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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名剑山庄     明天子txt下载     明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贡品

    朱祁镇说道:“我岂能不知道,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形势所迫,停不下来了。”

    刘定之也明白而今的机会难得。

    也先在草原的杀戮,瓦刺是强盛之前的虚弱。

    再过几年,也先能巩固自己的地位,那么孛儿只斤家族,反而真有可能变成历史,到了那个时候,整合漠北西域的瓦刺,恐怕真能动员出蒙古草原的极限兵力,四五十万骑之多。

    瓦刺也真能从一个部落联盟转换成了草原帝国了。

    如此一来,即便朱祁镇想要灭掉瓦刺,就要更废心力了。

    更重要的是,朱祁镇已经对连绵不断的天灾,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之前他是希望有几个好年景,好休养生息,屯兵积谷。再大举北上,但是而今,朱祁镇所想相反的,就是想打败瓦刺,最少解除边疆不利形势,然后再转过头来,好好休整全国的水利已经基础设施。

    刘定之说道:“自古以来,天下课税,无非,租调庸,盐铁茶酒专卖,市津之税而已。”

    “天下田税,太祖以来概有定额,不可妄动,陛下修水利,治阡陌,而今每年在二千五百万石上下。用之养百官,赈济灾民,赡养大内,供给藩王,即便每天风调雨顺,可以结余不过,数百万石而已。”

    “陛下,治海关,清理盐政,每年可得千二百万石,用之,修水利,养京营,边军,犒劳三军,赏赐天下,皆从此中出。”

    “而今大战频频也没有丝毫结余。”

    “陛下欲求赋税,而不伤百姓,唯有两方,一是铁器专卖,二是茶马之利。除此二途之外,虽有薄利,无足于朝廷大事。”

    朱祁镇细细思量。

    铁课的问题,朱祁镇也细细想过,如果实行天下铁器专卖,固然能拿上一笔钱,但是会严重的打击铁业生产。

    毕竟,虽然遵化铁厂在少府的领导之下,产量惊人,足够供应京营以及边军武器,乃至剩余的产量,也足够让北京乃至河北各地百姓皆用遵化之铁。

    但是比起整个大明的生产与需要,一个遵化铁厂还是太少了一点。

    除非朱祁镇,一口气在大明各省开出好几个铁厂,才能供应全国。

    如果真能这样做,朱祁镇也不用下什么禁令了。

    毕竟,而今朱祁镇虽然没有下什么禁令,但是北京附近也没有什么产铁大户。其实少府供应大军武器过程中,已经实际拥有了北京附近铁器专

    营的权力。

    而且朱祁镇也明白,未来的时代是建立在盐与煤之上的,任何压制冶铁业的,都会带来反作用。

    朱祁镇说道:“说说,茶马之利吧。”

    刘定之理财之能,比不上周忱,但也是下了大功夫的,并非没有准备过。故而,他说道:“以开国之初,茶马之利就是国用大宗。”

    “国初法度严苛,即便是驸马之尊,盗茶马之利,亦处以极刑。所以茶马之利,成为朝廷用兵大项。”

    “只是洪熙之后,法度松弛。茶马之法败坏,不复当初。故而朝廷所得利润减少,不堪为用。而今陛下派一能臣干吏,重整茶马法度,必能每年为朝廷得良马数万,钱粮百万以上,可以供朝廷缓急之用。”

    朱祁镇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朕昧于此事,然茶马之利,真能当百万之数?”

    朱祁镇对财政上也下了大功夫。

    虽然他不能称为大明的财政专家,但是他对大明茶税的基本收入还是有印象的,数目不大,大概有几万两,甚至不足浙江,福建的矿税,这些银矿,每年还有七万两进入内库之中。

    他此刻想来,也觉得不对。

    茶作为大宗商品,也是百姓日常的必须品,所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茶税如果不应该比盐税高,但是也不会低到这个离谱吧。

    从财政结构上来看,这个现象,就好像后世烟草税,比不上某一个金矿的产出。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但是朱祁镇怀疑,这茶税正能有百万之数。

    不要看,很多花费动则百万,就以为百万两银子不算是大钱了。恰恰相反,百万两决计是一个大数目,大明各省纳税超过百万的,没有几个,大抵也就南直隶了。

    要知道南直隶看似是一个省,其实是两个省。

    所以,茶税上面或许有空间,但也不会有这么大吧,难道朝廷每年有数以百万的税款都纳入私人腰包之中了。

    朱祁镇微微敛目,眼睛之中透出一丝杀意。

    刘定之说道:“天下茶叶,可分为三种,贡茶,官茶,商茶。其中贡茶虽然不多,但是为百姓最苦之时,本来以祖宗制法本意。取地方之有余用之,宫中足用,民不觉苦。然有奸猾之辈上下其手,层层加码,动则以朝廷旨意,陛下圣喻论之,于宫中论之,贡茶不过区区四千斤,供给宫中,并赏赐群臣,并不为多,但是从地方征收,诚不知其数也,地方官员,皆不敢问,至于借贡茶之名,通过关卡,免除商

    税,更是数不胜数。”

    “故,宫中需茶,虽然每年四千斤之数,然对于南方百姓,却不啻于千万之数。”

    朱祁镇听了,看着手中的茶水,似乎是福建红茶。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谓之大红袍,毕竟朱祁镇对吃喝上并没有什么讲究。

    毕竟,他是皇帝,他不讲究有人替他来讲究。

    但是此刻,他才感觉手中茶汤,哪里是茶,分明是血。

    朱祁镇说道:“传旨意,从今日起,免天下贡茶。宫中需要茶叶,在世面上采买便是了。”

    刘定之立即跪倒说道:“臣替福建,浙江,江西,南直隶百姓谢陛下隆恩。”

    朱祁镇说道:“这本就是朕之过。只是,”他微微一顿,说道:“其他供物都是如此吗?”

    太祖皇帝对各地贡物索求并不多,甚至当时是很低的,太祖皇帝觉得,宋代的龙凤团茶,制作太过费工夫,所以才改为了散茶,而今我们和的茶叶,还是受到了太祖皇帝的影响。

    这就是为了减轻百姓负担。

    单单看四千斤茶,这个数量很多吗?

    一点也不多。皇宫上下一两万人,再加上百官什么的,皇帝大宴了,赏赐了,等等,都要用茶叶。而这四千斤茶叶分摊到各省也不多。、

    毕竟,整个中国几乎都产茶叶,即便是北方,也不过是数量的问题,而四千斤茶叶摊派到除却北方河北,山西等几个省之外,每一个省负责几百斤,分摊到某一个县,大抵不过几十斤上百斤。

    这多吗?

    对每一个县来说,这负担都不大。

    但是贡茶其实是没有什么标准的,虽然宫中要的是上好的茶叶,但是多好算上好,多好不算上好,却在办事的太监手中的,不借此狠狠的刮上一层地皮,是决计不可能收手的。

    这都成为惯例了。

    朱祁镇本想改一改,但是他细细想来,怎么改能改好,他又不可能督办每一个出去办事的太监。

    不管多严密的制度,在这个时代的通讯运输先天限制之下,都是漏洞百出。

    所谓天高皇帝远,可不是一句假话。

    朱祁镇想来想去,还是一刀切,将这些都给废了。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直接在京城用钱卖茶就行了。

    方便省事,即便其中有些太监上下其手,朱祁镇损失的也不过一些钱财而已。不伤及百姓。也能减轻百姓负担。反正京城百业兴旺,不怕卖不到茶叶。即便多花一点钱,在朱祁镇看来,也是值得的。

第五十章 官茶与商茶

    再者朱祁镇也不是某些吃一两银子一颗鸡蛋的皇帝。

    吃一点回扣,也就算了,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谁太过分了,朱祁镇自然会送他一张十八地狱自由行的门票。

    此刻朱祁镇深刻感受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固然拜金并不是什么好习惯,也没有什么可鼓励的,将一切都以金钱来衡量,那么人也一样,是极其扭曲的。

    但是,有标准也好过没有标准。

    用金钱作为衡量标准,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一切以权力来衡量,恐怕其中的情弊会更深了。

    朱祁镇随即又想到,其他贡品问题。心中生出了将其中贡品都免除的想法。

    刘定之说道:“陛下,恩不轻施。陛下既然有意革新茶税,给各地一点甜头,臣是同意的,但是陛下要免去天下贡品,臣恐怕宫中用度就要大增了,周文忠在时,已经尽量将各地方物折银,陛下不如下令各地贡品统统折银,又户部代为收缴,如此一来,宫中又多了几万两银子的进项。”

    虽然说,这样做让百姓有一些负担,但是比起接待从北京来的钦差,准备贡品,其中各种刁难与门路,然后自己出人送上京师,可谓是千里迢迢。

    想来,各地百姓宁愿出一点钱,也不愿意做这一件事情。

    这也是周忱折银计划的后续。

    周忱在的时候,官府方面都理清了,总共征收三样,银,粮,布。但是很多贡品事关宫中用度,周忱不敢妄动。

    算是留了一个小尾巴。

    被刘定之给解决了。

    朱祁镇说道:“就以卿所言。继续说茶吧。”

    刘定之说道:“是,除却贡茶之外,就是商茶与官茶。总体来说,是东南商茶,西南官茶。”

    “商茶,自然是商人所产之茶,一般来说,都是计株纳税,取十分之一茶叶。在周文忠之后,统统折银。在后,再有茶引钱,各地过所三十分之一的商税。等等,一般行销在国内,不及边关。”

    “至于西南官茶却又有不同。”

    “开国之时,朝廷得川陕二百多万颗茶树,一并入官,列茶户守之,所得茶叶,皆入官中,用以以西番贸易,以茶换马,并设茶马司监管之。主管官员有行人,大使而已。”

    “西番多食肉,无茶叶不可消克,故而愿意用马换茶,官府主之,洪武时,年换马一万多匹,为朝廷战马的补充之一。”

    朱祁镇立即问道:“

    可是战马吗?”

    刘定之说道:“真是,当然也可换其他牲口,乃至用银卖茶。每年卖入西番的茶叶,在百万斤以上。”

    “以马价论之,则八十斤到一百五十斤之间,可换战马。”

    朱祁镇迅速在心中打起了算盘。

    正统初年的马价,乃是五两到十两区间,当然了,再高的也有,那就是宝马级别了,就不能以普通马价而论了。

    就好像是汽车一般,普通代步的汽车,与法拉利的价格能比吗?朱祁镇直接忽略不计。

    所以,按每年百万茶叶的数量来算,可以从西番那边换来多则百万匹,少则几十万匹的战马。

    当然了,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所谓西番,就是指青海西藏的部落,他们全部加起来有没有百万匹战马,朱祁镇不知道,但是肯定是他们决计没有百万匹战马来卖的。

    但是即便如此,朱祁镇也有些忍不住了。

    因为,这几年大战,大明消耗最大的战略物资是什么?

    是战马。

    且不说,猫儿庄之战,近十万骑兵覆灭,损失了十几万匹战马,如果按马价来算,这就是一百多万两银子了。

    至于后来黑山之战,虽然也夺回一些战马,但是所得并没有所失多。

    所以朱祁镇京营骑兵缩编,未必不是战马不足的原因。

    而西北养马地,早就从头到脚烂的一踏糊涂了,朱祁镇查阅西北战马数量,好悬没有将朱祁镇给气死。

    西北那么马场,最后只有一万多匹。

    这些战马补充陕西各镇自己的消耗都不够。

    而朱祁镇一力与瓦刺断绝贸易,这负面影响也出现了。

    在与瓦刺撕破脸之前,草原各部的贡马,加起来一年也有一万多匹,再加上没有大战消耗不多,甚至很多马匹不够战马标准,但是不打仗的话,也看不出来。

    所以,虽然朱祁镇一直觉得财政紧张,但是再财政紧张,朱祁镇没有断过军中一丝用度,唯独在战马上,却是没有办法了。

    如果一切顺利,能从西番搞过一些战马,不用百万匹,也不用几十万匹,只要有几万匹,就解决了朱祁镇的大问题。

    在朱祁镇看来,这代表的意义不下于百万银两。

    因为有些东西是用钱卖不到的。

    特别是而今北京战马价格已经上到十几两了,普遍涨了五两左右,如果这个局面不能遏制话,恐怕将来百万两银子,也卖不过多少马匹了。

    朱祁镇说道:“而今茶马司每年买入西番多少茶叶?”

    刘定之说道:“今年较多,大概有五万斤。往年不过一两万斤。”

    朱祁镇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反问道:“五万斤,一两万斤?”这个数字不过是国初的百分之一二。

    怪不得,全年茶税还比不上夹金沟一座金矿。

    刘定之说道:“以臣之见,之所以如现在这般,原因有三,太祖不与小民争利,东南茶禁向来宽松。数十年以来,小民依然视之为无物了。这是太祖皇帝爱民之心,此一也。官茶常有挤压,臣查阅档案,有数次有数十万斤茶叶,挤压日久,朽不能食,只能一把火烧了,朝廷损失惨重,故而之前就有折银之策,周文忠又尽折银,朝廷无茶,故而也无马可换。此其二也。权贵窥视茶马之利,虽严刑峻法,不能止之,小民贪天之利,从不惜命,纵然朝廷章程,贩茶与贩盐等罪,也屡禁不止,而番人也贪私茶便宜,质量好过官茶,故而多乐用私茶,此其三也。”

    “除此之外,茶马之利不仅仅在战马,钱粮之上,还在西番之上。”

    “本朝开国以来,对西番就羁縻之,封各部落首领,并以金牌,只有金牌才能与朝廷交易,而今朝廷茶马司不利,西番已经不在乎什么金牌了。甚至锦衣卫情报之中,多有瓦刺使者出没其间。时日一久,臣担心,西番诸部不为朝廷所有了。”

    朱祁镇脸色铁青,说道:“朕知道了。”

    不管是从钱粮上,从补充战马上,还是陕西的战略安全之上,这一件事情都是要解决的。

    只是,这一件事情,也不是好办的。

    凡是做一件事情之前,朱祁镇首先要判断的是,谁是自己的敌人。

    首先东南这边,即便是朝廷法度再松,寻常百姓也不会不敢偷税,所以敢这样做的人,一般都是有大背景的。

    不管什么时候,从别人的口袋之中掏钱,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不过,朱祁镇还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毕竟,茶叶产业虽然不小,但是不足以让江南士绅全部联合起来。而且这些江南士绅虽然有声望,或者官场之上有人。但是而今也不是明后期,朱祁镇决计能够镇压下去。

    在朱祁镇想来,他们多半会服软。毕竟朱祁镇要的仅仅是钱,不是命,按照太祖定下的税制纳税,其实也没有多少钱。

    而且,王直还在南京,以王直的手腕,做这一件事情决计没有问题的。

第五十一章 西北茶马

    至于第二个问题,这是制度的问题。

    显然国初的政策已经不适应现代了,周忱的全面折银的改革在这一件事情上,反而起了反效果。

    所以,这制度一定要改革的。具体怎么改,朱祁镇并不在意,毕竟刘定之敢提出来,就一定有腹稿了。

    朱祁镇只需听刘定之怎么说,与朝中大臣商议自然会有一个结果。

    朱祁镇从来知道,在指导思想上,朱祁镇的想法或许有先进的一面,但是将这些思想归纳为具体的章程,十个朱祁镇也比不上内阁这些官僚们。

    朱祁镇最担心就是第三个问题,那就是走私了。

    首先,朱祁镇担心查禁走私的问题。这么多年走私没有被查禁,显然在边境处,就形成一个集团了。朱祁镇很担心,当地守军都参与其中了。

    这个担心,一点也不多余,就好像是九边走私的情形一样,朱祁镇即便严厉查处之下,依然有人铤而走险,大多都是各地卫所。

    其次,就是能形成这么大的规模,如果说他们在朝廷之上没有一两个奥援,朱祁镇都不大相信,但是这个奥援是谁?

    是军方的,是文官的?

    找不出这一根线来,朱祁镇就不好处置。

    朱祁镇倒不是真要将这个后台给除以极刑,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弊了,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错误,而是代代相传的。

    朱祁镇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更正错误,并不是为了杀人,当然了,如果这个幕后奥援的力量不足与朱祁镇达成平衡,朱祁镇不介意顺势杀人抄家。

    只是朱祁镇的战场在京师,找出这个人,或收编,或干掉,但是陕西延边的事情,却不是朱祁镇能够够得着的,他必须要一个德高望重,手腕强硬,能得朱祁镇信任的大臣坐镇才行。

    这个人,该是谁?

    朱祁镇心中默默盘算着自己的夹带。与刚刚登基的时候不一样,此刻的朱祁镇夹带里面已经有足够的人手了。

    朱祁镇心中闪过不知道多少念头,起身踱步,说道:“如此一来茶马司恐怕不堪用,这法度要变,卿有什么想法吗?”

    刘定之说道:“为政务简,这是周文忠之遗意,臣以为既然川陕官茶都已经折银,不如放茶户归民,臣在福建见过灶顶之苦,在京师也见识过匠户之苦,臣以为能缓上一分便是一分。”

    朱祁镇轻轻一叹,说道:“我知道。只是你想让川陕官茶一用东南之成法?”

    太祖皇帝在大明户制上,虽然为百姓好,想让百姓世世代代子承父业,呈现出一种稳定的小农经济体制。

    但是问题却是不可能的。

    灶丁,匠户,矿顶,茶户,其他各种户籍限制,乃至于贱民,实在是大明体制之中的一大弊端。

    只是碍于太祖皇帝的声望,朱祁镇也不敢公开说什么,不过是悄悄的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户籍一律日放为民户。

    朱祁镇希望有一天能够让大明百姓在户籍之上,只有军户与民户的区别,其他区别都不会有了。

    毕竟卫所制度在边疆,还是有积极意义的。不可能尽废。

    刘定之说道:“商人逐利,犹如水之就下也,茶马贸易,实在是利源,臣欲以海关制度,在西北开关,任凭百姓皆可来之,只要纳税即可,朝廷也可用关税直接购买马匹,转运京师,为朝廷所用。”

    “只是其中有两个问题,臣尚且存疑。”

    “茶马司品级太低,不足以震慑宵小,臣以为当如盐法,派出茶马御史,监察诸府,不得于番人私通,只是臣在京师,对于千里之外,情形如何,不能遥制,这巡茶御史,非精明强干之人,不能用之。”

    “其次,臣担心西番情形,而今金牌早已不行,各部对我大明未必不是心怀观望之意,并与瓦刺有联系。其中情弊,臣一时间难以计算明白。”

    朱祁镇沉吟一会儿说道:“茶马御史,自然要好好斟酌人选。不过第二个担心,却大可不必,如果西番与瓦刺相通,而今我朝又与开市,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刘定之眼睛一亮,说道:“陛下的意思是?他们反而会在瓦刺与朝廷之间中立,转运物资。”

    朱祁镇说道:“不错。”

    刘定之说道:“只是如此一来,朝廷封锁瓦刺用意,岂不是落空了?”

    朱祁镇叹息一声,反省道:“以而今的情形来看,是朕太过天真了,与瓦刺贸易,利弊兼有之,与瓦刺在九边贸易,我是断断不许的,但是如果在西宁,瓦刺千里转运,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在九边任何一个边塞开一个口子,朱祁镇都不会同意。

    毕竟他或许见惯了一边打生打死,一边将自己国家生产的武器卖给对方,这种秀底线的行为。所以不能将武器卖给祖国的敌人,就不是好的军火商。

    但是对下面士卒不好交代。

    让大明将士死在大明造的武器手中,是一件很伤士气,也伤军心的事情。

    但是朱祁镇不得不承认,大明需要瓦刺的战马。

    在西宁贸易,就免除这一点了。毕竟这不是朝廷专卖给瓦刺的,二来拉长瓦刺后勤线,瓦刺即便是买到了朝廷的物资,也会先向西转运到哈密,绕过甘肃,再运输到漠北。

    这样长的道路,限制了瓦刺交易数量。

    而且这里的交易品主要是茶马盐粮食,连铁都不多。大明需要的只是战马而已。如果用这些东西,能换到战马。

    简直是再好不好了。

    打归打,有时候留一个透气孔,还是很有必要的。

    刘定之说道:“圣明无过陛下。”

    朱祁镇也不知道刘定之是真没有想明白这些道路,还是在拍马屁。或者是这些事情,他不好劝谏,只能拐弯抹角让朱祁镇自己领悟。

    朱祁镇并不是太在意这一点,他说道:“这一件事情,你下去之后,细细推敲一下,内阁内部商议一下,再呈给朕。”

    刘定之说道:“臣明白。”

    朱祁镇说道:“记住,陈循毕竟是首辅。”

    刘定之额头微微见汗,说道:“臣,明白。”

    虽然陈循是内阁首辅,但是大明的内阁首辅毕竟不是宰相,很多时候,他们掌控权力,是靠威望手腕,而不是政治地位。

    大明六部尚书,侍郎,内阁大臣,五军都督府,各省总督,巡抚。都察院。地方总兵官,乃至镇守太监。

    这些人的奏疏,一般是不通过内阁,直接到朱祁镇手中,朱祁镇看过之后,再转到内阁去的。

    特别是内阁大臣,有密奏权,能够不通过司礼监直接到朱祁镇手中。

    所以,某些内阁大臣如果与皇帝关系亲密,是能绕过首辅的。将首辅架空为纸篓。却是可以的。

    朱祁镇不知道刘定之有没有这个心思。但是他却要提醒刘定之。

    原因很简单,大明朝廷之上有一个正常的秩序,本身就是朱祁镇的权威所在。

    如果陈循真不能胜任的话,朱祁镇也不会留陈循多长时间,但是在此之前,内阁首辅应该有内阁首辅的权威。

    这是朱祁镇所建立的大明体制所赋予的。

    只是陈循混到这份上了,已经说明了他的能力不够。只是换相是一件大事,朱祁镇不愿意轻易换,特别是在大战的时候。

    朱祁镇说道:“明白就好。”随即朱祁镇让刘定之离开了。

    此刻他心中默默想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河道总督于谦。

第五十二章 于谦的去向

    此刻的朱祁镇已经不想将于谦调入京师做首辅了。

    当时的朱祁镇孤立无援,急需一个内阁的强援,对抗靖难勋贵,洪宣辅政集团。

    而今时间替朱祁镇做好了一切,三杨等老臣,已经靖难勋贵,都已经风吹雨打去了。而今朱祁镇对朝廷的掌控,或许比不上太祖太宗,但是自己觉得自己不逊色于宣宗皇帝了。

    这个时候,让于谦入京成为内阁首辅有什么好处?

    刷新吏治?吏部做得不错,都察院在刘球这个老臣的带领之下,虎视眈眈,一心想要办大案子。

    大明吏治维持的不错。

    主持政务?也不用,虽然陈循比起之前的首辅要无能一些,权威小一些,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僚,在处理庶务上,陈循也是一把好手。

    下面每一件事情,只要有先例,有掌故,他都能安置朝廷的先例,或者旧事处理妥当。胜了朱祁镇很多心思。

    至于用兵?更不要说了,朱祁镇对于谦是否真的支持他用兵,也一直存疑的。

    于谦是忠于朱祁镇,但并不代表没有他自己的想法。

    朱祁镇不得不假设一件事情,如果于谦反对自己的决策,他要怎么办?

    于谦虽然不能说没有政治智慧,但是很多时候,还是秉承本心,不会因为外面风色如何,就改变的。也不会因为朱祁镇的压力而动摇的。

    朱祁镇一来不想伤害于谦,毕竟于谦在他更亲政的时候,给了他有力的支持,其次也有于谦在历史上的名声。总是要保全于谦。三也就是最重要的是,朱祁镇发现,于谦入朝之后,朱祁镇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于谦。

    有人说,过皇帝喜欢用贪官,不喜欢用清官,因为要对付清官找不到把柄,但是对付贪官,什么时候不想用,就能以贪污的名义处置了。

    朱祁镇并不是这样的人,因为他太明白吏治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了。

    虽然水至清则无鱼,但是在高层选择上,朱祁镇一般都是选择品行过关的,起码也是伪装成清官的。否则被锦衣卫私下调查出来,会不会立即处置,这个要看当时的政治环境,但是决计是到此为止,不可能再高升了。

    但是即便如此,并非所以清官都不好对付。

    政治上的问题,不一定是贪污的问题。

    但是于谦就好像当初的杨溥一般,一身正气一点擦边球都不用,最明显的就是于冕了。于冕在读书上资质不大好,于谦每天抽空都

    要培养于冕,但是于冕在科举上就好像没有开窍一样,连个举人都考不上。

    说起来,于谦只要动一下人脉,进士不敢说,但是举人还是有可能的,但是于谦怎么做?

    他让于冕去水利学堂。

    虽然水利学堂出来也能当官,但是一般都会沉沦下僚,一辈子也不会超过五品官的。

    这样的前程,对于普通百姓可以说是光明了,但是对于于谦来说,却是根本不能承得起于谦的政治遗产。

    想想就知道,于家在于谦之后,必然没落。

    于谦对自己的儿子尚且如此,对别人更是铁面无私。不论公私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朱祁镇看锦衣卫传过来的情报,就知道除非朱祁镇违背政治原则下手,否则真不好找于谦的茬。

    所以,朱祁镇觉得,于谦还是在外面比较好。

    最近几年,于谦一直在河道总督任上。完成了黄河新河改造,完成了运河新河连通,完成了洪泽湖初步治理,已经淮河下游疏浚。

    当然了,后两个才开了一个头而已。

    因为黄河的提前改道,运河黄河淮河纠缠在一起的关系,还没有酿成严重的生态灾难。比后世要好太多。

    最少黄河旧河道,还可以勉强让淮河入海。

    但是下游河道比上游还高,已经成为事实了。

    如果想修河,非要费大力气不行。

    只是而今朝廷心力都在瓦刺身上,根本抽不财力,就好像应对河北水利一般,专心淮河治理。

    所以于谦只能用手中仅有的资源,对危险的地方,进行了一次修补性的修缮,并给朱祁镇上一了本,河道总图。

    将淮河运河之间高下姿态,隐患,乃至需要修建的工程,一五一十的说明白了。虽然于谦没有直说。但是朱祁镇也能读懂于谦言下之意。

    无非百姓困顿如此,朝廷还想开疆扩土,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修整水利。

    只是朱祁镇只能当做看不懂,奖赏一番,就没有下文了。

    于谦在河道总督任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简直如同闲置,而今西北情况却需要一位能够镇得住场面的大臣。

    不单单是茶的事情,还有马政的问题。

    西北的马政烂成一团泥了,战马数量不足,已经成为朱祁镇的心病了。

    朱祁镇也不是没有派人去处置过,但是这一件事情内情太过复杂,很多马场都是卫所在官,而朱祁镇之前正在清理京军卫所,不好在西北也大动干戈。

    在改革的时候

    ,朱祁镇尽量缩小自己的打击面。

    京营改造完成了,今年灭朝鲜,破瓦刺,朱祁镇声威大震,自然可以做一些其他事情了。

    而西北马政更是当务之急。

    别的不说,万一从西宁弄过来的马匹数量不少,该如此存放,能不能借此机会重建大明的马政体系。

    朱祁镇可不甘心,将马匹这种战略资源寄希望于外界的输入。

    而西北又不是没有好马场,山丹军马场,即便放在后世也是赫赫有名的,而且朱祁镇推行的青贮技术,在北京附近也发现效果不错。

    但是大规模养马之中,能不能用,效果怎么样,还需要试一试。

    再加上朱祁镇对瓦刺的总体布置是东重西轻,并非朱祁镇不想东西并举,而是西北的残破,如果派遣大军,后勤简直是灾难性的。有一个问题,朱祁镇也要思考,就是朱祁镇东重西轻的态势,这么明显,瓦刺会看不出来吗?

    瓦刺见在东北打不开缺口之后,会不会转兵西北。

    如此一来西北就有一些薄弱了,而西北残破的环境,更是让大军进驻都有些困难,因为不管进入西北多少大军,大部分粮食都要总潼关以东输入。

    如此一来,根本发挥不出内线作战的优势。而且劳民伤财。

    想要改变这个趋势,该怎么办?在西北修建水利,囤积粮草,朱祁镇不指望甘肃本地的粮草,能支撑起一场大战,最少陕西本地多产一石粮食,后方最少少运三四石粮食。

    这样的经营,于谦是最合适的。

    虽然于谦并没有带过兵,但是在朱祁镇心中于谦在军事上的素质,也是合格的。

    如果将陕西一省,甘肃,宁夏,延安,固原四镇,交给一个大将,朱祁镇心中没有担心,也是假的。

    毕竟这就是九边近乎一半的兵力了。

    但是这个人是于谦的话,朱祁镇就不会担心了。

    在未来的战争之中,足够托付西北半壁江山的人,在朱祁镇心中除却于谦,只有于谦。

    朱祁镇说道:“磨墨。”他亲手写了一封书信给于谦,请于谦回京述职。

    朱祁镇心中暗叹:“算算日子,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于谦出外已经有十几年了。”

    朱祁镇未必不想于谦,只是在他看来,君臣相隔如此,或许是两个政治意见未必相合,但是感情上却有不错交情的人,最好的结局吧。

    放在身边的人,未必是对他好,放在外面的人,未必是对他不好。

第五十三章 于谦归来

    正统十九年,十月底。

    汛期算是彻底过去了。

    不管是淮河与黄河,今年最后一拨汹涌的洪水,总算是没有弄出什么大动静出来。

    于谦这才有机会回到京师述职。

    于谦一到京师,朱祁镇立即下令于谦越次觐见。

    当朱祁镇再见到于谦的时候,心中不由的感慨于谦已经老了。

    当时年富力强,正是当打之年的于谦,而今已经年近六十,两鬓斑白,行动之间,已经见了老态。

    虽然依旧双目如电,炯炯有神。

    当时当初那为三十多岁,意气风发的于谦相比,却依旧衰弱了许多。

    任你多了不起的英雄豪杰,都逃不过岁月的消磨。

    朱祁镇与于谦坐定,说道:“先生辛苦了。”

    于谦说道:“老臣不敢当,老臣居有华屋,行有侍从,食朝廷之俸禄,何苦之有,唯怜江淮百姓,年年必遇洪水,衣食性命尽赴洪涛之中,笔墨难言其辛苦之万一。”

    朱祁镇自然能听得出来于谦隐藏的劝谏之意。

    随着朱祁镇威望越来越盛,大部分臣子已经不敢直来直去的劝谏了,都是含蓄的表明。

    朱祁镇心中感叹:“于谦心中大抵不反对对瓦刺用兵,但是他估计觉得,内重而外轻,不应该在国内大灾连连的时候,出兵于外。”

    只是朱祁镇也是无奈。

    谁知道那些年会风调雨顺?

    朱祁镇只能岔开话题,说道:“先生在江淮之间,正是江淮百姓之福。”

    于谦说道:“不然,臣在淮安,凤阳一带视察水利,赖陛下天纵英明,河淮分离,别立会通河沟通南北,借生民之困,方才有今日的局面,否则这几年江淮之间的洪水,为害只会更广,百姓只会更苦。”

    之前黄河,淮河,运河三者之间,互相牵连,形成一套十分复杂的水系系统,彼此之间牵一发而动全身。

    根本无从下手。

    所以,朱祁镇宁肯花大力气,甚至消耗他的战争储备,也要营造黄河新河。因为只有将黄河分解出这个复杂的水系之后,淮河与运河之间的关系才能相对单纯,才能有修缮的可能

    否则即便花费亿万,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须知就大自然本身而言,大部分河流都有来回改道的本能,想想就知道,如果河流不改道,大部分河流下游的冲积平原是怎么来的?

    将河流限制在河道之中,这本身就是违背河流天性的。

    所以,

    随着河流下游过度开发,洪水之患是必然产生的。

    即便如此,与大自然的作用相比,人的寿命太短了,所以真正打造出固若金汤的河堤,也是能支撑百年以上的。

    但是黄河,淮河,运河纠缠在一起,其中泥沙堆积的速度,是自然演化的好几倍,不管怎么修建,也不过支撑几十年,甚至更短,年年修,年年溃。

    非不用力,实际上扭曲自然天性。

    即便因为黄河上的用度,影响了很多事情,朱祁镇也不后悔。

    朱祁镇说道:“这都是先生为政之德。”

    于谦说道:“无陛下,臣又能有何作为?唯有陛下仁心,方是社稷之福。只是陛下清理河北水利,整顿黄河新河道,为何不除恶务尽?”

    “天下何处水害最大?无非黄河?无非凤阳?”

    “凤阳又是帝乡,陛下岂能坐视父老乡亲,受水灾之苦而不顾?”

    “臣观洪泽湖,已经是地上悬湖,威胁祖陵,陛下宁不思之?”

    朱祁镇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不管是作为皇帝,而是作为普通人,自己家的祖坟总是要看护的,于谦拿这个说事,让朱祁镇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于谦继续说道:“臣知道而今朝廷用度紧张,但是只要陛下答应,臣不用京师一钱,就疏通好淮河,建立好洪泽湖堤坝。”

    朱祁镇一听顿时来的兴趣。

    而今淮河入海是从黄河故道而过,但是这故道本就是地上悬河,所以淮河水入海太缓。最好的办法就是开通一条淮河入海渠道。

    只是这与黄河不一样。

    黄河新道,乃是黄河自己冲出来的。

    夺了好几条大小河道的故道,故而于谦只需沿着河道修建堤坝就行了。

    而淮河却硬生生挖出一条入海通道。

    这一段河道并不算太长,但是土方量却要远远超过黄河新河的大堤。其中花费更不用说了。毕竟如果淮河入海河道不畅,将来还要出事,这条河道必须宽,也必须深。

    花费就太大了。

    再加上洪泽湖的问题。

    洪泽湖就是,淮河河水不能入海,而流入了洪泽湖,泥沙淤积之下,洪泽湖也是一个地上悬湖。高过附近的地面。

    大明祖陵首当其冲。

    开通淮河入海通道,与建立起洪泽湖堤坝,两者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一个治标,一个治本。

    其中花费也很大。

    虽然朱祁镇最近战略重点在北伐之上,但是朱祁镇对国内很大工程,并非没有评估过的,还

    有荆州的千里长堤,浙江的海堤,还有云南巡抚曹鼐提出的滇池治理计划,说能为云南开出新田数万顷。

    等等。都是朱祁镇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朱祁镇很好奇,于谦是从哪里弄出这么多钱的。

    要知道,于谦这个河道总督权力,大归大。

    运河,黄河,淮河治理,以及漕运,都归于谦管,但是河道总督每年得到的经费是有限的。于谦是从什么地方弄来钱?

    朱祁镇问道:“先生准备怎么办?”

    于谦说道:“臣准备做两件事情,整顿河道上的钞关,而今陛下多属意海运,再加上河北粮食丰收,如果不是因为北方用兵,北方的粮食足够用了。”

    “故而漕粮数量减少,而今每年不过两百万石。”

    “会通河疏浚之后,南北船只来往不断。”

    “然国家治理运河,花费亿万之数,沿途河关,却中饱私囊,上缴朝廷少之又少。更有无数官员,士绅,皆功名夹带货物,斯文扫地。海关每年能为朝廷纳税数百万两,臣以为河关每年在百万之数。臣请将运河七关,从户部转到河道总督治下,臣用河道之税,治理河道。”

    “此其一也。”

    “沿海土地,虽然单薄,但并非寸草不生,先前多属于盐场,采芦苇所用,而今盐场多用于晒盐法,不再需要芦苇,而因为中原多灾,流民渐起,臣以为当令流民在此屯田,所出田产,计入治河经费之中,待工程一毕,划为郡县则可。”

    “有此两者,虽有不足,但足以兴工,臣请久任河道,十年之内,必竟全功。请陛下念江淮百姓之苦,广开恩泽之门。”

    朱祁镇听了,心中感叹。于谦筹划这一件事情,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一年两年了。

    说起来容易,但是其中很多事情非亲身考察,不能得其究竟。就比如说运河各关,每年收入不过十万两而已。

    这还是在周忱将钞关税给折银了,否则之前收的都是擦屁股都显硬的宝钞。

    从十万两到百万两,其中固然有漕运多走海运,已经达到每年四百万石的数目。总计而今,比宣德年间,每年多出两百万。

    运河也多出了运输空间,也让运河商业气氛大增。

    朱祁镇以为海运大兴,运河就会衰落下来,但是事实证明,朱祁镇想差了。

    总体来说,整个大明都呈现出一种运输方式限制了运输量,海运固然兴旺,但是总体运输量来说,依旧达不到南北交流的上限。

    就好像并不会因为开通一条高铁,让高速没有人用一样。

第五十四章 三边总督

    朱祁镇还相信,于谦并非那一种随便加税的人,他既然敢说出来,就能说明,运河上正常的商业贸易税收,应该能达到百万两以上。

    只需整顿钞关,严苛禁止官员士卒夹带,胥吏偷税漏税。就能达到这个数目。

    虽然这么做,不知道要得罪多少权贵。于谦大概没有考虑过。

    但是朱祁镇终究要否定于谦的计划。

    并非于谦的计划不够好,而是在战略方向的分歧。

    如果说,之前朱祁镇还有自信,自己选择都是对的,先平复边患,再治理国家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如果不这样做,将来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但是而今,朱祁镇却不这么觉得的。

    因为政治上的事情,那有什么绝对的对错啊?

    过了这个瓦刺虚弱期,固然能让也先恢复过来,但是将来就不会有机会了?

    未必,也先老了,他总就要死。而今草原上的人多不长寿,朱祁镇估计也先大限,也在十年之内了。

    先整顿好国内,再打也先未必不行。

    只是,他明白一点,那就是随意改变现行策略,是绝对是错误的。

    他既然已经走上这一条路,并且付出了这么多人力,物力,精力。因为一些不忍心而改变现行策略,不仅仅将之前所有努力付之东流,将来再做的时候,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就要更多。

    大明王朝,就好像一辆马车,向左行驶,有无数百姓要死,向右行驶,也同样要无数将士的性命。

    这个悖论,别人不过是纯粹想想,而朱祁镇每天都要做这样的抉择。

    朱祁镇沉默了好一阵子,说道:“先生之心,朕是知道的,只是而今朝廷大事方兴,实在没有经历经营运河,淮河了。”

    “朕这一次叫先生来,其实也是有事情先生帮忙。”

    于谦脸色似乎有一丝黯然,说道:“臣明白,陛下请讲。”

    于是朱祁镇将茶马已经西北的种种问题,内中情弊一一说明。说道:“如此盘根错节,正需先生这柄倚天神剑,请先生助朕一臂之力。”

    于谦说道:“臣敢不从命,只是陛下,里面内情复杂,臣也要提几个条件。”

    朱祁镇说道:“先生请讲?”、

    于谦说道:“臣镇西北,需要事权统一,否则不可成事。”

    朱祁镇说道:“朕以先生为三边总督,节制陕西上下,已经各路军镇,挂大学士衔。”

    说一句实话,朱祁镇从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希望出现以文制武的格局,并不希望文官成为

    方面之任。

    但是有一个现状,朱祁镇不得不承认。

    文官之中,或许有人文武双全,但是武将之中却是少有这样的人,而地方事务,有些也是不分军务民务的。

    就好像而今,茶马之事之中,牵扯到不少卫所士卒甚至将领,于谦如果没有节制军队的权力,让于谦怎么做事?

    如果派一个武将过去,即便有节制军队的权力,他还能将茶马之事做好吗?

    根本不可能的。

    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而且于谦已经不是一次挂大学士衔了,毕竟于谦在外,挂大学士衔,不过是加了一些政治待遇,又不在决策中心。

    总是要给于谦官场上一些进步。

    于谦说道:“臣要带京营一部为中军,西北情弊,臣虽然不知道,但也有所耳闻,陛下欲从这里下刀,非大刀阔斧不可。此事牵连军中,臣也不知道谁可信,必须有一营将士作为最后的手段。”

    朱祁镇深深看了一眼于谦,说道:“朕准了。”

    于谦所言固然是有道理的,但是于谦这样做,还是有一个原因,就是给朱祁镇吃一个定心丸。

    虽然西北情况复杂,但也没有复杂到因为西北茶马之事,就引得军队大规模叛变一样。

    很多时候,政治上不过是只打下面,不打上面。

    真正有实权的地方将领,不过是断他们一条财路,只要他们识趣,无非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然后找一些替罪羊。

    毕竟,朱祁镇固然不想看见地方不稳,但是地方将领,就真有勇气来对抗大明了吗?

    也是没有的。

    毕竟而今并不是明后期。

    所以,以于谦的手腕,来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将领,就太扯淡了。

    无非是于谦觉得,他的权力在西北已经是一手遮天了。权力太重,而京营又是皇帝细心经营的。

    带走京营一部作为中军。

    故而可以用京营的力量,为自己办事,也能让陛下知道。他于谦身边随时都在陛下的控制之内。

    这不过是君臣之间的小默契,是不用说,都心领神会的。

    于谦说道:“臣虽然不在河道了,河道之事,关系重大,非清正廉洁有魄力的大臣,不能胜任。”

    朱祁镇说道:“先生的意思是?”

    于谦说道:“曹鼐斑斑大才,远置边境可惜了。”

    朱祁镇听了沉默了好一阵子。

    曹鼐有没有能力,当然是有的。

    否则杨士奇与杨溥不会先后推举曹鼐,担任内阁首辅,而曹鼐在云南任上,也做了好多事情

    ,支持襄王,安抚百姓,等等。

    云南官员纷纷传颂曹鼐的贤明。

    这朱祁镇都知道。

    而今,局面也与当初不同了,朱祁镇虽然不想让曹鼐进入中枢,但是让他担任地方官,却没有什么不行的。

    王直一直在南京,其实也算是重用。

    朱祁镇也不在乎什么曹鼐。

    毕竟周忱早已将曹鼐遗留下的班子给清理的差不多了,五六年的时间,足够让中枢发生沧海桑田的变化。

    让曹鼐回来,也未必不可。

    毕竟他已经担任两任云南巡抚,总不能让他辈子都待在云南吧。

    虽然朱祁镇不想现在治理淮河,但是于谦给出的办法,却是要执行的。毕竟朝廷而今缺钱的很。

    如果运河上能收到百万两银子,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想要达到这个数目,一般大臣是决计不行的,非是德高望重,骨头硬的大臣,才能抗住内外的压力。

    如此说来,曹鼐也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一想到这里,朱祁镇忽然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于谦先前说那么多,未必是为最后的推荐做伏笔。

    一般来说,对大臣的重要任命,都会提前通气,于谦在进宫之前,当真就不知道,他将来要远赴西北吗?

    朱祁镇心中细细品味,随即又抛到脑后。

    作为皇帝,有些事情,不需要想太清楚。

    朱祁镇读《战国策》的时候,有时候感叹,各国君主都是傻子,明知道这些说客,都是怀有各种目的而来的,为什么还听他们的言辞?

    岂不是自投罗网?

    朱祁镇在皇帝的位置上坐久了才明白。

    在他这个位置上,谁对他又不是怀着各种居心而来,细细分析,即便是最忠诚的臣子难免有私心。

    但是难道因为这一点私心就不用了吗?

    当然不是。

    他们怀什么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所说对自己有没有用,有没有利?

    曹鼐一辈子别想入京了,这是肯定的。

    即便朱祁镇同意,下面的大臣也不会同意的。

    曹鼐即便没有什么政治前途了,但是资历在哪里放着,普天之下,不管是谁,无论是勋臣外戚,文官士子,都要给曹鼐面子。

    曹鼐持身又正,打死他,也不会与人同流合污的。他本身就是能臣,有他坐镇运河,于谦预估的数目是一定能达到的。

    想到这里,朱祁镇说道:“好,就依先生之意。”

    于谦再也没有条件了,茶马之事的推进一下子就加速起来。

第五十五章 于公入陕

    朱祁镇随即召集内阁会议,于谦列席。

    首先确定了,丘浚担任茶马御史。

    刘定之将朱祁镇的话听进去了,给了陈循面子。陈循毫不犹豫的将丘浚安插在这个位置上了。

    这个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却是这一次茶马改革的要点之一。

    在陈循的主持之下,整个茶法的改革,已经完善了。

    东南之事,交付给了王直,并派户部尚书何文渊巡视江南,目的就是清点各地的茶树,确定十分之一的茶税。

    而四川茶税,吏部决定换一个四川巡抚,另外调遣上一次赈灾表现良好的王宏担任。

    但是四川巡抚虽然可以作为总后台,配合茶法改革,但是真正做这一件事情的人,还是茶马御史。

    陈循似乎也觉得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故而他研究了刘定之一路以来的升迁途径,他用尽心力来培养丘浚。

    无非是想让丘浚成为自己将来政治遗产的接班人。

    即便下一任首辅,或许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但是下下一任,或者下下下一任,未必不是丘浚。

    毕竟在陈循看来,皇帝对丘浚的欣赏,不下于当初的刘定之。

    孟瑛推出范广带领一个营五千人马,护送于谦入陕。听于谦号令。

    至于三边总督的治所。现在暂定在兰县,也就是后世的兰州。正既可以总控边塞,也可以遥控西宁,青海。

    而明朝的茶法,总体上来说,已经够完善了,无非是执行不得力,废除官茶之后,一律通行商茶,并改良的过所制度。

    就好像是唐僧西天取经,所持的通关文牒一般,从茶叶产地,到西宁之间,层层把控,严厉杜绝私茶。

    只是朱祁镇也明白,不管怎么说,这种专卖制度,以这个时代行政水平,也会给商业带来一定的伤害。

    但是事事没有完全之法。

    每一件事情都要利弊权衡。

    比之之前的主体都是官茶,已经是很大让步了。

    甚至也取消了茶叶产地的限制,之前可以出关的茶叶,都是川陕茶叶,甚至严禁楚茶,也算是对川陕官茶说道保护。

    而今川陕官场体系不复存在,那么东南茶叶大举西进,已经成为事实了。

    这也是王直整顿东岸南茶叶的一个筹码。

    一切都安排好之后,朱祁镇亲自送于谦西去。

    从北京到西北,估计少说也要一个多月。

    朱祁镇估计,一切安排,在今年都铺

    展不开了。

    要看明年开春之后,才能正式开始各地的改革。

    这一切都不是朱祁镇能控制的了。

    不过,就在冬季即将来临,户部开始忙碌起来,毕竟一年年关将至,周忱定下来的各种预算决算都要进行,还有明年茶法改革,运河钞关的整顿,真是一堆事情。、

    庶务繁忙。

    但是其他各衙门,多多少少都懒散起来。

    这也是农业社会的习惯。

    而在朝鲜汉城,徐有贞磨了好几个月的屠刀,正在铮铮而鸣。

    徐有贞这一段时间,在汉城的所做所为,是全面向朝鲜两班贵族表达善意,有意无意之间,透漏出来,朝廷无意改变朝鲜之局面,无非是将李氏江山,换成了朱家江山而已,而且李家已经绝嗣。

    至于李家绝嗣这一件事情,到底是李瑈所为,还是徐有贞所为,这就不用细细探究了。

    反正,徐有贞好像只需要两班贵族承认现实,就能歌照唱,舞照跳,一切就好像以前一样,甚至还有好处,朝鲜的人才,就不用在朝鲜参加科举了,可以去大明参加了,甚至徐有贞私下透漏。

    说朝廷为了安抚朝鲜人心,下一届科举,已经确定了十几个朝鲜进士的名额,这唯有这一届了。

    以后就没有这个好事了。

    虽然朱祁镇无意因为朝鲜之事开设恩科,所以下一次科举,大概就是正统二十二年的事情了。

    但是对朝鲜士子来说,时间并不算太短。

    毕竟大明朝廷不承认,朝鲜功名,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正统二十年,正统二十一年,考上举人功名,才能有进京考试的资格。

    甚至在这一件事情上,徐有贞还耍了一个花招。那就是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科举考试的资格,乃是以大明的制度来定,而不是用朝鲜的规矩来定。

    因为朝鲜科举,是对朝鲜两班贵族,最为有利。可以报考人群,要比大明小很多。

    只是如此有朝鲜底层百姓来报名,徐有贞这边是一概放行的。

    这仅仅是一个暗子而已。

    而几个月之间,朝鲜似乎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承认还有一些不肯投降的大明的朝鲜士卒,或逃亡深山,或逃亡海外。

    但是这都是疥癣之疾。并不重要了。

    真正重要的,就是朝鲜两班贵族。

    他们才是大明统治朝鲜的心腹之患。

    首先要说明,什么是两班贵族。

    两班贵族,或言东班与西班,又或言文官与武班。是结合新罗骨品制度,与唐

    代职官制度衍生出来的怪胎。

    什么是骨品制度?

    类似印度的种姓制度,也类似中国古代的世卿世禄制度,也就是按照血缘关系,将人分为第一骨品,第二骨品,第三骨品,彼此之间不得通婚,同时每一骨品当任的官职也有限制。

    后来,高丽按照唐代的职官制度,进行了政治改革。

    但是这种政治改革是换汤不换药,就好像是隔壁日本一样,虽然叫着大唐的官职,但是实际上决计不是按照大唐的权力架构来的。

    古代上朝的时候,文武分东西两列,即便是而今大明上朝的时候,还是如此,文武分列两侧,但是高丽朝廷之上,文武两班大多都是世袭的官员,也就在贵族的前面加上两班两个字。

    而朝鲜代替高丽,并没有掀起一场战争。而是一场政变而已。

    甚至朝鲜李家,本身就是朝鲜两班贵族出身。

    所以,整个两班贵族存在的基础并没有被打倒,朝鲜也继承了高丽的两班贵族制度。

    这两班贵族,有种种特权,有科举的特权,几乎朝鲜科举三分之一以上进士,都是两班贵族出身。

    至于能在官场上有进步的,更是大都是两班贵族出身。

    就好比韩会明,他也是进士出身,但是因为出身不好,他一辈子都不要有什么进步,沉沦下僚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韩会明会为李瑈效死,君臣走到了最后。

    因为李瑈知道,没有韩会明,他辈子不可能与这个宝座有缘分,而韩会明也知道,没有李瑈的提携,如果按正常的晋升,他一辈子也不要想在官场上有所进步,他即便是有天大的才华,也不可能有用武之地。

    君臣两人谁也不可能少了谁。

    大唐李家是世家大族出身,但是大唐当政之后,对门阀进行了强力的打压。似乎是一个历史的宿命。

    朝鲜李家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朝鲜太祖太宗,乃至与世宗大王,他们的政策一脉相承,都是打压两班贵族。确保君王的权力,而世宗时期,之所以成为朝鲜最为强盛的时期,也是因为世宗大王在这一件事情上,做的很好。

    极大的限制了两班贵族的种种权力。确立朝鲜家国观,甚至可以说,在与两班贵族的斗争之中,到了世宗大王这里,朝鲜李氏才真正的与朝鲜这三千里土地融为一体。

    历史上朝鲜世宗世代被朝鲜后人推崇,并非没有原因的。

    只是在这个时空之中,他这个儿子却打破了这所有一切,将手握一把好牌的朝鲜输的干干净净。

第五十六章 朝鲜两班

    朝鲜立国初期,数代君主对朝鲜两班的斗争与打压,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用李氏朝鲜的新两班,来代替高丽留下旧两班。

    而这个目标在世宗时代,基本完成。

    朝鲜两班虽然在朝鲜李氏限制之下,但是朝鲜两班通过彼此联姻,与王室联姻,形成一道遍布朝鲜的大网。

    徐有贞对朝鲜所有作为,都应证了他的观点。

    首先,要统治朝鲜,不依靠朝鲜两班,是不可能完成的,除非大明愿意在朝鲜打上几年,将朝鲜打成一片白地。然后重新建设了一个新朝鲜,可以不依靠朝鲜两班。

    其次,要统治朝鲜,朝鲜两班又是大明统治最大的障碍。

    这也是徐有贞,既要拉拢安抚朝鲜两班,又要痛下杀手,大开杀戒的原因。

    毕竟作为朝鲜统治集团,不管是京都还是地方上,都遍布势力,甚至朝鲜两班几乎等同于朝中整个官僚集团。

    如果大的地方势力集团,留着他们,朝鲜永远是两班贵族的朝鲜,而不是大明的朝鲜。

    只是,面对这样大的杀戮,朱祁钰有些犹疑,说道:“这,这不的好吧?”

    郕王在汉城已经开始履行朝鲜王的职能。

    但是依旧对徐有贞大手笔感到震惊。

    这毕竟不是国初了。

    即便大明皇室也不习惯这种动则诛杀数千人,流放十几万人大案了。

    如果单单按徐有贞开出的名单,即便与明初三大案相比,在规模上,也不差多少。其中还有一些,是朱祁钰日常接触到的,朝鲜人士。

    朱祁钰对他们的感官,也并不是太差劲。

    徐有贞对朱祁钰说道:“殿下,臣有陛下圣旨,而且殿下离京之前,应该也有嘱咐才是。”

    朱祁钰说道:“皇兄是有嘱咐,但是徐大人,这也太多了一点。”

    徐有贞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暗叹。这位王爷,完全不明白政治清洗的严重性。徐有贞说道:“陛下,以为安南之所失?”

    朱祁钰说道:“愿闻其详。”

    徐有贞语气淡然,但是言语之间,杀气腾腾的说道:“乃是杀人不当,该杀的人没有杀,不该杀的人杀的太多了。”

    朱祁钰听了,眉头微皱,现在不大喜欢这个论调。

    在士林之中,大致结论是宦官祸害百姓,使得安南百姓反叛。

    徐有贞未必是要说服朱祁钰,而是目光转到曹义身上。

    而今的朝鲜,乃是

    朝鲜王朱祁钰,徐有贞,已经征东将军曹义,三个人乃是核心决策层。

    在汉城之战后,曹义似乎变得无所事事起来。他主要是派兵一一接受朝鲜南方,并且编练朝鲜降军,让朝鲜降军为他所用,否则依靠在朝鲜七八万明军,固然是精锐,但是想要完全吞下朝鲜,却还有一些力有未逮。

    只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大事上,徐有贞不可能不知会曹义单独行动。

    故而虽然曹义在这一场三人密议之中,不发一言,但是徐有贞却不能真当曹义不存在。

    “升斗小民,所念不过衣食而已,至于国家何姓,他们在乎吗?唯有一国贵族,如果亡国之后,自然不复当初之富贵,故而这种人,才是我大明最大的反对者。”

    “但是灭安南之后,却怀柔此辈,想想就知道,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他原来安南的地位与权力还宝贵?”

    “至于权阉之乱,说句不客气话,权阉之流在国内为患之深,难道就比在安南差了吗?为何,国内没有闹出什么祸端,反而在安南却出了事情?”

    “有人说民心未附?可是安南对当地百姓,真好过本朝吗?”

    这一问,还真让人难以回答。

    如果以后世的观点看,大明百姓已经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但是如果仅仅以整个古代平均比较,你会发现大部分时间段之中,中国百姓的平均生活水平,是胜过其他各国百姓的。

    甚至一直维持到了清代。

    “无非是百姓愚昧,以困惑于本朝政策,而真正煽动南安造反的,无不是原来的勋贵子弟,也就是本朝最善待的那一批人。”

    “这是本朝前车之鉴。也是陛下的意思,亲于百姓,王师入朝鲜,秋毫无犯。不吝杀戮,至于朝鲜原来的贵人,也应该让他去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王师入朝鲜,虽然有王越严格军纪,但是与秋毫无犯,却是差远了,只是古代百姓很容易知足。

    毕竟没有闹出烧杀劫掠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这里面自然有徐有贞拿着鸡毛当令箭,自己的发挥,但是大体政治意图,他却没有领会错误。

    只是朱祁钰依然有些不忍心,毕竟杀人太多,流放太多了。

    朱祁钰看向曹义,说道:“国公的意思是?”

    曹义说道:“老臣并无异议,一切唯陛下旨意是从。”

    朱祁钰还是有些犹豫。

    徐有贞身子微微前倾,说道:“陛下,请注意你的身份。”

    朱祁钰听了,身子微微一震。这一

    句话,可是意味深长之极。

    虽然朱祁镇放开对藩王的限制,出现了襄王封国麓川,韩王入京成为宗人令,西北几个藩王都回到了京师。

    如是等等。

    但是大臣们对藩王参与政治,还是敏感之极。

    特别是朱祁钰这个朝鲜王,其实未必没有人反对,只是知道朱祁镇一言既出,绝无更改之可能,劝也没有什么用处而已。

    既定事实虽然无法改变,并不意味,大明文武官员对藩王,尤其是近支藩王的关注会下降。

    而今在有皇帝旨意的情况下,朱祁钰却要做好人,这的确不是朱祁钰应该做的事情。

    而且朱祁钰虽然是朝鲜王,但是他本身就是一个过渡,是避免朝鲜人激烈反抗的过渡,甚至是安抚麻痹朝鲜两班贵族的工具。

    所以这一段时间,徐有贞陪着朱祁钰频频召见朝鲜两班贵族。

    不得不说,朝鲜两班贵族也不都是酒囊饭袋,有很多人秉承朱子学,在行为处事,为人品行上,不下于大明的士大夫。

    而往往越是这样的士大夫,就越在处决之列。

    盖因,灭亡一个国家,本身就是极其残酷的行为。个人命运在这样的浪潮之中,根本没有主导的权力。

    他们所要面临的结局,也与他们个人品行,毫无干系。

    朱祁钰如果不认识这些人,或许还可以不在乎,但是正因为知道这一些人,他才有些不忍心,但是此刻被徐有贞提醒,自然明白过来。说道:“徐大人就去办,有什么事情要小王配合,尽管吩咐。”

    徐有贞说道:“没有别的,只是希望王爷能召集各家两班贵族赴宴,不管是腊八宴,小年宴,还是大年宴,都可以。”

    朱祁钰哪里还不明白,反正都是鸿门宴。而且是以他的名义请的,估计这一件事情,朱祁钰在朝鲜士林之中的好名声也就荡然无存了。

    但是朱祁钰还能说什么?

    只是说道:“好。”

    徐有贞说道:“汉城之内的事情,我可以万无一失,只是汉城之外,却要国公安排了。”

    朝鲜两班贵族是一个庞大的集团,汉城是他们的聚居地,但并非全部,要动手的地方,还有很多大家族的聚集地,也是他们的老巢。

    非动用军队不可。

    曹义对这件事情倒是无所谓的很。作为一个将军,杀人杀多了,不在乎怎么下手了,只有是皇帝的命令,他不介意脏了手。

    曹义说道:“各地都已经安排好了,只需定下时间,一起动手,万无一失。”

第五十七章 朝鲜大清洗

    正统二十年,正旦。

    朝鲜的大雪,比北京要大的多。

    景福宫虽然被大火烧掉了,但是朝鲜王宫是一个很大的建筑群。

    从十月底就传出来,朝鲜王朱祁钰要大会朝鲜贤良,重定两班名录。

    如此一来,朝鲜但凡有身份的人都到了。

    一时间,似乎大家都忘记了,这里的主人,由李氏变成了朱氏。

    一番礼乐之后,朱祁钰出现在大殿之上,朝鲜上下山呼千岁,行礼如仪。

    只是朱祁钰有一点不习惯。

    第一个不习惯,是这种受群臣朝拜的人,一般都是朱祁镇而不是他,第二个不习惯,却是不习惯朝鲜的宫殿。

    朝鲜的宫殿有显著的唐代风格,倒不是说与北京城差,但是在很多细节处理上,还是让朱祁钰很不习惯。

    比如朝鲜大臣大多是跪坐,地面上是光滑的木质地板,而不是苏州金砖。

    朱祁钰眼睛扫过全场。朝鲜两班贵族权势最大的十四家。被称为宰相之宗的、庆州金氏,安定任氏,庆源李氏,等十四家,全部有人到场。他们每一家都可以左右数县的政治格局,如果他们十四家齐心合力,协助李瑈,朝鲜绝非那么容易打下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世宗大王留下的老臣。

    可以说,整个朝鲜的精英都在这里了。

    他们或许注意到了,也或许没有注意到,在这里除却朱祁钰身前的侍卫之外,就没有一个大明官方的人出现。

    朱祁钰也是饮过三杯酒。就起身离开了。他走在大殿的木制长廊之上,心中轻轻一叹,暗道:“应该开始了。”

    就在朱祁钰刚刚退场,忽然密集的脚步之声,惊动了大殿之中的朝鲜诸臣。却见一个大踏步走了进来,就来到朱祁钰座位之前,忽然转身,面向下面的人,深深的鞠躬,说道:“诸位前辈,金承琉向诸位前辈问好了。”

    “金三郎,你怎么如此无礼,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一个金氏老者厉声责问道。

    金承琉的父亲,金宗瑞能成为托孤重臣,自然也不是出身寒家,故而这个老者说起来,还是金承琉的长辈。

    金承琉忽然起身,说道:“刚刚是以金家后辈,想诸位前辈行礼,是叙私谊,而今却要说公事了。”金承琉厉声说道:“大明锦衣卫朝鲜千户金承琉奉上喻,查李瑈同党。还请各位前辈不要自误。”

    一时间,气氛要比外面的皑皑白雪还要冷。

    这些朝鲜

    两班贵族,也不是傻子。

    到了这个时候,如何不知道,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一个人忽然说道:“金千户,伪王之事,参与进去的人都已经被处置过了,而今又是何意?”

    金承琉回过头一看,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申公。”

    此人名为申叔舟,乃是世宗大王重要的大臣,在原本的历史上,投靠了李瑈,参与了废立大事。

    但是在这个历史上,他坐怀观望,似乎发现李瑈固然难以成事,故而设法外出避难,在明军到来的时候,他又是在汉城攻破之后,第一个来投奔大明的朝鲜大臣。

    现在是徐有贞的左右手。

    很得重用,在参加大宴之前,还在徐有贞身边办事。

    自以为在明人眼中,他很有地位。故而出面对抗金承琉。

    金承琉微微一笑,说道:“我记得,当日先父腹部中刀,欲求各位家兵勤王,步行千余步,步步有血,然后诸位都闭门不纳,难道不是李贼的帮凶?”

    金承琉眼睛通红,一丝凶光看向所有人,说道:“你们一个都少不了。”

    金承琉这一番话,的确是没有问题的。

    两班贵族其中并非一个整体,其中也是派系争斗不断,故而面对李瑈突然发难,很多人都选择了闭门谢客,什么都不参与进去。对于家族本身来说,这些举措未必是不对的。

    当时朝鲜王不过十岁上下,谁愿意将身家性命压在区区十岁小儿身上,要知道朝鲜皇室之争,从来残酷无比。牵连进去的,死都不是死一个,而是要牵连家族的。

    朝鲜太祖太宗时期,就有两次王子之乱,就将这种残酷性,表露无疑。

    但是从金承琉眼中,每一个人都杀害父亲的帮凶。

    故而这一件差事,他明知道自己是一把刀,还欣然愿意当这一把刀。

    “这里还论不到你这个孽子说话。”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

    金承琉目光随即狠狠的盯过去。

    朝鲜太祖偏爱幼子,想要废长立幼,结果被朝鲜太宗跳反,朝鲜太宗上位之后,对这于庶子深恶痛绝。

    于是定下了奇葩的规矩。

    严苛的限制了庶子权力,不仅仅父亲的官位,家产都只能有嫡子继承,庶子连当官的资格都没有。

    庶子与嫡子之间,简直是天壤之别。

    嫡子简直可以将庶子视为奴婢了。

    而金承琉就是金宗瑞的庶子,这也是金承琉能够在当日活下来的原因,因为他是庶子,即便是他有心报仇,他的身份

    与地位,也不可能在朝鲜社会之中有什么出头之日。

    金承琉一挥手,身后立即有一根箭矢飞了出来,将刚刚说话的人,钉死在地面之上。

    所有朝鲜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侧边角的布幔统统落下来,却发现一队队衣甲整齐的锦衣卫。

    金承琉淡淡的说道:“诸位稍安勿躁,朝廷不会错杀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随即无数锦衣卫猛地冒了出来,将近乎一半的朝鲜大臣给带了下去。

    一时间,本来高朋满座的大殿之中,顿时少了一半有余。

    徐有贞在开始之前,就有过交代。

    他不是交代谁要保,而是给金承琉交代数量,那就是六百家。

    朝鲜两班贵族,被朝鲜太祖太宗世宗三代皇帝折腾了个遍,将高丽旧有的两班贵族改成忠于李氏朝鲜的两班贵族。

    在数量上,也将很多两班贵族踢出来,将两班贵族限制在两千家上下,大大增加了中央集权。

    而在大明攻破汉城之后,追随李瑈,不敢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总共有一百多家,被一扫而空。

    而今再将势力最大的五六百家给清理了。

    朝鲜两班贵族的主体就不存在了。

    至于剩下的虽然还有一千多家,但是要明白这些贵族权力,并非平均分配的。下面这些两般贵族大多都是地方上的贵族,权力根本不大,依附于这些大家族。

    而今这些大家族都不存在了。

    他们要靠自己的能力造反,却是不行的。

    清理了这么多上层人士,就有足够的空间给这些地方上小贵族进行提拔。

    毕竟对于享有各种特权,一出生身上就有几品官的大贵族来说,大明对他们的拉拢,最大的筹码也不过是保持原来的样子。

    但是对这些沉沦于各地两班贵族,大明杀了这些上层之后,能给他们的却有很多很多。

    朝鲜两班贵族面对这样的局面,所有的幻想都被打破了。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

    再几个月前,他们将朝鲜南三道以和平的方式交给大明的时候,就等于放下武器了。虽然他们不放下武器,也不可能抵挡大明的大军。

    再也没有抵抗大明的任何实力,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已。

    而且这样的场面,也不是仅仅出现在汉城,而是整个朝鲜一切动手,重点处理区域,就是汉城以南的地方。

    这些地方并没有见过大明天兵,没有经历战火,此刻要补上这一课。

第五十八章 丰收

    正统二十年整个正月,徐有贞都在忙碌之中。

    六百多家两班贵族,以及他们的家眷仆役奴婢乃至于姻亲,大概有几十万人之多。

    给是查抄出各种田亩,几十万顷之多,可以说朝鲜近乎一半的土地都变成了隶属于大明的官田

    当然了,这一切都不会是非常顺利的。

    毕竟如此将人给逼到绝境之中,自然会遇见反抗,兔子急了还要咬人的,更不要说赫赫有名的两班贵族了。

    只是,曹义早就准备好了。

    这些各地两班贵族只要一动,大明的骑兵就会立即杀到。

    朝鲜的冬天是非常寒冷的。

    这种寒冷对大明军队行军不利,但是对两班贵族更不利,他们创促起兵,首先要面对是恶劣的天气。

    这个时代朝鲜百姓过得比大明百姓还差。

    在没有冬装的情况下,让他们与大明精锐作战,结果如何,根本不用说来了

    他们即便是想逃亡山中也是不行。

    在冬季,万物寂寥,没有准备粮食的情况下,在山中只会冻死饿死。根本不可能占山为王,准毕竟有什么冬天连土匪都在山中活不下去了,必须下山抢粮

    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死守某个城市。

    这一点,正中徐有贞下怀。

    毕竟大明七八万军队,比起朝鲜人还是少的。

    他们既然不流窜,就事先放一放,并派出朝鲜降军进攻。

    从正月开始,到了二月中旬,春暖花开的时候,朝鲜的局面再次安定下来。

    除却动用武力之外,徐有贞也做了很多准备,比如开县试,按大明的规矩来,只要身世清白,没有作奸犯科。都可以。全面向大明科举制度靠拢。

    还有重新丈量土地,将大量收没的田产分给了百姓。

    等等。

    至于废除朝鲜文字,与之相比,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毕竟,朝鲜文字还是世宗年间开始推行的,而今不过几十年,对朝鲜上层人来说,从来是以说汉语,写汉字为荣的。

    这也大大减少了大明对朝鲜的统治成本。

    从结果来看,徐有贞完全完成了他向朱祁镇的承诺,五百万两的白银是搞到手了,还有大量的土地,乃至于不能变现的古董珠宝。

    至于徐有贞本人已经东征军上上下下,也都吃得肚圆。

    甚至在今年秋天,朝鲜就能向北京交纳第一批秋赋了,虽然还有

    很多不稳定因素,但是大致上已经清朗了。

    而这也一件事情上最大功臣,就是金承琉。

    无他,金承琉虽然是金宗瑞不成器的儿子,但是他的身份也是能接触朝鲜内部的圈子,由他做引子,找到了很多大家族的庶子加入锦衣卫中,这一次发动之中,徐有贞是制定计划,真正执行的时候,却是以金承琉为首的带路-党。

    徐有贞自然要论功行赏,将金承琉叫到身边,说道:“这一次你是首功之臣,我已经准备在陛下那里为你请赏了,不过,有些事情,却还要问问你。”

    “锦衣卫千户,不过是我临时给你的身份,如果你想加入锦衣卫,那么你今后就是真真正正的锦衣卫千户了。”

    “如果你不想,我还给你推荐文武两途,调入内地任文职,去海西任武职,至于具体的差遣,我也不清楚,但是决计不会亏待了你。你也要好好想想。”

    锦衣卫在各省的主官,在外国各地的主官,都仅仅是千户而已。

    金承琉如果能坐稳一个千户的位置,也不失为大有前程。至于文武路途,也各有千秋,一时间金承琉也说不清楚那个选择更好一点。

    金承琉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不知道那一个选择更好,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徐有贞听了,嘴角轻轻一勾,徐有贞可不想一直当地方官,他可是想回到京师,在内阁之中坐一把交椅的人。他自然要注意栽培自己的羽翼。而金承琉就是其中之一。

    无他,金承琉是投降大明朝鲜人的代表。

    而且真正细说起来,所有朝鲜人都承认过李瑈为朝鲜王,这就是一个污点,唯独金承琉并没有。

    今后一段时间内,为了安抚朝鲜百姓,朝廷一定会推出一个朝鲜人典型的,这个人很多几率是金承琉。

    只要将这个人拢在手中,朝鲜人就是徐有贞的地盘了。

    徐有贞说道:“我不建议你去锦衣卫,锦衣卫之中有太多人都是世袭枉顾,你进了锦衣卫,很大可能一辈子,就是一个锦衣卫千户,至于专任文官,你估计能担任一地知府,但是你不是进士出身,纵然文采不错,但是今后升官也步步艰难。唯独在武将这一条路上。却没有限制,毕竟大明海纳百川,军中朝鲜人,蒙古人,安南人,回回,色目,倭人,都是有的。而今又是用武之地,你只要有本事,将来封侯都不是问题,十几万朝鲜降军要归入海西,想来也是要大明朝鲜军官的。”

    “你未必不会因此,立即成为大明高级将领,机会难得。”

    金

    承琉大喜过望,说道:“多谢大人指点迷津。”

    徐有贞说道:“好,既然你选武途,我就给你安排,这一次押送这些人去海西,你也去吧,大概在三四月雪水融化的时候,就要启程了。你下好好准备吧。”

    金承琉说道:“末将明白。”

    金承琉缓缓的退了下去。

    徐有贞将朝鲜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写在奏折之轰,送往京师。

    朱祁镇在京师看到徐有贞的奏疏之后,心中大喜过望,暗道:“徐有贞此人果然是一把快刀。”

    诚然,徐有贞做的很多事情都不算太地道,但是政治自然有肮脏的一面,就好像是朝鲜两班贵族这些贵族之中大贵族,朝廷不管怎么安抚他们都不会满足的。

    即便维持他们原来的待遇也不行。

    既然满足不了,那就不用满足了。

    道义上虽然有所欠缺,但是这是政治上的必然。

    “徐有贞多在朝鲜待上几年吧,等几年之后,我在六部给他留一个位置。”朱祁镇心中暗道。

    朝鲜毕竟初定,朱祁镇不会在这个时候,轻易的调换人选。

    只有时间将朝鲜李氏的影响力消磨几年,朱祁镇才会将徐有贞调回中央的。

    而朱氏朝鲜国,还是要存在几年的。知道让朱祁镇觉得,不需要这个幌子的时候。

    朱祁镇想了想,在奏折上批阅道“朝鲜一切物资,无须上缴京师,径直交付海西即可。”朱祁镇看着外面的天气,已经是春天了,但是还处于一种加衣服显热,脱衣服觉得冷的感觉之中。

    想想这个样的情况之下,海西方面还不能开工,真正能开始修建海西各地的城堡,恐怕要在三月左右了。

    有朝鲜的人力物力,可以节约朝廷很多财力了。

    朱祁镇想到了朝廷今春的局面,一时间也有一声感叹。

    春旱如约而至。

    还好,北方水利还行。河北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对于朱祁镇来说,河北水利是维持大明稳定基础了。

    没有河北粮草,朱祁镇想要一面救灾一面打仗也不能,毕竟北京都处于饥荒之中,如何能指望前线能够打胜仗。

    朱祁镇一连免了去年数百万石的赋税,只为了让地方缓上一口气。不过比去年年初,雪灾旱灾,今年算是好多了。

    但是如果今年再与瓦刺打上一仗,朱祁镇手中依旧是紧巴巴的。

    一想到了钱粮的事情,朱祁镇就问范弘说道:“西北那边有消息没有?”

第五十九章 松潘旧事

    范弘说道:“于大人的奏疏倒是没有,但是丘御史的奏疏却有一封。”

    朱祁镇微微一愣,说道:“拿来。”

    范弘说道:“是。”

    随即派人拿了副本过来,朱祁镇打开一看,眉头紧皱,冷声说道:“原来如此,朕真是一个大傻瓜,这十几年才明白,根结在这里。”

    丘浚在奏折之中说了什么?说了松潘之事。

    正统初年,麓川,松潘,广西,整个西南都在震动之中,朱祁镇大举用兵麓川的同时,对于松潘的事情做出了妥协。

    就是将松潘卫撤出了松潘地区,让松潘由土司控制住。

    毕竟在朱祁镇看来,松潘位置在四川西北角,靠近大山,道路艰险,多深山老林,攻之需要太多人马,要统治这里,也需要很大的成本。

    不如放弃。

    只是而今才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什么太祖皇帝又在松潘设卫了。

    这种种弊端,太祖皇帝也是知道的。

    而太祖皇帝本身也不是一个喜欢开疆扩土的人,他在大明祖训之中,也说的明明白白的。

    那么为什么还要驻守一两万人在松潘?

    朱祁镇当时没有细想,但是而今看丘浚的奏疏,恍然大悟,这里是一条重要的商道,就是从四川运输茶叶到青海的重要通道。

    而今丘浚也查明了,通过松潘是茶叶走私的重要路线。

    朱祁镇恍然之间,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当初松潘之乱,就是松潘卫将士不愿意远征安南,才想主动打松潘各部,引起乱事,就可以不去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点的火,自己扑灭不了。

    为什么扑灭不了,就是因为卫所只有老弱,大部分青壮都不在。

    他们去什么地方了,去跑商了。

    当时朱祁镇就有一点奇怪,只是没有细想。

    毕竟很多地方地理产出不多,百姓多以经商为业,这样的情况有很多。朱祁镇也不以为意,比如徽州,比如山西。

    但是此刻细细想起来,却哪里都是问题。

    如果松潘真是深山老林,汉番杂居,这样的情况都比较落后,为什么还有人会跑商,这有悖朱祁镇一些印象。

    但是此刻朱祁镇去想明白了。

    就是因为这里是一条重要的商业路线,故而朝廷要在这里设卫,也因为如此,当地卫所士卒,才觉得种田赚钱少,愿意去跑商。

    想来所谓的跑商,就是贩卖茶叶。

    一时间

    朱祁镇对当年的事情,有更清晰的理解了。松潘不在大明控制之中,对那些大商家是好是坏?

    朱祁镇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毕竟,底层生态,朱祁镇并没有经历过。但是从丘浚的奏折之中,提出的走私路线之中,最最重要的就是这条,毕竟这一条虽然难走。但是比从四川绕道陕西,再进入青海地区要近多了。

    也是朝廷不能控制的。

    “难道,要在松潘打上一仗?”朱祁镇心中默想。

    这是朱祁镇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松潘作战,未必能速战速决,毕竟从宣德到正统初年,松潘朝廷打了三四次之多,每一次都是迁延不定。

    所以,朱祁镇才妥协撤军,封土司。甚至还一度想过封一个王爷在这里。

    如果一旦再打起仗来,两面开战,实在不是朝廷之福。

    为了茶马税收,打一场局部战争,很可能陷入泥沼之中。这到底划算不划算?

    朱祁镇一时间想不清楚利弊。

    他想问内阁,但是想了想,却微微一叹。蒋贵已经不在了,当初就是蒋贵平底的松潘,又在松潘驻扎过一段时间,再细数朝廷高层之中,似乎很少有当年参与平叛之人了。

    朱祁镇忽然想到一个,说道:“王翱在哪里?”

    范弘听了,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说道:“似乎在辽东巡抚任上。”

    朱祁镇说道:“还是辽东巡抚吗?”

    朱祁镇记得王翱这辽东巡抚已经担任了好几年了。

    范弘说道:“王翱当初为曹首辅鸣不平,故而近几年一直在辽东巡抚任上并没有动弹。”

    朱祁镇听了心中满不是滋味的。

    王翱也算是地方官之中一步步升上来的老臣,而且最重要的是,王翱参与过宣德年间平松潘之乱。

    这算是能臣。

    但是朱祁镇并不能盯着每一个大臣。

    辽东巡抚也是很重要的位置,在海西没有建省之前,海西,辽东,乃至于肇州,都是辽东省的地盘。

    都需要辽东巡抚负责,但是辽东多卫所,他能管辖的地方也少之又少。

    只是说,朱祁镇有些委屈了这个老臣。

    朱祁镇说道:“调王翱回京。”

    而今朱祁镇看来,当初一口气罢免好几个大学士,痛快倒是痛快了。但是未必没有后遗症。

    朱祁镇的一举一动,也难免被过度解读。

    朱祁镇暗中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注意这一点。

    比如王翱不过是在辽东任上多坐了几年冷板凳而已,如果自己

    一怒之下,不加控制,说不定就诛十族,这样的事情发生。

    故而制怒是一等一的重要。

    但是在此之前,朱祁镇也就这一件事情询问王骥与孟瑛。

    孟瑛自然没有什么回答,他带兵经验丰富,但是却没有到了松潘。王骥倒是说过一些事情,毕竟当初打松潘的时候,王骥就在兵部,但是他所了解的内情,也与朱祁镇看到的存档差不多。

    毕竟北京与松潘远隔千里,通过奏折到北京的自然是少了很多。

    二月底,王翱入京。

    朱祁镇立即召见,将当年松潘之事咨询王翱。

    王翱退席行礼说道:“陛下以为臣乃欺君罔上之辈,请陛下治臣之罪。然臣当年在松潘,所见所闻,无不录入奏折之中,上达天听,陛下既然看过臣之旧章,还要问臣,臣实在是别无所言。”

    朱祁镇立即从这为老臣话语之中,听出一股浓浓的怨意。

    王翱比于谦大上十几岁,与王骥是同龄人,而今已经年近八旬,在这个年纪上,就是朝着朱祁镇脸上喷唾沫,朱祁镇也不好当初发作。

    更不要说,朱祁镇放他在辽东坐了十年冷板凳。

    即便是辽东屡有捷报,这些捷报上都没有王翱的名字,甚至徐有贞是他的下属,也能越过他来向朱祁镇进言,可见在官场之上,王翱被看成三杨,曹鼐的余孽,受到了多少委屈。

    朱祁镇只能说道:“老先生息怒,臣岂能会怀疑老先生,只是而今松潘之事,牵连甚广,朕欲对松潘用兵,其中情弊如何,还请老先生指点。”

    王翱说道:“陛下,臣老矣,当年之事,已经是三十多年前了,陛下欲以当年之事,用于今日,实在是刻舟求剑。臣听闻陛下任于谦为三边总督,何不将此事交给于谦去做。”

    “陛下用人,信则用,不信则去,用而不信,信而不用,又有何为之?”

    朱祁镇听了,王翱的话固然有些情绪化,但是道理却是对的,朱祁镇作为皇帝,不应该解决所有难题,而是为所有的难题都找到一个解决的人。

    否则天下之间,有万般事务,难道朱祁镇都一一个解决吗?

    根本是不可能的。

    朱祁镇立即说道:“先生言之有理,朕受教了。先生久在辽东苦寒之地,今后就在京师修养,备朕咨询如何?”

    王翱说道:“陛下,如果陛下在一两年前这样做,老臣自然欣然答应,但是而今,却不成了。”

    朱祁镇说道:“这是为何?”

    王翱笑道:“陛下不知道吗?正是与瓦刺的战事到了关键时刻。”

第六十章 辽东局势的漏洞

    王翱说道:“臣年事已高,活不了几年了。有些话不怕直说,老臣并不希望陛下重蹈太宗皇帝的覆辙。”

    “然事到如今,已经是不得不发了。陛下的计划,固然完善,但是老臣以为有一个最重要的缺陷。海西战略当文武并重,而今海西依旧是军镇,之前尚有徐有贞坐镇,而此位乏人。施聚此人,固然不错,但是安堵数十万百姓,却不是他所能做到的。”

    朱祁镇沉吟片刻,忽然发现王翱所言不错。

    王翱毕竟是在辽东巡抚任上,很多事情都是绕不开他的。所以王翱对朱祁镇的战略大体还是了解的。

    正如王翱所言,很多大战略布局,到了很高层次,是不分文武的。

    在海西安置几十万百姓,施聚虽然是善于屯田,但是这事情,让他来做,真的可以吗?

    毕竟武将所谓善于屯田,善于理政,大多是在武将里面自己比,但是与当世第一流之文臣相比,却是欠太多了。

    如果将这一件事情,让施聚来做。

    他心中其实有些没底的。

    但是这里又有很复杂的权力平衡问题。

    朱祁镇一直以来都在平衡文武,但是现实却是,文官在一点点的压过武将,即便是他整顿勋贵,重建京营,不过是延缓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已。

    如果安排一个文官主导海西屯田事情,那么在战事上谁领导谁?

    于谦已经是三边总督,掌管西北军政大权,然后朱祁镇还要在辽东方面设置一个总览方面的大臣吗?

    今后怎么办?

    很多事情,一开始就很难回去了。

    其实这一件事情,内阁并非没有提过,其中王骥最热心不过,他一直提倡设置东北总督,掌管辽东,海西,朝鲜三地,总览军政,主持对瓦刺的战事。

    这是朱祁镇不允许的。

    毕竟东北距离北京太近了,这种近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朱祁镇觉得他能够在北京总览全局,不用设置一个权力如此之大的大臣,二来,权力如此之大的东北总督,朱祁镇担心影响北京的战略安全。

    所以即便是临时差遣,这个人也文武双全,深得朱祁镇信任才行。

    而在孟瑛却又打包票,认为施聚可以完成这一切。如果朱祁镇担心,孟瑛可以担任这个东北总督。

    但又是兵部完全反对的。

    王翱见朱祁镇语塞,似乎也想到朱祁镇的犹豫,说道:“老臣久镇辽东,上下熟捻,文武之间,可

    以略作调和,如此陛下不召臣,臣在今年三月,就会在前往海西主持海西事务。”

    朱祁镇这才明白王翱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辽东。

    王翱在辽东足够长。他对辽东情况足够了解。而且资历足够压得住这些将领,而且经验足够老道,在三十多年就组织过松潘之战的后勤事宜。

    朱祁镇说道:“那就辛苦先生了。”

    王翱说道:“臣能在此时上为朝廷效力,是毕生之幸事,只是老臣年老,不知道何时就去了,臣推荐一人,乃是辽东布政使李秉,此人乃正统元年进士。久在东北,人地两熟,臣一旦不在,此人可以代替臣,有他在,海西之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朱祁镇说道:“先生真柱国之臣。”

    朱祁镇原本的解决方案,先从中央调到海西一位大臣主管屯田事务,但是而今看来,还不如王翱的解决方案。

    在很多时候做事的时候,有时候大刀阔斧,将下面的权力结构,打乱重组是一种办法,有时候尽量与下面权力结构想吻合,让他们为你所用,也是一种办法。

    从上面直接派人,看上却能让朱祁镇放心,但是事实上情况真一定会好吗?

    随即朱祁镇也将李秉这个名字,记在心中。他抽空在查了一下李秉的履历,正统元年进士,担任过延平推官,户部主事,宣大巡按,等等,因为在正统十四年大战之中,守宣府有功,虽然不是什么大功,但也足够他高升辽东了。

    在辽东被王翱看中。

    是否参加过正统十四年大战,似乎已经成为一个履历标准。

    凡是在正统十四年战事之中,粘一点边,有一点功劳,都能高升。

    这不是朱祁镇本意。但是朱祁镇的看重地方,下面的官僚就会自然向这边聚集。

    朱祁镇留王翱在京师数日,这一段时间,朱祁镇频频带着王翱接见大臣。又是赐给王翱很多御用物品。

    显示恩宠之极。

    又给王翱加了散阶官,这虽然类似于一个虚衔荣誉,但也是代表了朱祁镇对王翱的看重。

    在古代圣眷这东西,本身就是能超过官职本身的东西。

    随即送王翱回辽东,因为辽东冰雪已经开始融化了,从朝鲜迁徙的百姓,已经准备出发了,从朝鲜通过海路转到海西,与此同时,山东第一个卫所,已经准备从山东迁徙到汉城,作为第一个长期驻守朝鲜的卫所。

    这一切都要大量的文官工作量,这些事情,就交给王翱以及王翱所推荐的留守辽东的李秉。

    而这个时候,于谦关于松潘的

    奏疏也到了。

    他在奏疏上说明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那就就走私路线而言,松潘虽然是最大的,但并不是仅仅是唯一。

    所以他准备先封堵其他各地的走私通道,并设立巡检司严查。

    其次对于处理松潘的问题,他鞭长莫及,盖因于谦无暇管理松潘,于谦三边总督所管理的地盘,就是现在的陕西,甘肃,宁夏,青海,内蒙古一部。

    可谓广阔之极。

    但是松潘却归属四川。

    这属于捞过界了。

    所以于谦请朝廷下旨,让川陕联合处理此事。

    最后,于谦认为松潘百姓困苦,虽然屡平屡乱,与汉人结怨已深,要平定松潘打通商道,不能单单用兵,以临之以威,示之以恩。

    只要朝廷下旨,期年之内,解决这个问题。

    朱祁镇对于谦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心中是有一些怀疑的。只是他想起了王翱的话,如果信而不用,不如不信,用而不信,不如不用。

    所以,他直接照准了。

    只是有些担心今年茶税整顿,能不能完成。

    虽然而今东南方面茶水整顿,已经开始了,从南直隶,浙江一带开始,一个个县的清点茶树,确定茶树的数量。

    而且何文渊的奏疏之中,对茶树数量期望很好。

    毕竟在开国之后,四川茶树都有两百多万株。要知道宋元之间战争在四川打的最惨烈,即便如此四川已经有两百多万株。

    再加上近几十年太平日子,有很大的发展。

    估计一年清点下来,最少要数千万株之多,但是茶叶这东西在国内并不是多值钱,即便是十分之一的税额,也不会要多少钱的。

    唯独在西番,或者在北边才能卖出高价来。

    所以,支撑百万两茶税,大部分都来从西宁的互市征收。

    不过,曹鼐已经到任了,开始整顿运河钞关,想来也会有一笔格外的税收。再加上从前后收刮出来千万两之多。

    大明财政危机暂时是没有问题的。

    茶税的事情可以缓上一缓。

    只是朱祁镇也明白,不管他如何美化,从民间征收越多,民间的压力也就越大。更不要说税收成本也要算上去。

    为什么朱祁镇不管想什么办法,也不敢从田赋上想办法?无非是因为田赋影响最广,而且田赋征收赋税成本最高。

    明末的三饷就是一个残酷的证明。

    只是朱祁镇也明白,这是透支朝廷几十年积攒下的元气。

第六十一章 松阴城

    春暖花开的时候,施聚,李秉等文武官员都来到了松花江畔。

    在这个位置上,松花江从北边滚滚东流,往东北方向有大量的沼泽湿地,西南方向就是长白山余脉。

    东南不远处就是兴凯湖,正当要冲之地。

    具体,到这一带,又是松花江南岸一高地,忽儿海河也就是后世的牡丹江,从这里流入松花江之中。

    而两河交汇之处,就是一处高地,两面临水,又居高临下。

    两面临水,自然是易守难攻,又能以牡丹江作为退路,松花江作为进取之途。虽然而今大明在松花江上的船队,已经烟消云散了。

    据悉在永乐年间,大明在松花江有船厂。但是根基尚在,虽然而今原本造船之处宾州,已经不在大明边墙之内了。

    但是距离辽东也不是太远,一旦明军重建奴儿干船场,那么辽东与海西就能通过东北丰富的水系联系在一起。

    如此一来,东北发达的水系,就成为大明进军最有力的帮手。

    不是明军小看瓦刺,弓马骑射,明军上下都不敢小窥瓦刺,但是论水上功夫,大明从南方调来数千水手,在加上在这里打造的船只。瓦刺纵然有十万大军,也未必能奈何的了他们。

    此处建城,看上去是防守,但是在战略形态上却是进攻。

    居高临下又能避免洪灾侵害。

    毕竟,东北的水系也不是太安稳的。

    朱祁镇没有得到奏报,说黑龙江水系发大水,并非黑龙江水系不发大水,而是一来这里人少,二来,也不归大明直接管辖。

    总要有洪灾,朱祁镇也不用赈灾。

    但是而今却不一样了。临水建城,最担心的就是对方水淹七军。

    不过,这里完全不用担心,就地势来说,松花江南北都是渐次增高的,从东西来说,也是西高东低。

    特别是东面不远处,大量的沼泽湿地。更是天然聚水之地。建城之地,只要地势稍稍高一点,就不可能形成水淹的局面。

    这一片高地,足够建立一做府城了。

    几个人都觉得非常满意。

    就开始修建城池。

    李秉受命营造此城,施聚也在这里安营扎寨,先打上前站。等待源源不断朝鲜人来到这里。

    不过地势绝佳,并不意味着就容易修建了。

    这一带最大的问题,就是这里几乎是一片白地,即便有些女真部落,也在双方长期的拉锯之中,荡然无存了。

    即便是有,这些百姓也不过是以

    渔猎谋生而已。

    修建城池数万人,乃至即将到达的数十万,都不是这里可以负担的。

    虽然粮食可以从后方运输。

    李秉已经打通了一道交通线,那就是从海西上岸之后,一路向西。忽儿海河的上游,接下来就可以顺流而下,一路到松阴了。

    李秉就这个道理,与王翱联名上书,要求修建一百四十里的驰道。

    从海西直通牡丹江码头,而朝鲜百姓也不用直接来这里,而是一边修驰道,一边以驰道为中心,两侧屯田。

    毕竟如果先开始修建松阴城,那么消耗太大了。

    不过,从后面一点点的修建起来,减少粮食消耗,等驰道修好之后,粮食物资可以通过松花江吗,直接到这里。

    甚至驰道两侧屯田,也是有所产出,可以支援前线。

    至于,驰道本身,其实早已是一种非常成熟的技术了。

    这几年朱祁镇没有怎么推进,并不是驰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朝廷缺钱,缺马,钱都不用说了,至于马,于北方贸易中断之后,不管是什么马的价格都飞一般的上升。

    不过,这对海西影响不大,毕竟海西本身就是一个产马地,或许数量上比不上漠北漠南产出。但是也是家家户户养马。

    如果不是因为海西之战场,朱祁镇早就从海西抽调马匹补充京营了。

    有钱,有马,有人力,有成熟技术,修建一道驰道并不困难。

    不过,松阴城并非一点事情,也不做的。

    李秉首先利用东北丰富的木材支援,修建出一座木城来。

    所有城墙都有坚硬的大木修建好,远远的看过去,并不比夯土城墙差劲。再加上开挖护城河,借助丰富的水利资源,李秉在木城外面挖出宽一里多的护城河。

    他是一心一意要将松阴城修建成大明在东北牢不可破的堡垒。

    只是东北也有东北的坏处,那就是漫长的冬季,停滞了一切的工程,不管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是人们的保暖不足,在东北根本不用想在冬季施工这一件事情。

    所以,算起来,松阴城真成为一座雄城,估计要在正统二十一年秋季了。

    这就是为什么孟瑛想要肇州城坚持三年的原因。

    只是也先并不是傻子。

    刚刚开春的时候,对这么大的动静,还不是太了解,但是等到夏季的时候,各方消息都传到了也先的耳朵之中。

    也先再也坐不住了。

    说实话,也先对明军的坚城还是有些发憷的。

    故而,也先并不想攻明军的坚城。

    肇州虽然好像一根刺,插在也先心头,但是也先未必想要在今年动手。

    毕竟,大明的日子不好过,也先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不仅要面对内外的政治危机,好要吞下兴凯湖之败的苦果。

    还有经济上的困难。

    大明与草原断绝贸易,就能让朱祁镇为战马感到烦恼。而草原更是什么都缺,粮食,铁器,布匹,等等等。

    与大明断绝贸易,对瓦刺来说,是更加困难。

    甚至可以说,瓦刺连绵不断的内乱,未必不是因为经济上的危机,引发了政治上的动荡。

    而今的也先,需要的是一场胜利,一场可以让瓦刺在经济方面获得利益的胜利。他已经有了目标了。

    不是,宣大,也不是辽东,而是西北。

    无他,宣大乃是大明的防御重点。可以说是铜墙铁壁,而东北是朱祁镇战略上进攻节点,也是投入了大量的资源。

    唯独西北,不管是,甘肃,宁夏,河套,比起了宣大,东北相比,就要差了很多。

    毕竟西北贫瘠,各卫所之艰难,也是以西北为首的。大明看重东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忽略西北方向。

    所以,也先准备从西北下手,狠狠从大明身上捞些好处。

    毕竟不管是西北再穷,也比瓦刺富裕多了。只能能打赢,还是有好处的,打西北还是分散北京的注意力,打乱明军的步调。

    这么多好处,也先是何乐而不为?

    只是东北来的消息,却让也先难以入眠。

    一旦明军在东北站稳了脚跟,将松花江流域,也就是东北平原一带掌控在手中,漠北与明军之间的距离缩短了数百里。

    单单一座肇州,不过是孤城而已,并不值得也先多关注。

    但是如果松阴城修建好了,肇州与松阴之间水路相同,甚至还能借助水路建立起一系列城池,牢牢锁死东北方向。

    瓦刺的战略纵深就减弱太多了。

    这就是北宋攻西夏用的手段,浅攻进筑法。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估计数年过去,东北地区,就形成了辽东,宣大,等边墙内的局面。

    有城池河流由点到线的支撑,再加上明军精锐骑兵虎视眈眈。在这种区域之下,瓦刺骑兵回旋余地太小。

    恐怕也先必须退出几乎整个东北。东北一旦为明所有。那么大宁,开平,会宁等地,未必不能恢复明初的局面。

    这也先是决计不允许。

    不过,也先想不想,愿不愿意。他都必须东进,拔掉肇州,攻陷松阴。

第六十二章 肇州

    正统二十年五月,也先摔数万步骑,在肇州城下寨,号称十万大军,遍召各地女真部落来会。

    各部落都遣使恭贺,但并没有一兵一卒到。

    与此同时,朱仪知道也先要来,征召各地女真卫所入城护卫,但是大多都没有到,只有附近依附肇州城生活的女真百姓,一千余户,壮丁一千多人,愿意为大明效力。

    肇州城虽然是一座旧城,甚至说是废城,但是在明军进驻之后,也是下了大功夫修整的。

    再加上后方源源不断物资供应,肇州城中,有五千士卒吃上三五年的粮食,至于其他布匹,火药,弹丸,乃至火铳,火炮,等等。

    都是应有尽有。

    出手阔绰的明军,自然引起很多当地百姓的投奔。

    有人一直觉得在明清时期,东北这一片土地上没有汉人的。

    这却是大错特错了。

    不管是唐代对东北的统治,还是金元之间,都有大量的汉人来到东北,只是在东北的部落体制之中,只能成为部落的一员而已。

    而今明军重新进驻,也引起了不少汉人已经失去部落的女真人。

    这一千多户百姓都是这样来的。

    他们几乎每家都有女儿嫁给汉人士卒。

    当然,未必是嫁了。

    毕竟朱仪这一支军队虽然在肇州驻扎,但是还是属于明军京军序列,每年十二两银子,更不要说绝域危城,苦寒之地。

    自然要是加钱的。

    所以,士卒们出手都很阔绰,同样的十二两银子,在这里的购买力是北京的好几倍,故而这些士卒一个个都很富有。

    这些士卒有的是没有娶亲,在这里讨一个老婆,有的是已经娶亲,在这里再纳一个,也不为过。

    反正这里的女人都很便宜。

    朱仪也很明白,真要遇见残酷的攻城战,城中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力量。他一直拼命招揽人口。

    对这一件事情,也睁一支眼,闭一只眼,甚至以身作则,将附近部落的贵女纳了好几位,希望能得到他们父兄的帮助。

    只是,这些人都是老滑头。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是想都不要想了。

    所以朱仪只能将这里的情况上报,并死守城池,一心一意的准备防守。

    瓦刺骑兵这一次出动的自然是没有十万,但即便是没有十万,也将肇州城四方合围,包围得水泄不通,并一次又一次劝降。

    朱仪根本不在乎。

    甚至朱仪觉得,如果他能战死

    在这里,让朝廷恢复成国公爵位,他也是愿意的,毫不犹豫将瓦刺使者人头砍下,投入瓦刺军中。

    瓦刺自然没有再派使者。

    张宗周出面开始打造攻城器械,而也先更是分兵四处,将如今各部落的人全部强硬的征召过来。

    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而肇州急报也在五月末传到了京师。

    顿时京师整顿。

    武英殿中。

    一张东北地图,已经铺在长长的桌面之上了。

    在地图之上,明军用红色标注,瓦刺用黑色标注。

    而在肇州城这一个点上,却是非常鲜明的对比。

    明军只有五千人,而瓦刺大军却有十万,一比二十。

    朱祁镇都能感受到其中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氛。

    朱祁镇说道:“诸位肇州危急,朝廷该如何应对?”

    内阁成员都在。

    孟瑛说道:“自然是要出兵救援,与瓦刺决胜于肇州城下。”

    孟瑛不可能说不救的。

    这是他的基本盘决定的,他如果说不救,这话传出去,他的危险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王骥越发老态龙钟了,他微微咳嗽一声,说道:“陛下,救自然是要救的,但是朝廷必须考虑一件事情,怎么救?”

    “如果如去年一般,抽调十万京军,合辽东镇主力北上救援,就与滕国公所言,与瓦刺决胜于肇州城下?也先会怎么应对?”

    “陛下,以为也先会与我们打这一仗吗?”

    朱祁镇沉吟片刻,说道:“不会。”

    这么多年历练下来,朱祁镇并不觉得自己在军事上有太大本事,但是基本的认知还是有的。

    每一次历史上轰轰烈烈的大战,都必须是双方一拍即合。

    或者双方都有胜利的希望,或者地理上是必攻必守之地。

    肇州这里,看上去是符合后一点的,但是却要结合具体情况。

    也先太明白瓦刺与大明的国力差距。不能用汉人王朝的眼光来看也先。

    也先面对朝廷大军,朱祁镇估计大概率会退缩的。

    等明军从肇州城退下来,再次围攻肇州。

    毕竟朝廷如果将十万大军暴师于外,这个消耗,就是户部不能忍受的。

    所以肇州固然是朝廷之必守,但未必是瓦刺之必攻,最少不是今年一定要攻下的必攻。朝廷用度如此紧张,一两次徒劳无功的出兵,必然挤占其他方面的资源。

    就好像是太宗皇帝后三次北伐一样,钱没有少花,但是战果并不是太大,可谓亏损之极了。

    朱祁镇也要面对这个问题,他目光看向孟瑛。

    孟瑛却没有反驳,朱祁镇心中一动,知道孟瑛对救援肇州并不是十分迫切,只是碍于自己的位置不好说。

    顿时朱祁镇对立即救援肇州这一件事情,有些淡了。

    朱祁镇说道:“肇州危急,朝廷总要做些什么吧?”

    朱祁镇言语之间,已经退了一步,不再说提一定要救援肇州。

    但是正如朱祁镇所言,肇州城被围攻,朝廷却什么也不做,估计不说别的,朝廷上言官都将五军都督府给喷死了。

    毕竟,肇州驻守的是大明官军,而不是什么羁縻卫所。更不要说,这些大明官军还是京军,大多是北京河北本地人,而今消息还没有传开,等消息传开之后,估计北京百姓对朝鲜坐视不管都不大满意了。

    王骥说道:“陛下,而今也先攻肇州,其意未必在肇州。也先最担心的并不是肇州孤城,而是海西屯田,已经松阴城,长白山诸关的修建。一旦我们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救援肇州城,那么海西与松阴的建设,就会被拖累。”

    “倒是反而给了也先机会。甚至我军大举出塞,万一有了破绽,一场大败,之前的辛苦就付之东流了。”

    朱祁镇心中一凛,也觉得王骥所言的对。

    毕竟,也先不是别人,乃是赫赫有名的名将,猫儿庄之战,是他一生最高光的时刻,即便是放在历史上,也能留得性命那种。

    也先是不是在围城打援,这一点真不好说?

    王骥说道:“以陛下步步为营,寸土寸进的方略,瓦刺将来决计不是对手,这样胜负难料的战事,臣以为还是少动为好。”

    朱祁镇纵然对明军有信心,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在关外与瓦刺大军决战,正统之后,虽然有黑山,兴凯湖两捷,但是细细分析,都是取了巧。

    还没有真正堂堂正正一战取胜的。

    猫儿庄之战,让朱祁镇舔了四年伤口,再有重新出兵的能力,如果再来一次,朱祁镇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可以说王骥的话,正中朱祁镇下怀。

    既然决战胜负不好说,避免决战,积小胜为大胜,当明军与瓦刺实力比,大比分超越的时候,再发动决战不迟。

    “那肇州怎么办?”朱祁镇说道。

    王骥咳嗽一声,说道:“自然是要救的,但是怎么救却要好好斟酌,臣有一计,无须出动大兵,决计万无一失。”

    朱祁镇听了,立即问道:“先生,有何妙计?”

    王骥说道:“老臣不敢当,不过一愚之得,陛下觉得水路救援如何?”

第六十三章 水路救援

    朱祁镇听了有些错愕说道:“水路?松花江上还有本朝船队吗?”

    王骥说道:“太宗年间所造的船只,都已经朽坏殆尽了,不过,朝廷的船只并非不能进入松花江之中,第一个办法,就是从黑龙江入海口黑龙江,然后逆流而上,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在松花江造船厂立即开工建设。哪里有多年都已经阴干的木材,只要有足够的人手,一两个月之内,就能建造大船十几艘,足够运兵。再就是陆地行舟,想办法将船只分拆,到了松花江再组装到一起。”

    “瓦刺利于马战,不利于步战,只需有一两万水师控制松花江,源源不断支援肇州,纵然瓦刺有百万之众,又能如何?”

    朱祁镇听了这番话,立即明白,这一策的关键,不在如何将船只运输到松花江之中,而是松阴城的建立,海西已经成为大明安全的后勤基地。

    海西控制区已经进入黑龙江流域中。

    只要有船只,就能源源不断将后勤补给送到肇州城之中。

    还真不是小看瓦刺。

    如果在样情况之下,瓦刺还能攻下肇州,朱祁镇也只能认为自己用人不当,看错了朱仪。

    至于如何将船只运输到松花江中,却是小节了。

    此刻朱祁镇才感受到松阴城的重要性。而今这一座城池还没有建成,朱祁镇已经感受到了东北局面全盘皆活了。

    “陛下,臣以为王大学士所言极是。”孟瑛说道:“不过臣以为,而今局面,不能按照瓦刺的思路走,这一次瓦刺征召各部,各部都没有到,特别是兀良哈,就在大宁一带,臣以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陛下可以派一员骁将,出宣大,攻大宁,降服兀良哈。则断瓦刺一臂,也能临近瀚海,威胁漠北。”

    “如果瓦刺不退兵,也可以派一员大将带万余骑兵,在漠北走一遭。”

    朱祁镇听了,顿时豁然开朗。

    此刻他才清晰的看到了局势,虽然瓦刺在战术上依然有主动权,但是战略主动权,已经悄然转移到了大明这边。

    这是一个彼此实力此消彼长的过程。

    兀良哈也是看到了瓦刺实力衰弱,故而才起了二心。

    但是朱祁镇也明白,兀良哈是一条狗,但也是一条在外面跑野的狗,不能因为大明对他的拉拢,他就成为大明忠实臣子了。

    但是趁着而今兀良哈与瓦刺之间的间隙,大军直扑兀良哈,兀良哈很有可能臣服。

    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

    地方逃,此刻逃亡瓦刺,估计在也先手下,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但是投降大明,大明的政策最少要比瓦刺好一点。

    一旦兀良哈臣服,就代表朝廷再次管控漠南蒙古,甚至军中缺马的窘境,也能得到极大的改善。

    更不要说兀良哈数万骑兵,也能为大明所用。

    果然是一手妙棋。

    在朱祁镇看来,孟瑛这一手,却有国手风范。

    甚至在朱祁镇看来,用肇州换兀良哈,是一招非常有利于朝廷的兑子。

    朱祁镇说道:“好,就依卿等之见,肇州从水路援救,这一件事情,交给海西施聚,令辽东与朝鲜方面协助。”

    朱祁镇也知道,这个办法对肇州来说,有一点远水难救近火,毕竟一系列准备,最少要一个的多月的时间。

    大明水师到肇州城下的时间,很可能是正统二十年七月。

    也就是说朱仪所部,要在十万瓦刺大军围攻之下,守住肇州旧城整整两个月,六十多天,甚至更长。

    或许对现代人来说,这仅仅是一个暑假而已,但是对肇州城中万余军民来说,却是非常难熬的。

    但是朱祁镇只能如此。

    如果说,不确定征伐兀良哈的话,朱祁镇还可能派人救援,当朱祁镇发现这是一个收服兀良哈三部的绝好机会,大军即便出兵,也只能攻兀良哈,是顾忌不到肇州了。

    所以,朱祁镇只能让肇州坚持了。

    不过,朱祁镇倒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毕竟肇州城守备,本就是以经受长期围城前提准备的。

    只是而今将当初的估计变成现实了而已。

    朱祁镇心中暗道:“如果朱仪能守得住肇州,朕就给他一个伯爵。如果守不住,也有一个伯爵,算朕对不起他吧。”

    朱仪想要追封还是实封,就要看他自己的能力。

    朱祁镇将事情放在征讨兀良哈一事上,他沉吟片刻,说道:“以为杨洪为将,抽调京营,宣大各部骑兵,五万骑攻兀良哈。”

    石亨封国公之后,朱祁镇自然要平衡一二,但是他也不是乱平衡的。

    杨洪几乎一辈子都在边境守边,对漠南都十分熟悉,还带兵巡视过,可以说是人地两熟,至于兀良哈也是他的老对手。

    以杨洪之能,大抵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是。”陈循说道:“老臣这就去安排。”

    朱祁镇说道:“辛苦首辅了。”

    陈循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位置。他就是一个执行者。以他履历,

    熟悉大明几乎所有的章程,一件事情从中枢颁布下去,该从那个部门走,怎么执行,他都烂熟于心。

    所以陈循担任首辅以来,虽然没有什么大功劳,但也没有什么错处,堪称滴水不漏。

    但是在很多事情上,他并不能给朱祁镇很好的意见与建议,无论茶法改革,还是朝鲜征战,以及而今的肇州之战。

    陈循并非没有想法,但是他的意见与王骥与孟瑛相比,就相形见拙了。

    所以,他现在一般专注于执行层面,皇帝决定下来什么,他就努力想尽各种办法,将这一件事情做好。

    这样一来,朱祁镇与陈循这对君臣,也找到了彼此之间舒服的相处模式。

    因为陈循这样做,其实变相的增加了朱祁镇的工作量,但是而今的朱祁镇正式一辈子中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不在乎多做一些,甚至对自己掌控的权力越大,还越高兴。

    于是乎,内阁决议在陈循的督促之下立即得到了执行。

    明军各方面都开始准备了。杨洪也带着三万京营骑兵进驻大同,等编入大同骑兵一万,宣府骑兵一万后,就准备出关,进攻兀良哈了。

    在此之前,却是要保持消息封锁。

    而明军在海西举动,却是开始拼命的造船。

    以李秉原来的计划,本来就有造船。只是他们所造的船只是忽儿海河,也就是牡丹江之中航行。

    而今调入松花江而已。

    之上船只数量有些少,毕竟加紧建造,而且比才船只数量更少的是,合格的水手。

    海西将士,长枪大刀,骑战弓马,都是可以的,但是在船上怎么打仗,他们却不是很习惯的。水师的战斗力,并不是造几艘船就可以的。

    只能紧急从海运总兵官王英船队之中抽调数千士卒,加上朝鲜降军之中朝鲜水师人员,临时组建出一支松花江水师。

    人数才一万多人,但是船只不少。再加上运输的士卒,大概一次性能将两万士卒运输到肇州城附近。

    只是做完这一切工作都需要时间。

    而肇州城这边,缺少的就是时间。

    就在北京下定决心的时候,在肇州城下,瓦刺大军已经按捺不住,张宗周打造的攻城器械,也纷纷到位了。

    一场残酷的攻防战,正在缓缓的拉开帷幕。

    此刻的朱仪不知道自己要坚持多久,更不知道肇州城能够坚持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活过几日。

    有的只是坚持再坚持,至于后方的消息,早已断绝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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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介绍:
重生到了大明王朝中期,还是附身在一个八岁的孩童身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是一个即将继承天子之位的皇太子!
嗯,简单讲,就是一个八岁皇帝的奋斗史——夺宫变,治朝堂,安黎庶,平内乱,进人才,兴农事,开商业……
文治武功,振兴大明!
……
以冲龄之年,继大明国祚!
奋五世之余烈,修文治,定君臣黎庶,执长策,问鼎之轻重!于是,五夷臣服,御宇内而四海承平。
“执社稷之神器,迎盛世大明”明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