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章·重逢
楚庭川拉着朱元的手便没有再放开,等到他们出了门,卫皇后才擦了擦眼泪,有些酸酸的说:“可见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我们这些就是讨人嫌的了,看看他的眼神,就没从他媳妇儿身上离开过。”
从前的楚庭川哪里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人啊,可是现在娶了朱元之后眼里心里都只有朱元一个人了,卫皇后难免有些吃味的。
太后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啧了一声就道:“得了,把你那吃醋的嘴脸收收吧,他们夫妻和乐难道不是好事?非得东宫内宅不安你才高兴?”
卫皇后不是不好,只是总是有些时候会拎不清,要是不敲打她的话,她实在是太容易做出些不合时宜的话来了,太后就有些不耐烦。
卫皇后也立即就反应过来了,知道自己是说的有些酸,便急忙笑道:“太后,儿臣不是那个意思,是在调侃我们庭川的,您说的是,他们夫妻恩爱是大好事,眼看着他们成亲也一年多了,但是却总是聚少离多,这一次庭川大难不死回来,若是能够快些诞下太孙,那自然是最好的了,儿臣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呢。”
翁姑笑了笑,上前给她们添了茶,也凑趣道:“可不是么,咱们宫里多久没有孩子降生了,若是翻了年咱们太子妃能生出太孙来,还不知道圣上要高兴成什么样。”
说的太后也忍不住笑起来,觉得卫皇后也就是这句话说的中听,脸色也变好了,跟卫皇后说起来四公主和五公主的驸马人选。
驸马人选内侍省早就已经择定了名单送上来,经过四公主五公主和她们的母妃挑选之后,又筛去了一些人,如今已经培养了很长一阵子了,也到了做决定的时候。
这两个孙女儿都很乖巧懂事,照着太后的意思,不想委屈了她们。
卫皇后自从静安公主死了之后,也心情松快了许多,人都已经死了,她对于当年的心结也就都散的差不多了,对于这两个公主都还算是喜欢,因此对她们的婚事也上心。
如今听见太后说起这件事,她就急忙点头:“是呢,正要跟您说这件事,儿臣觉得,赵泽和秦川都不错......”
这两个就是当初四公主和五公主分别看中的。
如今卫皇后再度提起来,可见是他们两个仍旧还是表现的不错,太后就看向了四公主和五公主两位公主,想了想,才问:“小四,小五,你们两个怎么想?”
四公主和五公主都有些羞赧,一听见太后这么问,顿时脸都全红了。
太后忍不住就笑起来:“你们两个傻丫头,可不要光顾着害羞。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是事实上,皇帝的女儿反而更不好嫁,更难挑中合心意的人。这一次,你们皇祖母思来想去,觉得总该让你们自己见一见你们未来的夫婿,挑一个合心意的,这样,你们以后的日子总是会更好过一些。哪怕到最后不如意呢,那也是你们自己选的,也没那么多遗憾了。”
这一点还是当初朱元给她提的建议。
她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很有道理。
四公主和五公主两人沉默了许久,一时都不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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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还是卫皇后轻轻的笑了一声:“是下不了决心,还是不好意思说?好孩子们,你们听见了你们祖母的意思了,这是为了你们好,快别在这个时候害羞,到底喜欢不喜欢,你们说了,我们才好给你们定下来呀!”
四公主是姐姐,她鼓足了勇气看了太后和卫皇后一眼,脸通红的道:“一切全凭祖母和母后作主。”
五公主也急忙跟着表态:“我也是一样......”
太后便跟卫皇后都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太后便让卫皇后去操办。
等到卫皇后和两位公主都退下去了,翁姑才上来,一面轻手轻脚的给太后按捏太阳穴,一面问太后:“您原本不是说,还想再看看吗?怎么现在又说直接定下来了?”
“给皇后找些事情做。”太后轻描淡写的摇了摇头:“皇后那个性子,别人不知道,难道哀家还不知道吗?她就是个拎不清的,如今你别看她好好的,难保她过几天看太子对太子妃太好,或是朱家出事,她就又生出些什么心思来,元元太不容易了,就让她过几天轻松日子吧,她哪里还经得住反复被折腾?”
翁姑怔了怔,才道:“您待太子妃可真好。”
“真心换真心罢了。”太后摆了摆手,让翁姑不必再忙了,只是淡淡的道:“哀家中毒的时候,元元不顾性命也要救哀家,她分明可以独善其身,这一份勇气就不是人人都有的,哀家在一天,就护着她一天。”
翁姑感叹了一声,也忍不住跟着点头。
而那边的楚庭川和朱元已经回到了东宫。
一进了寝殿,楚庭川就把所有人都给遣走了,毫不迟疑的抱住了朱元,将头搁在她肩上,将她抱的紧紧地。
朱元被他抱着有些喘不过气,可他们却谁都没有想过要松开对方。
熟悉的气味涌入朱元的鼻腔,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眼里发酸,喉咙一下子就梗住了,忍不住在楚庭川怀里哭出声来。
就好像是独自坚强的孩子终于等回了自己的依靠,她平日里的理智全然没有了,抱着他心里只想着这些天的委屈和曲折。
这些事情她自己也能够处理,而且也处理的很好,按照平时她自己的性格,她应当是要独自消化这些情绪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了楚庭川,甚至他都不用说什么,她忽然就觉得委屈铺天盖地的涌上来,然后她忍不住抱着楚庭川哭的昏天黑地。
楚庭川也觉得心里发酸。
这个女孩子到底有多坚强再没人比他更清楚了,能让她哭成这样,可见是当真委屈到了极点。
他伸出一只手来揉了揉朱元的头,低头稳了稳朱元的额头,声音嘶哑的哄她:“不要哭了,我回来了。”
三百五十一·新婚
可朱元的眼泪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怎么也流不干净,她好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口气都在今天哭出来,哪怕是楚庭川抱着她哄着她,用尽了办法,她的眼泪都不能停止。
她不是不怕的。
困在东宫被七皇子和秦妃算计的时候,嘉平帝态度暧昧不明的时候,太后娘娘性命垂危的时候,她其实都只是在咬牙强撑,想着绝不能让楚庭川回来就面对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可是她没想到,一支撑就是这么久。
她头一次明白了度日如年是什么滋味。
人人都觉得她坚强的吓人,哪怕楚庭川在草原被俘虏的消息传回来,她也仍旧能够镇定自若,还能跟王太傅周旋。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在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看着楚庭川曾经用过的东西发呆失眠一整晚。
现在这个男人终于回来了。
她知道她应当高兴,她也确实心中溢满了欢喜,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尽情的哭出来。
楚庭川被她哭的心都要碎了,实在没有法子,打横把她给抱了起来放在了榻上,轻轻去抚摸她的头发,见她脸都已经哭的红红的,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好笑。
“好了。”他见朱元双手掩面,伸手将她的手拿开,看进她的泪眼里,心中一动,只觉得从尾椎骨升起了一股悸动,身体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俯下身稳了稳朱元的眼睛。
朱元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那蜻蜓点水的一吻落在朱元的睫毛上,她轻轻的颤了颤,像是受了惊的蝴蝶。
楚庭川握着她的手,伸出舌头将她的眼泪尽数卷进了腹中,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朱元早已经忘了哭,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直到他俯身朝她欺压下来,她才伸出手去推他,又气又急的道:“你做什么?时间不早了,待会儿咱们还得过去赴宴呢!”
今天晚上虽然不设大宴,但是也算是家宴了,嘉平帝也要参加的,耽搁了时间多不好看?
楚庭川双手制住了她的反抗,将她反剪了双手,嘴里含含糊糊的道:“管他呢,皇祖母会替咱们圆过去的。”
他如同是在沙漠里干渴了许久才遇见了水源的旅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垂下了,屋外天色渐黑,帐中春光正好。
太后宫中等到差不多晚饭时分就叫了人来请,花楹一敲门就听见里头有动静,听了一会儿,都是面红耳赤的出来,拦住了玉燕和妈妈们,咳嗽了一声强作镇定的道:“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还有事在商量,稍晚一些再去。”
太后宫里的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对于东宫的态度都是极好的,听见她这么说,也丝毫没有为难的意思,笑着应了一声,就道:“也不着急,圣上还在御书房跟几位阁老议事呢,估摸着还有一会子,殿下跟娘娘在那之前赶到也就是了,不影响什么的。”
花楹急忙塞了个厚厚的红封过去,那内侍笑眯眯的接了去了。
玉燕这才有些奇怪的问花楹:“殿下跟娘娘做什么呢?没见他们要东西啊。”
朱元跟楚庭川议事的时候,总是会叫笔墨伺候的,可是这回却并没有。
花楹有些尴尬,顿时有些脸红,轻声道:“去备水吧。”
玉燕顿时明白了过来,紧跟着脸也跟苹果一样红通通的,半响才去吩咐了。
等朱元重新能够呼吸新鲜空气,有时间思考的时候,外面的灯笼都已经亮起来了,她又羞又怒,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如同是被马车给撵了一遍,累的简直快要散架。
可始作俑者却还精神奕奕的缠在她身上,一只腿盘在她腰间,正细细的替她将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
“下去。”朱元气的狠了,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嘶哑的厉害,她有些恼怒的道:“这像是什么样子,皇祖母她们还等着咱们过去吃饭呢!”
楚庭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将头搁在她的颈窝里,享受着她的呼吸她的香气。
直到此刻,他才真真正正的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才觉得自己真正回到了她的身边。
他把她抱的紧紧地,几乎压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才慨叹着咬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元元,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能够回来见你,能够把你抱在怀里.....我.....”
顶在她小腹间的东西又有抬头的迹象,朱元还来不及感动,先下意识的把他给踹开了,警惕的拉着被子蒙住了自己坐了起来缩到床头看着他:“不许胡来.....我......我......”她脸上布满了红云,声若蚊蝇气势不足的低声哼哼:“我受不住了......”
楚庭川笑了一声,伸手拉了床边的铃铛,让人送了茶水进来,先喂朱元喝了水,才抱着她去净室。
东宫的净室修建了一个池子,到了冬天,外头的热水就能透过管子传到池子里来,现在虽然不是冬天,但是花楹机灵,早就已经让人去烧火了,如今水温正好,楚庭川抱着朱元下了水,细致的替她清洗干净身体,从后面把她抱在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哗然一声站了起来,皱着眉头道:“好了,出去罢,否则我又要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不言而喻。
朱元拿他完全没办法,只觉得这个人出去了一趟脸皮都变厚了许多。
等到她们穿戴完毕,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好在太后宫里的人来说,嘉平帝也才刚让内阁的阁老们领宴,他们并未迟到,朱元才算是松了口气。
楚庭川今天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止过,伸手握着朱元的手也一直都没松开,跟朱元一起上了滑竿。去了太后宫中。
翁姑早就已经候着了,见他们小两口欢欢喜喜的过来,心里也跟着替他们高兴,笑着引他们进去:“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在,兴平王妃和四公主五公主她们正陪着说话呢,就等着圣上过来就开宴了。”
三百五十二·麻烦
翁姑笑眯眯的,看着她们夫妻,只觉得怎么看都般配,她自来看着楚庭川长大,后来这些年又跟朱元天天相处,已经对她十分的喜欢,自然乐的看她们夫妻恩爱。
太后和卫皇后正跟兴平王妃说话,如今暖暖和宝哥儿都长大了许多,从前兴平王妃鲜少带她们进宫来,这一次却也带上了。
宫里已经多年未有孩子降生了,见了暖暖跟宝哥儿,不说太后拉着说了许久的话,连卫皇后都难得的开怀,笑着去逗宝哥儿说话。
宝哥儿也机灵,虽然人小小的,但是嘴巴却极甜,按照辈分,他是要叫卫皇后伯母的,他就一口一个皇伯母的叫个不住,卫皇后忍不住眉开眼笑,抱着他在膝上笑着问他:“你平常可少进宫来,是不是你娘怕你惹祸,才不带你?”
宝哥儿嘴巴翘起来,有些埋怨:“可不是,母妃说我像是一只闲不下来的小狗儿,怕我冲撞了太后祖母和皇伯母,都不带我来,我可想来了。”
“哦?”卫皇后听的有趣,忍不住逗弄他:“你为什么可想来啊?”
“皇伯母宫里的厨子做的点心好吃呀!”宝哥儿不假思索的歪头看着卫皇后,大声告诉她:“您宫里的厨子做的青团,我一下子能吃四个!”
他说着还要比划一个手势,眼睛圆圆的,看着如同是年画里的娃娃。
卫皇后的心都软了,她正摸了摸宝哥儿的头笑了起来,感叹的对着兴平王妃道:“王妃,你可真是有福气。”
兴平王那样的丈夫要来干什么?他活着才是个祸害呢,对家里人丝毫没有感情,成天只知道惹祸闹事,又是个又那种癖好的,让人看着就厌恶。
他死了,兴平王妃的日子反而不知道多好过,在王府里就是她说了算,她想怎么想就怎么样,每天养养孩子,侍弄侍弄花草,过的不知道多轻松潇洒,半点烦心事都没有。
因为她是宗室的寡妇,太后又怜悯她,她们的产业大部分都还握在她手里。
算起来,兴平王妃可比那些有丈夫的宗室王妃或是勋贵活的要好多了。
兴平王妃也微笑着道:“可不是,这都是多亏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恩德,如今我们孤儿寡母的,倒是过的比从前还要开心些。我如今也不敢求别的什么,只想着把这两个孩子健康平安的给抚养长大,等到她们成家立业了,我这双眼也就随时都能闭上了。”
“说的什么傻话!”太后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现在还如此年轻,怎么发出此等不祥的念头?宝哥儿和暖暖都是好孩子,他们长大了,成家立业了,难不成就不需要你帮衬了?你趁早把你那些没用的想头收起来吧,如今日子好过了,皇帝最圣明不过的,当然得可着劲儿多活几十年,看看这世间风景。”
“是!太后娘娘说的是。”兴平王妃急忙作势要打自己的嘴巴,陪着笑道:“是了,当着太后老娘娘的面,我说这话实在是该打,您说的是,我得跟着太后娘娘您学,非得长命百岁呢!”
“这样才对。”太后嗯了一声,理所当然的道:“哀家自然得活的长长久久的,等着哀家的曾孙出世的!”
她们说的热闹,朱元跟楚庭川上来请安的时候,兴平王妃就不免笑她们:“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可得抓些紧了,你们快看看,老娘娘盼孙子都盼成什么样儿了?”
朱元没想到他们是在聊这个,一时满脸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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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皇后却深以为然的跟着点了点头接过了话头:“可不是么,正当如此的,你们小夫妻之前是聚少离多,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可如今庭川回来了,你们成亲满打满算起来也都差不多两年了,可要抓紧了,我和太后娘娘都还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呢!”
楚庭川对于这个话题当然是没有说不好的,见朱元难得的低着头不好意思,就笑着应付各位长辈的催生:“得得得,等到明年一定让你们抱上大胖小子!”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连嘉平帝进来以后也觉得气氛格外热烈,忍不住问他们:“都在说什么呢?这样高兴?”
其实他自己也看着红光满面,一看就知道是十分高兴的。
楚庭川回来了,而且还是以这种扬眉吐气的方式回来的,他怎么能够不高兴?当初谁说他立了这个太子乃是大周的千古罪人,没脸去面对列祖列宗?
如今全都要被打脸了!
刚才在御书房里,连王太傅也自己认了错,说当初对太子不敬,多有偏执谬误之评论,请他恕罪。
啧啧,这些硬骨头的老臣,一个个的都是尾巴翘到天上,恨不得就每天能从皇家身上挑出些错处来,然后等着皇家找他们麻烦了,他们又开始喊委屈喊冤枉。
如今可算是出了一口鸟气。
他心情舒畅,态度也就格外温和,卫皇后笑着行了礼,就把之前的话再说了一遍,笑着道:“就是在说这个,想着让他们早些生出个孩子来,咱们皇家可是许久都没有孩子降生了,大家都盼着呢。”
说起这个话题,嘉平帝也是要跟着点头的::“这话说得很是,子嗣乃是大事,你们都要抓紧时间了,咱们皇家本来就子嗣不丰......”
说着,嘉平帝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因为种种原因,楚庭川的东宫竟然一直都只有一个太子妃,其余的妃嫔一个也没有。
这可是不符合规矩的。
按照规矩,太子怎么也该再有良娣和美人的。
但是当初楚庭川跟朱元之间出了许多事,中途楚庭川又人都不在京城,这件事自然没人提起来。
如今想想,才刚大臣们劝说的也有道理,是该帮楚庭川丰盈后宫了。
他看了楚庭川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是啊,这可是大事。”顿了顿,他看着太后:“母后,您看,眼看着也快到皇后的千秋了,是不是该好好的热闹热闹?”
太后就看了他一眼。
三百五十三·塞人
她看出嘉平帝似乎是有话要说,就看了卫皇后一眼,道:“是啊,时间过的可真快,眼看着,竟然到了皇后的整寿了,这可不是小生日,该要大办的,别委屈了她。”
最近以来,嘉平帝跟皇后的关系好了许多,两人什么事都开始有商有量,竟然比年轻的时候动不动就吵架要好的多了。
如今嘉平帝提起给卫皇后庆生,自然人人都没有反对的道理。
卫皇后更是有些惊喜,没想到嘉平帝竟然会亲口提出来,她急忙推辞:“这,朝廷刚刚才跟瓦剌和谈,前些时候又打倭寇,发展海防,如今哪里是铺张浪费的时候?臣妾的生辰不过是小事,不敢耽搁了国家大事,还请圣上不要大办折煞臣妾了。”
嘉平帝笑着让她起来:“起来罢,这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一国之母的整寿原本就不是小事,哪里有不办的道理?何况,若是怕奢侈浪费,趁着这个机会,也给太子选几个好的姑娘,他成亲两年来,东宫竟然没有一个别的妃嫔,也很是不像样。”
殿中顿时安静了半响。
忽然被点到了名的楚庭川也下意识看向了朱元。
朱元也没料到,不,或者说,她知道迟早有这一天的到来,但是却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她还记得当初就曾经回答过王歌华这个问题,王歌华曾经问过,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到时候朱元打算怎么办。
如今这个问题终于摆在了眼前。
她脸色有些发白,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如同是被四海的水都挤满了,沉重地有些呼吸不过来。
三宫六院,自古以来哪个帝王都是如此。
虽然楚庭川当初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他绝对不可能会这样,但是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并不是你不想,就能如愿的。
她想不出该怎么拒绝。
连太后也怔了片刻,并未言语。
卫皇后就更不必说了,她现在虽然喜欢朱元不错,但是在她的思想里,当太子的,不说有多少女人吧,但是总不能只围着一个人转。
她就含笑道:“圣上若是这么说,臣妾倒是无话可说了,论理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不字是太子那儿,还有七皇子,虽然还早了些,却也可以提前物色了。”
嘉平帝嗯了一声:“到时候趁着宫宴,你尽可挑些爽朗大方的。”
“父皇!”楚庭川却忽然站起来,朝着嘉平帝行了礼,才轻声道:“儿臣以为,此事并无必要。”
众人一时都忍不住安静了下来朝着他看过去,看完了他又去看朱元。
传说中太子惧内,原来竟然是真的吗?
否则的话,男人哪里有不爱新鲜的?
再怎么宠爱太子妃,这眼看着也已经都成亲两年了,再喜欢,新鲜度也没了吧?
可太子竟然还不愿意再挑选侍妾?
这也未免.....
四公主和五公主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不对,都不敢再小声说话了。
兴平王妃也有些担忧的看向朱元。
可担忧归担忧,她又觉得有些高兴。
这世上竟然有楚庭川这样的男人,真是太难得了,不管楚庭川以后会不会变,但是至少此刻,他说的话是真心的,做出来的事情也是对朱元有利的。
这样的男人,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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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自己也没想到楚庭川竟然毫不迟疑当众拒绝,她抿着唇,面上似乎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却早就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这一生,从未有过一刻被人毫不迟疑的坚定选择。
她好像永远杭后是可以权衡之后被丢弃的那个。
但是现在,这个男人,他认认真真的在履行他的诺言,他说过此生此世都只有她一个人,竟然就真的打算做到。
相比较于众人的反应,嘉平帝的反应就有些激烈了,他皱着眉头哼了一声:“胡说八道!什么并无必要?!身为储君,你的子嗣问题便是国本!这又不是儿女情长的事,哪里由得你放肆!?”
嘉平帝发怒,众人都忍不住诚惶诚恐。
楚庭川却一掀袍子跪在了地上,诚恳的磕了个头:“父皇,儿臣不敢放肆,只是子嗣的事情,如今我们成亲虽然已经两年,可是却一直聚少离多,只是缘分未到而已。儿臣明白父皇的好意,也知道自己身上担着的责任,但是儿臣始终只想孩子从太子妃的肚子里出来,请父皇成全。”
只想孩子从太子妃肚子里出来。
而不是从太子妃肚子里先出来。
这就说明还是没有纳妾的意思。
嘉平帝忍不住气结。
他怎么会生了这么个没骨头的东西,见到了朱元就走不动道了。
满天下去找,哪里能找到他这么怕老婆的,只差挂上我是朱元专属的牌子了。
他哼了一声就冷笑:“你倒是说的轻松,孩子是你想要就能有的?!这么大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心中也没数么?!好了!这事儿没你说话的份儿,你老实些!”
楚庭川还要再说,太后却已经咳嗽了一声,淡淡的道:“好了好了,太子才刚刚从草原回来,什么都还未定呢,吃个饭都不安生。好歹让人家安安心心吃完这顿饭再说其他的事,再说了,这事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下来的,争执这个做什么?先吃饭吧!”
太后发了话,嘉平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应了一声是,到底是瞪了楚庭川一眼,觉得他十分的莫名其妙。
卫皇后也同样不能理解楚庭川怎么就死活不肯答应要再选几个姑娘,皱着眉头看了朱元一眼,打算到时候再找朱元谈谈。
在她看来,这根源就在朱元身上,只要朱元答应了,楚庭川到时候也没别的话好说。
男人么,他们哪里真的就能一生一世的围绕着一个女人转圈儿呢,迟早还是有纳妾的一天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现在早一些就早一些罢了。
他们迟早要适应的。
指望什么一双一世一双人,这放在皇家不是在异想天开么,怎么可能?
三百五十四·劝告
一顿晚宴虽然在中间出了些小插曲,但是也没有真正影响什么,等到用完了晚饭,嘉平帝还看了楚庭川一眼,让他第二天早些上朝。
楚庭川应了是,送了嘉平帝出去。
卫皇后就趁着这点儿空闲,深深的看了朱元一眼,才叹息道:“太子妃,本宫知道太子待你情深意重,也知道你们如今是新婚燕尔,眼里容不得别人。可你总归是要适应的,他是太子,未来还会是皇帝,你要他一辈子就围着你一个人,身边只有你,这不现实。哪怕是他愿意,可是朝廷的臣子答应么?皇帝的子嗣问题,不只是家事,更是国师,这里面关系着多少人,多少事,不必本宫跟你分说,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这一次卫皇后倒是真的没有别的私心,更没想针对朱元。
她淡淡的道:“他是男人,现在或许只喜欢你一个,可难保以后不想尝尝别的口味,若你真的信了他的话,未必不会是另一个独孤皇后,你冰雪聪明,相信许多道理也不必本宫揪着你的耳朵耳提面命,你自己心里是清楚的。这一次的事,圣上既然已经提出来了,你心中也要有数。”
楚庭川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难道最后要因为子嗣的问题功败垂成么?
不说别人,反正卫皇后是决然不会允许这个可能发生的。
她现在的依靠唯有楚庭川了。
七皇子怎么养都养不熟,哪怕养熟了,要有楚庭川那样孝顺,也是不能想的,卫皇后已经不想再费尽心思去琢磨这样的事,只想好好的过日子。
那么东宫也就要平平稳稳的。
朱元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正因为卫皇后也是为了她们东宫好,她反而不好再说什么,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能说出来。
静默半响,她静静的应了一声是。
卫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正好楚庭川也送了嘉平帝回来了,她就笑道:“好了,你们小两口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也不必陪着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快回去吧。”
楚庭川的确也有许多话要跟朱元说,听见卫皇后这么说,自然顺水推舟的起身告辞。
等到她们走了,卫皇后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一直没说话的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问:“你叹什么气?”
卫皇后这才想到太后之前还一直未曾表态,她顿时有些忐忑,毕竟太后之前一直都是十分喜欢朱元的,这一次不表态,其实就已经是一种默认支持朱元的态度了。
她讪讪的笑了笑,抿了抿唇看着太后,半响才迟疑着道:“母后,是儿臣的错,儿臣太着急了.....”
太后却并未曾指责她,正相反,太后自己都叹了口气。
她是喜欢朱元的,甚至把朱元当成亲孙女儿,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喜欢就能解决。
比如说这桩事。
卫皇后和嘉平帝说的考虑的都有道理,难道真的要一辈子让楚庭川守着朱元一个人过日子吗?
古往今来,有多少个皇帝能做的到?
普通人有了点银子发达了尚且还想着要三妻四妾,何况是皇帝。
朱元总要适应的。
她摇了摇头,有些惆怅也有些惘然的道:“不,你没做错。有些事情就是如此,虽然残酷了一些,但是却是事实,她迟早要学会接受。”
除非他们夫妻真的情比金坚。
但是情比金坚四个字,本身就已经太难了。
翁姑搀扶着太后出了门,见太后一直兴致不高,也知道太后是为了什么郁郁不安,就轻声劝解她:“您也不要为了这件事太伤神了,我看太子妃是一个通透的人,真到了那个地步,太子妃......”
最多不高兴一阵子也就罢了。
楚庭川对于她来说也实在是已经算得上没话说了。
别的不说,就说刚刚楚庭川站出来拒绝,这件事有多少男人能做得到?
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难得了,夫妻之间过日子,总要相互体谅,不能只有一方不断退让的,翁姑虽然心疼朱元,却也觉得朱元该明白事理。
朱元一路都没有说话。
之前楚庭川回来的欣喜激动退去,疲倦却如同潮水般涌上来,以至于她连开口的兴致都没有了,一直到下了滑竿,回了寝宫,她也是恹恹的样子。
玉燕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朱元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心情不好,因此都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急忙上来倒茶。
楚庭川挥手让她们退出去,自己去屏风后头找人,见朱元已经换了寝衣,正坐在屏风后头发呆,就上前从背后蒙住了她的眼睛,笑着问:“怎么了这是?谁惹咱们的太子妃不高兴啦?”
他的手心发烫,盖在眼睛上似乎有一种魔力,朱元忽然觉得眼睛发酸,可她眨了眨眼睛,眼泪却到底没有流出来,只是拨开了楚庭川的手,转过头正对着他,对上他的眼睛,轻声道:“你今天不必这样的。”
楚庭川的目光顿时深邃起来。
他将手放下来,拉了椅子坐在朱元对面,认真的看着朱元的眼睛,连语气都变淡了:“是吗?我不该怎么样?”
朱元摇了摇头,她心里乱的厉害,半响后,她才有些艰难的启齿:“你不必这样为难的,今天这件事,父皇提出来根本不是要经过我们的允许,连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觉得理所当然,你如此强硬的拒绝,只是让他们失望,而且也改变不了什么。”
楚庭川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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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笑声分明很轻,但是落在朱元耳朵里,又觉得异常的沉重。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楚庭川语气意味不明:“元元,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她怎么想的重要吗?
朱元忽然想起今天在朱家被人拦住,告发了朱筠的事情,她心里只觉得累,也因为太疲倦了,她垂下了眼帘,不去看楚庭川的眼睛,轻轻的转开了头:“我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大局考虑,你其实并没有必要违背父皇她们的意思......”
三百五十五·争执
楚庭川冷笑了一声。
是真真切切的那种冷笑。
他看着朱元,忽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冷冷的道:“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他说完,大踏步的转过了屏风,丝毫没有留恋的从寝宫中离开了。
外头伺候的玉燕和花楹瞠目结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分明才回来的时候楚庭川还万分高兴,拉着她们家太子妃不肯放手,恨不得黏在太子妃身上的,这只不过是吃了顿晚饭的功夫,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楚庭川气冲冲的冲出去了,玉燕跟花楹对视了一眼,急忙奔进寝殿,却见朱元仍旧坐在屏风后头发呆,不由得就有些担心的喊了一声太子妃。
朱元回过神来,嗯了一声,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轻声道:“收拾收拾吧,我累了。”
玉燕跟花楹哪里看不出朱元情绪不对劲?但是现在朱元这副态度,分明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她们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什么用处,只好小心翼翼的答应了,下去铺好了床。
床上已经换了新的床品,连帐子也换了,里头弥漫着一股百合香的味道,朱元躺在上头,却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想起当初自己跟楚庭川说得那些话。
那时候她分明是很坚定的要求过楚庭川不许纳妾的。
楚庭川也说过,他因为恭妃的缘故,绝不会再想要纳妾,或是身边有别人。
这些话言犹在耳,甚至如今楚庭川都没有改变立场。
可是......
她翻了个身,抱着自己的被子,眼角有泪花一闪而过。
可是这一辈子这么长啊!
这一次嘉平帝要给人可以拒绝,下一次呢?
太后给人也拒绝吗?
卫皇后要安排人也还是拒绝吗?
哪怕都能成功拒绝,以后呢?楚庭川现在是心甘情愿的围着她一个人,可是以后呢?等到他真正登上那个位子,等到她们成亲的时间逐渐变得长久,彼此都看到了对方不堪的那一面,他们还可以跟如今这样坚定现在的选择吗?
以后楚庭川会不会真的怨她?
她紧紧拽着自己的被子,心里乱的如同是一团乱麻。
直到寝殿门被敲响,她才拥被坐起来,看着进来的花楹,皱眉问:“怎么了?”
她都已经睡下这么久了,按理来说若是没什么事,她们是不会来打扰她的。
花楹轻声道:“是殿下那边送了些东西过来,让我们带进来给您。”
朱元怔了怔,才看到她怀里抱着一个中等大小的黑漆的匣子。
“是什么?”她尽量用正常的语气问了一句,已经从被子里出来穿上了鞋,走到了桌边,示意花楹把东西拿过来。
花楹摇了摇头,见朱元的面色有些差,急忙打开了匣子:“大约是太子殿下给您准备的礼物吧,您快看看。”
她说着,又轻声道:“太子妃,太子好不容易回来,您就不要跟他置气了。”
朱元不置可否,顺着她的动作朝匣子看去,一时有些发怔。
过了片刻,她才急忙伸手将一个小小的瓷瓶拿了起来握在手里。
这是小枣儿的东西!
这是当初小枣儿被她收留的时候,她送给小枣儿的糖瓶,小枣儿一开始身体极不好,总是容易发热风寒,经常都要吃药。
后来她给小枣儿开始调养身体,可那些补药也都是苦的,她就给小枣儿做了许多糖,放在这个小瓶子里,让小枣儿挂在身上,这样小枣儿吃起药来就不那么难受了。
她还以为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东西了。
是了,楚庭川送过信回来的,文峰跟小枣儿如今都过的很好。
他们已经拿回了属于他们的东西,已经是草原的王和公主。
她闭了闭眼睛,眼泪啪嗒一声落了下来,伸手又从里头拿出一封信来。
信是文峰写的,相比较起在京城朱家的时候,文峰的字写的更好了,可见他哪怕去了草原,也并没有荒废功课。
他在信里说了他在草原是如何登上了那个位子,是怎么遇见的楚庭川,最后他末了还说,楚庭川是一个真正的好人,配得上她,有楚庭川照顾她,他也就放心了。
他承诺在他有生之年,草原王庭永远不会侵犯大周,让她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楚庭川早说过,这一次文峰求和,很大程度上的原因都是因为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想让她为难,想让她过的更好。
原来真的是这样。
原来付出的善意真的能够得到回报。
她想笑,可眼泪却再一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等到看完了小枣儿的信,她更是已经泣不成声。
花楹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还没见过朱元这样情绪失态的时候,不由得手忙脚乱。
好在朱元也没有哭太久就停下来了,她呼吸有着浓重的鼻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匣子盖上,让花楹拿去收起来。
文峰和小枣儿送了她许多东西,那匣子里有一封极厚的礼单。
但是在她看来,最珍贵的还是这个瓷瓶。
她重新回了床上,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就想起才刚楚庭川的眼神。
他看向她的时候向来都是温柔的,宠溺的,从来没有如此冷淡过。
那样的眼神让她到现在都觉得如坐针毡。
可是她又绝不肯承认自己错了。
与其以后楚庭川来怨恨她,还不如她现在自己就识趣一些,把事情都安排好,往后到底是怎么样,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叹息了一声,她转了个身,把脸埋在了被子里。
花楹替她吹了灯出去,见玉燕还在外头等着,就摇了摇头,苦着脸低声道:“什么也不肯说,我看太子妃娘娘难过的很,可是.......”
可是她觉得这件事又不是太子殿下的错。
太子殿下回来以后对朱元如何,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这样的两人竟然也能闹起别扭来,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三百五十六.别扭
东宫的气氛都僵了下来,一连好几天,楚庭川都早出晚归,并未再踏进朱元的寝宫。
朱元每天也仍旧去给太后和卫皇后请安问好,兴致来了还专程给太后亲自做些吃食。
分明他们两个都平静的很,可太后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不对。
过了四五天,太后冷眼旁观了一阵之后,终于问仍旧忙碌的祝朱元:“你和太子是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
刚回来的时候,楚庭川是如何看着朱元的人人都看在眼里,那用粘人来说也丝毫不夸张。
可是这几天,就连请安都是朱元和楚庭川分开来的,太后是人老成精的人了,她哪里会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能够等到现在才问,已经是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不问不行了。
朱元的动作微微一顿,抿了抿唇不知应当如何说。
她最终只是笑了一声就摇头:“没有吵架,只是殿下刚刚才回来不久,手里事情多,千头万绪的,自然很忙。”
太后看她一眼,也就不再多问了,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等到晚上朱元走了,她才转过头看着边上的翁姑,皱眉道:“还说没事,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分明是两个人闹别扭了。”
翁姑有些了然,见太后忧心忡忡的,也轻声接过了话头:“只怕是因为前些天圣上说的选良娣的事,我看,恐怕是太子妃不肯。”
太后就笑了一声,轻轻摇头:“你错了,若是她不肯,这别扭可不是这么闹的,你看看平时庭川对她的态度,外想想前些天庭川是怎么做的?他都当众回绝他父皇了,还能因为太子妃不肯而生气么?”
翁姑有些不明白了:“那,那这是为什么吵起来了啊。”
太后就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恰恰相反,哀家看,恐怕就是太子妃松口答应了选良娣的事,才让庭川恼了。”
啊?
翁姑全然蒙了,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理。
既然朱元都答应了,那不是大好事吗。朱元答应,太子也不必再为难了,这本来就是一件势在必行的事,有什么好不能接受的。太子做出这个姿态来,已经是难得了。
太后就看了翁姑一眼,笑而不语。
翁姑还是没有嫁人过,没经历过情爱。
如今眼里只有对方的小夫妻,心里哪里能容得下别人啊?
楚庭川为了承诺连嘉平帝都敢顶撞,一个人都要把责任给扛下来,可结果朱元竟然却妥协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朱元不信任他,要把他推出去。
楚庭川是什么性子,他怎么受得了被这样对待。
她等到晚间楚庭川也过来请安,就出口叫住了他,问他:“你和你媳妇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听说你已经几天未曾进过太子妃的屋子了,当初可是你千方百计想要她的,怎么,现在就要撂开手了?”
太后到底还是心疼朱元的。
楚庭川不以为然,拿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淡淡的道:“怎么会?只是太子妃她注贤惠,既然如此贤惠,那我当然要如她的意,怎么能让她失望?”
太后皱了皱眉:“你就是因为这个生太子妃的气?那你让太子妃怎么办?莫不成她也和你一样,当众不许东宫进新人?那她成什么了?外头又会怎么议论她这个太子妃?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太子妃的难处都看不出来?”
楚庭川哼了一声。
“难处?”他淡淡的道:“可她不是因为有难处才答应的,说到底,她只是纯粹不信任我能够真的坚持下去罢了。所以她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宁愿自己先替我做决定。”
楚庭川嗤笑了一声:“我在外头拼杀的时候,心中支撑我回来的信念就是她,可她呢?天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无法做到,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站了起来,实在不愿意外说下去了,对太后行了礼告退。
翁姑忍不住咋舌,觉得楚庭川生气的原因也有些奇怪。
朱元顺势松口不是好事吗?他怎么反倒是生了这么大的气?
太后却摇头失笑。
这个兔崽子,这是在和朱元较劲没错,但也是在和宫里的众人表明态度,哪怕是太子妃要他纳妾,他也十分不给面子,说翻脸就翻脸了,他的态度就摆在这里了。
臭小子!
太后在心里骂了一声,却又忍不住叹口气。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她是管不了了,还能如何?
她等到了卫皇后来,也这样和她说的,让她以后不要再提选良娣的事。
卫皇后顿时有些懵,啊了一声才急忙追问:“这怎么成?这种事,哪里能由得他胡闹?”
朱元是说不得的了,毕竟朱元什么都没说,这一次还答应了。
可楚庭川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傻了?难道真的要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不成。
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罢了,牛不喝水强按头有什么意思?他们不愿意,强行给他们挑人进来,也是白搭,还害了人家姑娘。你就不要掺和了,他们以后怎么样,也不干你的事。”
卫皇后还是万分不能理解。
不过太后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莫名其妙的应了是答应下来。
宫里关于这件事的议论顿时平息了不少,花楹和玉燕等人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两宫都没再有这个意思了,太子和太子妃也总算是能够轻松一些了。
可是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关系却还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缓和。
这可把他们给急坏了。
花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去劝朱元:“姑娘,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太子殿下待您实在是没话说了,您再生他的气,看在他平常的份上,也消消气吧?”
朱元并未生气,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哪里是她在闹别扭和楚庭川过不去,分明是楚庭川在生她的气跟她闹别扭。
她难不成还能跑去和他磕头认错吗?何况这也不是认错就能解决的事情。
她沉默不语。
三百五十七·妥协
她并不是矫情,也不是信不过楚庭川,毕竟如同众人都劝告她的,楚庭川对她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好了,哪怕前世今生加起来,对她能够这么迁就忍让的,也就这么一个楚庭川。
只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说能解决就可以解决的了的,她勉强笑了笑:“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你们忙去吧,我想再看看账册,这件事,我心中自然有打算的。”
听见她这么说,花楹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朱元这个人本来就十分的坚强,自来都只有她替别人解决问题的,还鲜少有她解决不了需要求人的。
她只好答应了,微微叹了口气,就出来。
玉燕一直都在等着她,见了她出来,急忙小声的问她:“怎么样了?劝了太子妃吗?”
“劝是劝了,可是也没什么用处。”花楹愁眉苦脸:“娘娘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她认定的事情,哪里事那么容易就能更改的?我们也不能说得太多的。”
身份摆在这里呢。
再说很多事她们也不如当事人清楚。
反正按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更生气的反而是太子殿下。
玉燕也忍不住有些发愁了:“若是谁能够说动太子殿下就好了,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一次怎么就这么狠下心肠了呢?”以前楚庭川可不是这样的。
她们两个正相对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水鹤就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了,一进来就问:“娘娘呢?娘娘歇下了吗?”
“你可算是回来了!”玉燕欢呼了一声,下了台阶拉住了她的手:“你这几天告假了所以不知道,这几天太子和娘娘闹别扭,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太子成天早出晚归的,都不来这儿了,娘娘也倔强的很,谁都不肯低头......”
水鹤有些错愕。
她这几天是告假去照顾绿衣了-----绿衣已经怀上了身孕。
太子妃怕绿衣情况不稳定,所以特地让她过去住几天,她还不知道宫里原来出了事,想了想,她就有些诧异的问:“可知道是什么缘故么?”
按理来说实在是不应当的。
虽然朱元的脾气硬气了一点,但是太子殿下向来都是很忍让太子妃的,什么事都跟太子妃有商有量,怎会闹成这样?
玉燕看了花楹一眼,见花楹没有反对,就小声的把这件事的原委告诉了她。
水鹤皱了皱眉。
她摇了摇头,道:“这事儿不是我们能劝的,我有事情要告诉太子妃,我先进去。”
她敲了门,里头朱元果然还没有歇下,见了是她,就放下了手里的账册:“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绿衣那边没有什么事吧?”
虽然心中有些着急,但是水鹤还是先回答她的话:“娘娘放心,绿衣好的很呢,她身体本就好,加上林夫人她们都很体谅照顾她,锦常也是体贴的,如今她的胎像已经稳了,申大夫也去看过,说是只要好好的养着就是,没什么事。”
朱元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身份所限,她不能去看着,听见绿衣没事,她就放心了。
说完了绿衣的事,水鹤停了停,才跟朱元说:“姑娘,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她们喊朱元有时候喊姑娘有时候喊娘娘,大家都彼此已经习惯了,朱元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嗯了一声就问:“什么事?”
“是朱筠的事情。”水鹤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十分担忧的道:“姑娘,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朱筠在顺天府大牢里自尽了!”
自尽!?
朱元愣了愣,饶是她素来对什么事都镇定自若,也一时回不过神来。
朱筠事个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了,一个这么惜命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在顺天府大牢里自尽?
就算是真的要死,那朱筠也该在进京之前就死了。
朱筠这个人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做事做绝,现在她认定了朱三老爷朱三太太不肯救她是不疼她,是偏心,怎么可能甘心要死?
按照她的性格,要死也会拉一个垫背的才对。
这件事大有蹊跷。
朱元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面色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这件事一开始其实她就察觉出来是冲着她来的,可是若是冲着她来的,朱筠怎么反而这么快就死了?
见她沉默不语,水鹤有些着急:“姑娘,这里头是不是还有其他咱们不知道的事?否则的话.......”
反正总觉得有些蹊跷。
朱元自然也知道这里有什么故事,她吩咐水鹤:“今天天已经实在是晚了便罢了,等到明天,你出去一趟,告诉叔晨,让他去找张大人......不,找李大人打听打听,这其中是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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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显麟刚刚菜从草原回来,立了大功,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找他实在是太扎眼了。
相反,李峪倒是稳打稳扎,虽然如今也已经是翰林了,可是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却又很有人缘,许多事找他办都更方便。
水鹤应了一声是,心里记挂着这件事,等到第二天一早,回禀了朱元之后,就出宫去了。
李峪这一次却一反寻常的镇定,见了她就道:“这件事不大好办,你让太子妃要做好准备,朱筠在牢里自尽,留下了一封遗书,这遗书里指责太子妃分明从前一直都替她遮掩,也答应了她来了京城之后会替她摆平此事,如今却碍于名声舍弃了她,她实在是气不过,因此以死明志,死也不会放过太子妃。”
什么?!
水鹤一下子怔住了,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真是邪了门了,朱筠是不是有病?!
这件事到底跟朱元有什么关系?她们姐妹算起来也多年没见了,朱筠过的不好也不是朱元的过错,说到底还不是她自己自作自受?她有什么资格来怨恨朱元,并且临死之前毒还要这样来摆朱元一道?
她诧异过后就只觉得万分的厌恶,忍不住呸了一声:“真是杀千刀的黑了心肠的东西!这种无耻的话也说的出口!”
三百五十八·护妻
分明知道如今朱元是个什么处境,她竟然还能如此无耻的把她自己做的恶事栽赃在朱元头上,朱元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帮她?
“这也太不要脸了!”水鹤气的脸都红了,心里对于朱筠腻味极了,现在她倒是觉得死都便宜了朱筠,这样恶毒的人,合该凌迟的。
李峪冷笑了一声,也很嘲讽的道:“没法子,有些人就是疯子,见不得别人好的,她是阶下囚,太子妃却单独只帮了朱家其他人,却非把她给抛下了,这说明什么?在她看来,这就已经足够让她恨太子妃入骨了。不过我疑心,这件事不是她自己的主意,这种人是不会甘心情愿的去死的,应当是有人在背后给她出了主意,行了方便。”
他看着水鹤叹了口气:“不过这件事一旦处置不好,就是天大的麻烦,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只怕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接下来弹劾太子妃的奏折肯定得如雪花片一般往圣上那里送,你回去之后,要提醒太子妃有个心里准备。”
水鹤都已经要气死了,她愤愤不平的应了一声,转头离开了李家之后,就匆匆的回了宫中,跟朱元说了这件事。
朱元一时没有反应。
过了片刻,她才在水鹤担心的呼唤下回过神,靠在了圈椅里呼出一口气。
朱筠贪生怕死,那么这件事有人指使,可是,是谁呢?
她拿手沾了一些茶水,缓缓地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随后却又全都给抹除了。
如今她实在想不出到底谁会这样处心积虑的算计她。
哪怕是为了这个太子妃的位子。
是谁这么惦记,并且还能这样付出行动呢?
水鹤担心的要命,见朱元还是这么镇定自若,忍不住就道:“姑娘,您倒是想想法子呀,难道就真的任由她们这样冤枉你吗?太子好不容易才回来......”
说起太子,水鹤心里更加难受了。
本来太子就跟朱元抄家闹别扭,偏偏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这不是雪上加霜了么、
提起楚庭川,朱元也有些心烦意乱,伸手拿了茶盏把水渍给盖住,过了片刻才道:“等一等叔晨的消息吧,再说,凡事做过了就一定有痕迹,再等一等。”
这一等,这件事就闹大了。
先是一个御史台的御史上书弹劾太子妃纵容娘家人欺压良民,又指责朱元作为太子妃并未管教好娘家人,以至于娘家人铸成大错,事发之后还包庇恶人,不堪为未来国母,储君之妻。
紧跟着上书弹劾朱元的人越来越多,说出来的罪名也越来越多。
到后来,直接有人建议要废除太子妃,指责太子妃德不配位。
东宫也收到了消息。
水鹤和花楹几个都慌得不行。
最令人不安的是,朱元跟楚庭川的关系还是没有缓和,这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一次闹别扭闹上瘾了似地,竟然这么久了丝毫没有任何缓和的趋势。
水鹤都撑不住了,一直劝着朱元去跟楚庭川好好的商量商量这件事。
朱元却并没有什么动静。
这件事是她娘家的人闹出来的,她原本就已经因为选良娣的事情跟楚庭川闹了一场,现在怎么有脸去求他。
在她看来,楚庭川撒手不管此事,那也是应当的。
可是没有人料到,第二天大朝会上,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一天,照样有官员站出来参奏太子妃娘家行为不端,横行霸道,建议废除太子妃,或是降位。
嘉平帝已经烦不胜烦了。
他其实也挺喜欢朱元的,朱元做的一手好菜,平常对太后和皇后伺候的也能算是周到恭敬。
可是这一次的事情实在闹的太过沸沸扬扬。
要说废除朱元罢,在他看来那也不至于,毕竟朱元的娘家人的确有过错,可是说到底朱元本身却并未证明有什么错。
所谓的包庇和遮掩,如今也并未有确实的证据。
但是在他看来,适当的惩罚也是应当要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宗得让人觉得有个交代,顺带到时候再给楚庭川选几个侧妃,出了这种事,想必朱元也不好再反对东宫进新人了。
可是他还未开口,楚庭川已经站了出来,这几天他对于朝中的流言分明并无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这一次,他却毫不迟疑的站了出来,冷声问那个御史:“费大人,你说太子妃蛮横跋扈,可有什么根据?”
费大人显然没想到太子这一次忽然就开口了,但是他短暂的惊慌过后就觉得十分精神抖擞起来-----好啊!他就等着指望这一天来扬名呢!
若是今天他的直言进谏能够把太子妃拉下马,或是能够有所效果,那么他从此以后可就要家喻户晓了。
做文臣的,不就是期待这一天,要一个不畏强权的名声吗?!
他因此抖擞了精神道:“此事何用人说?早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不知道太子妃娘家因为仗着东宫的势,事事出头,行为蛮横?不说别的,就光说朱家的一个小女儿办及笄礼,竟然也引得不知多少勋贵前往捧场,这难道还不叫做行事张扬?若不是因为平时太子妃就对她们多有放纵,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她的堂姐竟然还敢大逆不道,弑杀婆母,残虐庶子,实在是骇人听闻!太子殿下,人人都知道您是个正人君子,可是俗话也说,齐家治国平天下,您可不能太过偏听偏信,再纵容下去,只怕太子妃还会引得人人对东宫不满,以为您也是支持太子妃的啊!”
楚庭川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道:“费大人说错了,本宫不必别人以为,本宫原本就是支持太子妃的,在本宫心里,这一次的事,全然与太子妃无关,更不是太子妃造成,太子妃只不过是被人陷害,朱家也不过是个靶子,被人拿来攻击太子妃的罢了。”
众人哗然。
费大人也没想到楚庭川竟然毫不犹豫的就这么说了,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反应了过来,才严肃了面色:“太子怎可如此自污?!这件事分明是朱家有错在先......”
三百五十九·揭开
“费大人似乎很喜欢引经据典,那么费大人不知道听没听说过一句话?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朱筠出嫁已经多年,在夫家已经孕有一女,她所做的事情,说的难听些,跟娘家有什么关系?莫非如今有证据证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了娘家唆使?!”
楚庭川做过一段时间的刑部官员,对于这些事十分的敏锐。
现在费大人这么说,他很容易就抓住了其中的漏洞,说完之后,又冷笑道:“再说回太子妃,朱筠的亲生父母尚且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在易家的人追到京城拦住了太子妃的车架之后才知晓的,他们都不知道,又如何说的出他们遮掩的话?”
费大人皱着眉头,觉得楚庭川十分不可理喻:“自然是他们装做不知道的,否则一个弱女子,犯下此等大罪,如何能够在层层罪名之下还逃脱了律法制裁,并且能够逃到了京城来?!”
楚庭川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嗤笑了一声就道:“说得好,费大人果然有理有据。那本宫要问了,费大人可知道太子妃或是朱家究竟收买了哪些官员?又送了什么东西?既然都一路打点好了,那么肯定打点了不少的人吧?那为什么易家的四公子还是能够追上京城来,并且拦住了太子妃的车架呢?”
大殿之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实际上楚庭川问的也有道理,既然说的那么笃定,那么为什么易家的人还能轻而易举的上京来告状呃?
她们所谓的被百般刁难,又到底是什么刁难?
真要是被刁难了,他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松?
而且朱筠怎么就莫名其妙在顺天府死了?
真要是按照大家说的那样,朱家如此一手遮天,那么朱筠更不该死了啊,太子妃怎么可能不搭救她?
费大人一时说不出话来,楚庭川就冷笑了一声,极为冷漠的道:“本宫也知道御史的职责所在是风闻奏事,可本宫不敢苟同这种不加以了解真相就胡乱扣帽子的行径!太子妃是一介女流,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宫认为本宫比外头的人要清楚!”
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奏折来,双手呈上:“父皇,儿臣有辩折要上!”
嘉平帝目光淡淡的看了儿子一眼,心知这个儿子是必然死命要维护朱元到底的了,心里就有些摇头,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这一点想不开。
不过也罢了。
他点了点头,叫人接了他的辩折,打开看了一遍,忽然笑了一声,而后他淡淡的把这封辩折扔在了费大人的面前,挑了挑眉对费大人道:“爱卿,你瞧一瞧,看看这这折子里写了什么,有了这折子,你还要参奏太子妃么?”
费大人有些茫然,他被嘉平帝的态度弄得有些懵,不由得伸手去捡起了辩折,才看了一遍,他就忍不住面色发白,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怎么会!?
他抖抖索索的看完了辩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张显麟微微笑了笑,嘴角有一丝嘲讽。
王太傅也眼观鼻鼻观心,显然没有要开口的想法。
紧跟着费大人就大声的认罪:“臣有罪!是臣胡乱听信流言,就对太子妃不敬,臣有罪!”
大家都被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最近这段时间,朝廷上攻击太子妃的人多了去了。
做出这种事,要是没有人参奏那才奇怪。
费大人还是这其中态度比较尖锐和激进的,怎么现在却忽然反水了?
楚庭川冷哼了一声,态度轻蔑:“你是有罪!你不仅是有罪,你还是大罪!这里头清清楚楚的记录着当初在青州的时候朱筠是如何被提审,是如何被定了罪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在青州的时候就根本没有人徇私枉法,她已经被判了斩监候了,眼看着到时候名单就会被送道刑部,等到复核一过,秋后就会斩首。在这期间,不管是朱家还是太子妃,根本丝毫没有介入过此事,更不要说什么利用权力帮她脱罪。而后来她却逃脱了,为什么逃脱?别人不知道,费大人应该心中有数才是啊!因为当时去青州亲自为了朱筠翻案的,打压了易家的,不就是您的亲连襟吗?!”
费大人顿时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他没想到最近太子不声不响的,却原来根本不是听之任之,也不是因为被太子妃触怒而不再管太子妃的事,反而是去帮太子妃查明真相了。
是,这件事是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她们本来就是为了趁着这件事想给朱元泼脏水。
可是,他们已经把尾巴收拾的很好了,谁知道却还是被抓住了把柄。
他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庭川面色极为冷漠,语气也十分的嘲讽:“不仅如此,朱筠在顺天府大牢如何能够畏罪自尽?除非事顺天府五府尹做的不耐烦了,否则的话,从未听说过还有罪犯能够在顺天府大牢里自尽的,案子都还没审完呢!真是有点儿意思,费大人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吗?当初有人前脚去顺天府大牢探监,后脚朱筠就自尽了,这件事是不是十分有趣?”
费大人已经面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双眼发直的瘫坐在了地上,一个劲儿的发抖。
太子殿下竟然查的这么清楚。
怪不得最近这阵子他能够冷眼看着朝廷上为了这件事争论不休也不发一言,他根本就是在观察到底是哪帮人闹的最狠,从而寻找蛛丝马迹,替朱元翻案。
他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想要辩解,但是到了最后,却还是只能痛哭流涕的求嘉平帝和太子饶命。
楚庭川丝毫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他冷眼看着费大人:“都说文死谏武死战,若是我们大周的文官都是你这等阿谀奉承无中生有栽赃陷害之辈,那大周的文人从此都没脸做人了!”
这番话骂的也实在是太狠了,说是杀人诛心也不为过,众人一时都懵了。
三百六十章·睿智
“你有什么资格说你自己高风亮节?!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来蒙蔽诸位大人和父皇?!像你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我们大周有你这样的官员,实在是我们大周的不幸!”楚庭川最后断然下了结论:“太子妃如何,本宫自有一杆秤,她是什么样的人,本宫心里也一清二楚,你这等利欲熏心的小人,口口声声是为了东宫的名声,口口声声说是太子妃无德,其实说到底,不过是想浑水摸鱼,图谋些好处罢了!”
费大人终于曾受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嘉平帝忍不住看了儿子一眼。
这去了草原一趟,怎么还连口齿都变得如此犀利了呢?这番话骂下去,但凡是个要脸的人,别说做官了,只怕都没脸活着了。
被储君如此痛骂过的人,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费大人完了。
许多人也被这一幕给惊得说不出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许久殿中都没有动静。
还是嘉平帝冷哼了一声,让人进来去了费大人的官帽,除了费大人的官袍,让人把他下了大理寺,严审此案。
散了朝,葛阁老晃晃悠悠的往外走,追上了王太傅,还没来得及跟王太傅说上几句话,就忽然被人出声喊住了,他回过头一看,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就问:“什么事?”
小太监态度倒还是恭恭敬敬的,低垂着头道:“回太傅的话,是我们殿下有话想跟阁老说,还请太傅行个方便。”
王太傅本来也没打算跟葛阁老一道走,闻言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葛阁老一眼,摇了摇头:“老葛,好自为之吧,别把大家都当傻子。”
葛阁老的面色当即就不好看起来,目送着王太傅的背影走远了,才缓慢的跟着太监往一边走。
王太傅上了轿子还在摇头。
等到回了家,王老太太还担心的过问了这件事,问他今天是不是还有人弹劾太子妃。
如今王老太太可俨然已经是朱元的拥护者了,王太傅平时在家里说些朱元的事她都不爱听。
这一次朱元被言官攻讦,王老太太表现的比王嫱还要义愤填膺。
王太傅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见自家老妻如此关心,就道:“你放心吧,太子妃没事了,太子殿下早就已经把事情查清楚了,趁着今天早朝,费大人站出来攻击太子妃,太子一举将查明的真相给捅出来了,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太子妃,是在无中生有,太子妃的事情解决了,半点事都没有。”
“那就好。”王老太太放心了,露出一个笑脸来:“我就说,太子殿下是个明白人。”
可不是么。
真是太可惜了。
王太傅在心里想。
若是太子看上的是王歌华的话,那王家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或者太子能够充盈后宫,那也好啊。
可那怎么可能?
早在王歌华为了这件事而得罪了朱元,甚至得罪了太子,王太傅就看清楚了,这件事是绝不能成的。
老葛就是想不清楚。
他也不想想,如果能从太子那里入手,王家相比较起葛家来,对太子付出的东西可要多的多了,可楚庭川对于王家的女儿尚且是如此排斥的态度,又怎么可能还会接葛家的茬儿?
千不该万不该,葛阁老还糊涂的动了朱元。
啧啧。
葛阁老心中忐忑不安,以至于看见楚庭川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竟然有些心虚,抿了抿唇对楚庭川行了礼,才讪讪的坐下了。
楚庭川坐在亭子里,面前摆放着一盏热茶,对着他点了点头,也喊了一声葛阁老,而后才道:“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今天我让您来,是为了什么?”
来了!
葛阁老心里咯噔了一声,一时拿不准该怎么回应。
要说不知道,其实怎么可能?
他也相信楚庭川肯定是查到了什么。
连费大人背后的连襟都查到了,查到他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他没有说话。
楚庭川就沉声道:“这一次本宫能够平安从瓦剌回来,多亏了葛阁老的助力,本宫也知道,当初使团出行十分不容易,葛阁老在这其中出力良多。”
葛阁老顿时有些激动。
是啊,他为了楚庭川能够回来,可是真真正正的出了不少力气。
他略微放松下来,讪讪的道:“应当的,应当的,太子殿下洪福齐天,我们也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说不得做了什么帮您的事。”
“别这么说。”楚庭川亲自伸手给葛阁老倒了杯茶:“您德高望重,又是阁老,您能够看得起我,从我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对我青眼有加,这份情谊,我一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葛阁老心里更加忐忑了。
楚庭川越是如此和颜悦色,他心里就越是不安。
他没有说话,也不敢去端桌上的茶,只是静默的坐着。
“只是有些情谊,不是非得要塞女人才能加深的。”楚庭川话题一转,见葛阁老猛地抬起了头,就微笑着道:“阁老,费大人虽然跟您表面上似乎没什么关系,但是他的连襟却是您的门生,我没有说错吧?这一次的事,能够做的如此干净利落,压得青州那边改变判决,放走犯人,也不是他们能够做得到的,不是吗?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阁老,您不用白费心思了,不管父皇那边怎么说,也不管您心里到底是不是还有别的法子,我劝您,如果还想全了这份君臣之谊,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做了。本宫不是周幽王之流,对于女色并不偏好,您也不用费尽心思的想要把太子妃拉下马,因为本宫早在娶她的那一天就已经下定决心,此生都只会有一个皇后,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葛阁老被他的这番话说的完全抬不起头来。
楚庭川连消带打的,把什么都说出来了,人家也的确是查的清清楚楚,但是至少没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了他的老脸,给他留了一点尊严和脸面,他还能说什么?
三百六十一·真爱
他心中的那点想头彻底没了,抿了抿唇,半响才在羞愧之中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朝着楚庭川行了一个礼,认真道:“是,谨遵太子殿下吩咐。”
楚庭川笑了笑,嗯了一声,就淡淡的道:“阁老言重了,您是聪明人,聪明人办事,向来都是知道衡量轻重的,本宫只盼着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您仍旧是我大周的栋梁。”
葛阁老还能说什么?
只能说他跟对了人,但是如果要从这位储君身上得到什么,还是要靠真才实学,其他的,是不要想了。
回到家,葛阁老就把原本选好的那些孙女儿侄孙女儿等等的,全都给打发走了,只觉得看着她们都觉得碍眼和无地自容。
这件事也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太子妃无辜被牵连还被污蔑了一场,嘉平帝特地给了赏赐。
至于朱筠那边,她到死都还在陷害朱元,又给朱家抹黑,完全没有半点顾念着父母,朱三老爷跟朱三太太到最后也对她的死没什么悲伤的了,只是让人给她收了尸,找了一个地方埋了,便没有再管。
反而是易家的四公子,朱三太太自知是被朱筠害的不轻,专程跟朱三老爷诚恳的去认了错道了歉,朱三太太尤其是难受,哭着给易家四公子下跪:“都是姑妈的错,若不是我从小到大娇惯坏了她,也不会纵容她犯下此等大错,我对不住嫂嫂,也对不住姑母,等到回去,我就去嫂嫂坟前磕头谢罪,还有母亲父亲......”
易家四公子心中原本恨不得朱家人死。
但是顺天府的人审案审的明明白白,朱家的确没有插手过这个案子,也的确是不知道朱筠的所作所为,他心中也就终于好受了一些。
虽然他还是无法释怀,但是见朱三太太都跪下了,心中的憎恨总算是消退了一些,最终没有再闹事,也接受了朱三太太的好意,回老家去了。
这件事总算是得了个还算是不错的结果。
花楹和玉燕都高兴的了不得,怂恿着朱元去跟楚庭川和好。
连水鹤也这么说:“娘娘到底是在别扭什么呢?其实咱们殿下已经是做的够好的了,天底下上哪儿再去找这样为您着想的人呢?您......”
她的话还未说完,外头已经传来了一阵行礼声,是楚庭川来了。
水鹤顿时又惊又喜,看了朱元一眼,低声劝解:“姑娘,您可千万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殿下为了您殚精竭虑,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十分难得,您总不能真的就这么一直闹着僵持下去吧?”
她说完,对着花楹和玉燕使了个眼色,,就都退出去了。
楚庭川随后进来,坐在朱元对面,表情淡淡的:“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不会再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到你的耳朵里。”
时隔十几天了,朱元还是头一次再见楚庭川。
她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这些天她不是不纠结不难受,反而是太纠结太难受了。
以至于这一次朱筠的事情她竟然没有办法跟从前那样干脆利落的解决。
或许人就是这样。
师傅也曾经说过的,人若是太过理智,就不大像是人了。
可是人若是一旦太过感性,那么就很难拥有理智。
她面对楚庭川的时候,好似就是这样,理智越来越少。
她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除了嗯,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吗?”楚庭川转过头看着她,有些失望也有些气怒:“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朱元没有开口。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只是轻声道:“对不起......”
楚庭川忍了又忍,他还以为他的真心已经完完全全的摆在了朱元面前,朱元应该能够看得到也应该能够理解。
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他猛地站了起来,将杯子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朱元顿时抬起了眼睛,却只看到了楚庭川少见的愤怒的脸。
“不必说对不起,是我该说对不起你!我早就该想到的,你根本不相信我,虽然你嫁给了我,嘴里说着相信我,可是其实事情根本不是那样,你从头到尾,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相信过我,在你眼里,或许只觉得我可怜,觉得我帮了你太多,所以才纡尊降贵的嫁给了我!”
他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闭了闭眼睛,再没有说其他的,转身就要。
朱元忽然觉得一阵心慌,她吓了一跳,她也知道楚庭川是误会了,急忙跑向他要去拉他的手:“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嫁给你,不是因为感激也不是因为我......我是真正的喜欢你......”
她有些语无伦次,终于哭了出来:“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我自己,我自小就不被人喜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我以为,我以为......”
楚庭川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那个承诺,你根本不信我能做得到,是不是?”
朱元急的摇头,见楚庭川似乎要挣脱自己,忽然间就觉得脑子一热,猛地抓住了楚庭川的手,跑到了楚庭川跟前,猛地抱住了他,亲上了他的嘴唇。
楚庭川僵了僵。
朱元的动作是笨拙的,她在这方面向来十分的保守和青涩,以至于她一下子都把楚庭川给磕的发痛,可她顾不了那么多。
这个男人,她不能让他就这么走。
她知道,许多误会一旦开始,以后怎么解释都再也解释不清了。
她焦急的想要去撬开他的唇,却怎么也不得要领,终于有些绝望的想要退开了,才听见楚庭川叹息了一声,而后腰就被楚庭川揽住猛地朝着他靠了过去。
楚庭川额头对着她的额头,微微眯了眯眼睛,最终有些发狠:“你这个小狐狸,就是仗着我喜欢你离不开你!”
朱元的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一颗心终于重重的落回了肚子里。
原来很多话根本就不必说,只要用行动来表明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