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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名剑山庄     明天子txt下载     明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五章 父子相见隔兵戈

    如果说,朱祁镇是一个昏君,或许下面的人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是朱祁镇不是这样的君主。

    是的,为政之到难免权衡利弊,不可能面面俱到,总有一些人在朱祁镇的施政之中受到伤害。比如江南的士绅们,还有一些藩王,都在朱祁镇的政策之中让出了大部分利益。但是对大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的日子都是蒸蒸日上的。

    如果说在正统三十年前后,大明对瓦刺战争走到了尾声。那个时候说是天下盛世,还有一些虚。因为大部分百姓生活并没有因为对瓦刺战争有什么好处。得到的仅仅是开疆扩土的虚名而已。

    但是在正统三十年后,朱祁镇将精力投入内政治中,各种改革之中,对于大明基层百姓来说,他们对那些这个政策,那个政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他们对大明整体的变化,还是有感受的。

    在正统前期,就是于谦在河北治河的时候,共收拢近百余万的流民,让这些流民在河北落户,成为河北人。迅速的增加了河北的户口。

    但是当时于谦政绩,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明北方流民都是一个一直存在的社会现象。每年冬天,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各地省会,还是一些小县城。清晨开城门之后,都会有一个平车推出一些用草席包裹的尸体,这都是所谓的路倒。

    也就是在城市之中乞讨的乞丐。承受不住寒冷的冬天而故去了。

    几乎每一个城市外面都有一个地方,叫乱坟岗或者乱坟坡等等,就是埋葬这些没有来历的尸体。

    但是在正统四十年之后,这样的情况,不能说没有了,是大大减少了,大部分乞丐都被送到外地屯耕了。而那种职业乞丐,也就是所谓的丐帮,相当一部分人都被严厉打击了。要知道,古代的职业乞丐,与现代的职业乞丐差别太多了。

    现代的职业乞丐,不过是舍弃尊严要钱而已的,但是在古代乞讨能吃饱就不错了。职业乞丐大多是捞偏门的,倒卖人口。乃至于采生折割。

    再加上朝廷衙门吏员代替了胥吏,很多人都觉得,正统三十年之后,日子一日比一日好过了。

    怎么好过,或许他们说不出来。

    但是日子变好过,这却是所有人认可的事实。

    大部分人内心之中,对朱祁镇还是比较敬仰的,再加上儒家君父的观念。很多人理智上知道,今日必须攻破这里,逼朱祁镇退位,但是朱祁镇真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反而不敢下手。

    太子也明白这一点。

    太子深吸一口气,下令停止进攻。他在几十个侍卫的护卫之下,上前说道:“陛下为贼子所困,孤为太子,当拨乱反正,吊民伐罪。不要为贼人所骗。”

    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虽然太子也知道,他的借口很差劲,对于很多人来说,根本不会相信。甚至会嗤之以鼻。但是有借口,要比没有借口要好得多了。

    此刻,朱祁镇已经在城头站稳,四周被盾牌护住,他听了太子的话,心头大怒,他大声说道:“逆子。你说我是假的吗?”

    太子与朱祁镇相隔一百多米,遥遥相对,四周弓箭与火铳此刻都停了下来。只是硝烟与鲜血的味道弥漫未散。

    太子这一次目光并没有逃避朱祁镇的目光,而是直愣愣的看着他,弯弓搭箭,一箭射了出来。这一箭,准头并不差,只是距离比较远,这一根箭还没有射到朱祁镇面前,就坠落下来。

    只是这一箭并没有射中朱祁镇,却比朱祁镇被中一箭还难过。

    太子很小的时候,朱祁镇是亲手教他射箭。他万万没有想到,而今他亲手教授的技能,而今却为了杀死自己。

    如果之前,朱祁镇内心之中还有一丝念想,而此刻这一点点的念想,已经被生生的折断了。

    太子亲自射箭,说表达的含义,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一时间本来停滞的战场,再次爆发。

    马永见状,立即将朱祁镇拉了下来,几乎在朱祁镇刚刚退开,就有无数铅弹打在朱祁镇的位置上。

    一时间火光四溅。

    朱祁镇都能够感受到子弹在砖石上迸射出来的碎片打在身边。这或许是朱祁镇这一辈子,与死亡最靠近的一次。

    马永也没有时间说别的事情。只是对朱祁镇行了一礼,说道:“请陛下在此安坐。”随即冲上了城头。

    西安门并不高。

    毕竟这是大明禁宫的一处侧门,与北京紫禁城城东华门地位相差仿佛,一般来说,都不指望他们的防御功能,承担的更多是礼仪功能。

    城头上所用的士卒也不是太多,而今数百人才能牢牢的守住,但是接下来却未必了。

    朱祁镇对怀恩说道:“你立即将宫中所有太监给朕叫过来。”

    怀恩说道:“是。”

    朱祁镇看向丘浚。丘浚不等朱祁镇说话,就说道:“臣下面有中书舍人数十人,还有小吏几十人,都可以开铳,愿意为陛下赴死。”

    “好。我就看着逆子,能做到那一步。”

    “他还想当李世民吗?”

    就在西安门这里还在对峙的时候。

    另外一处战场之上,厮杀正烈。

    双方战斗并不是在广场之上,而是在狭小的小巷之中,在汪直的指挥之下,汪直与京营一部,短兵相接。

    这种厮杀短促而激烈。

    从远远的放铳射击,到冲在一起短兵相接,再到双方贴身肉搏,一口不过几分钟而已。

    这一支援军不过二百多人,不知道是那一个城门撤出来的,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冲向西华门。

    而汪直所部,也不想拖时间,自然是一场速战速决的血战。

    大体上来,这也表明了在紫禁城这个战场之中。

    朱祁镇一方人多而散,太子一方人少却在一起。胜负就在于上双方谁更快一点。

    太子如果能在宫中侍卫集结在一起之前,攻破西安门,则太子就有掌控局面的可能。

    如果太子不能,胜利就在朱祁镇这边。

    不过,胜负的决断,还在另外一个地方。

    那就是魏国公府中。

    魏国公手中掌控着万余京营士卒,此刻他倒向那一方,都能迅速的锁定战局。

    魏国公也在犹豫之中。

    他不得不犹豫。

    原因很简单,魏国公的性命在别人手中。

    他的脖子上放着一柄剑,而剑柄就在孙铭的手中。孙铭做过了锦衣卫这一档子事情之后,就立即来魏国公府之中。

    孙铭以会昌伯的名义拜访魏国公。说是十万火急,他也不能不见。

    魏国公看不看得气会昌伯,会昌伯都是大明的伯爵,说起来朱祁镇这些年封了好几十个伯爵,再加上原来就有的伯爵,大明的伯爵数量是不少。

    但是并不代表大明爵位的不值钱了。

    可以说,除却少数几个被边缘化的爵位之外,任何一个爵位都代表着他们在军中的影响力。

    而今的魏国公府,也不是当年的魏国公府了,如果中山王尚在,这些人根本不用怎么在乎。但是魏国公府这些年江河日下,真要说,魏国公府而今对军中的影响力,也仅仅限于南京城中。

    也就是说在南京城中,魏国公府是一个东西,但是这爱南京城外,还给魏国公府面子的就少之又少了。

    魏国公府是明显的爵位虽高,但是名不副实。

    所以魏国公府这几年就显得门槛很低,魏国公府表现得相当礼贤下士。

    只是魏国公也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被人如此控制住。

    魏国公低头看着还留着丝丝血迹的长剑,说道:“会昌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铭说道:“国公,没有别的意思。就请魏国公今日病上一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当做不知道。”

    “在家中安坐便是了。”

    这个条件,魏国公不能不答应。

    只是魏国公府距离皇宫很近,这也是当初太祖皇帝对中山王徐达的恩宠,魏国公府所在之地,有相当一部分,在后世成为了清廷在南京的各衙门。

    这是南京最好的地皮,相比之下,皇宫反而有些偏。

    正因为如此,皇宫之中喊杀之声大做,魏国公府之中立即听得清清楚楚的。

    只是魏国公府之中,已经被孙铭控制住了。

    虽然外面有源源不断的急报传入。但是所有消息都好像石沉大海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下面的人都等急了。却也不敢擅闯魏国公府。

    只能继续等下去。

    魏国公也是一个聪明人,听到皇宫的喊杀声之后,也就将今日的局面,猜得七七八八了。

    他心中顿时一阵叫苦,今日太子与皇帝之争,太子如果胜利了,他魏国公府一脉尚且有一线生机,但也不会有什么大好处。但是如果皇帝胜利了。

    他今日的表现,不会被任何人同情,只会被打上无能的标签。今后也谈不上什么前途可言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将

    魏国公说想的还是最好的结果。

    而最坏的结果,魏国公根本不敢想象。

    皇权之争,牵扯进去家族实在太多了。魏国公府也不是当初的魏国公府了,一个不小心,整个家族就在今日画上了句号。

    在靖难之战中,太宗皇帝不敢为难魏国公家族,乃是因为中山王死了没有多长时间,那时间的魏国公府,可以说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这分影响力在,太宗皇帝不得不掂量一二。

    但是而今的天下,早已不是当初的天下了。

    魏国公府也不是当初的魏国公府了。

    魏国公心中在不住的想着出路,眼睛珠子不住的乱动。

    会昌伯孙铭说道:“国公,你无须担心,我没有让你参与进去,今日之事,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待着,就是大功一件。一旦事败,你也不用被牵连进去,怎么样,是两全齐美之事吧。”

    魏国公忽然一笑,说道:“会昌伯。你这就错了,你何不邀我共襄盛举,我也想为太子出一分力。”

    会昌伯孙铭轻轻一笑,摇摇头说道:“不用了,太子说了,你能带南京京营做别的事情,还可以,但是夺宫之事,你没有那个本事。”

    魏国公听了,只觉得脸上一片发红。

    却也知道,会昌伯所说的没错。

    朱祁镇对军队的控制,从来是很重视的。

    每一支军队,都有单独的军法官,也就是断事官,一直到百户。这些断事官体系,与军方指挥官是另外一个体系的,彼此之间,不能相互管辖,断事官的上级直接在枢密院。而后勤体系却是兵部在控制。不管那一支军队,很难独走的。

    即便太子想兵变,也不是动用大明经制之军,而是另起炉灶,培养出一支私军。

    就是太子觉得在这个体系之下,他很能让士卒做他想做的事情,比如说,进攻皇宫。

    当然了,一切都不是肯定。

    或许有军中将领威信特别高,就要想是石亨在军中的时候,对军队的掌控权,就特别厉害。或许能突破这个体制的束缚。

    但是魏国公绝对不是这样的将领。

    魏国公即便投向太子,太子也不敢相信,魏国公能将麾下万余军队也调转枪头。一个弄不好,魏国公还翻车了。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派孙铭来控制魏国公府,本质上,这些都是在拖延时间。

    而不是想让魏国公有所作为。

    魏国公虽然脸红,但是在内心之中却下定了决心。

    不是帮太子,而是帮皇帝。

    一来,是他看出来,太子的胜算并不是太高的。他虽然不知道而而今的情况如何,但是在他心中,太子虽然不错,但是如何是老皇帝的对手?

    单单是这一点,他就觉得太子能够胜利的可能性,就不是太高的。

    二来,就是却牵扯到魏国公府的生存之道。

    当初太宗皇帝打下南京之后,当时魏国公府被压制了好几十年,就是因为魏国公府乃是建文帝的支持者

    ,这一点从来没有变故,一连换了两代魏国公,才将这个色彩,洗刷了不少。

    而从魏国公府之中,又分出一支为定国公府。

    但是在世人评价之中,从来是魏国公府在定国公府之前,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两代魏国公对建文帝的坚贞不屈。

    即便被压制,被软禁,也从来没有变过。

    是如果不是魏国公府出了一个皇后,还有中山王的余荫,魏国公府这一脉未必能传承下来。

    但是而今大明皇帝对魏国公府与定国公府之间,还是更重视魏国公府,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魏国公府的忠义。

    为人走捷径,只能带来一时的好处,但是秉承原则,才能有长久的好处。

    魏国公府就是这样的。这份忠义传承,乃是魏国公府最好的口碑。也是让皇室相信魏国公府的原因。

    他而今投了太子,就是将魏国公府的清名毁于一旦。

    要想保持这一份名声,也让皇室继续相信魏国公府。魏国公府只能支持皇帝,谁是皇帝忠于谁。

    这是魏国公府这样大勋贵处事原则。

    太子如果成了怎么办?

    这个事情,魏国公也不能不考虑?

    魏国公考虑的事情,从来不是皇帝与太子谁胜谁负,而是考虑着魏国公府的家业传承。

    这也是魏国公府迟迟不动的原因。

    说实话,魏国公毕竟将门世家,如果刚刚开始的时候,被孙铭管控住了魏国公,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而今这么长时间过去,魏国公府上上下下,还没有一点点的反应,就太说不过去了。

    一是忌惮魏国公的性命。二来就是魏国公还没有给出暗示。

    不过,而今魏国公不再犹豫了,因为他算了算时间,从紫禁城方向传来喊杀之声,到已经超过了一刻钟。

    政变又不是打仗。

    哪里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而时间越长,就说明太子这一边就越不顺利。

    魏国公下定决心,他手指轻轻点在扶手之上,一边说话,说道:“会昌伯,哪里的话,我徐某人还是有几分威信的,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说话之间,手指已经连续点了五下。

    会昌伯孙铭还准备说什么?却听崩的一声。

    他陡然感到浑身汗毛竖起。

    他也是从战场之上活下来的人。对危险有直觉的发现。而且他也听得出来,这个“崩”的一声,就是弓弩发射的声音。

    他连忙起身,想要躲避,但是哪里躲得开。

    数根弩箭,从不同的方向射了过来,正中孙铭,孙铭虽然躲过了要害,但是依然躲不过利箭穿心的结局。

    斗室之内,机关发力的弓弩,力道非常足,即便是孙铭身穿数层锁子甲,也不能抵挡。

    不过,孙铭在战场之上,并不是白混的,此刻尚有一口气在,大喝一声,道:“杀了他。”

    而就在魏国公暗中下令的同时,

    魏国公府的家将也从不同的方向冲了进来。孙铭在控制魏国公的时候,就已经将他的同伙放进了这里,围绕着这座大厅布置,此刻在雕梁画柱之下,西域地毯之上,各种名画,宋唐瓷器之前。

    魏国公家将与太子的暗卫厮杀的尤其惨烈。

    这个时候,在外面等候的京营将领也大吃一惊,顿时参与进去进去。

    双方的厮杀时间并不是太长,但是后果很严重。

    孙铭带来的人都是死士,包括孙铭在内,全部战死。但是魏国公府这边,损失也不小,最大的损失莫过于魏国公本身的战死。

    一时间,京营群龙无首。

    没有了决定权的人,各方心思浮动之下,谁也没有做出什么有效的决定,待他们这边终于达成一致了,紫禁城方向的战斗,已经尘埃落定了。

    真正奠定紫禁城方向战局的人,并不是京营这边,而是另外一位老将。

    石彪。

    石彪自然是不能在皇宫之中居住的,他被安排在皇宫附近的一些宅院之中。但是他毕竟是随驾人员,并不会距离皇宫有太远的距离。而且石彪身经百战,对战斗有一种敏感的嗅觉。而太子夺门的时候,石彪就在不远处远远的看见。

    石彪大吃一惊,顿时躲在一边了。

    并不是石彪贪生怕死,而是实在是双手难敌四脚。

    石彪这是准备去见皇帝,身边也只有两三个伴当,也没有披甲,身上只有一层单薄的侯爷服色的礼服。

    这衣服倒是很好看。

    但是能抵挡得了刀剑吗?

    身上倒是带了武器,却是一并仪剑,也就是摆摆样子,充当礼仪场合的长剑。倒是开了刃,如果一对一对决,倒也不是不能用,总比手无寸铁好一点,但是在战场之上,纵然是剑法超群,与重兵器格挡一下,也准崩碎。

    所以,石彪是亲眼看着太子数千人马冲入皇宫的。

    当然了,这也是太子是准备要当皇帝的人,无意杀戮官员,再者,也不用在意保密什么的。毕竟在他发动夺门的那一刻,就不用担心什么保密不保密的事情了。

    就这样石彪躲过一劫。

    石彪二话不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集合了百余亲兵,这百余亲兵是他从草原之上带过来的,每一个都是精锐骑兵。他浑身披甲,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宫城正门入城。

    南京皇宫与北京皇宫大差不差,虽有有些差异,但是在规格上却是一样的,都是外面有宫城,里面有皇城,北京的皇城,就是而今的故宫。太子先攻破的西安门就是宫城城门,现在攻的西华门,就是皇城的城门。

    不过,石彪进了宫城之后,并没有进入皇城,一来也是进不去了。

    在太子夺门的一瞬间,皇城所有的大门都紧逼,不准任何人进入。更不要说,让石彪带着百余骑兵冲进去了。

    二来,石彪也不想进皇城。对于别人来说,今天的事情,是天降横祸,但是对于石彪来说,这是机会,而且是天大的机会,他来此,就是为了抓住机会,立下功劳,所谓功高莫过救驾。

    想要救驾,就要往打得最激烈的地方跑,去皇城里面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反扑

    不过,说起战斗经验之老道,在这一场政变之中的所有人都不能与石彪相比,石彪并没有直接与太子的人交手,而是停在不远处的一个院落里面。而院落前面就是去往西华门外的必经之路。

    他就在这里,遇见通过的京营人马全部拦下来。

    这也是因为这里不是野外。

    如果是在野外,这根本就是目力可及的地方,敌人不可能让对手在这里整顿兵马,但是这里是皇宫,皇宫之中大多是重重叠叠的院落。即便西华门与西安门之间,有一道长长的通道,在通道两侧有一大片空地,可以说一个小广场。

    但是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都是这样那样的房子。

    再加上南京皇宫,年久失修。

    很多院落看上去,残破的多,也没有什么人在这里居住。

    这才隐藏下来。

    不过,在拦截后援人马上,石彪却出了茬子。

    太子夺门之后。护卫皇宫的京营一直是处于指挥混乱之中。马永已经上了战场,此刻在战场之上发挥的能力,根本就是一个中低级将领的能力,他手下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五百人上下。至于其他方面根本就没有办法兼顾。

    而这一支军队,是从京营之中挑选精锐组成的。

    虽然个个都是精兵强将,但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们之前都来自不同的军队,临时组建之后,虽然谈不上兵不识将,将不识兵,但是彼此之间默契度不够,遇见这样突发的政变,很多军官到现在,还不明白发了什么事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决策。

    只能服从命令。

    当然了,这也是有好处的。

    最大的好处,就是这样一支军队,不可产生一个统一的意志。毕竟朱祁镇也担心在外面出了事情,出现一次沙丘之变。

    只要忠诚度打满,在战斗能力上有一些小小的退步,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朱祁镇也没有想过带着这一支军队去打仗。更没有想到,他会遇见今天这样的事情。

    所以,当石彪拦住来援的军队的时候,领头的将领,差一点当成石彪是太子的同党,双方差一点打了起来,好容易让对方明白。双僵持不下的时候,后面一支人马来了。领头的却是一个千户,名为朱旭林。

    朱旭林听了完石彪的说法之后,说道:“听侯爷的。”

    另外一个军官大为不满,说道:“军令如山,岂能拖延,万一出了事情,谁负责?”

    朱旭林大声说道:“我负责。”

    “你凭什么负责?”另外一个军官说道。

    朱旭林大声说道:“凭我是太祖皇帝之后,韩王旁系。这个事情我负责。”

    一时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万万没有想到,朱旭林居然是大明宗室。

    在朱祁镇废除了宗室旁支的各种待遇,却给了他们进

    入各种学校的资格。可以说,寻常人上京师的各种大学,还需要考试,再不济也需要达官贵人的介绍信,但是宗室子弟,单单凭借姓氏血脉,就能上学。

    当然了,这个年头大明宗室数量也不太多,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几千人而已,再加上大部分人都跟随嫡系分封海外了,留在国内的并不是太多,留在军中的就更少了。

    而朱旭林看上年过四十,一脸的粗狂,好像是西北风沙之地磨砺出来的汉子,却不想却是大明宗室。

    这也是与先韩王有关,先韩王是最支持分封海外的。以至于领头支持皇帝将河西四王全部给收回了,他在京师住了后半辈子,一直锻炼子弟。一个个被送入武学之中。而朱旭林就是这个时间段长大的。

    后来进入武学之后。

    因为是旁支血脉,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虽然也有些照顾,但更多是他一手一脚的拼出来的。

    唯一可怜的是,京营好几十年没有大动了,很多中低级将领,都得不到升迁,如朱旭林一样。

    但是此刻朱旭林的特殊身份却发挥了作用。

    毕竟,在这个时候,虽然这些京营将领都知道,这样一两百人冲出去,不过是送死,奈何有军令在。还关系到皇帝的性命,更是不敢有一点拖延。

    毕竟,即便战死在此,不过是死一个人。但是如果临时变更军令,打赢了还好,但是一旦出现严重后果,比如说皇帝出了事情,这个后果,是他们决计不敢承受的下场。

    此刻有朱旭林与石彪的支持,让这些人安静下来。

    于是,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听着喊杀之声,这数百人按兵不动。

    时间一长,朱旭林也着急了,他问石彪说道:“侯爷,这样下恐怕圣驾有失-----”

    石彪说道:“太子夺门的时候,我看了,太子麾下最有三四千人之多,都是南洋精锐,最少有一千人,才有胜利的把握。现在过去,不过是徒徒送死而已。”

    朱旭林听着远处的爆炸之声,每一声都好像炸在他的心上,他说道:“理是这个理,可是----”

    石彪猛地站了起来,说道:“好了。”

    朱旭林这才发现,他们后面又来一队人马,加起来堪堪有千余人左右。石彪与这些将领商议过后,大声说道:“我与诸位不熟悉,诸位也与我不熟悉,我也说怎么打了,我的打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跟着我。”

    随即石彪翻身上马,带着百余骑冲在最前,杀向西华门外的小广场。

    熬过了艰难的半个时辰,反扑终于开始了。

    如果说,汪直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这一带的异常,这是情有可原的。

    太子亲自督战,令各部攻西华门,而汪直带着一队人马,保护后方,并击溃一支又一支来援的军队。而他发现南方,很长时间一直没有动静,他就能猜到这里可能酝酿一个大动作。

    只是事有轻重缓急。

    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攻破西华门。

    别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汪直

    甚至乐意对方多准备一会儿。

    而西华门这里,双方交手半个时辰,太子已经派人开始的登场了,从远程火器对射,变成了短兵相接的肉搏战,,看上去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攻破西华门。而今能拖延一段时间,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所以,当石彪冲出来的时候,汪直早已严阵以待了。不过他依然有一点吃惊。

    吃惊的不是别的,是石彪居然骑马冲了出来。

    并不是说骑兵不好,而是他们交战的地方,是在宫城之内,到处都是狭小的街巷,即便有这一大片广场,真要说起来地方也不是太大,可以说整个战场几乎都满当当的。战马的最大要诀,就是速度。

    在战马跑不起来的情况之下,还不如步卒的。

    再者,太子从城外偷渡三千人,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如果再偷渡进来数千匹战马,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别的不说,单单守护紫禁城的的京营,他们的战马大多在城外放牧,城中根本没有太多地方。

    所以,面对突兀的骑兵冲击。

    汪直吃惊之余,反应相当迅速,一阵排枪打了过去。

    顿时将好几匹马给掀倒在地面之上。

    不过,双方距离太近了,近到了汪直这边只能来得及一轮齐射,然后就被这百余骑兵硬生生撞在阵列之上。

    汪直训练出来的精锐士卒,能被称为精锐,就说明,他们比一般的明军要强,虽然被骑兵硬生生撞了上去,前排的士卒倒下不少,但是阵势并没有被撼动。

    这是一近乎同归于尽的结局。

    一瞬间石彪与他的百余亲兵,即便事先有了准备,活下来的也不足一般,但是挡在第一排的南洋精锐,更是付出了将近三倍的殆尽,更是出现了火力缺口。

    石彪将属于石家的彪悍作战风格发挥的淋漓尽致,几乎一出场就震撼全场。

    这种我不要命,你也别想活的战斗方式,是这些后辈们所没有的。

    这也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格,当初石彪那个时代,他们与瓦刺作战,很多时候处于劣势,特别是猫儿庄一战,想与同归于尽都不成。而之后的明军后辈们,说打得仗,大多是我方占据优势,根本不知道在劣势之中,能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以一换一,都是一种幸福。

    所以,这样惨烈的打法,双方都没有反应过来。

    却见石彪从死人堆之中站起身来,头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落,他的战马也死了,拔起一把不知道是谁的长刀,大喝一声,说道:“杀。”随即带领着仅存的几十个亲兵,继续向前。

    朱旭林等人见状,顿时热血冲头,只觉得石彪贵为侯爷尚且如此,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一个个冲了过来,因为个个奋勇,连队形都跑乱了。但是这种凌乱之中,却有一种特别的震撼力量。在千余明军与汪直所部撞在一起之后,汪直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并不占有优势。甚至还落于下风了。

    他立即派人告诉太子,要太子抓紧时间,随即自己也带的亲兵冲入战团之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拼命

    汪直再也顾不上其他的时候。

    太子也将手中兵力用尽了。单薄的西华门在朱祁镇来之前。已经修缮过一次了,毕竟这里是百官出入的要道。只是不过数月之前的修缮,而今已经完全没有作用了。

    此刻已经将城墙之上,轰得七零八散,坑坑洼洼的。

    将原来的夯土本色。大片大片的夯土倾颓下来。十几道长梯架在城头之上,不知道多少士卒沿着这梯子,向上攀登。

    此刻也在城头之上,占据了小小的位置。

    马永此刻浑身浴血,长刀之上,已经崩开了好几个缺口。依旧咬着牙挡在地一线。

    此刻,朱祁镇就在后面,不足一百米的地方。此刻他已经习惯了火药味与血腥味。

    而他身边,只有一些不能动弹的重伤员,或者说也只有重伤员,才有资格下战场,而但凡能够动弹的将士,都必须在墙头之上厮杀。

    西华门城头之上,并不宽,根本不能与很多城池的城头相比,此刻本来就不大的城头,被鲜血与残肢填满了。

    每一个人在上面行动,一步一个血脚印。

    而皇宫之中,但凡是壮劳力,都已经上了战场,除非是女人否则,都在这里。

    连丘浚与身后的中书舍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上了盔甲,拿着长刀与火铳。而这些武器一部分是库存,另外一部分,就是从已经战死的将士身上捡来的。

    正如太子说预见的。

    西华门这里只剩下一口气了。

    但是太子也将力量用足了。太子身边仅仅有十几个的护卫,这十几个人还承担的传令兵的职能。

    除此之外,所有的士卒都派了上去。

    预备队什么的,根本没有。

    太子虽然知道汪直传来这个消息,说明汪直已经很危险了。但是他还是没有一点的办法。

    只能再次传令,凡是能攻破下城头,个个封爵。赏赐金千余,地万亩。

    但是这依旧起不了什么作用。

    太子还有最后一招。

    那就是亲自上阵。

    只是他犹豫了。

    倒不是太子怕死。而是他一身谨慎,或者说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大本钱砸人,他自己却没有亲身冒险过。

    更不要说登城了。

    登城这一条路上,可是一路斑斑血迹,大量的尸体堆积在西华门下。折损数量绝对不少。

    此刻的太子尚且没有收兵。尚且不知道伤亡比例。但是想要绝对不低。

    之所以现在,太子麾下的士卒尚且能保持攻势,这是太子对这数千士卒,可谓厚养之极,虽然只有数千人,但是每年消耗太子的经费,不下百万。

    远比寻常明军要多了最少一倍。

    战场之上,兵危战急,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太子担心一个不好,就死在上面,他这番雄心壮志,就付之东流了。

    太子毕竟是富贵之中养成的,少了一股狠劲。

    太子正在犹豫之中,却听西华门上,欢呼之声大作,却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上了城头。

    太子

    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皇帝本人。

    怀恩一身盔甲冲在朱祁镇身前,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一直在朱祁镇真边的老太监,居然有一身好武艺。

    手中长刀霹雳,硬生生的将敌人给压制住了。

    而朱祁镇在后面,腰间插了好几柄手铳,他的手铳与别的不一样,而是类似于转轮手枪。

    枪支是男人的大玩具。

    朱祁镇也不例外。

    朱祁镇手中有很多不同样式的火铳,都是他提供思路,由下面的人制造的。

    有些能用,有些不能用。

    有些可以列装,又些不能列装。

    不过,可以列装的少,不能列装的多。

    倒不是朱祁镇的各种火铳都没有一点用处,而是大明军事战略的原因。

    京营很多年都没有大战,只有一些小战而已,大规模军事换装,是需要大量金钱的。

    而今大明的武器装备,对各方敌人,都高度的压制。根本不需要换装。

    所以,朱祁镇这些设计,大多都成为了技术储备。但是对朱祁镇来说,弄几个玩玩,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朱祁镇的玩具,而今却成为了他护身的利器。

    每一柄转轮手枪,能开六铳。朱祁镇手上一共有十几柄,分给身边的护卫。一起冲出来,一连发射出近百颗子弹。这种火力密度,在这这个时代,也不算太高。

    但是近距离射击出来,也让这些南洋精锐大大吃了苦头,这种近距离射击,准头特别准。

    一连射死几十个人。再加上皇帝亲临战阵,极大的鼓舞城头的士气,居然一鼓作气将敌人给赶下去了。

    不得不说,皇帝亲临战阵,不仅仅给自己一方增加了士气加成,也通过给南洋军士卒带来很大的心灵震撼。

    毕竟,这个时代,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面不改色的向自己的皇帝出刀的。

    于是,太子这一次进攻,功败垂成。

    而太子这一次,进攻乃是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因为他没有下一次进攻的机会了。

    因为汪直此刻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此刻,汪直所部与石彪所部遇见混战在一起,不要看石彪白发苍苍,年近七十了,老不以筋骨为强。战斗力,远不如当年了。

    但是他的经验却是无能能及的。

    石彪看似勇猛,其实却打的很狡猾,每一下,都打的很是巧妙。每一下都技巧的巅峰。

    毕竟石彪几乎参与了与瓦刺所有激烈大战,各种战斗经验,比这些年轻人要厉害不知道多少了。

    有石彪在前,所向披靡。

    身后的士卒,也被刺激的嗷嗷叫,勇往直前。

    也被汪直看在眼里。

    在这种千余人的混战之中,更高的战术安排都没有了什么作用。反而是身先士卒的将领,比较能吃得开。

    汪直也是如此。

    汪直一眼就看得出来,石彪这个老将在这一场战斗的作用,可以说是全局的风暴眼,也是全军士气所系。

    只要能阵斩石彪。就能击

    溃这一波援军。

    汪直当然知道,他也未必能做到阵斩石彪,毕竟汪直虽然也是一员猛将。但是他的勇猛更多是战场之上的指挥风格。而不是他个人的战斗能力。

    其实这也是明军这些年明显的变化。

    明军的老一辈子,都武力超群,中兴三将,即便是武力值最弱的郭登,也是能操数石重弓,能射死大象。

    随着明军组织能力的提升,火器化的发展,反而是个人临阵指挥能力更重要。

    有意无意之间,个人的战斗力,成为次项之中的次项。已经变得不重要起来。

    而汪直与石彪的区别就非常明显。

    如果双方领大军对阵,汪直未必怕了石彪,但是将战斗缩小到这个规模。

    石彪的武力值,就令汪直十分头疼。

    这还是石彪已经老了。如果石彪正当盛年时候,就会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百人敌。

    汪直将自己的亲卫召来,吩咐过去,几十个亲卫,两面合击,将石彪围在中间。而石彪的亲卫,已经消耗殆尽了。

    汪直在后面压阵,一声令下,扑向石彪。

    石彪此刻已经有些疲惫了。

    毕竟年老,石彪的体力也大不如前了,也就是一股劲,一股劲用尽,就感到浑身难受,已经用不上力气了。

    不过,他看见汪直过来,并不担心,反而嘴里勾起一丝丝笑容,暗道:“上勾了。”

    已算人,人亦算己。

    汪直想的是斩杀石彪,打退对手,而是是石彪何尝不是想速战速决吗?

    而且汪直被石彪的名气说吸引,毕竟石彪在明军之中,也算是名声在外了。

    又冲锋在前,做到如此明显,他并没有注意到,石彪这一方,真正的主将并不是石彪。

    而是名不见经传的朱旭林。

    石彪其实当得是先锋的责任。

    当然了,这样的小规模战斗,需要指挥的地方并不是太多的。石彪交给朱旭林最重要的一个任务。那就是当石彪将对方主将引出来之后,不顾一切杀死对方。

    汪直对自己的缺陷,也是了解的。

    汪直从来没有身先士卒过,纵然在海战之中,带着座船冲在最前面,但是也没有让他亲自动手的时候。

    而今也是如此。

    汪直也是在后面指挥,并不冲到第一线。石彪根本摸不着汪直,除非能将整个南洋军给击溃。

    真到了那个时候,汪直杀不杀,也就没有必要了。

    此刻汪直被钓出来,真大好机会。

    就在汪直以为要斩上老将石彪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在几十步外,数名士卒一直被人护卫在人群之中,此刻偷偷的露出头来,弯弓搭箭。

    将箭矢对准了汪直。

    之所以用弓箭,不用火铳,实在是火铳的准头太差了。而明军之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弓箭好手。

    有相当一大批,百发百中,比起匈奴人的射雕手,也不逞多让的神箭手。

    此刻集中了十几个人,这也是这些人都京营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如果不是京营之优中选精的底蕴,否则一般军队,根本不会有这么高的比例。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子之败

    如果不是混乱的战场之上,汪直也不至于让这些神箭手近身到几十步的距离之中,当然了,这嘈杂而混乱的战船,也同样对神箭手的发挥有所影响。

    就在汪直以为石彪坚持不住的时候。

    却不想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是每一个将领之亡,都是大战三百回合。壮烈身亡,还有一些,即便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死了。

    比如汪直。

    在汪直身边侍卫的目光之中,就是有数根长箭,从好几个方向,几乎同一时间射了过来。

    汪直几乎在同一时间之内,被射中数箭,而且都是要害之地,比如把眼睛,喉咙,胸口,太阳穴等数次。

    所以汪直去的,一点痛苦都没有。

    几乎一瞬间,就与生命告别了。

    汪直一死,就有无数士卒大喊道:“敌将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陛下宽大为怀。而今弃兵者,既往不咎。”

    声音传开,太子私军纷纷回望。

    毕竟这一支军队,虽然说是太子的,但是从根本上来说,却是汪直一手一脚的训练出来的。

    汪直在军中的威信是不容置疑的。

    所以,当这些人发现汪直死了,顿时士气崩溃。本来平衡的局面,立即向一方倒去。

    朱旭林指挥各部乘胜追击。

    第一时间去看石彪。

    却见石彪呼吸急促,身上有一处大大的伤口,穿过了三层甲胄,血水咕咕的往外面冒。

    却是刚刚在汪直被暗箭射中的同时,石彪的身体坚持不下去了。毕竟人老了,战斗之前,蓄着一口气用尽。此刻脱力,被人一刀刺中。只是隐藏在汪直被杀的呼喊声之中,并没有人注意。

    朱旭林一边招呼军医,一边说道:“侯爷,你怎么样?”

    石彪解下盔甲,却见身上层层叠叠的伤疤之中新添一处,伤口并不大,但是伤势很深。一个军医已经上来处置了。石彪很习惯的,说道:“小事而已,我这里不用管,快去西华门,陛下要紧。”

    朱旭林说道:“是。”

    随即带队走了。

    石彪看着朱旭林走开,心中一阵强烈的失落感。

    其实石彪的情况,很严重。最少石彪而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甚至不能动弹,可以说,他只要有能动的力气。就一定会跟着过去。

    原因很简单,在危机关头出现在皇帝面前,定然能给皇帝带来很很深的印象。

    作为臣子,什么最重要,就是帝心,这是一个能简在帝心的好机会。

    可惜,他错过了。

    他的一生,似乎从来是与各种好机会失之交臂。

    “朱小子,这一次要飞黄腾达了。”石彪心中暗道。

    汪直一败,朱旭林直接赶着溃兵冲到了西华门下。这样的局面之下,太子败局已定。

    正统二年十月初五这个上午。

    数个时辰发生的事情直接影响了大明今后十几年的政局。

    硝烟味与鲜血味尚没有散去。很多伤员的呻吟之事,尚在耳边环绕。

    朱祁镇身边的大臣们也很狼狈,即便是丘浚也是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朱旭林跪在下面,而太子被两个人压在身后。说道:“臣朱旭林拜见陛下,臣将送太子来见陛下。”

    朱祁镇来不及整理衣服,看上去万分狼狈。一身金甲也增添了不少血污,此刻他在激烈的战斗之后,有一些腿软,却不肯失了面子,死死看了太子一眼。太子比朱祁镇更狼狈。

    身上的衣甲已经被扒下来,一身洁白的里衣,一被糟蹋的不见本色了。而太子的双眼无神,不过是木木的,好像是一个死人一般。

    朱祁镇很想问问,太子为什么这么做,但却没有时间。

    这一场政变被粉碎了。

    但是对朱祁镇来说,各种事情才是刚刚开始。

    太子闹出这样的事情,不管朱祁镇怎么想,太子是决计不能继承皇位的,那么谁继承皇位?朱祁镇一时间没有了人选。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培养太子,对其他皇子也有培养,但是朱祁镇并没有多关注。

    此刻,几个儿子谁堪大任,朱祁镇一时间说不清楚。

    一瞬间,朱祁镇体会到了太祖皇帝的伤心。

    培养这么多年的政治接班人在肉体上的死亡,与政治上的死亡,几乎是一样的政治风暴。

    朱祁镇用脚趾头想,就知道大明太平不了。

    而眼前,朱祁镇最应该做的自然是安抚将士,赏赐功臣。

    于是,朱祁镇立即升马永,朱旭林,两人分别为上元伯,与江宁伯。而上元与江宁都是南京城的附郭县,也就是将南京本地的地名为爵名。而石彪为义国公,于是石家一门两国公,唯一可惜的是,石彪年纪太大了,这一伤一直没有好。缠绵年余,最后撒手人寰。

    虽然石家一门两国公,但石家在大明军方版图之中,并没有因为石彪封国公有什么发展。

    魏国公死于乱中,也算忠贞不渝,朱祁镇让才九岁的魏国公世子继承国公之位,并以皇子的待遇养在宫中。

    这也算恩典了,因为一般来说勋贵袭爵,必须是成年之后,而且要考教弓马骑射,兵书zhan

    这对魏国公家族,也不知道是喜是忧,毕竟有这样一个新任国公,与皇室的关系必定很密切,就好像而今的英国公张懋与太子的关系一般。将来必定成为未来的皇帝的亲近之臣,这对魏国公重回权力中枢大有好处。

    但是魏国公府而今只剩下孤儿寡母,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将会落寂下去了。

    甚至还等不到小魏国公长大,魏国公现在的地位就会摇摇欲坠。

    朱祁镇忙了好几个时辰,从将上上下下都安排好了。

    朱祁镇这才有时间,去见太子之前。在去见太子之间,朱祁镇试探的问了丘浚一句,说道:“以卿之见,太子当如何处置?”

    丘浚沉默了好一阵子,说道:“太子失德,不可为天下主。至于如何处置,当为陛下家事。”

    朱祁镇说道:“卿之意,朕知之。”

    丘浚的意思,有两个意思。

    首先,丘浚反对太子

    登基,也就是朱祁镇之前说想的,在政治上太子上已经死亡了。别的不说,如果太子今后登基,今日之平乱功臣,该何以自处?如果太子登基今日之功臣,有一个是一个,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有功之臣,反而因为救驾之功获罪,如此黑白颠倒,大明如何让人信服?

    而且太子如此大逆不道,还能登基,大明士林统统不服。

    也就是之前,因为祖制支持太子的人选,今日全部翻转了态度。

    其次,就是丘浚不想太子死。

    毕竟太子毕竟是储君。

    对于储君不应该进行刑罚,不加以刀兵。

    所以,丘浚将太子这一件事情,缩减到天子家事?

    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在大明天子有家事吗?根本没有。

    今日说是家事,本来就是想给太子减免刑罚。能让太子活下去。

    朱祁镇听出了丘浚的言外之意,也听出了丘浚言语之中矛盾。丘浚似乎对而今的局面,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何止丘浚对这个局面有些棘手。

    朱祁镇也感到棘手之极。

    只是再怎么棘手,朱祁镇也必须去处置了。

    太子并没有关在其他地方,就是在乾清宫的一个小房子里面。

    此刻,已经华灯初上之时。

    太子沉默在黑暗之中,怀恩举着灯走了进来,朱祁镇跟在后面。

    朱祁镇一摆手,说道:“都出去吧,怀恩留下来。”

    一时间这个破旧的小房子之中,只剩下朱祁镇,太子与怀恩三个人留下了,留在一片沉默之中。

    好久,朱祁镇说道:“事到如今,你没有什么话要说?”

    太子说道:“有。但是现在却不想说了。”太子微微抬起头,说道:“但求一死而已。”

    朱祁镇勃然大怒,说道:“我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做这个的?你知道吗?我本来准备在明年回北京时,带你回家,一二年之内,就让你监国,再等几年,我就准备内禅了。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这是朱祁镇最伤心的一点。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别人背叛他,他还能理解。毕竟政治人物之间,有太的政治分歧,即便是他与丘浚两人之间,也未必政治观念都是洽和的。有矛盾,有分歧,上升到肉体解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谁搞死谁而已。

    但是是太子。

    是他将来的政治继承人。

    这让他太不能理解了。

    特别是他此刻一闭眼睛,就看到了西华门的血流成河,今日在南京城中,最少有数千人因为这一件事情而死去,都是大明的精锐敢死之士。每死一个都是大明的损失,这样的伤亡,足够大明打一场数万人的大战了。

    就这样不明不白,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

    太子听了,先是轻笑两声,随即又大笑起来,好像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情,是那种不笑不足以证明其之荒庙的地步,太子笑的上气不压下气,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太子之死

    朱祁镇厉喝道:“你笑什么?”

    太子这才止住笑声,说道:“父皇,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骗我,不,你还在骗你自己。你想想,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肯放下权力?你怎么肯将大权交给我?”

    “我从小的时候,您教我的就是如何争夺权力,保住权力,使用权力。你从来告诉我,权力这东西从来不是让过来的,是夺过来的,同样不要相信任何一个政治人物。只相信利益,只有利益本身而已。”

    “作为一个皇帝,不应该有私情,大爱天下,不爱一人。”

    “这些事情,你都给我做了榜样?”

    “从四岁开始,我就受到最严苛的教育,在出京之前,十几年之内,我都没有睡过一个懒觉。出京之后,我有一段时间,我最快活,就是在兰州挖水渠的时候,那时候什么也不用想,只要做事就行了。一件简单的事情就行了,其余的什么也不会考虑,一直到到了广西,遇见汪妃,我都是很快乐的,也一直是按照你的安排来做的,努力了解民间,了解大明,为将来登基为帝,造福大明做准备。”

    “可是啊,我等了二十五年,却等出一个太孙?却等到了流放南洋之地,终身不得还乡。”

    “是的,我一开始也相信,你是在磨砺我,”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我是相信的,但是而今多少年了。我一直在南洋,兢兢业业,毫无怨言,但是,父皇,你重病半年,几欲不能临朝,却依然百般苛责于我,不许我回京一步,这将大不孝之名冠于我身,又与我那好五弟那么多好处。一到南京,又剪除我其他羽翼,这手段这步骤,你说你没有想过要换太子?”

    朱祁镇气的满脸通红,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怀恩说道:“殿下,您误会陛下了。陛下绝无此意?”

    太子冷笑一声,说道:“这也是你教我的,君心独运,岂能让人所知,这老狗,说是你的心腹,但是我知道,帝王只有棋子,没有心腹,如果有,也不过是贴着心腹之名的棋子而已。此等大事,不到时候,你是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也包括这老狗。”

    朱祁镇说道:“我说我没有换太子的意思,你是半点不信。”

    太子说道:“信,怎么会不信?只是你只要转一个念头,我这太子就没有了。却也事实?大丈夫岂能受制于人?而且,是您这位没有半点人情的父亲,与您感情,不如说利益,在我看来,你其实最想做的是让我死在海外,正好扶持太孙,我那傻儿子还年轻,什么也不懂,父皇你正好再为儿孙操心几年。”

    “父皇即便是长命百岁,我那儿子,也不到六十岁,是等得起的。”

    “或者,再换一个太太孙,也不是不可以的。”

    “父皇,你总是有办法的。”

    朱祁镇听一句,只觉得好像一柄刀子插进自己的心中,说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吗?”

    太子说道:“父皇觉得是便是,觉得不是便不是,雷霆雨露,皆是陛下之意。”

    两人一时间又陷入沉默之中。

    如果说,太子说的都是假的,朱祁镇或许还不会这样失态,正是因为太子说的都是真的。朱祁镇几十年皇帝做下来,与权力共生的生活方式,朕即国家,国家即朕,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权力与朱祁镇相互寄生。

    这哪里是说剥离,就能剥离的。

    朱祁镇虽然觉得,而今退位,对大明天下的长治久安,是有好处的。但是本质上,他却一直在拖延。从这里不放心,那个不放心,从这里不放心,到那个不放心,一处接着一处,一个接着一个。

    这是不放心吗?

    不,本质上是对权力的不舍。

    而今,朱祁镇对驾驭大明有些力不从心,这是之前朱祁镇那种工作狂一般的方式,让朱祁镇力不从心。但是并非每一个皇帝都是这样的。

    朱祁镇如何能磨合出一个,既能减轻自己的工作量,又能让自己掌控朝廷的工作方式,朱祁镇会不会又反悔之前的举动,比如让太子监国,让太子在最高权力之中分一杯羹,本来一人独享的君权,有一个叫做储君的东西来分享的。

    朱祁镇自己也不知道。

    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或许有人可以将权力弃为蔽履。但是这样的人,大多都是没有拥有过权力的人。、

    太子的话,反而说中朱祁镇很多,他自己都没有多想的心思。

    这就是为什么朱祁镇对太子满意,又不想让太子回京的原因。

    天子是龙,而龙是最顶端的掠视者。一片天空,一个天下,只有一条龙就够了。决计不能有两条龙,哪怕是夫妻,父子也不行。

    这就是极其诡异的悖论。

    只有这种顶级的掠食者,才能完完全全的发挥出皇帝的权力。才是真皇帝。一分权力都不外溢。而这一条龙,连自己的子嗣都不能是龙。

    而皇帝这个职业,就需要一条龙,这是一个以一人治天下的职位。不是人中之龙,根本玩不转。

    朱祁镇张张嘴,好像对太子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父子之间,有一道深深的隔阂。

    果然如太子所说的一样,刚刚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此刻却什么也想说了。

    朱祁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出巡以来,所见之风光,唯有北海极光,最令人迷醉,虽然苦寒,但是而今也冻不掉你。你既然在南洋待腻了,就去北海吧。”

    太子轻轻一笑,说道:“臣北海王朱见濬,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说道:“你有什么人要照顾吗?”

    太子说道:“请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让父皇为难的。”

    朱祁镇站立许久,转身大步而走,怀恩行了一礼,跟了出来。回到寝宫之后,朱祁镇瘫软在床上,双目直愣愣的看着屋顶,终于失眠了。

    就在这个时候。

    太子也呆呆的坐在房间之中,任月光一点点的爬上他的脸庞,整个人就好像从死亡之中清醒过来,冰冷如霜。

    太子从头发之中翻出一个蜡丸。

    太子毕竟是太子,即便而今成为了阶下囚。也有应有的待遇,上上下下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只是将他身上武器,与各种药物取走了,也不敢有其他的动作。这就让太子事先准备的这一颗毒药保存了下来,他在月光之下,捏碎了蜡丸,将这其中小指头大小的药丸取出,这是南疆秘制的毒药,只要一吃下去,神仙难救。

    这是太子为自己的准备的,一点也没有毒药的各种难闻的味道,反而有一种香甜的味道。

    太子心中暗道:“或许今日之事,早有征兆,太子渠坏,太子还能活吗?去休,去休。”

    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政治上的死亡,甚至要比身体上的死亡更加难以接受,今日的局面,太子非常清楚。他在政治上已经死亡了。这副臭皮囊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太子一口将这蜜丸吞下来,却卡在喉咙之中,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咽了下去,太子只觉得浑身五脏六腑都被这咳嗽震动的移位,难受之极,似乎有东西想要从胸腹之中飞窜出来。

    这也是太子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另外一个原因。

    他久在南洋,多病缠身,等不了太久了。

    太子死亡这一件事情,是在第二天才被人发现的,报到了朱祁镇身前。

    朱祁镇正在让怀恩梳头。听见这个消息,猛地起身,崩断了不知道多少根白发。说道:“你说什么?”

    以怀恩为首的所有太监,都跪在地面之上,大气也不敢喘。

    只有刚刚报信的那个太监,说道:“太子,太子,太子没了。”

    朱祁镇猛地坐在椅子上,似哭似笑的说道:“好,好,好,死的好。死的好。”

    太子之死,不知道让内外多少大臣安心,特别是那些平叛有功的大臣,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太子复起,而今却是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也让很多人松了一口气,比如与太子有牵连的人。

    以太子夺门这一件事情说引发的政治危机,还不等朱祁镇去解决,就因太子之死,而去了大半。

    这岂不是一件好事,大好事吗?

    但是朱祁镇却不知道怎么的,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似乎当年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朝气蓬勃,骑着白发,手持弓箭,说道:“父皇,我去也。”随即消失在天边。

    此刻他真的走了。

    朱见濬这三个字,虽然墨迹未干,但也写进历史。

    这一瞬间,朱祁镇有了深深的厌倦感,对于所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有了深深的厌恶感,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他不知道。

    他一刻也不想待在南京了。不过他还不能立即走,有一件事情,他还要做,就是太子的后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京

    太子的后事安排的很快。

    朱祁镇将太子葬在孝陵一侧。虽然规格不高,这是以孝陵的规模来说的,其实比朱祁镇给自己准备的寝陵相差不大。

    似乎他想用这一点,来弥补自己对儿子亏欠。

    或许朱祁镇之前从来想到的是作为大明接班人的太子,而不是他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濬。父子决裂如此,死的固然去了,但是活着的人,也承受不住,似乎做一些事情,才觉得好受一些。

    太祖皇帝将懿文太子朱标葬在一侧,朱祁镇也就他的太子葬在另外一侧。或许让他下去向太祖皇帝倾述委屈吧。

    为这个陵墓,朱祁镇一口气砸出百万两,三个月完工。

    但是在完工之前,朱祁镇就离开南京回京了。

    在回京的路上,各地藩王的奏疏,就已经到了,就太子这一件事情发表意见,还有一些人隐晦的说,大明天下不可长久无储君,请定国本。

    一时间他的很多儿子,都纷纷有人拥护。

    朱祁镇似乎忽然之间发现自己所有的儿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远朝三皇五帝的圣君之才,其中呼声最高,居然是五皇子伊王,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啊?

    朱祁镇此刻正是一肚子无名火,亲自批阅这些奏疏,对于这些上奏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就一个字贬,西洋之地新定,还缺少官员,朱祁镇将这些人全部打发了过去,朱祁镇从南京北上,在徐州换铁路,在路上一共一个半月左右。

    贬斥了二百多名大小官员。

    几乎一天贬斥三个以上。

    这是朱祁镇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一时间,天下百官,掩气吞声,不敢有一言。

    之前的朱祁镇是讲道理的,而今朱祁镇是不讲道理的。朱祁镇也知道,这样做其实并不好,但是火气上来,无从压制。陡然发现,这样的效果非常好。

    果然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朱祁镇之前大多以朝廷大局为重。很少没有来由的发脾气,这也让很多大臣都有一个畅所欲言的环境。也让群臣有些放肆,但是这一次史无前例的发火,一下子将朝野上下都震慑住了。

    朱祁镇虽然发火,但并没有失去理智。

    不管他将皇位传给谁,都不会让这些政治投机客冒头,而且朱祁镇很清楚,而今不用狠手段,震慑住,接下来的斗争不知道会激烈到什么程度。

    朱祁镇成年儿子没有几个,但是真要争起来,估计手段,不会比清朝好上多少。

    这都是对大明的内耗,也是将来政局最大不稳定。

    朱祁镇到了北京,刚刚下火车,立即听到一个噩耗,皇后病危。

    朱祁镇心中咯噔一下,一时间脸色煞白。

    他知道,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对太子之死更加伤心的,一定不是太子的儿子们。太子虽然死了,但是太子的儿子女儿,还有妃子。朱祁镇都没有怎么针对。

    只有汪妃也不知道是因为与太子情深义重,还是觉得她参与太深了,弟弟也死了。汪家连同在大藤山内的一支,都逃不过一死,她

    就一死了结了。

    但是这些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哪里能比得上母子之情。

    他下意识回避,一旦皇后知道这一件事情之后。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只是同样即便是再回避,这一件事情,也回避不了的。

    他连忙放弃仪仗,直入后宫之中。

    在坤宁宫之中,看见了皇后。

    这个时候相伴一身的皇后,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整个人都脱了形,如果不是几十年的相伴,彼此之间的了解深入骨髓之中,朱祁镇恐怕都不敢相认了。太孙与宫中大小嫔妃皇子,公主都在侧,黑压压一片人。

    朱祁镇就好像没有看见这些人,扑到了皇后床前,眼泪就先流了下来,说道:“梓潼,”此刻似乎所有的言语表达能力,都受到了限制,朱祁镇哽咽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说什么都多余的。

    皇后听了这一声,本来迷糊的双眼,缓缓的聚焦。张张嘴,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朱祁镇连忙接过汤药,喂皇后几口,皇后才算是缓过来一点。

    朱祁镇说道:“放心,有朕在,谁也抢不走你。”

    “陛下。”皇后说道:“臣妾能再见陛下,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有一个念想,还请陛下答应。”

    朱祁镇说道:“你说。”

    皇后说道:“老大这孩子的事,我知道怨不得你,他爱走极端,谁能想到,只是陛下既然已经立了太孙,就应该遵守承诺,不要变更。也算是我最后一次求陛下了。”

    朱祁镇表情猛地一滞。

    这一件事情,是他一直想的事情。

    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虽然看上去很健康,但是在太子死后,他的所有头发一日之间都白了。

    此刻他真的成为老朽了。

    这一次出巡,从身体与心理,深深的摧残了他的健康。

    他走一段路,都有一种气喘吁吁的感觉。

    大明未来的继承人,已经是一个刻不容缓的局面了。

    但是选谁?

    朱祁镇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传子与传孙。

    传子最大的问题是,他几个儿子,都没有当做皇帝继承人来培养,并不是说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事实上能将自己的封国管理好,他每一个儿子都是有一定的能力的。

    但是他们并没有作为太子培育,在朱祁镇有意为之下,他们身边的势力与大明中枢的各股势力,根本就是隔绝的。也就是说不管那一个儿子继承皇位,朱祁镇就必须对而今政治结构进行一番大换血。

    整个太子的势力,都要进行大清洗,包括南洋与西洋。

    而朱祁镇而今恰恰没有精力,完成这件事情了。

    传子有问题。

    那么传孙就没有问题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子的定位。

    太子谋逆而死,太子失去继承权,他失去的他的继承权,而是他这一脉的继承权,这就是一个很严肃的宗法问题,按理说太孙的继承权也会

    被质疑的。

    而且不管太子是怎么死的,其中与朱祁镇都有关系,让太孙登基,难道将来不怕有一天太孙为太子翻案吗?

    到时候,朱祁镇的身后名怎么办?

    当然了,朱祁镇不担心什么身后名,但是他担心的却是他一系列改革,有了被掀翻的切入口。西华门之变,已经让太子的势力与忠于朱祁镇势力深深的结下了梁子。

    朱祁镇不清理是有碍于朝廷稳定,特别是南洋与西洋的稳定。

    朱祁镇担心,操之过急。恐怕新入大明版图的西洋与南洋会出大乱子,而并不是不想清洗。

    在政坛之上,每一个人代表都不是自己,或者不仅仅是自己。

    每一个选择都如此严重的后遗症,根本没有什么两全其美之策。

    朱祁镇正在细细思量之中,还没有想要立即下决定,这关乎到大明今后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政局,非思虑万全,怎么肯下定论。

    只是面对皇后如此哀求,朱祁镇一下子想到了当年母后临终的时候。

    因为自己一年之差,让孙家落得如此下场,朱祁镇却是在政变之后,才知道这一点的。

    说实话,朱祁镇对会昌伯孙家,是有不满。但是却没有想到让他们一家落得如此地步。对于孙家的下场,朱祁镇固然有些同情,却也身怀戒惧。

    朱祁镇一念之差,一言之失。后果之大,很多时候,不是他自己说能了解与控制的。

    今日朱祁镇一旦拒绝。就等于将太孙等人打入另册。

    孙家也就罢了。

    毕竟与朱祁镇的血亲比较远,朱祁镇从小都没有在孙家那里得到多少帮助。朱祁镇仅仅是同情而已。同情是同情,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而今之天下,已经没有会昌伯孙家了。但是如果太孙等人,也落得如此下场。

    却是朱祁镇万万不想看到的。

    而今皇后却一下子将他逼得了非此即彼的关头。

    朱祁镇看了一眼,跪在一边伺候的太孙。忽然心中一动,暗暗苦笑,说道:“没有想到,我临老了,却被老婆将了一军。”

    如果说朱祁镇刚刚没有反应过来,而今却明白了,今日的局面,钱皇后是算定了。

    要知道钱皇后不显山不露水,却不是无知妇人。她是得太皇太后之真传的。

    不轻易发言,一发即中。

    朱祁镇心中暗道:“罢罢罢。我也累了。”

    而今局面与太祖皇帝末年比较相似,但又截然不同,太子一死,太祖皇帝发动大案,清理朝廷内外功勋名将。为了给太孙铺路。而今是朱祁镇如果要在太孙之外的皇子登基,反而要将现在的班子大清洗一番,让新太子确定领导权威。

    朱祁镇不想折腾了,他说道:“好,我答应你。你好好养病即可。”

    皇后强撑着身子,说道:“今日是在孩子面前说了这话,君无戏言。”

    朱祁镇说道:“你快点好起来,看我做就是了,我自然不会反悔的。”

    皇后想要笑,却似乎笑不动了。就这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传孙

    皇后还是去了。

    一年之内,前后脚的功夫,朱祁镇失去了两个亲人。

    朱祁镇精气神一下子去了大半。

    只是,局势不会因为朱祁镇状况不好而停滞,这个世界上,或许人人都有休假的权力,只有皇帝没有。

    皇帝在掌握权力之后,到放下权力或者撒手人寰之间,是没有休息的时间的。

    从这一点上,太子对朱祁镇的推断并没有什么错误。

    朱祁镇首先做出人士调整。

    又新立两总督,分别是总督南洋都司及各藩王属国大臣,与总督西洋都司以及各藩王属国,分别挂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衔。给予王命旗牌,有专断之权。在品阶上比西域总督都高一阶。

    朱祁镇也同样提高了西域总督的品阶,都挂上了大学士衔。有了管理藩国的权力。

    将内阁首辅项忠,内阁大臣余子俊出外。同样出外的还有王越。王越别任命为南京留守,王恕在政变一事上,有失察之罪,别贬为交趾巡抚了。

    随着王越担任南京留守大臣的同时,将西洋,南洋的军力全部调回南方,由王越负责整编,重新编练为南京京营,总共五万人的编制。虽然大明在南洋与西洋都留了五万人编制,但是更多的士卒,都是就地退伍,在南洋西洋各府安置,成为当地百姓。

    而南洋诸将,分别调入各省担任都指挥使。

    这明显是闲置。

    南方各省都指挥官职不低,但是手中实权并不是太多的。很多南方的省份,全省的驻军,也不过万把人而已,更不要说没有什么仗打,有一些土匪,也被各省巡检清理干净了。根本没有动用军队的份。

    这其实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下场了。

    要不是朱祁镇要传给太孙,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就与太祖皇帝除掉的功勋大将作伴了。

    当然了,朱祁镇也没有将所有的将领闲置。

    太孙登基,也是需要军方支持的。

    朱祁镇将张懋留下来,将张懋调入内阁代替王越的位置。

    张懋虽然是太子的人,但也是朱祁镇的人,正如魏国公家族不愿意为太子火中取栗一般,英国公家族也是一样的,英国公家族富贵已极,怎么愿意牵扯到如此生死大事之中。这也是我为什么太子从来将张懋看成为事成之后,安抚勋贵的重要筹码,却没有让张懋牵扯到这一件大事之中。

    甚至从一开始都没有与张懋通气。

    因为他知道,张懋不会同意的。

    朱祁镇令丘浚担任内阁首辅。

    也为内阁之中增添了两个人。一个是太孙。一个是于冕。

    太孙之间监国。大部分事情都是内阁处置的,内阁处置不了的事情,就要发给朱祁镇。太孙自然不敢越权。但是而今却不一样了,而今太孙是在这内阁之中,有了一席之地。

    另外就是于冕。

    其实,就朱祁镇制定的

    内阁大臣的规定之中,于冕根本不够格。首先于冕不是进士出身,为官履历,也没有什么光彩的地方,只是太子放在京师势力的主持人而已。于冕这个人能力如何?朱祁镇也不是太清楚的。

    虽然朱祁镇对于谦什么怀念,但是在国家大事上,却不敢开玩笑。

    只能说,于冕赶到了一个好时节。

    如果没有太子这一件事情,于冕估计一辈子只能混一个尚书衔致仕而已。

    但是而今朱祁镇需要给根基浅薄的太孙一些IE帮手。而在太子的班底之中,有资历进入内阁的人并不少,最典型的是刘大夏,不过刘大夏已经被处于极刑了。选来选去,朱祁镇能选的也只有太孙的老师了。

    而且朱祁镇选于冕还是有另外几个原因。

    首先,于谦怎么说还留下不少余荫,很多大臣都得过于谦的好处,或者干脆就是于谦带出来的,选于冕的阻力很小。

    其次,朱祁镇要为天下吏员找一个代言人。

    而今朱祁镇改革之中,天下吏员出身的官员,能身居高位的并没有几个,也就于冕,与治理淮河的陈翼。但大明官员才一万多接近两万人,但是大明的吏员却是这个数字十倍以上,大明各地的吏员总和,已经有接近六十多万人了。

    这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也是朱祁镇改革的既得利益者。

    朱祁镇用于冕将这一股势力与太孙绑在一起,成为太孙的基本盘之一。

    就不担心将来太孙废除新法了。

    与太子不同,太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根基深厚,夹带里的人才数不胜数。但是太孙才二十出头,太子又是不光彩的方式死去的,对于太子的势力,太孙非但不能接受,还要努力的划清界限。

    一来要表明,自己万万没有参与大逆不道之谋中。

    二来就是要想很多人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因为太子之事,而报复有功之臣。

    太孙之势单力孤也就看见一斑了。

    朱祁镇将内阁之中的地方派系全部外放,留在内阁的都是改革派。就是要让太孙手中的政治资源,全部是这一方面的,这就是注定太孙将来也不可能轻易改弦易辙。

    可以说从军方到政坛,朱祁镇都要好好的梳理一番,好让太孙接手。

    除此之外,朱祁镇虽然一点一点的将手中权力过渡给太孙,却不能操之过急。

    如果接班的是太子,朱祁镇让他们熟悉一两年,就可以放手了。太子有这个能力,但是太孙却不一样,太孙的能力比起太子来说差太多了,朱祁镇对太孙的能力,并不是太满意的,但是事已如此。

    又有什么办法啊?

    只能一点一点的培养。

    不过,朱祁镇对太孙的培养,与太子又是另外一个模式。

    太子是放在外面,野蛮生长。培养出独挡一面的能力。但是而今对于太孙却没有这个时间了,朱祁镇只能让他尽快的接触政务,让他代替了怀恩的角色,每天先在内阁协助内阁大臣们处理政务,他自己也分管一些。

    而且他分管的部分,也在在一直调整的,从六部,都察院,枢密院,等等大明十几个部分,都要管上一年或者好几个月。做完这些之后,又回到朱祁镇身边,协助朱祁镇处理关于大明的重大事务。

    而今朱祁镇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正统五十二年之后的重大事件,无非是几个而已,一个是淮河水利推进,北方铁路网建设。南洋移民计划,还有就是对大明上上下下的反贪污清查。

    之所以这么做,固然有朱祁镇这些年来,为了推行自己的政策,放宽了一些标准,只要能办事的人,愿意为朱祁镇办事的人,即便是有一些小问题,也不用这怎么计较。

    比起三杨秉政的时候,而今的确有一些泥沙具下。

    之前没有时间清理,唯恐引发政治上的混乱,有些人在这些事情之上,借题发挥。而今却没有这个想法了。

    在大明上下大体保持稳定,搁置了所有有争议的议题之后。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其次是在朱祁镇看来,太孙登基的不稳定因素,都在这种清查之中,一个一个单独的清理。当然了,这种清理就温和多,最多不过是罢官闲居。

    或许将来太孙登基之后,还有起复的时候。

    但是即便如此,这些事情,也是难以为继的。

    因为朱祁镇的身体。

    在六十岁之后,朱祁镇的身体似乎到了一个临界点,而在正统五十二年之后,更是越来越坏。朱祁镇的精力减弱的同时,也慢慢在政治上变得越来越保守。

    而太孙承担的份额也就越来越大。

    谁也不能胜过时间本身。

    在正统五十五年之后,朱祁镇已经筹划内禅之事。

    只是太孙却没有能力接班。

    毕竟,朱祁镇留下的班子,一个个都是精明强干之极,固然对朱祁镇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太孙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虎狼之臣。

    虽然不至于谋朝篡位。但是如果太孙能力不强,架空太孙也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太孙虽然接管大权,却需要朱祁镇这个定海神针,在关键时候,为太孙撑腰。

    好让太孙能够掌控政治上的主动权。

    有些人即便不管事,仅仅是活着,就是政治上的核武器。

    朱祁镇即便不管事了,依旧是这样的。

    不过,朱祁镇也明白,而今太孙并没有掌控朝廷,才对朱祁镇如此依赖。将来有一天,太孙掌控了朝廷大政,那个时候他这个皇爷爷也就讨人厌了。

    朱祁镇在正统五十五年之后,在西山之上,开始大兴土木,建立一个别院,号称西山别院。花费百万两上下。在正统五十七年,移居西山别院。

    也宣布朱祁镇在政治上彻底放权。整个天下虽然还没有改年号,但是从朱祁镇时代,走进了太孙的时代。

    朱祁镇只是在西山之上,看看风月,读读闲书,除非有大事,对与朝廷之事,不再出一策。安享晚年而已。

    于是内禅之事,也就正式的提上了议程。

新书《奋斗在大明》发书了,请大家支持。

    这是我在纵横写的第四本书了。

    第一本《大明雍王》被封了。

    我估计是一些涉及到台湾的剧情了。

    还有《明末求生记》与《明天子》两本。

    我总结这几本。

    《大明雍王》是一本不完整的书,这是我当年激愤之下,放弃工作回家写书的第一本,但是遇见了姥姥病重,大半时间是在姥姥病床前写的,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多想。

    最后还烂尾了。

    《明末求生记》是我第一本结构完整不烂尾的小说。

    要说质量有多好,我不敢多说。

    其中也有很多问题。因为不完完整整的写完一部大长篇,很多事情,你都不会想到的。只是很多地方处理不够好。如果再让我写战争题材的小说,我一定会比这一本好。

    《明天子》是比较仓促且失败的。

    这一本书,准备的时间是比较短的,当我写完猫儿庄之战后,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更深刻知道了,一个国家政治之难以描述。

    如果要写一本整体表现一个时代的小说,必须用多主角,多线索,多视角,多层次描写。

    首先我笔力达不到,小说架构能力,达不到。只会画虎不成反类犬。

    很抱歉。

    我这本《奋斗在大明》,我要缩小叙事维度,主要写主角周梦臣以及他身边的人。写现代人在古代的奋斗。

    为了防止仓促,我特别推了一个月,才发新书。

    不敢保证会十全十美。

    但是,我努力每一本书,都会有进步,或许这个进步的速度,就好像是爬一样。

    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也希望大家能够原谅我写作之中一些不足。

    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保证,我都是用心去写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江山留与后人愁

    香山红叶,从来是京师一景。

    而今也是如此。

    西山别院就在香山之上。

    建筑分布大有特色,有中国古代建筑的风韵,又有很多其他风格建筑的痕迹。虽然那一件事情之后,大明对南洋与西洋的进军,就告一段落。

    但是彼此之间的文化交流,却一点也没有停顿。甚至更加频繁。

    朱祁镇修建西山别院。更是吸纳了各地方建筑风格为一体。

    如果细细分析的话,其中有大量伊斯兰教的风格,佛教多年风格,南北园林的风格,还有一些却是西洋风格,比如尖锐的如同利箭的哥特式的风格。

    比起故宫一致的建筑风格,更多轻灵多变。

    而今已经是正统六十年了。

    太孙带着身边大批随从来拜见朱祁镇。

    此刻的太孙已经成熟多了,年过三旬,为了保持庄重的风格,留了浓浓的胡须,看上去好像是四五十岁的人一样。

    而他身边的人也不是丘浚了,而是于冕。

    太孙与丘浚之间的种种,放开了说,或许可以洋洋洒洒百万字,大体就是老臣与少君之间种种。唯一值得说道的,丘浚之罢,是太子独立为之。

    朱祁镇根本没有插手。

    当然了,在古代环境之中,君主哪怕是少年君主,想要罢免一个大臣,总是有办法的。

    但是如何能做到合情合理,上下膺服。不动波澜的做到这一点,却要看各自的能力了。太孙正是做到了这一点,才让朱祁镇放心的将大权交给了太孙。

    朱祁镇说要内禅太孙的时候。

    太孙反而惊惧非常。似乎担心是朱祁镇有心试探。朱祁镇索性也不管了,只是每年年底,朱祁镇都不会紫禁城之中,所有过年应有的礼节,都由太孙代为之。

    而太孙每一次来的时候,朱祁镇都提一次内禅的事情。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如果朱祁镇态度不变的话,太孙这一次就不会拒绝了。

    毕竟事不过三。

    而就太孙本人来说,他早就想到登基了。只是一想到他父亲的下场,他每日都在暗暗忍耐。只是今日在香山之前,他似乎有些忍耐不住了。

    “臣江宁伯,朱旭林拜见太孙殿下。”朱旭林在香山门外行礼道。

    太孙立即还礼。

    虽然朱祁镇将很多权力都让给了太孙,但是并不是说,他就对太孙非常信任,可以说朱祁镇在经历过太子之事后,对谁都不信任了。

    整个西山别院驻守有一万多京营士卒,全部有朱旭林掌控。

    而朱旭林更是当日以擒拿太子之功,才得以有今日的。而掌控北京城防的将领,自然是上元伯马永。

    也就是说,即便太孙以英国公张懋等人,掌控了京营之中,相当一部分权利,但是朱祁镇只要想,一声令下,足够让大明换一个太孙。

    虽然太

    孙一直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太子的谥号,更是北海缪王。这个谥号,是太孙一手定下来的,这也是对外表示的一个政治信号。

    但是太孙再怎么放出这个政治信号,朱旭林与马永恐怕都不敢相信。

    双方的隔阂,很难化解。

    这也是太孙每一次来见朱祁镇,心中都有几分惊惧的原因。

    太孙面对朱旭林一面坦然,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这是他的仇人。说道:“江宁伯,皇爷爷在哪里?”

    朱旭林说道:“陛下在藏书阁。”

    太孙仅仅带两三个随从,沿着完完全全的小路,向西山别院深处走去。

    这一段路,是按照移步换景法来布置的。一步一景,而且根据四时不同,更是各种景物变幻。恍如将天地浓缩版于寸步之内。

    却见太孙熟门熟路,远远的向前看去,山上有雪,雪中有梅,梅中有香,唯独不见一房一舍,只是忽然之间,似乎天地为之一转,一座依山而建的阁楼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太孙的面前。

    似乎天地之间,本该如此。

    见太孙过来,立即有两个太监,为太孙开门。

    太孙一进入藏书阁之中,顿时觉得汗透重衫。

    里面很热。

    这里连通了暖气。

    整个西山别院,虽然不是朱祁镇一手设计出来的,但是朱祁镇耗费的心力也不少,耗费最大的心力,就是以这个时代的人力物力想办法搞出后世才有的享受。

    比如暖气。

    这个时代蒸汽机都有了,暖气自然是很容易的。

    只是消耗太大了。

    唯有锅炉房与供热的房间,相距比较近才可以的。而皇宫之中,很多建筑布局都是事先弄好的,根本不可能轻易改动。所以紫禁城正殿之中,大部分地方都没有弄暖气。

    而整个西山别院之中,唯有朱祁镇的居所,与藏书阁,还有召见大臣的暖阁,才有暖气。

    所谓的藏书阁,其实就是朱祁镇的书房。

    却见里面一排排书柜,上接天顶。

    朱祁镇变得苍老了许多。

    如今他的已经整整七十岁了。

    脸上皮肤也松弛,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迷蒙之中,似乎一个不注意,就会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此刻的朱祁镇就是这样,他手中拿着一本书,靠在躺椅之上,双眼之上架着老花镜,只是在老花镜后面的眼睛,却在一点点的闭合。

    “皇爷爷。”太孙来到朱祁镇面前轻声说道。

    “嗯。”朱祁镇从鼻子之中发出一声,猛地抬起头来,睁开惺忪的眼睛,将手上的《实学月刊》翻了一页。看了一眼太孙说道。

    朱祁镇这几年,渐渐的从朝政上面淡出来了。

    不再怎么插手。

    心思却落到了其他地方上,比如说实学。这《实学月刊》正是在朱祁镇的扶持之下,才建立起来的,与后世的科学期刊差不多,却成为了朱祁镇的闲暇读物。虽然朱祁镇对科学的一些认知,比整个时代任何人都高。

    但是看着这些下一代

    实学家,也就是科学家们,提出一个个有意思的说法,让朱祁镇老怀甚慰。

    其中最有意思的就是元气说。

    毕竟古代典籍之中,有太多关于元气的东西了。以至于很多想要证明灵气的存在。并为之脑洞大开。成为朱祁镇觉得最有意思的消遣,甚至比一些小说读起来还有意思。

    朱祁镇此刻已经满头白发,手边放着一柄手杖。手杖倒也朴实,只是朱祁镇令大内工匠在手杖之中藏了一柄宝剑。似乎即便是而今,朱祁镇也是随身带着一柄长剑才会有一丝丝的安全感。

    朱祁镇说道:“你来了。”

    太孙跪在地上,为朱祁镇捏腿,说道:“皇爷爷的身子还硬朗,还是请收回成命吧。”

    朱祁镇说道:“都三次了,有什么好收回的。你不是也将丘浚料理了吗?该收拾的人都收拾回家了,内阁都是你的人了,还有什么要我这个老头子帮忙吗?”

    从头到尾,朱祁镇都没有看太孙一眼。

    太孙看着朱祁镇,心中很复杂。

    一方面,太孙感激朱祁镇,因为这数年来,有朱祁镇的无条件支持,与教导,太孙才能一点点掌控国家权力。另外一方面,却有惧怕朱祁镇。因为在这个世界之上,只能随手将他打落尘埃之中的,也唯有朱祁镇了。

    太子之死。

    实在是两人之间的心结。

    虽然说,太子之死已经成为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太孙与太子之间,见面也不多。天家之薄情寡义,也未必有多少感情。

    只是父子毕竟是父子。

    太孙一方面对这一件事情,难以放下。另外一点就是引太子为戒。担心朱祁镇虽老,但是吃人还是没有问题的。才有这种有是亲近又是戒惧的感情。

    只是太孙听朱祁镇没有改口,也就是内禅之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之后,又生出不少感激之情,说道:“皇爷爷,孙儿害怕支持不了大明江山。您有什么要指教的吗?”

    朱祁镇叹息一声,说道:“什么指教,我最大的教训就是你爹,也悟出一个道理,就是不要去做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我即便是告诉你了。你就一定照做吧,去吧,去找怀恩要玉玺,什么内禅我就不去了。我老了。”

    “做你想做的事情,承受你种下的果,而今你是皇帝,我”朱祁镇微微一顿,说道:“我不是了。”

    朱祁镇打发了太孙,叫来朱旭林说道:“这里一封诏书。你在这里守我老头子最后一程,我在爪哇以南给你准备了一块封地,今后你就是我大明南澳郡王了,你可以派人去经营了。我死之后。你就远离大明吧,也不枉我们最后君臣一场。”

    朱旭林听了,说道:“臣谢过陛下。”

    朱旭林一直担心自己的将来,他在当年平息太子之乱立下的功劳,将来很可能是他的催命符。朱祁镇也为他安排妥当了。他是最后一个。其实朱祁镇之所以留他下俩,也是担心太孙有说举动。

    虽然他而今的举动是保证了大明权力正常交接,但是对他自己来说,不啻于太阿倒持。这让疑心病深入骨髓的朱祁镇不习惯。

    朱祁镇安排这一件事情之后,只觉得睡意深沉,躺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嘴里似有似无的说了一句:江山留与后人愁。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盛明研究专题

    “咳咳咳。”投影仪旁一个老头与助手整理着电脑。随即捏着手中的激光笔。咳嗽两声,说道:“今天,有幸给各位同学,讲明史。”老头一只手压着桌子,全身力量都靠在上面,颇有玩世不恭的样子。“我是孔佑文。”

    “我不自夸啊,我孔某人在明史界也是有些分量的。不过,我对而今明史研究现状发表一些个人的看法,学问这东西,是容不得马虎,学历史这东西更是如此,是要负历史责任的。我为什么要说这个,是因为明史学界之中,在明高宗问题上,是有很多极其荒谬的说法,什么高宗皇帝是穿越者,是从未来回来的人的,等等。我不否认明高宗皇帝,是一个非常有为君王,但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会为高宗皇帝添彩,只会抹黑。特别是那些有些北京人,极端推崇高宗皇帝,已经到了丧心病狂,不顾科学现实的地步,简直是一群遗老遗少。”

    “好吧,说回明史。我刚刚那一句话,有一些不严谨。”

    “准确的来说,大明还没有亡,也谈不上遗老遗少。”

    “明朝是大一统封建王朝之中,传承时间最长的一个。从有太祖开国到现在,将近七百年了。总计有二十七个皇帝。有两个不算其中,一个是建文,另外一个大革命时期的逊帝,这个放在以后再讲。”

    “整个明朝,分为初明,盛明,中明,晚明,与后明。而后明也就是现代,从大革命之后,这一百多年前,虽然国家已经改名为中国。去掉一些封建化的因素,但是朱家依旧是大明的皇室,关于皇室最新的热点,不就是当今二公主青城公主偶像出道吗?我不大了解,你们可以了解一下。”

    “今天这一节课的重点,就是盛明期,对于盛明期的划分,史学界是有异议,有六帝说,有八帝说,本质上,就是仁宣之治,算不算盛明期,我个人的意见很明确,不算。甚至我个人觉得盛明期,应该是从高宗皇帝亲政开始。这一点在之前初明期时候已经讲过了,不记得的同学却翻翻笔记。”

    “所谓六帝,也就是高宗,中宗,文宗,武宗,肃宗,德宗。”

    “从高宗皇帝亲政之后,开始修建河北水利。到德宗皇帝软弱无能,造成了伊王东进,兵围伊州,南北两疆,尽数为伊国所有。朝廷失去了对海外诸藩的控制。这一百五十年间,就是大明的盛明期。”

    “这六位皇帝之中,又有三位是最重要的。第一就是高宗皇帝了。他一手开创了一百五十年的盛世,并打下了后世整个大明的基础,可以说,大明虽然诞生于太祖皇帝之手,但是一直传承到大革命时期的家法,乃是高宗皇帝之家法。”

    “第二是武宗皇帝。”

    “大明皇帝之中,武功最盛的四个皇帝,分别是太祖,太宗,高宗与武宗。”

    “甚

    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太宗也可以剔除这个行列。”

    “太祖开国建基,之前的课程之中也讲过,高宗皇帝武功主要有两点,第一,平定草原,免除边患,将大明北方的疆土推进到北极圈附近,为整个北方经济复苏,奠定了基础,其次就是南洋开拓,而今的西洋三省,南洋七省,都是在这个时间段成为大明领土的。”

    “而武宗皇帝,更是有这一统天下的想法。这个天下不是古代传统天下观,而是整个地球。”

    “武宗皇帝三十岁登基,登基之前,就主持了日本灭国之战。登基之后,更是西征瓦刺,奥斯曼,平定伊斯兰。进军欧洲。另外派遣偏师,进攻非洲,与南北殷洲。只是当时虽然第一次工业革命已经很成熟了,乃至于铁路,电报,铁甲船,等心技术的运用,大大增加了大明国力,但是武宗年间数十年的征战,还是耗尽了从高宗皇帝以来国库,乃至于朝廷赤字达到了三十七亿元。”

    “其实在武宗皇帝将大明推上了极盛,但也为后继人留下了深渊。”

    “肃宗皇帝,一生最大功绩,就是延续了大明盛世。”

    “武宗晚年,虽然已经停掉了四处征战,但是朝廷依旧债台高筑,难以维系。肃宗皇帝,临危受命,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最关键的是金融方面的改革,纸币改革等一系列,现代金融工具的运用。让国债成为大明不可动摇的根本。努力将大明债务,从武宗末年的一百零七亿远,缩减到七十三亿元。甚至出现消除赤字的可能。”

    “可惜,肃宗皇帝死的太早,他在位只有十五年,德宗皇帝就继位了。”

    “德宗皇帝在名声很好,不管是民间,还是士大夫。特别是打开电视剧,即便是闭着眼睛看,也能看到关于德宗的一系列电视剧,德宗似乎每天都忙着谈恋爱了。论起治国,德宗也不是无能之辈。但是他在关键时候,却没有解决大明的问题。”

    “大明的金融市场崩盘了。德宗年间的经济危机,可以用后来的黄宗羲先生的周期经济论来解释,但是在这里就不多言了。”

    “总之,德宗年间,经济崩溃,德宗不得已投入大规模资金来稳定国内情况,顾不得外藩如何,而且朝廷没有钱,那个时候朝廷国债赤字,已经压缩到了三十五亿元,而且朝廷每年结余都在三亿元上下。可以说,再有十年,朝廷就从武宗皇帝造成的赤字之中走了出来。”

    “可惜,在经济危机之后,大明国债从来没有少于千亿的。之后更是爆炸性增长,直到不可挽回。”

    “更重要的是,大明皇帝之前都拥有完整的君权,但是在德宗之后,进入了中明时期。对内,大明皇帝与资本利益集团的博弈,成为了主流,对外大明失去了藩国的控制,让藩国各自征伐成为事实。武宗皇帝打下的土地,除却印度之外,全部失去了控制权。”

    “而印度战事,却是中明时期朝廷仅有的亮点。这个放在后面说。”

    “中明期与晚明期划分的关键,就是大明皇室与资本势力之间博弈的全面失败,让明思宗不得不迁都南京,从完全失去了对朝廷的掌控,朝廷之中党争激烈,对外扩张无力,更是加重了对内的剥削。晚明期江河日下,也从成就大革命的先声。”

    “三十年大革命惨烈混战,一共有二十三个藩国,在大革命时期,被内外势力消灭。在革命政府取得了大明内地全面胜利之中,发现在对海外各地藩国的势力上,大明天子还是一块很好的招牌。于是就有了选择逊帝之后,重新立为天子,只是从此之后,大明天子只是一个招牌。在而今海外各藩重新回到了我国的控制之中,皇室也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好几次议会上,就有废除皇帝提案。”

    “而因为很多地区对皇室感情深厚,才得已驳回,特别是北京地区,对皇室拥护之深,让人难以想象。”

    “从这个角度看,青城公主出道做偶像或许有别的想法,毕竟老一辈对大明有感情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大明皇室还能存续多少年,其实是看而今的年轻人的选票了。”

    “扯远了。”

    “回到正题,为什么现代北京人,还对大明皇室如此拥护?想要问这个问题,就要先回到高宗时期。”

    孔佑文手中一按,用光点指着背后的投影,说道:“这是整个明代整个北方的粮食产量柱状图,从图上可以很明显的看到,整个北方的粮食,在正统中期开始迅速的提升,如果具体到河北地区的话,更是在正统四十五年前后,达到了巅峰,整个北方的粮食自给率,在正统之后的绍治年间,达到了百分百。在正统之前,大明南北方粮食产出比,大概在三比七左右,但是在正统之后,在四比六上下徘徊,这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就。”

    “这就是高宗皇帝,从一开始推行的北京根本策,其实也就是北方根本策,虽然并没有改变以唐宋之后,南方经济超过北方的历史现实,但是在盛明时期,却是南北方最势均力敌的时候,很多都是得益于大明皇室对北方的投入。特别是北京脚下,以北京,天津,遵化,真定,等大小城市,形成了一个不逊色于江南一带的经济圈,但是这经济圈在中明时期,尚可维持,但是当思宗皇帝迁都南京,北方的衰败就不可挽回了。”

    “所以北方人,特别是北京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明皇室兴衰联系在一起的。这也是即便是后世明代皇帝即便迁回南京,依旧思念北京。明思宗之思,未必不是思乡之思。”

    “明兴于高宗,在正统之前的大明与正统之后的大明,简直是两个时代,但也有人说,明亡于高宗,我虽然觉得无稽之谈,但也不能不说其中有些道理。”

    “盖因明之衰亡的一切因,都是在高宗时代种下的,可以说,君因此兴,必因此亡。”

第一百二十五章 高宗皇帝(大结局)

    高宗皇帝

    “明亡的原因有很多。”

    “最大的问题就是失去对资本的控制。”

    “高宗皇帝,谥号很长,有兴趣自己去看,这里就不说了,生于宣德二年,死于绍治二十年,享年九十岁。是古代最长寿的皇帝。”

    “高宗皇帝是一个政治改革家,思想家,文学家,理论科学家,诗人。”

    “研究他要从来方面着手,一个是作为皇帝的正统皇帝,一个作为人的一面朱祁镇。”

    “作为皇帝方面,高宗皇帝一生可以分为几个阶段,宣宗皇帝尚在的太子时代,宣宗驾崩之后,幼帝时代。从正统七年亲政到正统三十年,击破瓦刺,这是青年时代,从正统三十年时代,到正统五十二年,则是中年时代,从正统五十二年,到正统六十年,乃是老年时代,而之后,从绍治元年,到绍治二十年,乃至退位时代。”

    “宣宗皇帝也算是有为之君,一生在收拾太宗皇帝留下的破产大明财政,高宗皇帝登基之初,太皇太后秉政,太皇太后清静无为。为高宗皇帝留下一个不错的家底。如果从以往的王朝来看,已经是一个王朝的鼎盛时期了。之后最多维持下去。”

    “就好像历史之中的王朝周期律。对,王朝周期律这个概念,就是高宗皇帝提出。”

    “在正统七年到正统三十年之间,高宗皇帝最重要功绩两项,一是军制改革,一是财政改造,而这一起都是为了一举消灭边患,对于与瓦刺作战的功绩,我也不多说了。很多人都将这些功绩,都归为中兴三将之功,但高宗皇帝坐镇后方,确定战略之功,也是不可抹杀,最重要的是,财政上的支持,有人计算过,整个对瓦刺战争,花费在三亿两上下。而古代的三亿两,可不是而今的几亿元。”

    “正统之前,三亿两几乎是整个大明财政收入几十年的结余。也就是说没有财政改造,没有高宗皇帝建立起的少府体制,根本不可能有北伐之胜。”

    “在正统三十年,到正统五十年间,高宗皇帝,做了很多改革,官吏合流,一条鞭法,银币改革,银行体系建立,公司法的提出,五世说的提出。特别是五世说,高宗皇帝在退位之后,花了大量的时间,对五世说进行诠释,让五世说体系,成为社会科学的先声。很多后世大家,无不受五世说的影响。”

    “在五世说之后,历史进步,今胜于古,才成为思想界的主流。高宗皇帝以复古为名推进改革,却亲手将复古这面招牌给砸碎了。才有高宗皇帝之后,大明日新月异的发展。”

    “虽然中明之后,大明失去了对海外藩国的控制,甚至有几个面对欧洲的藩国,被耶教以圣战之名灭了好几个,特别是围绕苏伊士运河,前后有七次会战。但是总和大明与各藩国的经济数据,一直到大革命发生的时候,总体数据上表现,都经济正向发展,乃至爆炸的。”

    “这都是高宗思想奠定的基础。”

    “作为思想家的朱祁镇。其思想是超时代的。”

    “正因为他超时代的思想,甚至比他的历史功绩,更加烨烨生辉。在正统时期理学失位,百家争鸣,一直到大革命思潮涌起,这三百多年来,是一个堪比春秋战国的黄金时代,西人称之,第二轴心时代。”

    “各种各样这思想史上不可或缺的人

    物,比如百科全书式大科学家杨慎。大学士杨廷和之子,从小神童,更是投身科学,他在科学上他虽然没有做出什么突破贡献,但是他却是整理了古代所有关于科学技术的古籍。正是科学拜托了实学的名声,而是与经学,分庭抗礼的学问。比如王阳明。王阳明继承传统儒学,心学,佛学,与当时的科学思想融化在一起,改造旧学,形成了现代的社会科学。他在心学之上更有发挥,被人称为儒家最后一个圣人。等等,我就不多说了,反正凡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读过他们这些人的文章,要考的。

    “当然了,高宗皇帝的诗,你们也都听过,沁园春述怀。就是那个秦皇汉武,那个。””

    “但是这些人都历史地位,与高宗皇帝相比,都差了一些。”

    “春秋战国,并列为最显赫的两个大家,自然是老子与孔子。而明代黄金时代,能为并列最显赫的两个大家,自然是朱祁镇先生,与我们的革命导师,并一手建立了崭新的革命政府的马恩先生。对于后者,大家都很清楚,如果我没有记错,隔壁的教室就在上毛选。”

    “朱先生开启了新时代变革,而马先生完成了现代革命理论与现代社会理论,同学们,不要你们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这都是一代代思想家前仆后继探索出来的,他们的对世界的观点,与对各种问题的解决方案,成就了你们。而你们的观点,与对现实的解决方案,或许要你们的子孙承受后果。”

    “我希望每一个学历史的学生,都要清楚的知道你们每一个人身上的历史责任。”

    “历史从来是正在进行时。”

    “想了解高宗皇帝的思想成就,可以看一看开封大学冯先生《中国思想史》,其中对高宗皇帝,单独有一个章节。这里就不多说了。”

    “一句话,概括高宗皇帝改革,就是工业化。而工业化大生产又会导致国家的重心,从农业上,转移到工商业上面,这个时候资本力量开始萌发了。”

    “资本力量的萌发与工业化并行的,是天下大势。”

    “高宗皇帝看出了资本力量的危害,却也不能避免,只能既要培养,又要防备。留下了很多制衡资本力量的手段,以公司法为代表的一系列法律条款,一少府为核心的国有资本力量。这两项可以说奠定了大明高宗后期的政治基调。当少府在武宗后期开始不支,在德宗年轻,彻底失去了对大明资本力量的压制,从一直占据国内资本力量主导位置,只能退守北京的时候。大明衰亡就不可避免了。”

    “而中明末期,高宗以及之后各代皇帝制定的一系列商业法律商法典,被废除,思宗被迫迁都。高宗皇帝留下的两条锁链,测得崩溃。”

    “大明皇帝在南北两京之间的巡守,其实也可以看出端倪来。”

    “高宗两次南巡。中宗一次,文宗没有,武宗两次,肃宗九次,肃宗是要进行金融改革,德宗七次,注意德宗第一次在南京超过一年有余。”

    “大明铁路网建设是在中宗时期完成的。从此之后,皇帝从北京到南京之间的速度,就提高到十日就能到达。不是如高宗一般长途跋涉,所以一般都快去快回的,但是德宗开始,有了在南京长期滞留的先例。”

    “这是大明对南方的依赖,越来越重,不得不的安抚南方士绅,在中明时期,已经到了南京半年,北

    京半年。”

    “最后,还是被资本说吞噬。”

    “其实讲高宗皇帝,一不小心,就扯到其他皇帝那里的,盖因高宗皇帝的影响力是超越时代的,一直到现在,别的不说,就说我孔某人,也孔门南宗,衍圣公之后,如果不是高宗皇帝,我现在应该浙江人,比如这学院,是四家学院在正统年间,改为大学,也是当今最古老的几所大学了,其他各省最有名的大学,无不是高宗时期建立的中学扩建的。”

    “在比如刚刚过去藏王灵童,藏王就是高宗之后,进入藏地之后,无嗣,当时绍治皇帝去请教高宗皇帝,高宗皇帝就给出传世灵童之法,不过只能在太祖之后中选择,有深厚佛性之人。”

    “明太祖子孙到而今有三千多万之人。倒也有人选。”

    “还有中宗皇帝,根本不用多讲,盖因中宗皇帝一生政绩,正如他的年号一般,绍治,就是延续正统之政而已,完成基础建设而已,等高宗皇帝去后,不过八年,中宗皇帝也去了。一辈子都活在高宗皇帝的阴影之中。”

    “即便是在大革命时期,号称南北双雄之一的北海武王最传奇的战绩,就是建国公金重九篡位之后,他从北海带着千骑南下,收拢草原上对抗伊王的数万军队,南下北京,到北京城下,孤身入城,只说了一卷,孤乃高宗皇帝之后,大明嫡脉。北京城中无数人倒戈相向,正是因为有北京这个工业基地,才能与金太极争锋多年。”

    “只可惜北海武王天不假年,又无嗣,在临终之前,将最后十三万军队与革命党合流了,而十三万军队,更是开国三大主力军团之一,北方集团军。”

    “这也大明皇室得以复立的重要原因。”

    “这也是大明皇室最后一个政治家了。”

    “之后的大明皇室成员都主动投身艺术界,比如现在最著名的画家,中央美院院长,朱靖庄先生。比如号称国师的大导演,刚刚拍摄了《南洋决战》,也就是大革命时期,金重九与韩庄王在南洋决战,也是历史上最大的战列舰对决,双方出动大小战舰近千艘,大型战列件百余艘,更是号称一日夜间沉没了一支大明海军。”

    “这一切都是保持自身影响力。”

    “皇室已经不可能在政治舞台上有所作为了。”

    孔佑文,看了看时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说道:“今天,就到了这里,我这里有一分书单,愿意研究高宗皇帝可以看看。”却见投影仪上一闪,却有密密麻麻的书单,遍布整个屏幕。下面的学生顿时哀鸿遍野。并保存下来。

    虽然教授没有说,但是学生都知道,这是要看的。不看,可以试试。

    孔佑文收拾了一下。就离开。

    等孔佑文走后,还不到下课时间,教室之中渐渐发出一些杂声。不知道谁动了一下电脑,却见投影一换,一个青春少女跳了一出来,说道:“大家好,我是青城公主朱迪锦,希望我大家支持多多支持------”

    青城公主自然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只是如此样子,让大明诸帝泉下有知,不知道做何感想。

    或许这就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属于大明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只有一丝夕阳之微光而已。

    全书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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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介绍:
重生到了大明王朝中期,还是附身在一个八岁的孩童身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是一个即将继承天子之位的皇太子!
嗯,简单讲,就是一个八岁皇帝的奋斗史——夺宫变,治朝堂,安黎庶,平内乱,进人才,兴农事,开商业……
文治武功,振兴大明!
……
以冲龄之年,继大明国祚!
奋五世之余烈,修文治,定君臣黎庶,执长策,问鼎之轻重!于是,五夷臣服,御宇内而四海承平。
“执社稷之神器,迎盛世大明”明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