致仕。又三年,毛文龙被矫诏杀害,三个月后发生了明金交战以来后金首次兵临北京城下的“己巳之变”。
登州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元宵节灯酒会,期间忽然接到兵部令,说是山东巡抚赵彦应潍县县令的请求上奏朝廷要求袁可立发大兵平叛,潍县县令说驻防潍县的李性忠和张尔心部要发动兵变,将官大惊失色,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而潍县一带的官民更是惶恐不已,乱作一团。且登莱水师向以辽兵为多,此事处理不好恐扰军心。
接报后的袁可立并没有应兵部和山东巡抚之请马上发兵,他私下派人找到总兵沈有容了解核实李性忠和张尔心的最新情况,因为二人都是经沈有容召练过来的辽将,对二人更加了解。沈有容向袁可立担保说二人对大明忠心可嘉,只是军中和地方上因为物资供应问题存在一些矛盾,至于叛乱之事还望斟酌核实。为确保无虞,袁可立令书飞骑以犒酒的名义暂时解除了二将的兵权,并持委任他用的令牌对二将予以安抚,告谕潍营兵士,合营将士皆感泣袁可立睿智和宽厚赦免之恩,从此更加听命。而时已至午夜,酒会正酣,一场惊动大明兵部和山东、登莱两地巡抚的未遂事变被平息于帷幄之中。
明末陆路为后金所阻,朝鲜军政归登抚节制,属国朝鲜弑君篡权,国王李珲为其侄李倧所篡,违背明朝一贯主张的普世价值,袁可立第一个就表示了明确的反对态度:“看得废立之事,二百年来所未有者,一朝传闻,岂不骇异。”上疏明政府:“李珲袭爵外藩已十五年,于兹矣,倧即系亲派,则该国之臣也。君臣既有定分,冠履岂容倒置。即珲果不道,亦宜听大妃具奏,待中国更置。奚至以臣篡君,以侄废伯,李倧之心不但无珲,且无中国,所当声罪致讨,以振王纲。”朝鲜派出328人的庞大使团来登州拜见袁可立,以求获得明政府的册封,口呼“老爷”,尽显大明国威。
迫于明与后金正用兵的危急情实,袁可立又疏请“奴方欲西寇,当令倧犄角用命,戮力殄扫,以盖前衍。”袁可立从全局和明方的利益出发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关于“仁祖反正”属于“篡权”这一严正主张一直搅动着数百年后朝鲜历史的神经线,朝鲜君臣认为这一切麻烦全部是“当初因袁可立题本”造成的,说“袁可立之构诬,至于来査”。
于是,对袁可立切齿忌恨,直到五十年后清廷开馆延修《明史》之际,朝鲜多次派出使团来中国在清朝皇帝面前大告前朝袁可立的御状,甚至“结交清朝大臣常明、留保等人,不惜财物贿赂”等手段斡旋满清官员以图改写和销毁前史,《永宪录》和《池北偶谈》等史亦有记载。凡此种种,更是加重了袁可立在满清“文字狱”中遭受毁劫和封杀。
袁可立主张武力抗清和积极防御,尤重海防建设,与明朝一些人“重山海轻沿海”的战略短视形成鲜明对比。他对满清颠覆大明政权的终极目的认识得异乎寻常深刻,坚决反对议和。“经略(袁崇焕)遣人为(老酋)吊祭,公恨其辱国非计,飏言于朝。某公急掩其口曰:‘勿忘言,封拜在此举矣。’公叹曰:‘以此封拜,不虑贻笑后世乎?’拂袖而出。大司马闻之逆珰,珰大恨之。令侦事者日伺公门,卒无可中者。会南户部尚书缺,廷推公,逆珰传票致仕。”毛文龙被擅杀,袁可立苦心经营的海上防线渐趋瓦解,致满人敢倾国中之力大举犯明,至此国事日非,足见袁可立先见之明。
三殿大工正兴,兵部左侍郎有阅视之责,“逆珰魏忠贤与崔司马柄肆虐,有事大会无不呈面媚颜,公独屏居人后,不假辞色。”“至是殿工兴,忠贤借督工无日不与呈秀相见,屏人密语移时,呈秀授党人姓名。”九卿科道官公推袁可立为南京户部尚书,本来魏忠贤也有意依赖袁可立的才望来支撑和平衡多事之秋的明兵部,但出于全面夺权的目的,阉党已经无法隐忍袁可立的忤逆持正,下决心将袁可立排挤出朝。袁可立当堂抗疏道:“此非挂冠神武门时乎?”遂被迫致仕归里。
魏忠贤以心腹刘廷元代袁可立掌南兵部,时北则崔呈秀为本兵,自袁可立去职,天下兵马大权阉党一手握定。袁可立归而魏焰益肆,吏部考功郎苏继欧上疏为袁可立鸣不平,被魏忠贤迫害致死。
皇帝念登莱功,特授兵部尚书,准驰驿乘传归,以三殿告成功加太子少保,累加太子太保,诰封三世,父如子官。
魏忠贤专权,东林党人遭受打击,朝中党派纷争,袁可立深为国事所忧,本意排除党争取中立,终日忙辽务,但思想倾向东林,与高攀龙、冯从吾为同年,黄道周、倪元璐为其门生,魏忠贤由是恨他,同时一些激进的东林人士甚至联合阉党宋祯汉寻衅攻击他。然党祸的酷烈很快就打破了袁可立的初衷,东林党领袖高攀龙致书袁可立道:“弟腐儒一,无以报国,近风波生于讲会,邹冯二老行,弟亦从此去矣”其言犹未尽之厚望可见于笔端。从此袁可立走向了与阉党斗争的前台,每议事“数有所抵牾,欲自请外”,阉党也每以袁可立有意轧己而欲勾陷之,派出大批爪牙“卒日环伺公门,思坐以不法”,但终因袁可立素享清望而无可乘借。
袁可立做事干练果断,是晚明少见的既清廉又能干的官员,尽量远离党争多做事,为清流官员在晚明党争纷扰的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能在群阉环伺的情况下主持辽务多年,成效颇丰,十分难能可贵。董其昌说:“公护名节,胜于功名”。其时朝野为魏忠贤颂功建祠者不可胜数,后来烈皇帝钦定逆案,查实“赞导、词讼”过魏忠贤的大小臣工数以千计,独可立不与。黄道周说:“夷考当年,与公先后秉机佐钺者,名在刑书,历历可数,然后知公之完誉所得远矣”。
崇祯即位后,战事日急,“己巳,虏薄都城。公条上方略,密致当事。”朝廷每有再起之议,袁可立皆谢绝不出,虽有辅臣竭力挽留,但袁可立刚直成性,再削再废,于辽战最急之时弃置于家,所用未尽其才,亦明末一大憾事。
袁可立即将离任,在登州公署中看到了数年难得一遇的海市蜃楼,遂诗兴大发,在蓬莱阁上留下了千古不朽的名篇《观海市诗,成为中国古代罕见的“海市”实录。字由董其昌书写,温如玉刻石,成珠联壁合之珍品。
登莱兵变结束,袁可立呕心沥血开创的登莱防线海线彻底崩溃,心力交瘁的袁可立薨逝于睢州,与徐光启同年生死。大宗伯董其昌言于帝,帝谴使至睢州祭葬,首辅孔贞运亲为墓铭,几乎囊括了那一时代最著名的书画大家董其昌、王铎、黄道周、倪元璐、陈继儒等为其题碑作赞,可见其人格魅力之一斑。
第八十一章 国破家亡——朱慈烺
朱慈烺,明朝宗室,崇祯帝朱由检长子,母为孝节烈皇后周氏,被册立为皇太子。北京城破被俘,李自成称朱慈烺无罪,而朱慈烺要求李自成“不可惊我祖宗陵寝”、“速以礼葬我父皇母后”及“不可杀戮我百姓”,并称呼现在投降的官员是不忠不义,应尽杀之,后被封为宋王。李自成败退后,朱慈烺在乱军中失踪,南明弘光政权谥为献愍太子,监国鲁王朱以海追谥为悼皇帝。
朱慈烺,崇祯帝朱由检的长子,母孝节烈皇后周氏,颁诏大赦:“朕为帝王应天历而奉宗祧,首重元储,尤隆世嫡。朕以渺躬,嗣位丕基,祗念我皇祖皇考,集庆发祥,源深绪远。伫昌嗣续,仰慰治谋。兹荷上帝居歆,宗祊垂佑,二月初四日第一子生,系皇后周氏出。中闱开冢嫡之先,万国惬元良之祝。”朱慈烺被册封为皇太子。
之前几天,崇祯帝命大学士率中书官于南熏殿写篆皇太子金册金宝,并遣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赐文官四品上武官三品上并皇亲披红纻丝。册立之际,因京师仍处于戒严中,故免升殿受贺,百官听宣敕于午门,行十二拜礼,赐三品以上及日讲官,各花朵红一匹,三品以下,皆半红花枝用角,日讲官红全匹花枝用银,仪制署司事员外贺世铸叙劳,升光禄寺少卿,尚书李腾芳加太子少保。
礼部请太子出阁讲读,崇祯帝批准,并行冠礼,二月出阁,行完冠礼,他执圭见群臣,进止不失尺寸。长大后,“为人白皙而美,善应对,其足骭骨皆双,上甚爱之”,而且“举止端凝,音亦亮”,但美中不足是身材矮小。
崇祯帝对朱慈烺的教育十分重视,他手书太子讲官称先生,其他官员称官名,诸臣进讲章,他都会亲加删定改正。他选定太子讲读侍班官四员:礼部尚书姜逢元、詹事姚明恭、少詹事王铎、屈可伸。讲读官六员:礼部侍郎方逢年、右谕德项煜、修撰刘理顺、编修吴伟业、杨廷麟、林增志;较书官二员:编修胡守恒、检讨杨士聪。侍书官二员:中书黄应恩、朱国诏。
任命方拱乾为詹事太监,丘致中为东宫伴读,此外还命李继周、高起潜等宦官伺候朱慈烺。崇祯帝对方拱乾等告诫道:“善训太子。太子聪敏,可渐造也。”有一次,宫中有庆,朱慈烺放了几天假,崇祯帝就对阁臣叹息道:“东宫又荒疏四五日矣!”在精心培养之下,朱慈烺学问日益精进,而且精通书法。
崇祯帝不仅重视负责东宫教育的官员和宦官,对日常服侍太子的宦官人选也严格要求,曾亲拟《钦定官属约八条》,分别是离间亲亲、交结有司、诳吓给诱、擅作威福、言动非礼、关防欠肃、内外宜别、出入当谨,并回顾自己的亲身经历说:“向朕在慈庆宫后面勖勤宫住,极知此辈情弊,专行离间。朕朝皇兄熹宗,并不交接一言。先帝朴实,被他蒙蔽。”然后为之泣下,不想让儿子重蹈覆辙,他又尽可能不让宫女服侍太子,只选了两个老嬷嬷来服侍太子。
除了讲学之外,崇祯帝还会将朱慈烺带到朝会和召对的场合中,一起听政或受贺。在做出各种决策时,都会让朱慈烺观摩,在批阅奏章时,也往往让朱慈烺一起看,并言传身教道:“凡阅科道疏,须观其立意,或荐剡市恩,或救解任德,此立意处。若铺张题面,娓娓纸上者,借耳,无为所欺也。”有时还会问朱慈烺对处理政务的意见,朱慈烺的回答总是令崇祯帝满意。
崇祯帝预备在朱慈烺十五岁时选婚,十六岁完婚,为此将明光宗朱常洛当太子时居住的慈庆宫改为端本宫,当时居住在此的懿安皇后已迁出,朱慈烺预定从钟粹宫移居至此。但阁臣蒋德璟等表示天气寒冷,于是改到来年春天再迁移,然而由于时局艰难,选太子妃之事被延宕,朱慈烺也始终没有搬进去。
明朝国势已到千钧一发的时刻,部分臣僚请求让太子南迁监国,崇祯帝没有同意。李自成即将进京,崇祯帝自缢于万岁山,在自缢前夜,崇祯帝将太子朱慈烺和他的两个弟弟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炤托付给太监王之心、栗宗周、王之俊三人,送到成国公朱纯臣等那里,他亲自给朱慈烺换上民间破衣服,并谆谆告诫:“汝今日为太子,明日为平人。在乱离之中,匿形迹、藏姓名,见年老者呼之以‘翁’、年少者呼之以‘伯’、‘叔’,万一得全报父母仇,无忘吾今日戒也!”在场之人无不痛哭失声。不久,王之心死,栗、王二人将朱慈烺交给李自成。
朱慈烺见到李自成,昂然挺立,李自成命朱慈烺下跪,朱慈烺怒道:“吾岂为若屈耶?”李自成厉声诘责道:“若父皇何在?”朱慈烺说:“崩于南宫矣!”李自成又说:“汝家何以失天下?”朱慈烺说:“我何知?百官当知之。”李自成不能让朱慈烺屈服,便息怒说道:“汝父在者,吾能尊养之。”朱慈烺又说:“何不杀我?”李自成说:“汝无罪。”朱慈烺说:“若是,则速以礼葬我父皇、母后。百官无义,且必朝贺矣!”李自成命朱慈烺同坐饮食,朱慈烺不肯吃,李自成就把他送到刘宗敏营保护,其后又封为宋王。崇祯帝夫妇下葬时,朱慈烺从白天哭到黑夜,不肯离开帝后梓宫。
李自成率军东征吴三桂,朱慈烺兄弟随行,此后便不再有他们下落的确切记载。根据一些可靠度存疑的传闻,李自成在山海关之战前夕,派张若麒等与吴三桂谈判,并迫于吴三桂之要求,交出朱慈烺等人,并约定向被成为“大明朝义兴皇帝”的朱慈烺,交割北京及合力抗清的誓书。朱慈烺的手敕也传至北京,使用“义兴”年号,称自己将在五月初三日入京。司礼太监王德化等已准备好法驾卤簿迎接朱慈烺,吴三桂请求摄政王多尔衮立朱慈烺为帝,多尔衮不许,吴三桂便将朱慈烺在晚上送至高起潜处,也有说法是偷偷送到皇姑寺。
据传,朱慈烺由老师李士淳,带回故乡广东省梅州市梅县区松口镇,并修建世德堂以图东山再起,为避人耳目,太子削发为僧,在梅州阴那山的灵光寺隐姓埋名,静度余生,后来老死深山,被当地人尊为“太子菩萨”。
史学家推断,世德堂是明朝最后一位太子朱慈烺的宫殿,大厅,堂门门槛,天井中间文武官员上朝的过道,外围围楼的碉楼,高墙厚壁,及附近9座可供皇室内眷和官员居住的围龙屋,依旧能感受到昔日的皇家气势。
灵光寺的三柏轩主人李士淳是明朝的翰林,曾任东宫侍读,即皇太子的老师之一,相传,他南下逃离北京时,曾携皇室人员潜遁归里。因明末皇太子下落不明,于是衍生出太子出家阴那山的传说,奯山和尚甚至被认为就是出家的太子朱慈烺。
崇祯帝朱由检上吊自杀的日子,每年到了三月十九日李士淳和朱慈烺会就祭拜先皇,称此日为“太阳生日”,至今仍被当地客家人定为民俗节日。每年到了三月十九,一大家人就会聚在一起祭拜祖先,炒面条吃,已经传承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