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五·成了
也的确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嘴上说着随缘,说着随便陈信安自己怎么选择,但是陈老太太无法骗自己,她是真真正正的无比想要这件事能成的。
他们不能跟着陈信安一辈子。
等到他们死了,难道陈信安就不过日子了?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看,如果承岚能够跟陈信安在一起,都是最好的结果。
只可惜了。
她没说话,陈老将军却隔着屏风问陈妈妈:“这么久的时间,他们就一天都在善堂吗?”
陈妈妈也察觉出来陈老太太情绪低落,听见陈老将军发问,急忙就道:“是,今天一整天时间,咱们姑娘都跟承岚公子在善堂里头帮忙,善堂因为杨御史带了叛军出事的事情,多了许多可怜的孩子,姑娘一直都忙活着救人,承岚公子也是一样的。”
陈老太太捂着额头没有说话。
陈老将军却若有所思,并没有跟陈老太太那样失望。
他问:“那承岚公子可有什么不耐烦?或是可有什么厌恶不满?”
她们派出去跟着陈信安的都是府里信得过的老人,这些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总归是有的。
陈妈妈也知道陈老将军和陈老太太担心什么,见他们问这个,就据实道:“都没有,承岚公子并没有不耐烦,一直都在帮着姑娘救人做事,后来姑娘去换衣裳了,承岚公子一个人也在善堂里四处转悠着帮忙,我看他对姑娘所做的事情也并没有任何的不以为然......”
陈老太太狐疑的坐直了身体,转过头看着屏风后头,有些意会到了老爷子的意思。
是啊,按理来说,如果真的相处的不愉快的话,怎么会挨到这么晚才回来?
承岚能够陪着她在善堂忙活那么久,不管怎么说,都可见承岚的几分态度了。
她有些动容,同时心里升起了希望。
其实并不是他们啰嗦和太过小心,只是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真是说是关乎一辈子也丝毫不为过,所以正一切细节她都恨不得能够盘问一个遍。
她也不能去问陈信安。
顿了顿,她就也紧跟着问:“那姑娘呢?你们姑娘是怎么样?”
“姑娘也对承岚公子很自然。”陈妈妈脸上带了些笑意:“她跟承岚公子说了半天的话,两人相谈甚欢,还一道救了一个孩子,让我们先送回家里来了.....”
陈妈妈急忙把小丸子的事情说了。
陈老太太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幸福来的太突然,她一下子都有些不能反应了。
多少年了,她从来没有敢希望陈信安还有正常嫁人的一天,但是当她都放弃希望了,如今却一下子听见这样的消息,她坐在椅子上,一时心里乱纷纷的。
没过一会儿,陈老将军都还没来得及跟陈老太太之间再说上几句话,就听见外头有人喊姑娘,随即陈信安就自己掀了帘子进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
陈老太太顿时有些尴尬,她叫陈妈妈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哪里会不知道?
被孙女儿撞了个正着,怪不好意思的。
陈信安也含笑看了陈老太太一眼,见陈老太太这样,就笑着说:“祖母祖父想知道今天的事,不如直接问我。”
陈妈妈也忍不住笑了。
陈信安鲜少这样跟人开玩笑,连陈老太太都觉得吃惊,紧跟着又欢喜起来,颤巍巍的应了一声好,让陈妈妈出去了,自己拉着陈信安问她:“那你实话跟祖母说,你觉得承岚怎么样?”
陈老将军顿时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清楚些。
外头沉默了片刻,陈信安才轻声说:“我觉得若是能够过一辈子的人是他这样的话,那是可以成亲的。”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陈老太太仿佛是被雷给炸蒙了,过了许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问她:“为何这样说?你....你别为了安慰祖母和你祖父,就勉强自己,一定要想清楚。”
“并不是为了安慰祖父祖母。”陈信安实话实说:“我今天特意带他去了善堂,就是想让他看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平时在做怎样的事,同时我也想看清楚他是怎样的人,对我所做的事又到底抱着怎样的态度,事实上,这一天下来,我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他跟祖父一样,身上有叫人安心的地方,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这就是她全部的想法。
或许是从承岚跪地替小丸子顺气开始,也或许是从承岚在善堂里毫不迟疑的去帮其他的人开始,她忽然觉得,人生这么长,人是需要一点令自己开心的人和事的。
她见了承岚就觉得心里欢喜,心中的彷徨不安都仿佛消失了。
这样一个人,她愿意试着迈出第一步。
陈老太太顿时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慌慌张张站起来,转过屏风去:“老头子,你听见了没有?!”
陈老将军也高兴,但还是嘴硬的道:“听着呢!要你说,我都听得真真儿的,一个字都没漏!”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既然我孙女儿愿意,那这事儿就没得说了,便宜了那个小子了!”
陈老太太也跟着笑,伸手拍了他一下:“好好儿说话!什么便宜了不便宜了的!”
陈老将军也顾不得痛,就叫人去把陈庆给叫进来。
陈庆之前一直都在缠着承岚的,听见说是大爷爷那边叫,承岚这儿也有事,只好放过了他,一路小跑着进了后院,到了陈老将军跟前,问他是有什么指示。
陈老将军如今看什么都顺眼,连带着看他也是万分顺眼的,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跟他说:“你去跟承岚说,就说让他准备好吧,既然说过不会委屈了咱们家姑娘,那就一切都按照规矩来,三媒六聘、彩礼聘礼,这些都是少不了的,让他小子拿出诚意来!”
啊?
陈庆张大嘴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老爷子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么成了吗?!
这么简单?!
三百三十六·兄弟
陈庆蹬蹬蹬的从陈老将军院子里跑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觉得自己或许之前是听错了,他也跟踩在云端上似地,总觉得这件事不大真实,以至于他猛地抡起巴掌给了自己一巴掌,登时痛的龇牙咧嘴的,才哎呀了一声,然后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了。
可他都不怎么明白,这件事怎么就短短几天时间内敲定了呢?
就在前几天,她们还为了陈信安的终生大事操碎了心,他也曾经下定决心,一定得娶一个孝顺明事理的媳妇儿,省的以后看嫁不出去的小姑子碍眼呢。
可都已经做好了养着一个妹妹的准备了,没想到人家却忽然要嫁出去了,嫁的还不是别人,是京城世家的公子,这件事怎么看都好像在做梦。
他挠了挠头,见陈信安站在廊檐下朝着字迹笑,顿觉自己像是个傻子,嘿嘿笑了一声凑过去看着她问她:“安安,你知道我出门去做什么吗?”
他还是想问问清楚。
陈信安知道自己哥哥的意思,她笑着摇了摇头,很是好笑的道:“你放心吧哥哥,并没有人勉强我,也不是因为想让你们安心,我的确是挺喜欢承岚公子的,你就放心去吧,这个媒人就让你当啦。”
见鬼了,妹妹竟然还会开玩笑的?
难道爱情这玩意儿真这么玄乎,让人改变能够这么大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却被陈信安这一笑给笑的晕了。
哎呀,算了,既然妹妹喜欢,那就这么办罢。
他嗯了一声,定了定心就冲出去了,管他呢,反正人生这么短,当然是怎么活的开心怎么来,妹妹从前过的那么苦,有一段时间是开心的都好。
大不了,若是真的以后变了,那也是以后的事。
他抱着这样的心态,一时间倒是想开了,冲进了承岚的院子,趾高气扬的大笑了几声,对着一脸诧异的看过来的伯晨和小二豪气的扬了扬手,道:“去,把承岚给我叫出来!我有事儿跟他说!”
很少见陈庆这样,伯晨有些困惑,不过小二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是跟着书林去办事的,书林半路溜号去干什么,可都跟他说了。
所以现在陈庆这样子,他立即就笑了:“哟呵,陈公子这是摆了大舅子的架子来了呀!”
一面就笑着让人去喊承岚。
这么一说,伯晨也反应过来,又好笑又好奇的看着陈庆,问他:“怎么?这么兴冲冲的过来,真是捡了天上掉下来的金子了不成?”
陈庆叉着腰看着他们,头昂的高高的,像是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那可不,我这是带着天上掉下来的金子来了,他当然得亲自出来迎接我,否则的话,谁理会他?”
看他这么傲娇,伯晨和小二都忍不住失笑摇头。
可这的确是大好事,所以他们也都只是随意的搭腔了几句,怕过分取笑陈庆让人家女方不高兴。
不一会儿承岚就出来了,陈庆见着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由上到下的仔细的把他打量了一遍,才挑剔的道:“啧,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儿好,不过我家老爷子看上你了,算你是运气好了!”
他努力做出大舅子的姿态来。
嗯,反正气势不能丢。
他往后可要给妹妹撑腰的。
伯晨跟小二在背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大家最近天天都腻在一块儿,谁还不知道谁的脾气性格啊,陈庆这副努力做出高傲的样子怎么也做不像,他们只觉得好笑。
承岚却不觉得好笑,他立在台阶底下,一时之间想到的却是陈信安的脸。
他原本以为,就算是能得到一个好结果,也得费尽心力,他也做好了长久奋战的准备,因为陈信安经历特殊,他一直都很理解这一点。
可是这个姑娘除了比他想象中的坚强之外,也比他想象的更有决断。
这么大的事,对于她来说分明是决定了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她竟然还是这么快就下了决定,甚至都没有过夜,就去跟陈老将军和陈老太太说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郑重其事的朝着陈庆行了个礼,一揖到底的谢过了陈庆。
陈庆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过了一会儿,才不大自在的哼了哼,语气却是亲近而随意的:“你少来这一套,我跟你说,你最好是言行一致,对我妹妹好点儿,否则的话,我哪怕是死了,也得拉着你一道。”
这个大舅子.....
伯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大喜的事儿,你别说得这么渗人,好好儿说话!”
哪儿有这么诅咒自己的。
陈庆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气势瞬间破功,顿时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才哦了一声,不过他姿态还是拿捏住了的,对着承岚扬了扬下巴:“我大爷爷说了,让你拿出你的诚意来,三媒六聘一个都不能少,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心里得有数,别想委屈我妹妹!”
他有些警惕的看着承岚,如果承岚敢有一点儿不愿意或是勉强,他就准备回去告诉大爷爷,这门婚事还是得再斟酌。
同样是男人,他可太清楚男人的心思了。
如果这个做不到,那么之前说的那些话都只是废话,根本做不得数。
承岚却并没有,他仔细的想了想,就道:“我的父母远在京城,这件事我虽然已经写信回去告知他们,但是算算时间,怎么也得一个月左右才有消息,可殿下却急着要回京城去了,所以我打算先让殿下当我的媒人,有殿下在,老将军跟老太太应当都相信我的诚意了。”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陈庆也挑不出毛病来,他嗯了一声,又有些纠结的问他:“你爹娘她们听不听你的?”
如果承岚的爹娘是不懂事理的,那到时候其实也有的是麻烦。
陈庆对这些还是知道的,因为他也见过家里婆媳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差点儿妻离子散的事,所以他在这个问题上十分的谨慎和慎重。
三百三十七·提亲
别看他现在话说的这么满,但是其实他心里没底,因为承岚的身世太好了,如果不是承岚身世太好,他也不至于这么震惊。
可是承岚自己喜欢是一回事,那边承岚的父母愿不愿意,在陈庆看来,也是一个问题。
毕竟世家大族嘛,很少有人家是跟林将军那边那样,不看重身世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京城世家娶妻就逐渐有了一套极为严苛的规则,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其实自己妹妹都是不符合标准的。
今天陈老将军提出三媒六聘,其实也是想问清楚承岚家里的意思,看看承岚家里是什么态度。
虽然承岚人很好,但是如果承岚家里的关系很复杂,都不同意的话,那么这件婚事还是只能作罢,哪怕可惜呢,也冒不起那个风险。
毕竟以后他们不可能两个人关起门来过一辈子,人都不能自己活着,不管是谁都是如此。尤其承岚还是大家族出来的子弟,哪怕他愿意,他家里的人给的压力也足以把他压垮的。
陈老将军是过来人,虽然他很喜欢承岚,也的确想为了孙女儿争取,但是凡事都还是要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
宁愿现在做坏人,也好过之后再闹出什么来让双方都不高兴。
承岚知道陈庆的意思,他很自得的笑了笑:“这一点你放心吧,我父母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再说,她们都很尊重我的意思,从小到大,我的事基本都是自己做主。哪怕婚事也是一样,我早跟我父母商量过了,只要无愿意他们就不会反对。”
承岚这话其实并不是夸张,因为他自来就很有主意,并且从小就不让家里人操心,所以他在家里说话是算数的,加上他后来跟着楚庭川出事,家里的人能够得到他平安回来的消息就已经很满足了,婚事想要自己做主不是什么难事。
再说,他的父母也的确不是那种狭隘的人。
陈庆哦了一声,但是还是有所保留的道:“好了,我的话也带到了,那你去跟殿下说说吧。”
承岚很快就去找了楚庭川。
楚庭川见完了李知府,李知府的折子已经写好了,因为这件事全程都是在楚庭川在的时候发生的,所以他自然要把折子拿过来给楚庭川看看,等到楚庭川说了可以,他才松了口气。
这次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杨御史勾结徐二少爷,竟然还不顾忌讳把消息传给瓦剌人,谁知道他们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如果不是这一次闹出来,那么等到以后再出事,这件事可就得他担着了,他辛辛苦苦的做官走到如今也不容易,怎么可能甘心就败在这一件事上。
等到事情回报完毕,他又客气的问楚庭川准备什么时候回程。
他们这些做地方官的,总得意思意思的。
他倒是知道楚庭川的脾气,本来没想着弄什么送别宴,奈何这一次楚庭川整治了杨御史,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那些士绅和底下一些官员都十分的害怕,不想牵连太多,那这顿送别宴就还是得吃。
楚庭川也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就道:“已经定了日子了,再过三天就会动身。”
李知府琢磨了一下,跟他之前预料的时间也差不多,他虽然跟太子不熟,但是却也听说太子跟太子妃感情甚笃,现在回来了,事情也都处理完了,当然是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去了。
他就把送别宴的事情说了说,又道:“殿下自然是不想我们耗费的,但是这是我们的一番心意,您之前从草原回来,我们也未能尽尽心意,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请您赏脸......”
楚庭川也心领神会李知府的意思,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只是不要过于破费,简单就是。”
李知府松了口气,急忙应是。
等他出去的时候,还跟承岚打了声招呼。
承岚急忙朝着李知府行了礼,等到李知府走了,才随后进了门。
楚庭川已经忙完了,喝了口茶看着他,挑了挑眉就问:“怎么样了?陈家答应了没有?”
承岚挠了挠头,在楚庭川跟前,他就显得不是那么沉稳了,实话实说的说了陈家的决定,而后便道:“殿下,既然如此,我就不能陪着您回京了。”
楚庭川倒是不在意这一点,他嗯了一声:“这没什么,你们既然要成亲,不可能就在这里成亲,你京城家中尚有长辈父母,怎么也要回去一趟的,只不过是晚回去些罢了,至于你以后是否要留在大同,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并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为你走一趟,去陈家提亲。”
承岚有些感动。
他什么都还没说,但是却什么也不必说,殿下什么都明白,也愿意成全他。
他抿了抿唇恭恭敬敬的给楚庭川行了礼:“谢殿下!”
“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谢字的,你眼光不错,陈姑娘是个很好的人,往后你可要好好待她。”楚庭川意有所指的看着他:“我带你在身边,其余的也没什么可告诫你的,唯有一句忠告给你,妻者齐也,你要尊重信任她,既然是你自己做的选择,那么将来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露出高人一等或是施舍的嘴脸来,你明不明白?”
道理人人都知道,但是做起来却很难。
陈信安是朱元救回来的,诚心诚意的喊朱元一声姐姐,承岚又是他的心腹,他很乐意看这两个人终成眷属,但是却也怕他们成了怨侣。
承岚心悦诚服的应是,郑重的答应了楚庭川:“您放心,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绝对不后悔更不会抱怨,否则太子妃娘娘一定第一个不饶了我。”
说起朱元,楚庭川脸上不由自主有了笑意,他嗯了一声,就往外走,一面还不忘回头看了承岚一眼:“等什么呢?!既然都要我去帮你提亲了,难道东西也不准备?三媒六聘那些自然是等你父母过来安排,但是去提亲总不能空着手吧,还不快去准备着?”
三百三十八·希望
承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立即答应了一声,兴高采烈的飞奔出去了。
楚庭川在背后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有些头痛的摇了摇头。
怎么他身边的侍卫,一个两个的平时看起来都挺正经的,但是一旦遇上感情的事,就都成了毛头小子,半点儿成熟稳重都不见了呢?
要知道,从前承岚可是他身边一等一的稳重人了。
哎,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卫敏斋刚好伸着懒腰从旁边的屋子出来,打了个哈欠,见承岚的背影飞快的走了,有些奇怪的侧头问楚庭川:“殿下,他怎么了这是?”
看起来不大正常啊。
楚庭川咳嗽了一声,尽量轻描淡写的道:“没什么,人生大事终于有了着落,高兴一点也是人之常情么。”
人生大事?
卫敏斋想了想,哦了一声,想起来了:“是这事儿啊。”他说,然后又饶有兴致的问:“竟然真的成了?行啊这小子,有点儿本事啊,竟然真的能说服陈老将军和陈老太太。”
哦不,最关键的还是陈姑娘。
卫敏斋也是知道陈信安当初的事的,人家小姑娘多不容易,他觉得若是陈信安还能够答应,那就说明承岚跟她是真有缘分,这门婚事也的确是稳妥的。
他摸了摸下巴,笑着摇了摇头。
承岚的东西很快就准备齐全了,他出门的时候是跟着楚庭川,一路都被追杀,身上着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的印鉴也不能跟徐二少爷的一样,到处都能有银子取,因此他还是跟伯晨书林张了口,凑成了三千多两的银子,全数都拿去置办了东西,让楚庭川先上门给他提亲。
楚庭川和卫敏斋本来是在下棋的,听见他说都准备好了,一出院门发现了几辆大板车推的东西,顿时就都愣住了。
好长一会儿卫敏斋都没缓过来,等他缓过来了,就忍不住啧了一声转过头看着他道:“可以啊承岚,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挥金如土的性子啊你,啧啧啧,这么多东西,你得花了多少银子?下血本了吧?”
承岚没想到卫敏斋也在这儿,顿时耳根都红了,卫指挥使可向来都是一个十分严肃的人,他觉得在这样的人面前实在是有些容易变得羞涩。
楚庭川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尴尬,不轻不重的拍了卫敏斋一下,就领着承岚去找陈老将军他们了。
卫敏斋看热闹不嫌事大,自然也跟在屁股后头屁颠屁颠的想看热闹。
小二觉得卫指挥使跟平日里的形象有些不符,偷偷去问书林:“卫指挥使从前是不是跟承岚有仇啊?”
书林翻来覆去的,还真的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很困惑的摇了摇头说:“没有啊,我们跟卫指挥使的关系向来都不错的,卫指挥使怎么会跟我们有仇?”
不过他也觉得卫敏斋做这样八卦看热闹的事儿十分违和,挠了挠头也跟着一道去了陈老将军的院子。
陈老将军素日算得上是冷清的院子一下子顿时就挤满了人。
他院子里的人远远的就看见了几车的东西和人了,吓了一跳当即就回去禀报了陈老将军,陈老将军顿时就吹胡子瞪眼的道:“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至于东西多,那不是正常的吗?!若是东西不多,那才得让那小子呆在外头别进来呢!”
说是这么说,陈老将军对于承岚的上道还是很满意的。
听说是楚庭川卫敏斋都陪着承岚一道来的,他又急急忙忙的让人给他穿衣裳扶他起来。
陈老太太听见了消息也赶过来了,她们家还没来过人提亲呢,一下子就被这阵仗给弄的有些手忙脚乱,陈老太太更是忍不住指着陈老太爷抱怨了几句:“你这个死老头子!我之前就说,要请个懂的过来帮忙操持,偏你说不用不用,用不着,可你现在看看,人家都上门来了,你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规矩吗?知道该怎么招待茶饭,该如何送礼吗?”
京城的规矩,若是提亲成了,那可是得发送男方的。
怎么送,包多少红包,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但是陈家偏生没嫁过女儿。
至少她们这一房是还没嫁过的,所以只能干瞪眼。
陈老将军被骂的狗血淋头,不过他的心态倒是极好,反正被妻子骂也不是头一回了,他反正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
至于说什么接待的人啊,怎么发送啊之类的,陈老将军也都是哈哈一笑就过了。
他觉得妇道人家就是爱纠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再说了,人家的父母亲族都不在大同,来的是太子殿下。
你去找谁也找不到可以跟太子殿下平等喝酒聊天的人吧?
难不成还去找三边总制来陪客不成?
至于说是发送,到时候承岚的亲人长辈来了,双方坐下来真正谈亲事的时候,自然那得好好的按照规矩来。
可现在不是只有承岚一个么?
陈老将军穿好了衣裳,从床上爬起来,被两个粗壮的小厮搀扶着,对着很焦虑的陈老太太笑了笑:“好了好了,多大点儿事儿,看你这样子,好似是天塌下来了一样,咱们这是做亲,再说了,我们还是女方,女方拿捏拿捏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心放宽点儿!”
陈老太太哭笑不得,被陈老将军这副模样弄的也没了脾气,只好瞪了他一眼,跟着陈老将军一道出了门去了花厅。
花厅里头已经摆好了吃食和水果,陈老将军略微扫了一眼,觉得还成,可以待客,就让人搀扶着他接去了门外-----倒不是接承岚去的,是接太子殿下去的。
太子殿下这尊大佛,虽然是做男方的媒人,但身份实在尊贵,该迎接还是要迎接的。
只是这么一出门,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陈老将军也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听说了东西很多了,但是也没想到多成这样啊,这东西多的,都摆到远远的去了,他嘴角抽了抽,看了承岚一眼。
三百三十九·功成
这小伙子看上去是个聪明的,但是原来是个傻子。
看看这准备的东西,从参茸冬虫夏草这些珍贵的药材,到金银首饰,再加上锅碗瓢盆,甚至连镜子这些小玩意儿都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承岚以后是打算在大同开一家什么都卖的店。
他哈哈笑了两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这是缺心眼儿还是该夸赞承岚几句还算用心,半响才在楚庭川的咳嗽下回过神来,急忙朝着楚庭川行礼。
楚庭川笑了一声,虚扶了陈老将军一把:“老将军还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再说我这回可是替人做媒来的,不必如此。”
陈老将军应了一声,彼此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进了花厅。
陈老太太早就已经等着了,一听见动静就下了台阶来行礼。
楚庭川一样都给免了,又朝着陈老太太道了声恭喜。
陈老太太如今看承岚也属于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的,满脸都是笑意,听陈老将军说了外头准备了哪些东西,一副嫌弃的样子,还重重拍了陈老将军一下,才对承岚笑道:“你这个孩子也是忒实诚了,何必这样破费?”
这一次不过是请楚庭川走个过场,之后的聘礼自然是会等到承岚家中来人之后才开始准备,承岚现在就送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大手笔了。
承岚挠了挠头,在陈老太太跟前,他也就实话实说的道:“不知道第一次上门该准备些什么,这只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不管怎么说,若是我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老将军跟老太太往后慢慢教我。”
这话说得更合乎陈老太太的心意了。
能够这样谦虚的后生实在是少见,尤其是承岚的身世还那么好,她简直是越看越喜欢。
陈老将军咳嗽了一声,把话题引上了正题:“殿下刚才说,是替承岚来说亲。”
楚庭川点了点头,看了承岚一眼,对着陈老将军道:“是,我这个侍卫,别的如何我不敢说,但是人品却是能够保证的,他对我再三承诺一定对陈姑娘真心,也说往后一定一心一意待陈姑娘,所以我也答应替他走这一趟。老将军,老太太,若是觉得这小孩子还成的话,那不如今天就把这事儿给敲定?”
有楚庭川给承岚背书,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卫敏斋捻了颗花生在手里,咔嚓一声剥开了,笑了一声就道:“是啊,他对陈姑娘可是一片真心,因为陈姑娘,可连杨御史的公子都敢打主意,别的不说,这份诚意是在的。”
他一说话,分量就又重了几分。
陈老将军虽然早就已经知道楚庭川会来给承岚提亲,但是也没想到楚庭川会把话说成这样,他这算是给承岚下了保证了。
陈老将军也就立即严肃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深深的看了承岚一眼,原本他还准备了许多为难的话的,就是为了看看承岚到底是能够坚持到哪一步。
但是现在看来也不必了。
人家的诚意明明白白的摆出来了,这么明显的事儿,若是他还要跟之前那样,反而是在故意为难了。
所以他最终只是道:“我也知道,能够跟在殿下身边的,绝不会是什么不堪的人。只是老夫膝下如今唯有这一个孙女儿,她从前吃过不少苦头,我们原本也做好了养她一辈子的准备.....如今她既然能够想通,想要跟正常人一样去生活,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无限欣喜的事儿,碰见承岚这样的人,是她也是我们陈家的幸事,所以这门亲事,我就答应了,她的庚帖,随后我就拿出来,与承岚的到时候一同拿去造册,只是......还有一句话我要先说在前头,承岚,你如今自然是真心的,也的确是为了这门亲事付出良多,可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他伸出手,止住了承岚即将要出口的辩驳。
然后才道:“你别着急,我不是说你一定就会变心,只是想把话先说在前头。这个孙女儿,是我跟我家老婆子的心头肉,她若是有个什么,我们俩也就没了,所以,不管以后是什么样,你是不是会变心,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绝不可旧事重提,当年的事你心里清楚,我们也不是瞒着做亲的人家,既然大家彼此都心中有数,不管以后你跟她有多少矛盾,如何争吵,我要你保证,绝不会拿这件事出来指责她,否则的哈,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也不管是不是有谁给你撑腰,我一定是要跟你讨个说法的,你可明白?!”
陈老将军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因为错的就不是陈信安。
但是奈何这世上的人都用一套标准来衡量女子。
如今陈信安对承岚深有好感,以后随着她嫁给承岚,她对于承岚的感情只会越来越深,如果承岚到时候拿这件事出来攻击陈信安,陈信安决然是接受不了的。
那比杨玉冰当街辱骂她还会更让她难过。
楚庭川还没说什么,承岚已经站了出来,二话不说跪在了地上,指天发誓。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忽然这样,都怔住了。
尤其是陈老太太,她有些动容,随即就站起身来,亲自把承岚给扶了起来,郑重的道:“有你这番话,我也就放心把安安交给你了,今天这桩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陈老将军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卫敏斋跟楚庭川既然是作为给承岚来说媒的,这件事成了,他们的事情也就都做完了。
吃完了陈家安排的酒席,楚庭川跟承岚说了三天之后就要启程回京城的事:“等你带着陈姑娘一道回京城成亲的那一天,我一定会亲自道贺。”
卫敏斋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我也得来叨扰一杯水酒,你可不要小气啊!”
承岚人逢喜事精神爽,当然是忙不迭的答应。
过了两天,楚庭川跟卫敏斋都出席了大同当地官员给办的送别宴,而后终于在第三天启程动身回京城去了。
三百四十章·朱家
朱三太太最近喜气洋洋。
当初她在青州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还能有这么一天------朱琪的及笄礼,几乎是能赏脸的都来了。
兴平王妃、苏夫人、还有王嫱和柳夫人等人全都来了,以至于朱三太太都有些庆幸,当初的单子都是往隆重了拟定的,这一次才不至于失礼。
朱三老爷就更是了,这一回两位范大人都来了,一个是大儒,一个是大人,加上陈家也派了代表来,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前头就摆了十几桌,实在算得上是盛大了。
他高兴的嘴都合不拢,见人就是笑呵呵的。
有那等乞丐上门来专门讨吃的,他也都大方的让人准备了大箩筐的铜钱和一些馒头包子,都撒了出去。
乞丐们的消息最是灵通,一时之间口口相传,朱家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
朱家隔壁的邻居是李翰林家,他的轿子被堵在巷子口进不了家门,好不容易才回了家,就忍不住跟妻子抱怨:“隔壁这是怎么了?疯了不成?什么事儿啊?把排场弄的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是有人成亲呢!”
他素日在翰林院修书,不是天天都回家,消息自然就有些闭塞,李夫人摇了摇头,伸手替他把大衣裳给换了下来:“这事儿恐怕满京城也就是你不知道了,朱家姑娘,也就是太子妃的堂妹及笄礼,今天请了不少人呢。你想想,朱家平日里可低调的很,出门买菜都恨不得让人偷偷摸摸从后门上走再从后门回,她们好不容易办一件喜事儿,能不场面大么?”
李翰林实在忍不住摇头。
李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也别忙着清高了,你也不想想,人家朱家虽然说是外戚,可正经没干过什么不好的事儿,一家人都安安分分的,怎么了?人家富贵还不行了?那人家富贵是人家家里运气好,出了个太子妃,太子妃娘娘可是个贤德的,京城瘟疫,太子妃可连嫁妆都捐了不少,你少给我别别扭扭的,快换了衣裳,咱们一道过去,好歹是邻居呢,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儿能够帮衬的,咱们也好帮帮忙才是。”
李夫人觉得自家丈夫忒不上道,总是端着一副翰林官的派头,对朱家不屑一顾。
可是有什么好不屑的呢?
人家又不是杨国忠之流,这么久了,没听说过朱家闹出任何不堪的事来。
倒是一个又一个的名门,一旦倒下,内里肮脏不堪的事就全都暴露出来了,连静安公主都敢做出拐骗官家女去青楼了,若真要什么清名,要什么节操,那就干脆别当朝廷的官罢了-----公主可是受天下百姓奉养,如此行为无状,还不是天家教养之过?
她嗤笑了一声,如今眼看着已经要端午,天气逐渐变热,她手里的团扇摇了摇,哼了一声,见他还是磨磨蹭蹭的,顿时就来了火气:“你磨磨蹭蹭什么呢?让你去吃酒,又不是要你的命,还委屈你了不成?你也不想想,殿下如今也快回朝了......”
得罪了朱家,跟太子妃过不去,有什么好处?
这回太子殿下可是满载而归,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一力促成了瓦剌新王登位,把一直跟朝廷做对的帖尔其赶到了北海脚上。
边关如今至少可多得十数年的太平,这可是大功劳!
有这样的功劳加持,加上太子本身就是有正经名分的,太子这地位可以说是稳如泰山。
现成放着东宫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巴结,反而还要做这副样子,不是找死是什么?!
李夫人气的骂了李翰林一通。
李翰林深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支支吾吾的答应了过去了。
好在朱三老爷还是笑呵呵的,仿佛不知道李大人故意晚来,笑着跟李大人打了招呼。
李翰林从前没怎么跟朱三老爷相处过,只听家里说朱家做人不错,邻里之间若是有了什么事儿,朱家反而总是退让的一方,现在一接触,他发现朱三老爷果然半点外戚的架子都没有,更别提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了,连带着朱家的族长也是极为温和的人,加上朱家族长从前也是当官的,他顿时就跟他们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了。
不过是一场及笄礼,可竟然如此轰轰烈烈,这不但出乎朱三老爷和朱三太太的意料,朱琪自己也完全懵了,握着钱嵘的手,战战兢兢的道:“这,为什么来的人这样多?”
朱家送了帖子去的人家自然是都来了,但是许多朱家没送帖子的,竟然也送了礼来或是特地来了人。
这让朱琪很有些惶恐。
越是在京城呆的久,跟钱嵘等人相处的越多,她就越知道后宅也是前朝的战场之一。
她自己是毫无价值的,这些人对她这么好,无非是看在她有个当太子妃的堂姐的面上。
钱嵘今天一早就来了,听见她这样紧张惶恐就忍不住笑了:“你急什么?这些事大人自然心里有数,能接的礼才会让你接,你放心吧,别这样战战兢兢的。”
朱琪苦笑了一声。
她哪里能真的放心啊?
钱嵘和朱琪因为之前静安公主的事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现在见她这么战战兢兢的,就又低声安慰:“好了好了,快别这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今太子妃娘娘地位稳固,她既然都说无事,那自然就无事的。”
说是这么说,可朱琪担心的并不只是这些。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就响起了一片嘈杂声,紧跟着绿衣也进来了,脸色十分不好看。
绿衣出嫁之后也时常回来朱家走动,因此朱琪跟她相处久了,真的有了几分姐妹之情。
见绿衣进来,她顿时欢喜的喊了一声姐姐。
绿衣嗯了一声,回头看见她,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笑着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和她贺喜:“从此以后可就是大人啦,以后一定会平平顺顺的。”
朱琪重重的点头,听见外头似乎吵嚷的厉害,又很奇怪的问她外面是出了什么事?
三百四十一·闹事
朱三太太接管了家事之后,一直都对家里的事情管的很严格,不管是什么事,按理来说也没有闹到内院来的道理,尤其是今天还是她的及笄礼。
钱嵘也觉得奇怪,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还是绿衣哼了一声,冷声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朱家老家来了几个人,闹哄哄的。”
朱家老家?
朱琪和钱嵘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怕是来了人,也不至于就闹出动静吧?毕竟朱家族长前两天也才刚从老家过来呢。
见绿衣这么震怒,她怔了怔,忽然有些紧张的问:“姐姐,是不是大姐她来了?”
她嘴里得大姐指的是朱三太太的大女儿。
从前可没少欺负朱元。
绿衣十分不待见她,加上这么久来朱筠几乎就没做过好事,她对于朱筠的到来十分排斥。
她觉得朱筠简直是来讨债的。
哪怕她已经认了朱三太太当干娘,算起来现在朱筠也算得上她的姐姐。
朱琪顿时瞪大了眼睛。
之前朱筠几次三番写信来说要来京城,但是她们一直都没有当回事,毕竟朱筠实在是把朱元得罪的太惨了,她平时做事也不是什么留余地的性子,以至于众人都不喜欢她,朱家其他的人也都知道她跟朱元是有过节的,现在人人都在巴不得讨好太子妃,谁会想跟一个这样的人来往。
再说朱筠本身又在老家也是打鸡骂狗,惹得婆家也不理会她,她忽然说是来了,连朱琪也吓了一跳,却又看了了绿衣一眼,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
虽然说是意外,但是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意外,因为她早就明白自己这个大姐的性格。
大家都在京城,眼看着日子越过越是红火,但是唯有她留在了老家,她那么争强好胜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肯定是已经气疯了。
钱嵘就知道这是她们的家事了,原本想着是不是该避开的,但是门却忽然被重重的拍响了,紧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闯了进来。
大家顿时吓了一跳。
钱嵘也啊了一声,急忙站了起来,下意识的要躲开。
绿衣如今嫁人一阵子了,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副模样,见了这情形立即就呵斥了一声:“你干什么?!”
她已经认出了这人就是朱筠了,眉眼间都有掩不住的厌恶。
朱筠呜咽了一声,也不管绿衣的横眉冷目,飞快的朝着朱琪扑了过去,哭着揽住了朱琪的胳膊:“妹妹救我!我不要再回去了!”
朱琪顿时愣住了,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
钱嵘听见她叫妹妹,也就知道这是朱家自家的人,不好干预人家的家务事,咳嗽了一声站了起来:“既然你们来了客人,我就先到外头去了,待会儿若是有什么事,你们使人再来叫我一声就是。”
钱嵘是朱琪的赞者,按理来说该一直陪着她的,现在显然是怕她难堪。
朱琪顿时觉得尴尬,但是她的性子一直都是好的,虽然朱筠这样跌跌撞撞的跑来实在是让她措手不及,也让绿衣大为恼怒,她还是只是轻声喊了一声姐姐,然后把朱筠给扶了起来。
朱筠伸手拽着她死活不肯放,菜站直了身体就哭起来了:“妹妹,你倒是活的潇洒,你看看你的及笄礼,多少人来啊!外头的马车堵得水泄不通,可我呢?我一来,父亲母亲根本都不想见我,还要赶我走......”
她眼里现出怨恨来。
凭什么?!
都一样是朱家的女儿,朱琪还是她的亲生妹妹,为什么朱琪可以拥有这样盛大的及笄礼,可以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还有这么多人来道贺,但是她却要窝在青州那样的地方过一辈子?
她哭的实在是太厉害了,绿衣忍不住皱眉:“为什么你会落到这个地步,你自己没有想过吗?”
对于朱筠,绿衣向来抱着很深的敌意,说起来也没有别的缘故,当年朱筠把她们欺负的太狠了。
可分明她们对朱筠根本没什么威胁的,朱筠做事却半点余地不留,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着要踩她们一脚。
绿衣对很多事都释怀了,但是当年朱筠怎么欺负她们的,真的还历历在目。
她没好气的说:“别哭了!待会儿太子妃还会过来,难道你非得闹的家里丢尽脸面才甘心吗?”
朱筠顿时忍不住破口大骂。
在她心里,绿衣一直都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这个卑贱的丫头,当年就算是给她提鞋她都不要,可现在却也嫁了人当了诰命夫人,而且还通身的华丽富贵,被朱三太太收做了干女儿。
反而是她这个亲女儿倒被撇在了一边。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她极为不高兴,对着绿衣一句好话都没有。
还是朱琪越是听越是生气,一把揪住了她,不许她再胡言乱语,有些恼怒的道:“大姐你是不是疯了!?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这么说!?”
收绿衣做干女儿的事,说到底还是朱三太太她们占了便宜,说句实在话,若不是因为绿衣,朱元怎么可能对朱三太太跟朱三老爷另眼相看?
可以说,她们这些人加起来在朱元眼里或许都没一个绿衣重要。
再说,来了京城也有些时间了,朱琪很明白朱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觉得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如果不是朱元,她也根本过不了如今的日子。
现在朱筠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这让朱琪又气又急。
她也担心朱筠会把朱元得罪的更惨,到时候别说是留下来了,恐怕连如今的日子她也别想过下去。
这一切都让朱琪头痛欲裂,好在不一时朱三太太就已经也赶过来了,她一把拉住了朱筠,又气又急的问:“你闹什么?!我跟你说过了,家里如今有事让你好好先在我院子里呆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朱三太太简直要被这个女儿给烦死了,她可真是能够给自己惹麻烦!
三百四十二·旧怨
朱三太太对这个女儿又爱又恨。
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其实朱三太太哪里真的能放任朱筠不管,朱筠在老家过的不好,这一点朱三太太心里有数,也十分心疼。她这些年来了京城以后也往家里寄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还不是全都是给朱筠的吗?
听说朱筠生孩子落下病根,她还千方百计的给朱筠找了大夫,又从申大夫那里拿了好些药方回去给她补身子。
她知道这样不能满足朱筠,可是她这个当娘的,真的也就只能做到这里了。
她还有别的孩子,还有儿子,儿子也还得娶妻生子,她要顾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总不能为了这个女儿,别的人她都不要了吧?
朱元连朱景麒都能容得下,但是就是不松口说朱筠的事,她对于朱筠的态度可见一斑,现在整个朱家都是靠着朱元的,朱三太太怎么敢冒着风险让朱筠来京城?
再说,朱筠自己也不争气。
分明嫁的人家是朱三太太的娘家,大家彼此知根知底的,她的表哥也对她真正的有情义,可是她却偏偏比知足,闹的婆家鸡飞狗跳的。
朱三太太虽然从前觉得娘家势力,但是这件事上,她还真的不能说是娘家人错了-----朱筠嫁过去这么多年,一直都生不出儿子来,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那还是个病秧子,朱筠自己又口口声声这个人害了她那个人害了她,不让人家碰孩子,弄的婆家怨声载道。
朱三太太自己也被闹的焦头烂额,三天两头的写信回娘家去道歉。
可原本随着太子妃的地位稳定,她们也都在京城逐渐得到了太子妃的认可,朱三太太的娘家都已经接纳了朱筠了。
朱筠的婆婆,也就是朱三太太的嫂子,也对朱筠算得上百依百顺了。
若是按照朱三太太自己的想法来看,其实朱筠不必非得闹死闹活的要进京城来,她好好的在青州呆着,当着少奶奶,日子也绝不会难过。
可朱筠竟然偷偷跑来了!
今天朱三太太见到她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真是被她惊吓的不轻。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朱三太太头痛不已。
朱筠顿时就如同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朱三太太这些质问让她觉得无地自容,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外人,对于朱家来说甚至是个累赘了。
可是她可是朱三太太的亲生女儿!朱三太太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立即哭了出来,分明知道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也知道该高高兴兴的,但是朱筠就是放声大哭起来:“娘你说的什么话?!难道只有妹妹是你的女儿,我就不是吗?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我?!”
朱三太太简直是想要扇她一耳光。
这么多客人在,等会儿给朱琪梳头的太太也要来了,但是朱筠却故意披头散发的来这里哭闹,这就是在给他们没脸。
而且今天这样的日子,朱元也早说过会出宫来。
她急的忍不住冷了脸斥责:“你哭什么!?给我憋回去!你若是再做出这副样子来,你就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知女莫若母,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朱筠这分明就是在故意给朱琪找不痛快,只是嫉妒朱琪罢了。
她斥责了朱筠,就伸手去拖开她:“滚回你房里去!有什么事,等到你妹妹的及笄礼结束之后再说。”
她说完就摆了摆手。
底下的人急忙就会意的上前来把朱筠给拖下去了。
朱筠在外头挣扎哭闹的更加厉害,声音凄厉的喊爹娘。
朱三太太顿时头痛欲裂。
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是想把这个女儿给塞回去算了。
可现在客人都来了,她也顾不得这些,只能求助的看了绿衣一眼:“绿衣,好孩子,你多帮衬着些,我出去跟客人解释解释,时间眼看着也快到了。”
绿衣叹了口气,她虽然讨厌这朱筠,但是朱琪却跟她一直不错,而且朱三太太其实也对她不错了,她就点了点头。
朱三太太松了口气,急忙出去了。
外头钱二夫人等人早就已经听见了里头的动静,但是她们都跟朱家关系不错,自然知道朱家这是有了什么事,也不去探听和多嘴,等到朱三太太出来,才笑着跟朱三太太道喜。
朱三太太见大家都好说话,顿时又更感激了一些,很是歉意的对着大家笑了笑,说是有些事耽搁了,请大家去观礼。
钱二夫人和苏夫人还特意问了她一句,是否有什么为难的。
朱三太太摇了摇头,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把这事儿跟她们说。
外头又正好传来唱诺声,是太子妃来了。
朱三太太顿时心中一惊,朱筠回来了的事情她都还不知道怎么跟朱元说。
不过这个总是要说的,朱三太太心里有数,有些事可以瞒着,朱元也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有些事却是犯忌讳的,绝对不能做。
她定了定神,迎了出去。
太子妃回娘家,虽说是只用了半幅仪仗,但是那也是极为盛大的场面了,朱家的中门早已大开,朱三太太刚走过二门,就见叔晨急匆匆的回来了,面色很难看的道:“出事了,三太太,太子妃娘的仪驾被拦住了,现如今被挡在外头大街上进不来。”
什么?!
朱三太太顿时愕然,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连太子妃的仪驾都敢冲撞?!
“是什么人?!”反应过来之后,朱三太太就立即出声恼怒的问:“谁这么大胆,竟敢这样过分,连太子妃娘娘的车架都敢拦着?”
叔晨咳嗽了一声,面色有些古怪,过了片刻才看着朱三太太,迟疑着道:“拦着车架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早上的时候回来的......这位姑奶奶的夫婿一家,说是您的娘家,易家。”
朱三太太顿时晃了晃身子,险些一下子摔倒。
易家怎么也来人了?!
是了,因为事发突然,他都没有时间好好的跟朱筠谈谈,也因此她虽然觉得姑爷兼外甥没来有点奇怪,但是也没地方去问。
三百四十三·冤情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事儿的确处处都透露着不正常。
朱筠是嫁出去的人了,女儿也有了,上有公婆丈夫下有孩子,她怎么能一个人跑来京城?如果没出什么事的话,她按理来说是走不动的。
而现在她跑来了,但是姑爷却没动静,这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朱三太太想着想着,顿时悚然而惊-----难不成朱筠竟然是偷跑上京来的?所以易家才会跑来拦住朱元的车架想要个说法?
可是说不通啊!
易家好歹是她的娘家,有什么事,难不成不能写信跟她说?虽然之前朱三老爷流放的那阵子她在娘家住的很不愉快,出了些事,但是后来随着朱三老爷回来,又跟着她上京来了,日子就好过起来了,她跟易家的关系也大有缓和-----人有了银子有了身份,自然就不同了,她能帮的上易家良多,也正是因为这样,易家那些人对朱筠都十分关照了。
怎么这次易家却什么都不说,竟然跟着上京来告状来了?
什么事需要告状,还非得去拦朱元的车架?朱三太太顿时觉得有些不太好,很是惶恐的打了个冷颤。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吃惊的问叔晨:“那然后呢?到底是什么事?太子妃娘娘现如今如何了?”
我的老天爷啊,可千万别出什么大事,在这个节骨眼上,楚庭川也刚好就要回来了,如果出了事,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叔晨的脸色有些难看,见朱三太太自己也如果惊弓之鸟,菜放缓了语气,咳嗽了几声道:“其实......朱姑娘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才逃出青州,来了京城的。”
这话一出,朱三太太顿时觉得地动山摇,险些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幸亏她身边的丫头眼疾手快,搀扶住了她,否则的话,她当即就要晕过去了。
可饶是如此,朱三太太也震惊得手脚发抖,浑身都打摆子打的厉害。
怎么会?!
杀人?
朱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朱三太太心里明白,如果不是闹出了大事,易家的人绝不至于追到京城来,而且还去拦朱元的仪仗,她们又不是不要命了,彼此之间还是亲戚,但凡是有一丝余地,他们都不会这么做。
那么也就是说,叔晨说的话是真的。
那个孽障是真的杀了人,身上有了人命案。
怪不得她二话不说,就只是哭着闹着要留下来。
留下来?
朱三太太苦笑了一声,在心里想了想儿子和小女儿的前程,恨不得直接把朱筠给抓来打上几个巴掌。
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忍住了眩晕站直了身体,问叔晨:“知不知道说是杀了谁?”
朱筠怎么就这么大胆?她真是不要命了吗,怎么什么错都敢犯啊?!
叔晨也觉得朱三太太如今这模样挺可怜的,但是这也没法子,女儿是她的女儿,出了事,当然得找她说清楚才事。
他有些怜悯的看了看朱三太太,摇了摇头道:“她杀了她的婆母,如今来拦了太子妃殿下车架的,就是她的丈夫,也就是易家的四公子。”
话一旦开了头,之后的话也就好说了,叔晨很是无奈的对着已经面色雪白的朱三太太道:“三太太,您可不能犯糊涂,太子妃娘娘如今被堵在门外,带着易家公子拦车的,那是他们本地的一个致仕的御史,若是这件事不能妥善被处置,那太子妃娘娘的名声可就全都毁了!”
朱三太太眼里干涩的厉害,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朱筠竟然杀了婆母!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她是疯了!
朱三太太如同是一抹游魂,站在这烈日底下,竟然一时头脑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在外头的朱三老爷更是已经摇摇欲坠,快要直接晕过去了,从他有生以来,这或许是他人生中最风光的一天了,原本这一天他应该高高兴兴的。
就刚才短短的招待这些客人一小段时间,就已经有好几家的人来明里暗里的探问朱琪的婚事,想问朱琪是否已经定了亲事。
这放在从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是都要实现了,他就被迎头一个闷雷给打蒙了。
太子妃娘娘来了,这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高高兴兴的跟宾客一起准备迎接太子妃的时候,就听说太子妃的车架被拦在了街口无法再动弹。
他登时大怒,但是一出去,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带着孝布的人,当即就惊住了。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自己的女婿?
前脚女儿偷偷跑来京城,后脚女婿就这副模样拦住了太子妃,他立即意识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大吼了一声想要过去拉开易家四公子。
可谁知道易家四公子却声嘶力竭的喊出了声,让太子妃给他作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不管是新贵还是世家,他们都站在这里,听见了人家的哭喊。
朱三老爷倒退了一步,面色惨白。
而易家四公子也悲愤无比,到了此时此刻,他再也不顾忌什么夫妻情分,更别说还要在乎什么脸面,他跪在地上,不断的朝着地上磕头,一句一句喊的无比大声:“请太子妃娘娘给我做主!请太子妃娘娘可怜可怜我母亲枉死,请太子妃交出您的堂姐,给我易家一个交代!”
水鹤已经要急哭了,在车里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了一眼,低声喊着姑娘,带着哭腔问:“这可怎么办啊?”
这丫头跟绿衣一样,一旦出了什么事,就下意识的还是喊她姑娘,浑然忘了她是太子妃。
花楹比她镇定的多,见状就安慰:“你先别急,这又不是太子妃杀了人,关乎太子妃什么事?她拦住殿下,无非是因为想要把事情闹大,好让人重视这件事,替他伸冤。只要太子妃表态,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让人抓住把柄。
这些人可对仗势欺人几个字最是敏感了,挨着了的话怎么也是要受影响的。
三百四十四·喊冤
眼看着太子马上就要到京了,花楹很敏感的觉得这件事或许跟太子回归有关,或许是有人看不得东宫好。
她低声问朱元:“娘娘,让锦常去把人打发了吧?这样一直在这里僵持着也不是事儿,这么多人看着呢,到时候不是我们的错只怕也会被传的不好听了。”
流言这东西,最是喜欢这些仗势欺人的事情了,因为这说出去才能更吸引人来讨论,夺人眼球。
不能纵容它们这样发展下去。
朱元微微点了点头,面色倒是还算是平静。
她今天出宫来,一是因为已经许久没有出宫过,出宫来看看朱景先和朱家众人,二是因为有些事还要交代朱家族长。
但是没想到才出来,就被人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她眯了眯眼睛。
锦常已经飞快的跑过来了,他挤开这些疯狂的人群也很费了一番功夫,等到进来的时候都已经大汗淋漓了,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就急忙对着朱元行礼,隔着车窗道:“娘娘,已经问清楚了,他口口声声是您的堂妹夫,说是您的堂姐朱家的那位姑娘把他的母亲毒杀了,现在人已经逃回了京城,他之前在青州的时候就已经报官,奈何青州当地的知府是您的熟人,所以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朱筠。他们一家求告无门,这才没有办法......”
锦常已经尽量把事情轻描淡写化了。
才刚易家四公子可是说的更加的惊心动魄和催人泪下。
他说他们家在青州就已经尽力上告,想要一个公道,奈何当地官员偏袒朱家,所以他们四处碰壁,朱筠竟然也逍遥法外,还逃到京城来了。
他们一路跟着上京来,也是实在没了办法,衙门根本补接他们的状纸。
他们走投无路了,只好来太子妃这里要个公道。
这话说的,如果是真的,说句实话,连锦常也要觉得易家太惨了。
可锦常心里明白的很,朱元绝不是这种毫无理由就护短的人,她更不可能利用权势去替人遮掩这种事情。
那么这一切就着实是有些可疑了。
朱元在车里听的忍不住皱眉,她跟朱筠接触过,也知道这的确是个不能招惹的主儿,小的时候朱元分明跟她无仇无怨,甚至都挨不到边,但是朱筠就是要来踩她一脚。
说来说去,朱元只能认为是人性本恶,否则的话,实在是无法解释朱筠为什么会那样恶劣。
可这一次朱筠的所作所为还是把她给惊了一跳。
杀人.....杀的还是婆婆。
朱筠看来是豁出去了啊。
她挑了挑眉,就跟锦常道:“去顺天府报案,请顺天府的推官来一趟,把朱筠带回去。”
这有什么好迟疑的?
她跟朱筠本身就没什么情分,自然更不可能包庇她,包庇她又图什么?
眼下楚庭川快回来了,什么事都不能影响楚庭川。
她想到这里,就掀开帘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
大家都以为遇上这样的事,太子妃只会避之不及,毕竟做了恶事的到底是朱家的人,太子妃怎么说也面上无光。
若是大公无私的大义灭亲了,朱家只怕要觉得太子妃护不住她们。但是如果阻止易家告状,那太子妃可ju成了什么人了?
那可就是故意徇私啊。
一定会引起民怨的。
李大人正跟李夫人说呢:“你还说朱家作为外戚老老实实,什么老实?!家里都能出毒杀婆母的外戚,这还老实,那世上到处都是老实人,没有坏人了!”
李夫人也皱了皱眉。
跟朱家的人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她真的觉得朱家的人不错,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可这次怎么竟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不免替太子妃担忧。
这些文官的性子都跟自己家丈夫一样,动不动就要给你扣个大帽子,要是一个应对不好,那太子的地位是动不了,可太子妃恐怕要换一个了。
她很是担心。
朱元倒是还镇定的很,看了一眼众人,就挑了挑眉看向跪在地上长跪不起的易家四公子,扬声问:“是你来拦住我告状?”
易家四公子神情凄苦,语气愤愤:“是!草民有冤,草民要告您的堂姐毒杀婆母,大不孝!”
朱三老爷此时正被搀扶着朝这边走过来,一听见这句话,顿时连走都不会走了。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女儿来?!
亏她做的出来!
朱三老爷一面走过来一面急忙喊道:“你等等!就算是这件事是真的,你也大可去告官,为什么要拦太子妃的车架?!你可知道,冲撞仪仗是大罪?!”
这一句话不说则以,一说易家四公子立即哭了起来,大喊道:“我去哪儿求告!?知道我要告的是太子妃娘娘娘家,又有谁敢接我的状子?!我这一路从青州走来,处处碰壁,从无一个大人肯管这件事,若是今天我不来拦住太子妃的仪驾,这件事只能悄无声息的过去,我的母亲就白死了!我知道冲撞仪驾是大罪,太子妃娘娘尽管按照律法杀了我,我不敢有任何怨言,可是这件案子,也请太子妃娘娘高抬贵手,给我这们家里一个公道,给我死去的母亲一个公道!朱筠毒杀婆母,残害稚子,这样的人,简直不配为人,还请太子妃娘娘不要因为她是您的娘家人就加以姑息!”
朱三老爷气的脑袋发晕。
朱筠惹得祸事这么大,这可怎么办?她是要害死全家人啊!
他急的嘴巴里都全都是燎泡,火烧火燎的道:“你放心!你说的如果是真的,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包庇她!你起来,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么跪着算是怎么回事?
可易家四公子却长跪不起,对着朱元叩头:“太子妃娘娘,不是我刁难您,而是我不信这些场面上的话,这些所谓的会给我公道的话我听的多了,也被骗的太多次了,早已经无法相信,请您现在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一个说法!”
三百四十五·秉公
大家都忍不住点头,有些同情易家四公子了。
任何人的母亲被杀,只怕都会是四公子这样的态度,何况四公子这一路还被官官相护这一条坑的不轻,他会走到拦太子妃这一步,可见事走投无路,已经把性命都豁出去了。
既然如此,那么破釜沉舟的要个说法,反而的确是最聪明的做法,毕竟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的面,太子妃只要给了承诺,就一定不好再反悔。
朱元面色淡淡的看向易家四公子,并不恼怒,也没跟朱三老爷一样暴跳如雷,只是轻声对易家四公子道:“四公子起来罢,不必跪着,既然事关我们朱家,你来拦我的车架也算是事出有因,并没什么罪过。至于你说的交代,我想也差不多了。”
李夫人偷偷问李大人:“太子妃娘娘说是交代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朱元真的打算把她堂姐交出来吗?
但是那样一来的话,如果事情是真的,以后只怕朱元就难免要被人诟病,指责她纵容亲戚胡作非为了。
李大人也皱了皱眉头道:“大约是在搪塞吧。”
这种把戏他在官场见得多了,那些老油条哪个不是这样,当面先安抚住你,把你的情绪给稳定住,不让你继续闹事。
但是转过头就会伸手把你给压下去,毫不迟疑的给你戴上一个其他的罪名,把你给整的爬不起来。
太子妃大约是也要来这一套的。
也是,李大人不屑的撇了撇嘴。
毕竟太子快要回来了,如果知道太子妃的娘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太子妃面上无光,只怕在宫里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到时候还连累太子。
她当然不能再继续这件事闹大下去。
朱三老爷也急忙去看朱元,弱弱的喊了一声:“娘娘......”
他现在觉得他是最没资格说话的,因为做出这一切坏事来的是他的女儿,也是她们把朱元弄得这样尴尬难堪,明明作为一个太子妃,却还要被拦住,甚至从马车中出来被众人围观。
朱景先已经跑到朱元跟前了,见人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围观的百姓们也都义愤填膺,就低声道:“姐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果然跟着王先生和范大儒之后愈发的成熟了,朱元欣慰的摸了摸弟弟的头,嗯了一声,温柔的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朱景先自然知道姐姐的为人,见姐姐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说,退在一边静静的等着。
易家四公子面色微动,眼眶通红的看着朱元,几乎算的上是咄咄逼人了:“你怎么保证?!你准备怎么给我们交代!?我不要银子!我要一个公道!”
“你放心。”朱元点了点头,远远看见了锦常,就对着四公子道:“你刚才说,你已经准备了很久,也去找过许多人告状过了,但是却没一个人敢接你的状纸。那么现在,本宫当着这么多大人和百姓的面,亲自请来了顺天府的官员,你的案子,将由顺天府接管,到时候不管衙门怎么审案,本宫都绝不插手,你看如何?”
李夫人顿时愣住了,拉了拉李大人的袖子:“太子妃娘娘根本就没有包庇的意思,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让顺天府接下状纸,接下了这个案子,那就肯定是要审出个结果来了,顺天府知府可不是那等给人行方便的人!你还说娘娘不公道!”
李大人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太子妃竟然有这等魄力。
但是不可否认,因为太子妃此举,他心里对太子妃的观感顿时好了不少。
能够断臂求生,不管是因为聪明还是因为真的不打算包庇凶手,太子妃此举都算得上是给了人公正了。
他没有再吭声嘲讽了。
街上的百姓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太子妃直截了当的让人把顺天府的官员都带来了,直接让顺天府接了这件案子,那的确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少顺天府审案他们可都是能去围观的-----一般来说,对于这种很大的案子,顺天府如今的知府十分的大公无私,审案也是允许百姓围观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到时候都能看得到。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易家四公子看向了自己身边一直陪着自己的当地的那位致仕的大人,见他也微微点头,这才再磕了个头,重重的谢过了朱元。
朱元心里微微一沉。
看易家四公子这副样子,他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想要告状,也就是说,他是真的觉得冤枉。
那么,朱筠竟然真的毒杀了婆母?!
她皱了皱眉,但是却还是什么也没说,静静的看着顺天府的推官过来将易家四公子的状纸接了,又当场请易家四公子到衙门去。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朱三老爷才讷讷的喊了一声朱元,很是羞惭的道:“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娘娘,这件事您别管,如果真是那个四丫头做的,她死了也是该当的!”
这种恶事,连他都做不出来。
但是朱筠竟然就做出来了,真是听着就耸人听闻。
朱元没说话,只是看了众人一眼,锦常已经去驱散人群了。
过了一会儿,看热闹的人也总算是散去了,朱元才对朱三老爷说:“三叔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我知道跟你没关系,你先去招待客人吧,今天毕竟是阿琪的好事,不要闹的大家都不高兴,等到今天的事情完了,再说其他的。”
朱三老爷也反应过来,唉了一声,急忙去了。
朱景先握住朱元的手,很担心的看着她:“姐姐,真的没事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
“还不知道,等顺天府审一审吧。”她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进了二门处,就看见了钱二夫人等人,只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外头锦常就几乎是小跑着进来了,欢天喜地的告诉朱元:“娘娘!娘娘!殿下他回来了!如今已经进了德胜门,眼看着就要进宫去了!”
楚庭川回来了?!
众人一时都热闹起来。
不是说还有好几天才能到吗?怎么忽然就说人都已经回来了?
三百四十六·病狂
朱三老爷也吓得手足无措的进来了,太子殿下回来这是大事,之前是以为楚庭川至少也还得有好几天,宫里才会让朱元出宫来,现在楚庭川都回来了,自然朱元是该先回去的。
他急忙道:“元元,你妹妹的及笄礼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殿下回来了,你还是快回宫去吧。”
且不说作为妻子,太子妃迎接丈夫回来是理所应当的事,就说小夫妻之间,这么久没见了也应该都互相十分惦念了。
本来今天家里就出了这么多的事,闹的很不愉快,朱三老爷不想朱元还又因为这件事上出什么差错惹得太子和宫里不高兴。
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下来,他其实对朱元也有了感情,朱元当初在青州的时候是真的对他们狠,但是她们改过了之后来了京城,朱元也是真的对他们十分不错。
而且连带着对朱景麒和朱琪她也是做到了一视同仁,能做到这样,对朱元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朱元摇了摇头,她当然也想迅速回宫里去,但是现在回去也见不到楚庭川,楚庭川提前几天回来,必定是有缘故的,一回来头一件事也应当是要先去嘉平帝。
时间还有,她摇了摇头,让朱三老爷不必管自己,而后对朱三太太道:“带我去看看朱筠。”
朱三太太到现在都是蒙的,之前听说外头街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她现在都已经完全没有想头了,听见朱元这么说,她也半句求情的话都没说,干脆利索的带着朱元去里头找人。
朱琪那边的及笄礼进行的很是顺利,乐声从很远的地方也能飘进耳朵里,朱筠在房间里拍着窗户,整个人状若疯魔。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
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从前在外祖家的时候,朱琪还笨嘴拙舌,比她要不讨人喜欢的多,可现在呢?她如此狼狈不堪,跟一个乞丐一样一路上颠沛流离的进了京,付出了多少代价?
可朱琪却高高在上,众星捧月!
她的手指掐在窗柩上,把窗柩掐出几条深深的掐痕,连自己的指甲断裂了竟然也毫无感觉。
朱三太太一进院子,先听见的就是她尖利的叫骂声和哭喊声,一句句的都是极为难听的话,都是在诅咒妹妹。
她顿时咬了咬牙,脸色发白。
可是她同时也知道不能怪谁,要怪也只能怪她这个当母亲的没把孩子给教好,当初生朱筠的时候,她自己也是利欲熏心,平常带给孩子的除了那些不好的影响,就没有其他的了,以至于把孩子给教成了这样,如今终于得到了报应。
她眼里的眼泪一股脑的涌出来,到后来俨然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摇了摇头就快步走了几步上了台阶,一把把门给推开了,疾言厉色的问:“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不是不爱女儿,也不是不想她过的好。但是现在朱筠犯下这么严重的过错,谁都保不住她了。
朱筠怔了一下,眼神怨毒的看了她一眼,从喉咙礼溢出了一声怪笑:“您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您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再也不来看我了......”
她这副样子实在是让人讨厌,朱三太太挪开眼睛,最终还是厉声问她:“你老实说,你到底为什么偷偷跑来京城?你做了什么?易家为什么会追到京城来?!”
提起易家,朱筠的表情一下子变了,狰狞的朝着朱三太太扑了过去,一把拽住了朱三太太的衣裳:“娘!那个老不死的!她竟然嫌弃我生不出儿子,又旧事重提,她给老四纳妾,让那个女人生了儿子!有了那个孽种以后,老四根本就不再理会我了,他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妻子!他们都在欺负我,他们根本就是在针对我!”
她的叫声尖锐,让还在门外的朱元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见花楹要出声,她扬了扬手,只是站在门边静静的听。
朱三太太痛彻心扉:“所以你就敢杀人了!?那可是你的婆母,是我的嫂子!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娘家人?!去年写信回去,你不是还说一切都好好的吗?这两年我也时常让人回去看你,你分明过的不错的,你婆婆也不敢怎么你,那么是真的做了什么事,你也不能杀人啊!”
“我为什么不能?!”朱筠气的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一起变了形,怒气冲冲的质问:“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那个孽种不听话,他一天到晚的生病,我不喜欢,他一生病,老四就要扔下我过去看他,一天到晚都不在我房里,到底谁才是他的妻子?!所以我一怒之下让那个孽种罚跪,谁知道那个孽种那么命贱,一跪就跪死了!”
朱三太太闭了闭眼睛。
“那个死老婆子为了这件事要休了我!他们凭什么休我?!”朱筠变得歇斯底里,浑身透着怨恨,站在原地大喊大叫,一下子还摔了边上不少的茶盏摆设。
她把这些东西一件一件的扔到地上,看着飞溅的碎片还不满意,语气漠然的指着朱三太太开始指责:“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怪你!你把我嫁给这样的人家,你又不管我!我生了孩子,你也不来看我!他嗯欺负我,羞辱我,你就当不知道,你根本就看不到我怎么受苦,一天到晚只想着你的儿子和你那个小女儿!”
朱三太太震惊摇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不能说自己做人如何好,毕竟她坏事也是做过一箩筐的,但是要说起对待儿女这一方面来说,她自认为毫无亏欠孩子们的地方,至少每一个孩子,她都费尽心思的替她们打算,当初那种情况,能够给朱筠找到娘家纳闷亲事,她也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并且是朱筠最好的归宿了,这一切怎么能到头来怪在她头上。
到底是她自私,还是朱筠根本就从头到尾都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三百四十七·信任
朱三太太对于这个女儿彻底失望了,为人父母,她的确可以毫无保留的替子女付出,但是那也得孩子值得。
朱琪和朱景麒都是很孝顺的孩子,相比起来,就越发的显得朱筠十分的没有心肝。
屋子里嘈杂的厉害,偏偏这个姑奶奶是朱三太太的女儿,丫头仆妇一个个的虽然都着急忙慌的,但是没有一个敢上前去劝去拉的。
朱三太太的头一阵一阵的嗡嗡嗡的痛,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晕过去了。
朱筠还在歇斯底里的闹,朱三太太忍无可忍,忽然快步上前,猛地抓住了朱筠,用尽全身力气扇了她一个巴掌。
这一个巴掌用尽了朱三太太的力气,以至于朱筠一下子就被打的倒在地上。
还不等朱筠继续撒泼,朱三太太已经指着她恼怒的吩咐自己身边的婆子:“去!堵住她的嘴!绝不许她再出声!”
底下的婆子们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急忙答应了,果然一拥而上把她给死死地压在了地上,先堵住了嘴,然后才把她给抓了起来。
朱三太太面无表情,到了此刻,她真是只想把这格烫手山芋送出去。
不管最后顺天府到底审出个什么结果来,她也不想再管下去了。
这个女儿如今就跟一头狼没什么区别,留着她就是引狼入室。
收拾了朱筠,朱三太太深吸了口气走出去,见朱元正淡淡的站在廊下,就急忙走过去:“元元,我已经把把她绑起来了,这个丫头如此不服管教,说不得这件事当真是她做的,把她送去顺天府吧。”
朱元已经让顺天府接了这个案子。
既然原告都到了,那么凶手自然也该过去受审的。
朱三太太又自责道:“实在对不住,是我拖累了你,这个孩子我没有管教好,才让她这样肆无忌惮。”
所以说,凡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种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
朱元嗯了一声,原本她还想进去审一审朱筠,但是现在她也觉得没有必要了。
一个疯子,实在是没什么好问的。
她点了点头,见朱三太太伤心欲绝,就淡淡的安慰:“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无可挽回,可您还有哥哥和阿琪她们,以后引以为戒也就是了。”
朱三太太急忙应是。
朱元转身去了朱琪那里。
朱琪和绿衣也已经知道了外头发生的事,见朱元过来,急忙问她事情怎么样了,朱元就笑了笑,轻声道:“你们不必管,这件事跟我们都没有关系,谁做的事情,就要谁去负责,不必为了这种事情烦心。”
绿衣立即就哼了一声:“那是当然,她杀了人,竟然还能如此不要脸的跑到京城来,想要狗仗人势借着您的名头避祸,这样的恶人,放她回来她只会反咬您一口,不要管她才是应当的!”
朱琪说不出什么话来。
当初她刚进京的时候,朱筠就时常写信给她,言语中都是挑拨她,让她要小心太子妃,太子妃如何如何恶劣之类的话。
现在想想,朱筠不仅是希望朱元过的不好,连她这个亲妹妹,在朱筠眼里,也只是一把可以随意利用的刀。
再说这一次,朱筠犯的错实在是太大了,就如同绿衣所说,能做下这些事的人,简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她叹了一声气。
朱元摇了摇头:“好了,你们也不用这样,这也不是你们能管的,我得先回宫去了,你们在家中要听大人的话,最近少出门罢。”
虽然朱筠的确是真的做了这些事,但是这个时候把这些事捅出来,却肯定还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否则的话,她从来可没下令让谁帮朱筠遮掩。
朱筠凭借一张嘴巴,怎么可能让那么多官员闭嘴,,让她到了京城来?
只是现在人家在暗处,她在明处,那么只能只能处处小心一些了。
绿衣跟朱琪都急忙点头,她们本来就是谨慎小心的性子,出了朱筠这样的事,他们更知道不能再张扬的道理。
出了二门,朱元就看见朱景先等在垂花门处,看样子是正等着自己,她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心里暖暖的,急忙出声喊了他一声。
朱景先回过头看见她,立即就快步朝着她过来了:“姐姐!”
他喊了一声,就到了跟前急忙问她:“没事吧?会把她交出去吗?”
朱元点了点头,她见朱景先还是极为担心的样子,一面往外走一面问他:“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说的?”
朱景先迟疑了一刻,还是直言不讳的道:“姐姐,我觉得易家的事情应当是真的,朱筠也是真的做过那些事,但是这些事捅到这里,甚至当街拦你的车架,却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应当是有人从中作梗。”
朱元停下来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也能看得到这么远。
当初她总担心以后朱景先该怎么办,可现在看来,有了时间用来成长,朱景先比她多预想当中的要更加优秀得多。
她笑了一声,没有瞒着弟弟:“是啊,你也看出来了,这件事应当是确有其事,可是也的确是有人故意闹出来对象借着这件事来对付我。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罢了,不过也不必过分担心,只要我们不要包庇她为她做什么,那就不会出什么事。”
朱景先忧心忡忡。
对方挑着这个时候来闹出这件事,针对的不大像是太子,反而倒像是专门对着她这个太子妃来的,只怕很难对付。
可他也知道现在做不了什么,毕竟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他只好很朱元道:“既然姐夫已经回来了,这件事你还是跟姐夫商量商量,姐夫心中也好有个准备。”
真是个爱操心的家伙,朱元心里欣慰又自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才发现他已经长得快要比自己还高了。
她微微的怔了片刻,才放下了手对朱景先道:“好了,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你姐夫也心中有数。”
她完全信任楚庭川。
二百四十八·想念
朱景先还是很担心,以至于送走了朱元之后,再回头看见顺天府来的王推官,就挑了挑眉,毫不迟疑的道:“你们把人直接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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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刻钟都不想把那个混账东西留在家里。
朱三太太送走了客人,也已经精疲力竭,听见顺天府来拿人,她只是挥了挥手,甚至都没有再走出去再看朱筠一眼。
母女做成这样,已经是无法回头。
既然都已经是这样了,那再说什么再做什么其实已经都没有意义。
她静静的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听说朱筠已经被王推官带走了,才怔怔的走出来。
朱琪已经在外间等了她好一会儿了,一见了她出来急忙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急匆匆的问:“娘,我们是不是就不管这件事了?”
朱三太太偏头看了女儿一眼,寻思了片刻,若有所思的问她:“若是娘和爹真的撒手不管,你觉得如何?”
朱琪抿了抿唇,也并不怕对上母亲审视的眼神,坦然的道:“我觉得这才是父亲母亲该做的,一个人做错了事就该要付出代价,姐姐这次犯的错还不是一般的错,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她欠了易家两条性命,如果母亲插手管了,怎么面对太子妃娘娘?她本身就被姐姐无辜牵连了进来,若您再插手,外头的人更要说她是徇私枉法,包庇姐妹了。还有,二来您怎么回娘家呢?姐姐是可是舅母啊!那是表哥的亲娘,还有表哥的孩子......”
已经是解不开的死仇了。
如果朱三太太还敢出手帮朱筠,那就彻底是在跟娘家决裂。
朱三太太呵了一声,摸了摸朱琪的头发,也不知道是惆怅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好,你能这么说,母亲总算是没有失败到家,好歹还是有懂事的。”
她实在是已经疲倦不已了,摸了摸朱琪的头,眼神直直的看向天空,许久才低声说了一句:“好孩子,往后也要记得你如今这番话,不管是在什么情形下,都要谨言慎行,不要跟你姐姐一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人生因果,是当真报应不爽的。”
朱琪知道她心里难过,抱着她的腰轻声安慰她。
朱三太太却只挂念宫里的朱元,忧心忡忡的苦笑了一声就道:“我如今只担心太子妃娘娘,她是无辜被牵连的,这个死丫头当初在青州的时候对太子妃娘娘就百般的为难过,太子妃娘娘包庇谁也不可能包庇她的,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被她连累,还不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要怎么收场。”
事实上朱元自己反而没有那么多的担心。
她向来是个理智的人,以至于很多时候她都很怀疑自己是否跟其他的女人一样的,但是如今听见楚庭川提前回来的消息,她面上虽然什么也没表露出来,但是心里却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和思念了。
她从未这样想念过一个人,坐在马车上都觉得马车走的太慢。
花楹见她终于有些反应了,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大着胆子取笑她:“娘娘才刚还表现的很镇定呢,说是也不急于一时,太子还要先去见圣上的,但是现在看您这模样,这哪里像是不急的?”
朱元顿时有些被取笑得不好意思,可她心中如今满溢着欢喜,因此也就顾不得说什么,直到进了宫,她仍旧还是心中有些不真实感。
他离开的实在是太久了。
这么多的时间,这么多天这么多晚上,她都不知道怎么才能熬过这些日子,可一旦真的熬过来了,反而觉得有些茫然。
东宫里的花儿都已经全都开了,天井里那棵大树如今也已经挂满了绿叶,一进门,玉燕就飞奔着出来,笑逐颜开的给朱元道喜:“姑娘姑娘!太子殿下回来了!才刚太后娘娘那里还让人来问,问您什么时候回来,让您一旦回来就快些过去呢!”
按照规矩,楚庭川去见过了嘉平帝,也该是先去看太后娘娘的,所以太后让人来叫她,也是想快点让她见到楚庭川的意思,这是太后为了她好。
朱元心中微暖,点了点头,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快步进了屋换了衣裳,就往太后宫里去了。
翁姑早就已经等着她,见她行色匆匆少有的有些慌乱,忍不住就笑着打趣:“可见是小别胜新婚了,咱们太子妃素日多么稳重的人,如今竟然也沉不住气啦!”
朱元脸色微红,轻轻喊了一声姑姑,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进殿里去了。
太后跟卫皇后正在说话,楚庭川提早回来,她们两个收到了消息都是又惊又喜,几乎喜极而泣。
卫皇后不必说,她现在是把楚庭川作为未来的依靠的,当然是希望楚庭川好的,太后也同样自小就宠溺他看着他长大,如今她看着卫皇后哭哭啼啼的,竟然也没有呵斥的意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你也忒激动了,好了,人已经回来了,待会儿就能见着,快别这样,等到庭川过来,还要安慰你,岂不是让他还要更加累得慌?”
这话也就只有太后能说,卫皇后破涕为笑,干脆的应了一声是,又问太后娘娘中午是在哪里摆饭:“御膳房的东西虽然都是现成的,但......”
恰好朱元进来了,太后急忙朝着朱元招呼了一声,让朱元到了跟前,才对卫皇后道:“你就是这个爱操心的性子,他才回来,难不成还能少了他的吃的不成?”
这也是玩笑话了,毕竟楚庭川这么久都没回宫中了,之前一直都在草原上奔波受苦,其实太后也心疼他,知道他吃的肯定是不如意的,想着要给他好好的进补。
卫皇后顾不得什么,擦了擦眼泪就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哪里有真的能放心的一天呢,我都不知道最近这大半年来是怎么过的,反正没有一天是真正踏实的,如今才算是脚真正的踩在了地上,活过来了。”
她是当真很心疼也很想楚庭川,半点都不掺假。
二百四十九·重逢
太后把朱元揽在怀里,微微的笑了笑,很怜惜的摸了摸朱元的头,有些感慨的道:“是啊,你这个当母亲的尚且如此,更别提元元了,这么大半年来,她是多不容易,先是恭妃,后是时疫,再然后又是促成使团去瓦剌,她不仅要承受跟你一样的压力和担心,还要替丈夫守好这个家,她是真的不容易。”
太后最近越来越喜欢说这样的话,卫皇后早就已经听的耳朵生茧了。
可她现在倒也没什么听着觉得不高兴的,毕竟确实这么久以来,朱元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能够做到这个份上,朱元也算得上是难得了。
她因此温和的点了点头,也跟着夸赞了几句,目光落在朱元身上,又问她:“对了,你今天出宫去,是因为你娘家妹妹的及笄礼,一切可还顺利?”
提起及笄礼,朱元有些迟疑。
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许多事都是没有必要瞒着也瞒不住的,朱筠毒杀婆婆虐死庶子的事闹的太大了,这事儿又基本是人人听着都觉得骇人听闻的,就算是不说,迟早也会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所以她直起了身子,轻声把今天自己被拦住了车架的事情说了,末了就道:“易家说我是包庇了朱筠,可我跟朱筠并无什么交情,从前甚至有些仇怨,别说我不会帮她,哪怕真的有这样的事情被我知道了,我也绝不可能会胡乱插手的,这件事应当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误导挑拨易家。”
太后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卫皇后也很厌恶的骂了一声,就忍不住道:“到底是谁这样坏心眼,庭川人都才刚进京城,东宫的门都还没进呢,就出了这样的事,这不是有人故意在往他脸上扇巴掌吗?!”
这对于卫皇后来说实在无法忍受。
她现在对于楚庭川的一切都很维护。
太后却比卫皇后想的还要更多一些,这件事虽然看着是要打东宫的脸,但是谁都知道,出事的那段时间楚庭川是在草原的。
而朱元才真正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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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的还是朱元的堂姐。
背后的人的真正的目的,攻击的对象说起来,不是别人,应当是朱元才是。
她有些担忧的看了朱元一眼,又冷冷的道:“既然没做过,管他什么魑魅魍魉,难不成还能正无中生有把帽子扣在你们头上不成?太子才刚刚回来,如今就有人造谣生事,妄图把污水泼在东宫身上,实在是令人忍无可忍,你也放心,这件事绝不是你们的过错,哀家一定会让皇帝给你们正一个说法,还你们清白。”
朱元知道太后的心意,她字字句句都把这件事给扣死了,说是在针对东宫。
这样一来,这件事的性质就严重了许多。
二来卫皇后这等心眼儿小的,也不会觉得这件事是她拖累了楚庭川。
她实在是喜欢太后娘娘的为人,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声皇祖母:“多谢您。”
太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一行人等了两个多时辰,眼看着别说是吃中午饭了,再等下去都能吃晚饭了,太后娘娘终于有些按捺不住,让人去太极殿那边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翁姑去而复返,才跟太后道:“殿下被留在了御书房跟众位大人们议事,我问过了,说是恐怕没那么快。”
“都这个时辰了,还没那么快?!”太后有些不满:“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能成?”
翁姑忍不住就笑了:“看您老人家说的,难不成咱们圣上还能不心疼儿子不成?今天中午,太子殿下是陪着圣上一起用膳的。”
太后皱了皱眉,却也没法子,只好继续等着。
好在四公主和五公主不一会儿都过来了,知道楚庭川回来了,她们都是来等着看哥哥的。
好歹还有点儿良心,太后点了点头,想到七皇子,又忍不住皱眉。
翁姑说的没错,几乎是等到了傍晚,太极殿那边才有了动静,说是楚庭川已经动身过来了
太后顿时激动起来,急忙让人去看着好回来报信。
朱元虽然没说话,但是一颗心也已经揪了起来。
过不多久,翁姑在外头激动的喊了一声殿下,紧跟着,楚庭川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大半年没见了,他的变化极大,除了黑了一些,也更壮了,走进来的时候身上带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如今的他,少了几分翩翩佳公子的瘦弱,却多几分说不出的杀伐之气。
这是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有的那种气势,四公主和五公主都一下子被惊住了,竟然迟疑着没敢立即开口喊人。
还是太后喊了一声小五,哭着道:“你可算是回来了!”
楚庭川大步上前跪倒在太后和卫皇后身前,也忍不住红了眼圈:“皇祖母!母后!不孝孙儿让你们担心了,孙儿给你们磕头!”
卫皇后早忍不住哭起来了,一把上前抱住他:“你这个孩子,可担心死我了!快起来!快起来!”
她拉着楚庭川站起来,见他黑了许多,忍不住就又哭了起来,这得是受了多少苦啊。
楚庭川被卫皇后拉着左看右看,心却早就已经飞向了另一边的朱元。
他转过头去看了朱元一眼,只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了。
这是他在经历那么多磨难中最最重要的精神支撑,他就是为了她才支撑到现在。
他忽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卫皇后还拉着他问长问短,朱元立在一边,隐约能看见他耳后有一条狰狞的伤疤,眼睛立即就红了,他肯定是吃了许多的苦头。
还是太后觉得卫皇后说得太多了,催促她:“好了好了,你拉着他问个不停,让他怎么说话?他风尘仆仆的,一回来就先去了太极殿陪着说话,现在都还没回去换衣裳呢,先让他回去休息休息,晚间再让他过来吃饭。”
又对着楚庭川道:“你媳妇儿为了你可是受了不少罪,你可得好好的安慰安慰她,去吧,待会儿晚间再过来,”
楚庭川顿时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