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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权门贵嫁txt下载     权门贵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七十章·清楚

    秦妃从来没有这么惶恐过,这一瞬她只看得见嘉平帝冷冷的目光和冷漠的表情,她对这个男人再了解不过了,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说明真是对你厌恶到了极点。

    太极殿里气氛冷肃到了极点,嘉平帝指着她冷笑了一声,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你敢说你没有?!那你送出去的信是给谁的?!神武门那个羽林卫的侍卫是怎么给你传递消息的?!还有御膳房的大铛,他是怎么给你的毒药,你怎么说?!”

    秦妃的面色顿时惨白,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大张着嘴巴想要辩驳,但是却又一句话但是说不出来。

    他们竟然连这些都知道了!完了!他们连这些都知道了!

    秦妃在宫里多年,但是实际上的确是没攒下什么人脉,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是自从秦大人那边搭上了徐二少爷以后,她在宫里就变得如鱼得水了。

    徐家当年鼎盛的时候,公主下降,徐家女子进宫当贵妃,宫里实在留下了不少人,后来这些人全都留给了秦妃使用。

    那个要命的毒药,也的确是徐二少爷通过这些人从宫外传进来的。

    但是这条线一直非常隐秘,除了秦妃她自己,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连当初恭妃出事,朱元和卫皇后把恭妃身边的人都查了一遍,也没查出跟她有半点关系。

    事实上,如果一开始能查出这些人,朱元就不可能就会对七皇子下手了。

    可是现在,这些隐藏的那么好的人,到底是怎么被找到的?

    难道就因为她送出去的那封信?

    但是也不至于啊,如果真是因为那封信的话,那也只能查到那个小宫女。

    她分明就是徐二少爷安排的人,她怎么都不可能背叛徐二少爷,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那是从哪里?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整个人呆坐在地上,浑浑噩噩的如同觉得自己在做梦,过了许久,她睁大眼睛,惶恐的看着嘉平帝,坐直了身体沉声说:“圣上,不是我,不是我,这一切都是太子妃陷害我!”

    太子妃!

    嘉平帝挑了挑眉,喜怒莫测。

    他看着秦妃,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是么?太子妃是如何陷害你?”

    秦妃只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呜呜咽咽的扯住嘉平帝的衣摆,急切的辩解:“太子妃看我和七皇子不顺眼,七皇子时常往太子妃那里去,想必因为太子一直没回来,太子妃就把我们看作眼中钉肉中刺,她给七皇子下毒的!是她给七皇子下毒的!”

    秦妃现在迫切的想要脱身,只想快点撇清关系和嫌疑。

    她扒着嘉平帝,激动的看着他:“是真的,七皇子的毒是太子妃下的,就是为了陷害臣妾!圣上,臣妾是个当母亲的,臣妾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的孩子下毒啊?!”

    嘉平帝定定的看了秦妃半响,忽而笑了。

    他一笑,秦妃就又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嘉平帝到底是怎么了,她惶惶然的看着嘉平帝,试探着喊了一声圣上。

    其实她已经马上就要到崩溃的边缘了,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她比想象的还要害怕和惊恐。

    嘉平帝面色冷淡到了极点,看着秦妃的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感情,他呵了一声:“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给小七下毒。”

    什么意思?秦妃泪眼朦胧的抬起头。

    嘉平帝低头看着她,厌恶的皱起眉头:“朕原本以为,虎毒不食子,可是没想到原来真的是最毒妇人心,为了陷害东宫,你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儿子,是啊,朕当时听见说小七也中毒的时候,朕也从未怀疑到你头上,毕竟谁会想到有母亲会害自己的儿子呢?你让宫外的哥哥去抓柳大夫,为的也就是解药吧?你只想借着这件事陷害东宫,这样一来,太后中毒,恭妃背了黑锅死了,东宫也要背上给七皇子中毒的黑锅,到时候七皇子却会得到解药苏醒,那朕还能有什么选择呢?朕当然是只能选小七了,你算的可真好啊,算的可真准!”

    秦妃惊恐的摆手:“臣妾没有,圣上,臣妾怎么敢?臣妾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呢圣上?臣妾没有!”

    可嘉平帝根本已经不愿意听她说半个字了,他伸脚一脚就把秦妃给踹出老远,冷冷的道:“把她带下去!除了朕之外,谁也不许探视!”

    立即就有太监答应了一声,急忙把秦妃拖下去了。

    隔得老远,秦妃喊冤的声音还传进来。

    嘉平帝又厌恶又恼怒的揉了揉眉心,对站在边上的卫敏斋道:“查出来了?徐家的余孽究竟在何处?!朕要他们死无全尸!”

    竟然敢勾结宫妃来宫里翻云覆雨,真是把他当成了死人!当初就不该心软,早局该让徐家彻底覆灭了。

    卫敏斋知道他已经恼怒到了极点,却还是镇定的弯了弯腰:“圣上放心,虽然齐正不肯吐露徐家余孽的下落,但是根据另外那些暗哨暗桩的口供,再加上秦妃娘娘这件事,徐家的人在哪里,肯定是跟秦家有莫大的关系的,臣亲自带人去保定一趟。”

    秦家的人纵容秦妃做出这样的事,嘉平帝对他们也厌恶到了极点,卫敏斋就算是不说,嘉平帝也会要求他亲自去一趟保定,把这件事给办好,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

    他嗯了一声,又道:“柳大夫呢?找到了没有?”

    太后受此无妄之灾,是受了许多苦楚,他不能让太后这样下去,而且七皇子也是如此,七皇子还是跟孩子,他怎么知道那么多事?只不过是秦妃用来泄愤和陷害人的工具,这可是他的儿子,凭什么受这等委屈?

    不管怎么样,现在解药还是重中之重,一定要尽快找到才行。

    卫敏斋早有准备,低声道:“圣上别急,已经查到了柳大夫的踪迹,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到时候将柳大夫和他的朋友一道带回来,,一定能给太后解毒。”

一百七十一·通风

    嘉平帝跟卫敏斋说了许久的话才让卫敏斋走了,自己在太极殿枯坐半响,想了想,哪里也不想去,最后还是去了太后宫里。

    翁姑侍奉在太后跟前,见嘉平帝来了,急忙行礼。

    嘉平帝摆了摆手,面色有些疲倦,见太后仍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就有些难受,坐在太后床沿上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

    怎么会这样?

    他扪心自问,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

    想到太后从前的教导和劝解,他又有些无地自容,太后从前就总劝他,让他不要宠妾灭妻,不能嫡庶不分。

    可他从来不肯听。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对的,尤其是他自来就是很敏感的性子,自觉被太后管的够了,所以太后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听。

    甚至当初太后喜欢五皇子楚庭川,想要给五皇子楚庭川正名分,他也不愿意听,把自己的儿子置之不理。

    小时候的五皇子过的多难,他如今才明白。

    现在楚庭川成了太子,分明是个很受宠的了,可是结果呢?秦妃照样毫不迟疑就敢算计他,从前的盛贵妃可比秦妃难对付一百倍。

    盛贵妃是怎么对楚庭川的,其实嘉平帝如今想一想,也能想得到。

    他闭了闭眼睛,忽然觉得当初太后训斥他的话全都说对了,他的确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也是个不负责任的夫君。

    就连前一阵子,他竟然都还在怀疑儿子是否别有用心。

    走到这一步,秦妃也是看准了他对太子不够信任。

    嘉平帝情绪不好,翁姑一眼就看出来,不敢上前打扰,就退在一边等着伺候。

    不一会儿卫皇后来了,嘉平帝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转过头看了卫皇后一眼,声音嘶哑的问:“来了?”

    卫皇后也立即就擦觉出了嘉平帝的情绪不对,她是知道秦妃出事了的,见嘉平帝如此,就估摸着应当是为了秦妃,她记着朱元的叮嘱,对于这件事并不插嘴,只是低声道:“是,臣妾过来看看母后。”

    嘉平帝破天荒的点了点头:“最近辛苦你了。”

    经过了这么多事,嘉平帝现在看卫皇后反而顺眼了。

    至少卫皇后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透,她就不是个能两面三刀的人。

    倒是那些平时带着温婉面具的妃子,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面具底下又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卫皇后对于嘉平帝最近越发和缓的态度有些受宠若惊,她也放松下来:“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都是臣妾分内事,臣妾并没有做什么。”

    说着又很自然的提起了朱元想要让家人进宫的事。

    嘉平帝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这些事皇后作主就是了,你是内宫之主,太子妃这次是受了委屈了,这么久了,她一个女流之辈,现在太子又未回来,她心里不安是难免的,,让她的家人进宫也好,你也多关照关照她。”

    卫皇后松了口气。

    嘉平帝这个口气,就是说明对朱元没有什么不满了。

    也就是说,东宫的这个危机也总算是过去了。

    果然,没过几天,朱家的牌子就很顺利的递了进来,朱三太太带着朱琪和绿衣进了宫里来。

    原本朱三太太是只打算带着绿衣进宫的,毕竟她知道朱元对朱琪其实没什么印象,更别提感情了。

    但是没料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却是连朱琪也要召见,朱三太太顿时喜出望外,急忙给朱琪裁制了新衣裳,对朱琪也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许进了宫有什么失礼的举动,她现在对朱元是真的感激涕零,朱元对他们一家子实在是没话说了。

    朱元也终于看到了自己这个堂妹,她点了点头,笑着道:“堂妹长得像三婶。”

    朱琪受宠若惊。

    朱三太太也急忙笑起来:“可不是么,人人都说她是更像我一些,倒是不大像她父亲。”

    说了一会儿闲话,朱元对花楹点了点头,花楹便笑着捧出一只匣子来:“这是我们娘娘给姑娘的见面礼,姑娘远道而来,都是一家子骨肉,可不要觉得生疏。”

    朱琪急忙去看朱三太太。

    她没想到朱元真的如同母亲说的这样平易近人,对家里人半点架子都没有。

    朱三太太更是有些不安:“娘娘折煞她了,她刚来京城,娘娘就赏赐了许多东西.....”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朱元笑着打断朱三太太:“再说,这是见面礼,不同的,收下吧,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朱三太太就不好再推辞了,急忙让朱琪谢恩。

    等到招待了朱三太太和朱琪,朱元才笑着望着绿衣。

    绿衣的伤口已经都养好了,脸上还多了些肉,看上去比从前还精神些,见朱元朝自己微笑,就忍不住扑了上去哭着喊了一声姑娘。

    朱元将她揽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让你受委屈了。”

    这一次的事并没有让绿衣知道,没想到齐正他们竟然把事情弄的那么大,不只是掳走人,还想对绿衣不利。

    朱元一直都觉得后怕。

    绿衣摇了摇头,窝在朱元怀里,声音闷闷的:“没有,姑娘,我半点都不委屈,能够帮到你,我很高兴,我终于也可以帮到姑娘了。”

    朱元有些感叹。

    是啊,每个人都会成长,每个人都在长大,就连绿衣也是一样,从前的绿衣是个胆小懦弱的姑娘,但是现在,绿衣竟然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她心里隐隐的,一直不肯提起的,对于楚庭川的担心,总算是更减少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连绿衣都可以镇定的脱困,她相信楚庭川肯定可以平安无事的回来,在这之前,她要把东宫看的紧紧地。

    说完这些,绿衣又抬起头对朱元道:“对了姑娘,叔晨说,他收到杨大哥的信了。”

    朱元立即坐直了身体,看着绿衣问:“是哪个杨大哥?”

    “杨玉清杨大哥。”绿衣挠了挠头:“叔晨说,让姑娘不要担心,杨大哥说,殿下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的。”

一百七十二·细节

    杨玉清!

    朱元心里某一处地方猛地悬了起来,一下子就想到了楚庭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楚庭川一直没有消息是因为传不回来消息,她不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所以她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知道楚庭川是出事了。

    只是她在宫里也危机重重,这一次太后的事,如果她有半点处理不当,那么现在东宫就已经因为恭妃而全然倾覆了。

    她分不出精神也不敢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去了围猎场行宫的楚庭川身上,因为她自己心里清楚,她那么做不会有丝毫好处,楚庭川离得太远了,她鞭长莫及,如果她一直沉浸在悲观的情绪里,那么她不仅救不了楚庭川,甚至很可能把自己也折进去。

    可是不想不代表不关心,她最近的睡眠一直都极差,每每都在噩梦中醒来。

    楚庭川这么久没有消息,她心里其实都快要急疯了。

    现在一说杨玉清,朱元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杨玉清有了楚庭川的消息!

    是了,杨大哥在大同,离行宫并不算很远,如果楚庭川有难,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那么在大同的杨玉清显然是最值得信任的了。

    毕竟杨玉清跟着她这么久了,楚庭川对他非常了解。

    杨玉清是个很稳妥的人,他会这么说,一定是有了线索,朱元忍住心里的激动,握住了绿衣的手,好一会儿,才看着绿衣,一字一顿的道:“绿衣,你待会儿回去了以后,让叔晨去见锦常一面,让他把接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锦常,你跟叔晨说,我一定要知道的清清楚楚,要有准确的消息!”

    是时候了,她费尽了心思,总是要得到一些回报的。

    嘉平帝喜怒不定,疑心深重,这个时候他或许因为短暂的愧疚又对楚庭川这个儿子起了满腔的愧疚,但是这愧疚能维持多久呢?

    嘉平帝现在的身体可好的很,看不出半点不对。

    他们东宫不能总是在夹缝中求生存,一定要找一条更稳妥并且更可靠的路。

    之前一直在想着,得罪那些老臣也没什么,毕竟做个不拉拢大臣,不培植势力的东宫太子显然更符合嘉平帝的预期和希望。

    可现在看来,不行。

    太子久久未曾回来,这帮大臣竟然没有几个催逼着嘉平帝着人寻找或是给个说法的。

    亲近嘉平帝并没有得到更好的效果,要稳固地位,还是需要有自己的势力,必要的时候才能有筹码让嘉平帝妥协。

    不过这都是以后需要考虑的事情了,朱元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

    绿衣立即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也不知道朱元为什么这么着急,但是对于朱元要做的事情,她总是万分支持的,立即就点头,很郑重的应下来了。

    朱元又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一次的事情害的你婚事没成,幸亏林夫人和你的妯娌都不是那种生事的人,我已经跟三婶商量过了,到时候再请钦天监给你们择定一个好日子,再送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锦常是个很不错的人,通过这件事,绿衣也更加明白了这门亲事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她抿了抿唇,才声若蚊蝇的跟朱元道谢。

    不一会儿朱三太太也带着朱琪回来了,朱元就吩咐摆饭。

    头一次在东宫用饭,朱琪很紧张,朱元便看着她笑了:“不要紧张,往后多来几次,便逐渐会习惯的。”

    她看了朱琪一眼,又笑着对朱三太太道:“我常日在宫中无聊,如今殿下又还在外未归,若是三婶没事,尽可带着妹妹经常来陪我说说话儿。”

    现在这些已经不是问题了,至少最近要做什么,她都会是很自由的。

    朱三太太更加喜出望外了,她心里知道的很,朱元这话代表着什么,她常常带朱琪进宫里陪伴朱元,那朱琪不管是身份地位都会更上一层楼,见到那些贵妇的机会也大得多,只要朱琪稳得住,那以后的好前程几乎是明摆着的。

    朱三太太如今都恨不得给朱元跪下了,急忙让朱琪谢恩:“娘娘厚爱,她素日在家里都念着娘娘,若是能够跟在娘娘身边学得个娘娘的万一,我也就不愁了。”

    朱琪眨了眨眼睛,心里对于姐姐嘴里说的那个朱元的印象越发的飘渺,跟姐姐说的完全相反,朱元对她不仅没有刻薄,反而处处照顾。

    如果连这样都还不算是好的话,那得做成什么样呢?

    她往后在也不信姐姐的挑拨了。

    朱三太太感激涕零,对着朱元不免就说的多了些:“对了,娘娘,有件事,我一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才好.....”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按理来说,这事儿不该我来多嘴,可是我到底是心里有些不安,您知不知道,最近和先儿走的很近的一个公子哥儿......”

    走的很近的公子哥儿?

    朱元并不知道,她坐直了身体,看着朱三太太,神情很专注。

    她知道的,如果是普通的朋友,朱三太太不会这么郑重的提起来,而且还这么犹豫迟疑,时不时有什么问题?

    她最近忙着宫里的事,并不大注意朱景先。

    主要是朱景先也长大了,现在比从前稳重不知道多少,已经不是需要她事事操心的那个小弟弟了。

    她总要给朱景先空间让他学会自己处理自己的事的,等闲的交朋友这些事,她并不多管。

    朱三太太有些迟疑,见朱元这么重视,又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的跟朱元说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先儿之前在河东书院有一个朋友,跟他是同窗,两人之间的关系向来很不错,大约是从两三个月前开始,河东书院出了孔院长的事,就开始闭馆了,先儿就回了家里来,那时候那个朋友也跟着来了咱们家里暂住,我想着既然是先儿的朋友,便安排了客房让他住着,后来没过几天他说要回乡就走了.....”

    朱景先既然去上学了,肯定就会有自己的交际圈,这很正常,请朋友来家里小住,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朱三太太却这么在意这件事.....

一百七十三·重逢

    朱元示意朱三太太继续说下去。

    短暂的犹豫过后,朱三太太也不再迟疑了,就径直道:“只是后来,我发现伺候他的小丫头有了身孕.....”

    这事情是难以启齿的,朱三太太原本不想说。

    毕竟但凡是有教养些的人,绝不可能在寄居的地方做出这样的事,这是人品问题!

    朱三太太看在朱景先的面子上,也怕朱景先到时候难堪,之前就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原本她跟朱三老爷商量了之后,是准备连朱元也不告诉的,毕竟朱元把朱景先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她们如果得罪了朱景先,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是现在朱元对她们这么好,连对朱琪也是万分关照,该想到的都想到了,没有半点对不住他们的地方。

    朱三太太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朱景先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牵连了朱元,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朱元静默下来,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三太太被这沉默逼得有些不安,低声道:“娘娘,虽然说这事儿说大不大,可是却也不是小事,能够被先儿带回家里来,说明先儿对于这个朋友那是很看重的,既然如此,那人就更该自爱,怎么能在我们家做这样的事?这是在公然打我们的脸,也说明他为人放肆,跟这样的人往来,我心里实在是有些不放心,所以......”

    朱元知道朱三太太这是怕被自己迁怒,就摇了摇头,很冷静的道:“这件事我要多谢三婶,如果不是您告诉我,我根本不会知道。您说得对,这样的人,人品便是有问题的,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到时候把先儿带坏了,我去哪儿找人去?幸亏您愿意告诉我,我知道了,您放心,回去也不必跟先儿提起这件事,我自有打算。”

    朱三太太松了口气。

    朱元果然是真的理智清楚的很,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维护朱景先,认定她是在挑拨离间。

    她觉得跟朱元的关系更近了一些,就急忙摆手:“说什么多谢呢?娘娘真是折煞我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看着先儿的,他是个好孩子,不会跟那些人一样。”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朱三太太带着朱琪和绿衣出了宫,朱元就把花楹给叫到了身边,对她说:“你出宫一趟,我有事情要你去办。”

    花楹有些诧异,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姑娘都没要她出宫去过,什么事姑娘都要派她出宫去了?

    但是惊讶归惊讶,她还是不假思索便点头:“姑娘有什么吩咐?”

    “去李家一趟,找李峪......”朱元说到这里,想了想又摇头,叹了口气以后就道:“不,你去张家一趟,找张显麟张大人.....”

    自从中了状元之后,张显麟就被选做了庶吉士,庶吉士散馆之后,又被提拔去了翰林院,做了翰林院奉诏,是御前的红人,人人都知道这位张大人是前途无量的。

    朱元跟张显麟的关系却并没有因此改变,她们是多年前的交情了,彼此之间都很信任对方,她交代花楹:“你请张大人帮我查一件事,查查先儿的那个叫做白柏勋的同窗。”

    她不觉得朱三太太是神经过敏,这种事都是见微知著,白柏勋敢住在人家家里就生出这种事,绝不是好人。

    朱景先却也会把他带回家小住。

    要么说明此人太会伪装,要么说明此人是很擅长蛊惑人心。

    不管是哪一种,谨慎一点对待总是不会错的。

    花楹奉命出宫去了,没过多久卫皇后那边也派了人过来,很急的要请朱元过去一趟。

    朱元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也急忙换了衣裳。

    卫皇后却又惊又喜,见了朱元就急忙一把把她给拉起来,很激动的道:“你听说了吗?!有救了,太后娘娘有救了,柳大夫和他的神医朋友已经找到了!如今已经快要进宫了,太后只要没事,那一切就都好了!”

    到现在为止,她才总算是明白了太后的重要性,如果没有太后,那她们的日子可就太难了。

    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卫皇后是求神拜佛的想要太后没事,但是柳大夫一直没有音讯,她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虽然抓了秦妃,也知道宫外有秦妃的哥哥跟她勾结才会生事,但是这没什么用啊!

    知道了这些太后又不会好起来。

    而且这宫里的人真的都清除干净了吗?

    谁知道秦妃是不是还留着一些那种毒药,到时候会破罐子破摔用在她们身上呢?没有解药的话,总是令人心慌的。

    现在好了,终于是找到了柳大夫了。

    朱元也笑了。

    不过不同于卫皇后的忐忑,她一直都并不担心这回事。

    所谓的柳大夫是她安排的,柳大夫的神医朋友也是朱元的师傅申大夫。

    朱元早在琢磨出太后是中毒之后,就一直着手准备着了,只是她想借着这件事再把幕后凶手给引出来,而后让秦妃也暴露,所以才会弄出一个假的柳大夫,至于真的柳大夫,朱元早就让他去找申大夫了。

    只有这样,锦衣卫才能名正言顺的把柳大夫申大夫一齐带回来。

    朱元之前撒的那个谎才能圆的过来。

    好在到现在为止,这一切都还算是顺利。

    她笑着回应了卫皇后的话,又安慰了卫皇后几句,卫皇后仍旧忧心忡忡:“话是这么说,但是谁知道能不能解毒呢?都耽搁了这么久了,还有庭川,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怎么样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传回来,我真是担惊受怕的,不知道到底如何是好,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这一点朱元也很担心,不过卫皇后可以问出口,朱元却只能安抚她,让她尽量把事情往好处想。

    幸亏没过多久,外头就来人禀报说是柳大夫他们已经进宫了,如今正赶往太后宫中。

    卫皇后急忙站了起来,拉着朱元道:“走,我们也快去看看。”

    朱元微笑点头。

    她跟师傅再次重逢,竟然是这样的情形,人生真是太奇妙了。

一百七十四·治病

    申大夫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重回京城的一天,他原本以为他不会再踏足京城了,朱元在晋地给他置办的药庐实在再好不过,他每天都过的很悠闲,有夫人的陪伴,日子也过的很简单却很纯粹。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办法拒绝朱元的请求,朱元求他来京城替太后娘娘治病,他考虑了几天,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当年的事情说到底不是申夫人的错,为什么受惩罚的却要是申夫人?她凭什么要云游四海只为了让李侍郎他们心里好受一些?

    想通了这一点,申大夫跟申夫人商量过后,两人都一致同意了回来。

    这一路上也有惊无险,申大夫踏入皇宫的时候,还有一点不真实感,他原本以为一辈子就是闲云野鹤了,年少时候的那些梦想那些志向,早就已经湮灭在了时光里,但是当重新踏入这个地方,他才发现,无论再过多少年,男人对于心里的扬名四海的那种渴望,永远都是存在的。

    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抬手遮了遮上方的阳光,朝着太后的宫殿望过去,那是一座高不可攀的人间仙宫,他定了定神,和柳大夫相视一笑,上了台阶。

    翁姑早就已经等着了,如今局势特殊,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之类的,柳大夫她是见过了的,既然如此,那柳大夫边上的自然就是神医申大夫了,她不顾众人在旁,对着申大夫很客气的弯了弯腰:“申大夫,听说您见过这种毒药,还请您看看太后娘娘。”

    多年来翁姑都未曾出嫁,一心一意的陪伴太后,在她眼里,太后早就已经是她的亲人,没有什么人是比太后更重要的,她只想太后能够尽快好起来。

    正说着,外头听见了消息的嘉平帝便亲自赶来了,见了申大夫,他看了一眼,就淡淡的让他起身,问他:“你曾听过这种毒药?还曾经替别人解过这种毒?”

    这是之前朱元就用七皇子的口告诉嘉平帝的,自然也已经跟申大夫通过气了。

    申大夫面不改色,很自然的点了点头:“回圣上您的话,的确如此,草民这些年游历四方,曾经在关外见过这种毒,并且还曾经研究过古方,因而解了这种毒,所以写信告知了柳兄,也是有些自豪的意思,柳兄就因此记住了,他认为这一次太后中毒的症状还有那毒药被发现的成分都跟当年我和他提起过的差不多,所以就特地来了晋地找我,想要跟我探讨探讨这个问题,我一听,也觉得像,可是这种东西不是嘴上说是就一定便是的,因此,草民还是要先给太后娘娘看过,才知道草民到底能不能解了太后娘娘和殿下的毒。”

    听着还算是个沉得住气的,并没有一味的就夸耀自己的医术,巴不得应承下来,嘉平帝对他多了几分满意,嗯了一声:“既如此,那你就去看看太后娘娘吧,若是你能治好太后娘娘的病,朕把太医院院判的位子赏赐给你。”

    这可是对一个民间大夫最大的赏赐了。

    就连申大夫也不由得眉心动了动。

    他应了是。

    卫皇后和朱元随后也赶到了,见嘉平帝已经在了,急忙先来请了安。

    嘉平帝伸手叫了免,见了朱元,对朱元的态度也很温和:“你身边那个宫女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你也的确该出来走动走动,太后总是想看见你的,你最合太后的心意。”

    想到这些,嘉平帝心里梗的难受。

    太后何止是最喜欢朱元?她最喜欢的还有楚庭川。

    但是这一次,太后自己差点丧命,楚庭川也徘徊在生死之间,就连朱元这个太子妃,也差点儿就没了。

    这些人.....

    嘉平帝想到这里,对徐二少爷那一伙人就恨之入骨。

    朱元却对嘉平帝一如既往的恭敬,而且似乎是因为之前在东宫太久没出门了,她变得比从前还要谨慎小心,似乎连从前的锋芒都尽数敛去了。

    这样的样子,让嘉平帝心里更加觉得愧疚和不是滋味,儿子在为他卖命,但是妻子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算计。

    如果楚庭川知道这些,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难过。

    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只是转过头看着屏风后头。

    过了许久,柳大夫和申大夫才从屏风后头转出来,两人都是表情凝重。

    嘉平帝和卫皇后对视了一眼,立即问道:“如何?太后的毒怎么才能解?”

    申大夫已经看到了朱元,但是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对来,全神贯注的答帝后的话:“回圣上,回娘娘,太后老娘娘的毒,是草民从前所见过的不假,但是太后娘娘中毒时日太深,毒药已经侵入内脏,只怕情况有些复杂.....”

    他并不是个遮遮掩掩的性子,实话实说的跟嘉平帝说:“草民只可尽力一试,但是太后能否醒过来,草民并无十分的把握。”

    卫皇后当即就有些站不稳,后退了两步握住了朱元的手才算是站住了,抿着唇看了嘉平帝一眼,带着几分急切的问:“没有十分的把握,那你有几分的把握?”

    现在申大夫已经是她们唯一的希望了,如果连申大夫都没有办法的话,那太后只怕真是回天乏术。

    她现在也顾不得说要惩治申大夫的话了。

    毕竟申大夫还有些把握呢,其他人根本连这种毒药都没见过。

    嘉平帝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他皱了皱眉,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阴沉的吓人,顿了顿,才道:“到底有几分把握?”

    申大夫停了一会儿,才道:“最多五分。”

    五分把握!

    翁姑的眼泪当即就出来了。

    情况实在不算是好。

    连嘉平帝也觉得有些虚脱,他是个孝子,虽然他年轻时一直跟太后打擂台,但是也不能改变他骨子里依赖母亲的事实。

    现在听说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忍住心中的剧痛,看着申大夫冷冷的道:“尽全力去试,太后的毒,朕就交给你了,若是你治得好,朕说过一定不会亏待你。”

一百七十五·苏醒

    至于那些治不好拿头来见之类的话,嘉平帝都懒得再说了,毕竟看申大夫这老实的样子,就知道不适个说假话的人,五分把握就五分把握吧,总比完全没有希望的好。

    申大夫得到了嘉平帝的金口玉言,在太医院立即就有了话语权,毕竟谁都明白,现在嘉平帝最着急的还是太后老娘娘的病,其他的事全都要往后放,什么服气不服气,民间大夫不民间大夫的,现在不是什么要紧事,千万别为了争一口气把脑袋争得丢掉了才是真的,毕竟前些时候丢掉脑袋的孙院判的前车之鉴可还就在眼前呢,没有人不开眼的去和申大夫过不去赌一口气。

    也因为这个,申大夫初来乍到,却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相反,还进行的比较顺利,很快就把太后需要的那些药都给凑齐了,在十天的准备过后,正式开始给太后医治。

    嘉平帝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最近接连出事,他觉得自己也需要付上许多责任,就一直都心事重重,现在终于有些支撑不住的病倒了。

    卫皇后顿时吓得魂飞魄丧。

    太后还没苏醒,楚庭川也还没回来,如果嘉平帝这个时候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朝中可就真的乱了。

    她天天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嘉平帝。

    把给太后治病和宫务都交给了朱元打理。

    朱元重新掌管宫务,头一件事是先把那些害群之马都给清理了一遍,加上卫敏斋之前抓的人,一时之间她做事再没什么阻力,在宫里的威望也与日俱增。

    与此同时,申大夫给太后看病也初见成效,太后在九天以后终于短暂的睁开了眼睛。

    翁姑喜极而泣,急忙派人去通知帝后。

    朱元是一直都守在太后身边的,太后一醒,第一个发现的就是她。

    饶是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当太后真的醒了,她还是惊喜地忍不住哭了,豆大的眼泪掉在太后的手背上。

    太后刚醒,意识还很模糊,但是对于朱元和翁姑却是一眼就认出的,她刚醒,没有力气,却还是对着朱元和翁姑微微的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开口说话。

    但是她昏睡的时候实在是太久了,以至于现在要开口说话都很费力,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过后,她很快就又昏睡了过去。

    朱元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终于露出了最近以来的第一次笑。

    当嘉平帝和卫皇后赶过来的时候,太后已经重新陷入昏睡了,嘉平帝没有赶得及见到太后,情绪有些激动,急忙问朱元太后是否有说什么。

    朱元摇了摇头,告诉嘉平帝太后醒了很短的时间。

    嘉平帝就有些失望,看向申大夫问他:“这样是否能说明太后的身体在好转了?”

    申大夫肯定的点了点头,一面给太后诊脉,一面恭敬的道:“圣上明鉴,太后如今的状态已经比草民预期当中的好了许多,如今能暂时清醒,也说明草民的诊治方向是对的,想必过不了多久,太后清醒的次数会逐渐增多,只是到底是否能彻底解毒,草民还是不敢下断言。”

    嘉平帝已经很满意了,总比前段时间连个努力的方向都没的好。

    他嗯了一声,难得的道:“你过谦了,朕看你的确是有本事,怪不得在民间有神医的称号,你好好替太后解毒,朕将几本药经赏赐给你。”

    那都是御书房的珍藏,不是民间可以得到的,对于大夫来说,无疑是最珍贵的宝藏。

    申大夫急忙谢恩。

    又过了七八天,朱元正在东宫听花楹说起张显麟那边送回来的消息,知道那个白柏勋实际上是个没落士族家的子弟,凭借少年天才的美名进的河东书院,在河东书院一直是人人追捧的对象,便问:“是个大才子?”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那就难怪能够让朱景先请他住进家里了。

    朱景先原本就很想要做好学问,以后好下场。

    只是这个白柏勋既然是没落人家的孩子,那为什么还有胆子做出在人家家里让侍女怀孕的事?

    勾搭别人家的丫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功成名就以后这或许是没什么,但是现在只不过有个才子的名声就这么做,那可就太肤浅了。

    被人整的话要他身败名裂也是很简单的,难道白柏勋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有恃无恐,因为心里知道不会付出代价,所以根本无所畏惧?

    朱元挑了挑眉。

    花楹已经说起来打听到的消息了:“是,是很有名的才子,听说还很得当初孔院长的喜欢,人人都说,这位白公子应该是状元的料子,也因此,许多富户和显贵之家都对他礼遇有加,听说还很多人家想跟他定下亲事的。”

    这就跟当初的张显麟一样,奇货可居么。

    朱元手指点了点桌面:“还有没有打听到其他的?”

    光是凭着这些,并不能说明白柏勋就对朱景先别有所图。

    可朱元总觉得不对劲。

    花楹还没来得及说,水鹤便连门都来不及敲就进来了,又惊又喜的对朱元说:“姑娘!刚才太后宫里的人来禀报说,说是太后老娘娘醒了!让您过去呢!”

    朱元和花楹都露出惊喜的表情,太后醒了,也不是继续谈下去的时候,朱元急忙换了衣裳赶往太后的宫里。

    嘉平帝和卫皇后这一次已经先到了,都在太后床前嘘寒问暖,卫皇后更是激动得眼泪流了一脸。

    太后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但是语气却很温和:“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眼看着要做祖母了,什么事,也值得你这样动不动就掉眼泪,哪里像是中宫之主?!”

    可说几句归说几句,太后看着卫皇后消瘦了一圈的样子,也忍不住慨叹道:“你最近也着实辛苦了,不要再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卫皇后忍住眼泪,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好容易才点了点头:“是,母后,儿臣知道了.....”

    嘉平帝握着太后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才哽咽着喊了一声母后。

一百七十六·稳固

    经过了这么多事,嘉平帝心中从前对于母亲强横的那种不满倏然散去,唯有感激。他心里终于明白,当初母亲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一个女人要支撑起一个国家又有多么的不容易,他现在完全已经是一个真心依赖母亲的儿子,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揣测一切的帝王。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每个人身上,太后眨了眨眼睛,看着嘉平帝欣慰的笑了起来,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笑着说:“好了,这样哪里还有皇帝的样子?你们夫妻俩倒是都成了哭包了,哀家昏睡了多久?”

    翁姑正端着参汤过来,嘉平帝亲自接在手里,仔细的喂太后吃了两口,一面轻声道:“母后昏睡已经三个多月了,一直都没有苏醒过,是这一次幸亏有了申大夫,您的毒才能解。”

    被点了名的申大夫不慌不忙的跪下来。

    太后看了他一眼,声音还是有些虚弱,嗯了一声就道:“那要多谢申大夫了,皇帝该赏赐他。”

    “这不必母后说,是自然的。”嘉平帝笑了起来:“朕之前就许诺过了,只要他能让母后您醒过来,朕就让他做太医院的院判,现在他既然真有这个本事,那这个位子,自然就是他的了。”

    皇帝的话是金口玉言,他这么一说,院判的位子以后就是申大夫的没跑了。

    申大夫跪下来磕头谢恩。

    他闲云野鹤了许多年了,原本不想再踏入名利场,但是来了京城这些天,他又想通了。

    从前要避开是因为申夫人觉得面上过不去,人人都在嘲笑她们,京城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所以他们才会远走。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们是嘉平帝金口玉言留在京城的,他更是一跃成了正四品的太医院院判,这是在以前都不敢想的位子,现在既然能够坐上,为什么要跑呢?

    何况,他知道,朱元必然也是希望他坐上这个位子的。

    太后让申大夫起来,又说他辛苦了,让他下去休息,而后才问嘉平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说来话长,嘉平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顿了顿才把最近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太后,又有些气怒的道:“秦妃从前一直都是个省事的,也一直都把小七教导的不错,不争不抢的,朕是真的没料到竟然是她做出了这等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太后沉默了半响。

    可不是么,到底是人心隔肚皮啊,当初她也以为恭妃是悔改了呢,可是没想到那不过是恭妃被人当做了棋子,装出来的模样罢了。

    可见人的心肠是怎么样,真不是一时一刻能够看得清楚的。

    她自嘲的笑了笑,就摇头说:“这也不怪皇帝你,说起来,恭妃哀家看着也是好的,可是结果呢?她不一样处心积虑的想要毒死哀家?虽然说她以为能靠着这个陷害皇后和太子妃,可是要毒死哀家的心,那也是真的。”

    卫皇后低垂着头,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从前这句话她一直都不甚能体会的到,如今总算是彻底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了。

    她低声劝解嘉平帝和太后:“好在事情最终还是都过去了,圣上和母后也不必再为了这个而烦心了,谁能知道她们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太后也就顺势点了点头,问嘉平帝如今秦妃怎么样了。

    嘉平帝提起秦妃的时候还是没有半点好语气,整个人都阴沉了几分:“她自然是死活都不肯认了,还一口咬定是太子妃陷害,说是虎毒不食子,她不可能毒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到头来,她还想着如何咬东宫一口,朕如今不想再看见她了,只是......事情还不算尘埃落定,朕等着敏斋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发落他们。”

    太后对于如何处置秦妃并不在意,闻言也并没有任何想问的,倒是问了一句七皇子如今的现状。

    这到底是她的孙子,而且自小还算聪明懂事,如今也才十岁,不至于跟他的母亲舅舅狼狈为奸。

    她还是关心的。

    嘉平帝对于儿子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就放任不管了,闻言急忙道:“小七也一直都在让申大夫照看着呢,他中毒的时日比您浅些,年纪也还小,恢复的更好些,申大夫说,虽然现在暂时还没有醒,但是却也不必再等多久了,应当是没什么事的。”

    “这样哀家就放心了。”太后有些疲倦,见嘉平帝和卫皇后都围着自己,又忍不住笑了笑:“好了,你们两个都回去休息吧,这么围着哀家,哀家也怪头疼的,让太子妃留下,哀家跟她说说话儿。”

    顿了顿又叮嘱嘉平帝:“太子迟迟未归,恐怕是出事了,这个孩子不适不懂事的孩子,但凡是有法子,不能没有丝毫音讯让家里担心的,你得想想法子。”

    嘉平帝急忙答应了,他也的确是还有大批政务要处理,太后既然已经醒过来了,他也就放心了,低声道:“母后放心,儿臣都明白,不会叫太子出事的。”

    又回过头看着几步外站着的朱元:“太子妃,你留在这里多陪陪太后。”

    朱元急忙答应了。

    卫皇后就捏了捏朱元的手,跟嘉平帝结伴出了太后宫中。

    走到一半,嘉平帝回头看着皇后,想了想就道:“你若是有空,也看看是否哪家的闺秀有不错的,朕看敏斋的年纪也是时候该娶亲了。”

    堂堂皇帝竟然也关注臣子们的私事,可见是卫敏斋在嘉平帝心里究竟有多受宠了,卫皇后心里感叹还是大哥的儿子出色,又庆幸自己及时醒悟,没有跟卫敏斋闹的太僵,立即就顺势答应了下来,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

    比一比,朱元当了她儿媳妇后,她的日子还真是好过多了,怪不得连太后也说楚庭川娶了朱元是楚庭川的福气呢。

    这一次她要好好的给卫敏斋挑选未来的媳妇儿,这么一来,往后卫老太太的处境或许还能高好一些,至于二房三房,现在卫皇后已经彻底丢开手不管了。

一百七十七·祖孙

    卫皇后和嘉平帝一走,太后就招手让朱元坐到了自己身边,看了朱元一遍,才摇头道:“真是瘦了许多,这些天,没少受委屈吧?”

    嘉平帝的那些话说得非常轻巧,但是太后哪里会不知道其中的惊风骇浪。

    光是想想就替朱元发愁,当时恭妃投毒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哪怕朱元和楚庭川素日跟恭妃不亲近,但是恭妃身份上是楚庭川的生母,朱元的婆婆,这就已经是最大的麻烦。

    朱元当时得承受多大的压力?

    太后有些心疼,摸了摸朱元的头发,轻声叹了口气:“恭妃真是到死都还是糊涂的,这么个糊涂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她死了,也是件好事,活着也只是害人害己罢了。”

    真是蠢货!她也不想想害死了自己对东宫有什么好处,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她可是东宫的保护伞,恭妃竟然连这个也看不透!白白成了人家手里的刀子,捅向了自己的儿子儿媳,这样的人,活着也是给东宫找麻烦罢了,太后半点也不觉得可惜。

    朱元没有对这句话发表议论,她也厌恶恭妃的拎不清和大胆,可是恭妃到底是楚庭川的母亲,楚庭川要是知道了,心里必定是伤心的。

    她只好转开话题安慰太后:“好在没有铸成大错,我也没有受什么委屈,看事情不对,我就先一步做好了准备,要说什么委屈,也是殿下委屈,在外面不知道遭受了什么,还有您,躺在床上这么久,险些丢了性命......”

    太后是真的有些累,她刚醒过来,大病初愈,精神还不够,跟朱元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些精力不济了,但她还是强撑着,握着朱元的手,压低了声音:“秦妃在宫里并不受宠,这么多年在宫里都安分守己,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支撑,她是绝对没能力走到这一步的,跟她勾结的人,如同皇帝所说,应当就是徐家余孽,徐家人认定是你和庭川害的他们倾覆的,对你们恨之入骨,在宫里他们要哀家的命,用来对付你,在宫外,他们也不会放过庭川的,这么久都没庭川的消息,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她是知道朱元的性子的,才不信朱元会半点准备和行动都没有。

    朱元也并不隐瞒太后,这么久了,她早就把太后当成了自己的亲祖母,她摇了摇头:“之前我并不敢插手宫外的事,当时局势很复杂,我一动,哪怕没有别的心思,只怕有心人也会歪曲我的动机,我只好先把宫里的事情给解决了.....我也是最近才开始查殿下的行踪,可殿下离得太远了,我手里人手不够......”

    有数的那几个还是不能用的,毕竟锦常他们都在宫中有职务,是楚庭川留下来给他们用的,楚庭川既然不在,他们一走,别人立即就会发现。

    太后皱着眉头,许久才冷冷的道:“这一次也算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叼了眼了,竟然会被徐二他们给利用,闹出这么大事,幸亏你聪明,这帮臭虫,也是时候出来见见天日了。”

    卫敏斋能干,有那个假的柳大夫的存在,一定能很快抓到徐二的,太后如今对他们全无任何恻隐之心,只想着他们能够赶快死。

    朱元也明白太后的意思了,点了点头便让太后放心:“您放心,卫大人追着去的,他那边被卫大人追着,殿下那边或许能轻松些......”

    至于其他的,她们真的不能做什么了。

    太后没一会儿就累了,朱元就告辞出来。

    她心里之前不是不害怕的,她自己就是个大夫,太后睡的实在太久了,虽然师傅医术精湛,以前也的确是有过解这种毒的经验,可是她还是担心太后会醒不过来。

    现在太后醒过来,压在她心里的大石头就少了一块。

    见了她出来,水鹤和花楹也急忙迎了过来:“娘娘,太后娘娘醒了?”

    见朱元点头,她们两个就忍不住都欢呼雀跃起来:“太好了,老娘娘好了,殿下也肯定会很快就回来的!”

    是啊,一定会的,朱元微微笑了笑,又让花楹接着说之前没有说完的消息。

    花楹跟在她身边,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了许多:“娘娘,那个白公子,他平日里因为有才名,所以人缘很不错,不仅是当初的孔院长喜欢他,连王太傅也曾经指点过他的文章,并且让他去家里住过一段时间。”

    王太傅?!

    朱元猛地站住了脚,看着花楹一时没有说话。

    花楹的意思是,接近朱景先,是王太傅的意思吗?!

    王太傅到底想做什么?!

    他到底是不是对朱景先或是朱家怀有恶意,才让白柏勋刻意接近朱景先?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要做什么?

    还是说,想通过朱景先得到什么?

    朱元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她如今手里唯一有的,除了楚庭川就是朱景先,不管是谁,她都绝对不允许有人打他们的主意。

    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声音可见的冷了下来:“让张大人接着帮帮忙,我要知道更加仔细的消息,他是状元,如今又在翰林院,是天底下读书人都向往的那种才俊,他去打听,肯定还能打听到更详细的消息。”

    白柏勋自视甚高,但是张显麟那也是人中龙凤,只要张显麟愿意折节下交,白柏勋若是有别的目的,肯定要露出破绽的。

    花楹就明白朱元的意思了,事关朱景先,她也知道是触到了朱元的逆鳞,片刻都不敢耽误,等到找到了出宫的机会,就去了张府找张显麟。

    张显麟对于花楹的二次造访也很意外,朱元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可完全不符合她的作风,除非这个人是跟她利益攸关的。

    他马上就问花楹:“到底这个白柏勋是个什么人?他做了什么事,让你主子这么着急?”

    花楹将白柏勋接近朱景先住在朱家的事情说了:“三太太觉得他人品不端,姑娘怕他带坏了少爷,所以想知道的多一些.....也好判断白柏勋究竟有什么目的。”

一百七十八·噩耗

    白柏勋这个人之前张显麟已经查了一遍了,这个人除了风流一些,似乎没别的大毛病,如果说一定要说白柏勋有事情跟朱家有关的话,那就是白柏勋跟王家过从甚密,让眼高于顶的王老太爷都高看他一眼。

    可是实际上,让王老太爷高看一眼的人多了去了,并不能凭借这个就断定什么,就连白柏勋自己,他也不只是被王老太爷高看而已,朝中的沈阁老等人都对他很青睐,毕竟是后生可畏么,没有人不爱才的。

    张显麟沉默一瞬,推敲了一会儿朱元的用意,才对花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请娘娘放心吧,我一定把他查个清楚。”

    花楹对于这位状元的能力当然是很清楚的,闻言就福了福身告辞,出门的时候,她方才发现张家热闹的很,不由得有些好奇,问边上送自己出门的丫头:“贵府上是有喜事吗?”

    人来人往的,的确不像是张家以前的作风。

    小丫头笑了起来,提起这件事就喜气洋洋:“是啊,我们家大人快要成亲了,所以最近府里都在忙着这件事呢。”

    状元郎要成亲了!

    花楹张了张嘴,有些诧异,她都没有听说,她在张家办完了事,先去了朱家一趟。

    朱三太太已经知道了朱元的意思了,最近对朱景先看的都很紧,并不让朱景先随意出门,所以这一次花楹上门,朱景先也是在家里的,见了花楹,他很高兴,上来问朱元的近况。

    花楹就笑了:“娘娘挺好的,如今太后老娘娘醒了,娘娘大多数时间都陪在太后娘娘身边。”顿了顿,她又笑着对朱景先道:“娘娘说,她在宫中没什么可担忧的,唯一挂念的就是您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才是,否则娘娘在宫里怎么能安心呢?”

    跟着朱元久了,花楹如今跟从前的绿衣也没什么不同,朱景先跟她也很熟稔,并不觉得她这番话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很自然的就应承道:“姐姐放心吧,我绝不会让我姐姐再替我操心的。”

    可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呢,花楹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等到叔晨回来,便跟着叔晨一道去了书房谈正事。

    叔晨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见了花楹就道:“娘娘除了要问杨大哥那边的消息可还有别的什么吩咐?”

    眼见叔晨也憔悴了许多,花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殿下还是快些回来吧,否则这么下去,忙完了这边还要忙那边,姑娘怎么支撑得住呢?

    她有时候自己都替朱元觉得心累。

    她摇了摇头,问叔晨:“杨玉清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上次说的不清不楚的,娘娘心里还不知道多担心,我们也是跟着提心吊胆的,现在好歹太后醒了,殿下那边若是真在杨大哥那里,那也可以去求求太后,好歹把人给先安全送回来才是啊。”

    叔晨揉了揉眉心,满脸都是迟疑和为难,看着花楹,一时竟然没有说话。

    花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她跟叔晨打交道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叔晨是个平时很能插科打诨的人,天生就乐观,什么事儿倒了他那里,他都能笑着跟你说该怎么办,还从来没有跟今天这样低沉的。

    想到叔晨最近忙活的就只有一件事-----跟杨玉清联络打听楚庭川的下落,花楹的脸色就忍不住有些发白了,她是怕极了,要是殿下出事,那姑娘在京城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忙活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忍住心里的惊悸,勉强的微微笑了笑就跟叔晨道:“你可不要吓我,现在好容易太后娘娘醒过来了,眼看着大家都快熬出头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直接些告诉我们,我也好回去跟娘娘说,让娘娘有个打算,别做出这副样子啊。”

    叔晨动了动嘴,好半响才嘶哑着声音道:“杨大哥那边出事了。”

    花楹的脸色瞬间煞白:“出了什么事?是殿下出事了吗?”

    叔晨惨白着脸色点了点头,没什么精神的坐了下去,无精打采的摇头:“大同那边瓦剌来人挑衅,杨大哥正送殿下出城的,却遭遇了瓦剌人,杨大哥自己重伤,殿下他.....”

    听到这里,花楹都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出来一趟,听见的却是这个消息。

    分明前些天叔晨还兴高采烈的告诉了绿衣,说殿下很快就么事了,应该能在过年前赶回京城的。

    但是现在才隔了多久啊?殿下就出事了?

    她简直不能置信,有些艰难的开口问:“殿下怎么样?他身边就算是承岚他们不在,杨大哥和向大哥肯定也会安排妥当的人护送的,杨大哥受了重伤,那殿下呢?!”

    殿下不会也出事了吧?

    “殿下和杨大哥他们被冲散了,现在杨大哥他们都在找,只是殿下之前是隐姓埋名逃到大同去的,并未通知当地将领和官员,这下子怎么都说不清了,偏偏殿下人还不见了,若是受了伤躲起来了还好,若是落到了瓦剌人手里,那可就真的糟糕了!”叔晨的语气实在是低落到了极点,他都恨不得要站起来捶桌子了,楚庭川当初在行宫也不知道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以至于不能表露身份,好不容易逃脱了到了大同,现在却又遭遇这样的事!

    如果是受伤了,只要是还在大周那就不怕什么,到时候回来,就如同花楹现在所说,好在太后老娘娘醒过来了,太后老娘娘总是会护着殿下的。

    但是怕就怕殿下落在瓦剌人手里,让瓦剌人当成要挟大周的棋子,那事情可就真的完了!

    一国储君,落在了敌方手里,这简直是大周之耻,除非殿下有气节自尽了,否则不管是以哪种方式最后被送回来,那都是不光彩的,这个太子的位子,嘉平帝就算是还想给他坐,只怕朝中也会有大片反对的声音,那些言官文臣张口闭口就是气节的,他们怎么会服气?以后人人都会瞧不起东宫。

一百七十九·炫耀

    花楹当然也想明白了让叔晨抓狂担忧的到底是什么,她顿时有些摇摇欲坠,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跟叔晨说什么多关注朱景先的事了,到底朱景先被算计这还只是个猜测,都没什么影子的,可是楚庭川却是明明白白的真的出事了的。

    她惨白着脸色,看着叔晨,好一会儿才哑声问:“那这么说,这件事是藏不住了吧?”

    “自然是藏不住了!”叔晨挫败的撸了一把头发,骂了一声娘,恶狠狠的道:“那些瓦剌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去冲击商队?说到底肯定是有人泄漏了殿下的行踪,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打击大周边境军心的机会?何况这一场仗,咱们大同那边死了一个千户,三个百户,还有二十七个官兵,这消息我恐怕还是更后得到的,内阁和圣上那里,应当都已经知道了。”

    那就是连遮掩都不能遮掩了。

    花楹如丧考妣,实在是有些坐不住,她呆在这里也不能跟叔晨想到什么办法,事实上现在事情已经完全不在他们能插手的范围中了。

    别说是她们,连朱元也不能对前朝的事情做什么的。

    她看了叔晨一眼,最后语重心长的道:“先别想那么多了,守好门户,家里还需要人支撑,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怕我们府上也人心惶惶,三太太和三老爷他们未必坐得住,家里都靠你了,你可要记住,少爷是娘娘的命根子,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我们自己先不要慌,天还没塌呢,等塌了再说。”

    叔晨深深的看了花楹一眼,没想到看似柔弱的花楹竟然能说出这番话,这个时候,他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了,嗯了一声:“你回去也多劝劝娘娘,事情还没到最糟的地步,杨大哥说,没人能确定殿下的下落,也就是说,殿下未必就落在瓦剌人手里,只要殿下保住性命,能平安回来,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可哪里有那么简单啊?

    光是想想花楹就要窒息了。

    这一次瓦剌人突袭,让楚庭川身份曝光,到时候大臣们百姓们该怎么想楚庭川这个东宫太子?窝囊废?无能?胆小懦弱?

    这些词只怕都会堆在楚庭川身上了。

    她惴惴不安的看了叔晨一眼,两人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担忧,可到底花楹也没再说什么,急匆匆的回了宫里,就去找朱元。

    朱元却又在太后宫里,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花楹换了衣裳以后就直奔太后宫中而去,正好碰上静安公主也去探望太后,只好退后了几步,她是不想招惹静安公主的,这位公主脾气太大。

    静安公主如同是一只得意的孔雀,也不知道今天是遇上了什么开心的事,拖着长长的裙摆上了台阶,趾高气扬的进了内殿。

    花楹落后几步,对小宫女笑了笑,请小公主进去通传。

    太后正在跟朱元说起七皇子:“皇后倒是把他照顾的不错,哀家去瞧了,也没有变瘦若,现在已经醒了,可见申大夫的医术确实好,这一次可真是多亏了他了。”

    朱元低头帮太后按摩手臂:“七殿下也是自己的身体底子好,所以才好的快,加上母后照顾他尽心尽力的,不久以后他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朱元对七皇子并没有什么愧疚感。

    本来立场不同,所作出的选择就不会一样。

    就像是秦妃出手就要恭妃死东宫完蛋,他们的立场不同,在当时的局势之下,朱元只能想到这个反击的办法。

    至于以后七皇子会不会知道真相,朱元并不在意。

    有时候做了决定,就不能太瞻前顾后。

    太后见她低垂着头,忍不住就抽回手:“好了,你也辛苦了这么多天了,哀家醒过来以后,就只见你忙的团团转,你也该多休息休息,这些事,自然有翁姑和宫女来做,你别太自苦了。”

    朱元还没来得及说话,静安公主就嗤笑了一声接过了太后的话头:“就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老娘娘是多么苛刻的祖母,把太子妃使唤的团团转,倒不像是太子妃了,更像是宫女,怎么不操心宫务,却尽在这些服侍人的地方上心。”

    她一来,整个宫里的气氛就冷了几分。

    太后冷冷的侧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你来做什么?”

    静安公主半点也不被太后冷淡的语气影响,行了个礼之后就坐在窗边的玫瑰椅上,悠闲地道:“孙女儿进宫来看看祖母好些了没有,皇祖母,您可好些了?”

    太后态度冷淡,稍微扬了扬下巴:“你少说几句不靠谱的话,哀家好的还能更快一些。”

    从前静安公主一定会觉得太后这话不中听,可如今她却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听见太后这么说还笑了起来:“也是,孙女儿是嘴笨的,哪里跟太子妃一样惯会伺候人讨您的欢心?”

    她恶意的看着朱元笑了起来,眼里一片冷漠:“不过,太子妃也的确是该好好的侍奉皇祖母,现如今太子在大同遇刺,说不定落在了瓦剌人手里,还害的那么多官兵死伤.....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太子妃若是再不殷勤些,可怎么让父皇多出些银子,把太子给赎回来呢?”

    太后脸上的冷笑都凝固在了脸上,看了静安一眼,语气沉到了谷底:“你胡说什么?!”

    静安公主目光放在朱元身上,见朱元猛地回过头朝自己看过来,目光震惊且愤怒,心里就知道朱元是还没收到消息,她心里觉得快意,为了朱元这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表露过的这么毫不遮掩的慌张和恐惧,就翘了翘嘴角,好不容易才压下了那股笑意,故作担忧的问:“怎么,皇祖母和太子妃都还不知道吗?太子在大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跟着一队商队从大同启程要回京城,可结果却遇上了瓦剌人,最后损伤惨重,大同守将和巡城御史都已经上书了,而且太子还是去了踪影,打扫战场的时候并未发现太子,也不知道太子究竟是落在了瓦剌人手里,还是出了别的事......”

一百八十章·幸灾

    静安公主说得很是急切,语气也似乎有些沉重,可她眼里的笑意简直是想遮掩都遮掩不住,见向来不可一世的太后有些发怔,朱元也少见的面色发白,若是换个场合,她真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终于,朱元也有今天!

    她想起从几年前开始不断降临在自身的厄运,想起父皇日渐稀少的宠爱,想起母妃的惨死,这些怨恨如今终于都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太好了,她不无惋惜的低下头啧了一声:“真是可惜了,太子连个子嗣都还没有呢,若是就这么.....那太子妃该怎么办呢?”

    她说着关心担心的话,里头蕴藏的恶意却杀人诛心。

    太后脸色凝重,面色苍白的咳嗽了几声,有些担忧的去看朱元。

    是啊,如果楚庭川真出了事,那朱元可连个傍身的子嗣都没有,这东宫的位子肯定是要易主的,到时候朱元了不得也就是独居一座宫殿了此残生了。

    可是朱元才十七岁啊!

    她闭了闭眼睛,握住了朱元的手用力的捏了捏以示安慰。

    静安公主却又一惊一乍的道:“对了对了,还有件事忘记告诉皇祖母和太子妃了,我进宫之前,正好遇上了陈老将军的家里人,听说陈老将军的一个侄子就在保护太子的时候死了,啧啧.....”

    陈家因为陈信安的事一直都对朱元极为友善,也是因为如此,朱元才会把向问天和杨玉清安排去大同的,就因为陈老将军驻守,他们两个过去更能出头。

    可是如今这样一来,陈家那边只怕是怎么也要有裂痕了。

    朱元一时之间只觉得脑子里乱纷纷的,她分明知道静安公主是在幸灾乐祸挑拨离间,但是静安公主说的这些话却不可能是胡编乱造的,只要是没疯掉,就不会拿这个事情来造谣。

    那楚庭川就是真的出事了。

    会不会有性命危险?

    是真的落在了瓦剌人手里吗?

    如果落在瓦剌人手里的话.....朱元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眼前一片黑。

    徐二真是太狠毒了。

    这件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朱元握紧拳头,面上的表情却始终淡淡的,并没什么改变,还有心思安慰太后:“您先不要着急,现在事情都还尚未明朗,谁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说不得情况也未必就如同公主说得那么糟糕呢,等到晚一些,父皇一定会高速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您不要先急坏了身体。”

    “真是佩服太子妃的脸皮。”静安公主毫不犹豫的哂笑朱元的淡定:“遇上这样的事儿,你一不哭二不问,也不担心你丈夫,也不关心死去的将士,倒是场面话还是说的一套一套的,怪不得人家都说太子妃是个心狠的人呢,如今看来,可不就是心狠么,不仅父母亲缘浅,看样子还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呢!”

    嘲讽的话头一次说得这么顺溜,静安公主觉得畅快极了。

    殿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翁姑欲言又止,想要打断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急的提点她:“公主慎言!这些话都是那等没根据的流言,您怎么能拿到太子妃跟前来说!?”

    这也太不讲究了,摆明了就是来落井下石和看笑话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朱元也懒得理会静安公主。

    眼下不是逞一时意气的时候,如果楚庭川真如同静安所说出了那么大的事,她现在如果就跟静安起冲突,那就太不理智了,嘉平帝最近对静安公主可又态度缓和了。

    到底是父女天性,她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跟静安争一时长短。

    可朱元不跟静安一般计较,太后却忍无可忍,听静安公主一口一个天煞孤星,太后眉心猛跳,气怒之下随手抄起了身边的茶盏就一口气抛了出去,准确无误的摔在了静安公主额头上。

    静安公主被烫的尖叫了一声猛地后退,茶水就已经顺着她的指缝流了她满脸,闹的她一时狼狈不堪。

    她气急了,没想到太后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这么偏帮朱元,就口不择言的问:“皇祖母,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竟然这么不顾我的体面!”

    她要是这副模样出去,宫里的人会怎么看她?

    婆家又会怎么看待她在宫里的地位和处境?!

    太后是不是受刺激过度所以疯了?!

    翁姑和宫女们也都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便围了上去给静安公主擦拭收拾。

    静安公主一把推开她们,委屈的看向太后。

    “体面?”太后冷冷的看着她:“哀家以为你不需要这个东西了,你若是稍微顾些体面的话,就不会说出那些糊涂话!什么天煞孤星?!能够嫁进皇家来,是你父皇金口玉言,你是在指责你父皇识人不清?还是在说钦天监全都是蠢货,唯有你一人铁口独断?便是你铁口独断,你说她是天煞孤星,你安的什么心?你诚心诅咒哀家跟皇帝吗?!”

    太后一扫之前中毒过后的萎靡,如今就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将军,叫人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静安公主也没想到太后忽然变得如此强势,一时之间有些势弱,半响才愤愤不平的道:“这怎么能说是我有心诅咒?本来这些事就是事实,自从娶了她之后,宫里本来就一件坏事接着一件,现在连坚持要娶她的太子不也出事了吗?要说诅咒,那也是她自己诅咒她自己,天生就带着不好的命格,否则的话,难道光凭人家的一张嘴就能说她了吗?”

    静安公主别的时候口齿不算很凌厉,但是这一次却并没有信口雌黄。

    乍然出了太子的事,的确是人人都心里开始犯嘀咕,觉得莫不是真的这位太子妃的命格不好,否则的话,怎么太子就能落到瓦剌人手里呢?这个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自古以来,哪家的储君会落入敌手啊?那可是奇耻大辱!

    要是真的落在了瓦剌人手里,还有脸活着回来吗?回来了以后那也是被人瞧不起的,谁都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太子。

一百八十一·谷底

    哪怕是太后严厉的斥责了静安公主,认定她是在无事生非,而后赶她出了宫,但是这件事仍旧还是不可避免的传扬开了。

    一国储君失踪本来就已经是大事,有可能落在敌方手里那就更是百年难遇,大臣们一时要求嘉平帝给个说法的奏折都堆满了嘉平帝的御书房。

    与此同时,弹劾太子无能、霸道的奏折也同样雪花一样的飞向了嘉平帝的书桌。

    嘉平帝被这些东西烦得简直是喘不过气。

    楚庭川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同,这倒是有了解释,陈老将军派回来报信的人也说了,楚庭川是被人追杀受了重伤之后逃去大同被收留的。

    这让嘉平帝心里好受了一些。

    总归儿子是被人追杀,而不是私底下勾结武将,想要在军队争功。

    他也知道是有人在故意陷害针对东宫,甚至背后的人嘉平帝也根据卫敏斋调查的那些资料而已经推断的差不多了。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心疼儿子遭遇的那些事,却仍旧还是免不了失望。

    岂止是失望,简直是太失望了。

    作为一国储君,身上担的担子何止是千钧重?可他如此不小心,这一番这样一闹,往后谁还服他?!

    就连嘉平帝自己都满头的包。

    说句不大合乎情理的话,相比较起落在瓦剌人手里,嘉平帝心里更希望是楚庭川死了,那倒是还能松口气,并且全乎一下父子之间的感情。

    否则若是瓦剌人用楚庭川作为筹码上门要挟,那大周的脸面,他嘉平帝的脸面,可就彻底丢尽了,往后他都无颜再面对列祖列宗!

    自从出了这件事之后,嘉平帝就很少再去太后宫里。

    他的态度也不言而喻了。

    卫皇后哭的眼睛都肿了,她是真的害怕了,害怕楚庭川落在瓦剌人手里回不来。

    太后也眉头紧锁,好不容易好了一些的身体眼看着又憔悴了下去。

    朱元这个时候已经无暇顾及安慰她们了,她找了机会之后就跟花楹把所有的前因后果全都问的清清楚楚,而后才挑了挑眉问:“那这么说,殿下未必就一定落在了瓦剌人手里,是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就没有到最糟的地方。

    只要楚庭川能够回京,那顶多也就是威信受损,靠着其他的功劳,还是能勉强立足。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花楹看着朱元就替朱元疲倦和烦闷,见她仍旧强撑着理事,便抿了抿唇,压下了哭腔,努力的欢快的道:“是呢,杨大哥和叔晨都是这么说,虽然他们也找不到殿下,可是瓦剌人那里也没什么动静,可见殿下未必就落入了他们手里,您也先不要着急,咱们凡事还是要往好的地方想.....”

    朱元已经尽量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了。

    她摆了摆手,示意花楹不必安慰自己,过了片刻才道:“你想个法子,让叔晨去一趟浙江吧,找一找我舅舅和外祖父。”

    他们到底是武将,说不得就有同僚或是部下在西北,此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至于陈家,朱元现在还摸不清楚陈家到底是什么态度,她不敢在陈家那里抱过大的希望,毕竟楚庭川去大同应当也并没有通知陈老将军,而是私底下联系的杨玉清。

    真是糟透了,她的心情不可避免的变得恶劣起来,想起静安公主的冷嘲热讽,和最近宫里甚嚣尘上的所谓天煞孤星的流言,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真是很努力了,已经很努力的把每一步都计算好再走,但是这世上的事她真的不能完全掌控。

    当初的一时疏忽,以至于让徐二收拢了徐家残余的势力,把场面弄得这么糟糕。

    想到这些,朱元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她冷冷的笑了笑:“除此之外,你去卫家一趟,跟卫大夫人说几句话。”

    秦家给徐二提供便利,让徐二躲在背后被藏了这么久,别人现在如何她管不了,但是她一定要让秦家给出应有的代价!

    这一切都是秦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而起。

    她声音冷酷,面上更是丝毫表情都没有,花楹知道她现在是已经气怒到了极点,急忙答应下来。

    朝中弹劾东宫的奏折越来越多,人人都已经认定楚庭川是回不来了,朱元这个太子妃的地位在宫里也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若不是因为这一次太后醒了,卫皇后也护着,朱元的日子一定不能好过到哪儿去。

    别的不说,就是朱家就已经感觉到了人情冷暖。

    太子一出事,朱家就从之前的客似云来变得门可罗雀,除了兴平王妃和范家王嫱几个人亲自上门来,其他人都避朱家如瘟神。

    连河东书院重新开馆,朱景先也被拒之门外。

    一时之间东宫属官人人自危。

    但凡跟朱家有些关系的,都开始撇清关系。

    而就在十几天之后,最可怕的消息还是传来了-----瓦剌太师带着瓦剌军队去了宣府,阵前领出一人,要宣府守将开门,宣称那就是大周太子楚庭川,要宣府守将放行。

    宣府守将不敢作出决定,快马加鞭让人把消息送回京城。

    消息一到,满城哗然。

    太后一听见消息就昏过去了,饶是她再镇定,此刻也受不了这个刺激。

    卫皇后也哭的睁不开眼睛,却不敢就这个话题跟嘉平帝说上一句话,因为嘉平帝显然已经要到暴怒的边缘了。

    人人都知道,东宫完了。

    静安公主当天收到消息就进了宫,跑到东宫特意嘲笑了朱元一顿,趾高气扬,如同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嘉平帝急召内阁议事。

    内阁给不出个说法,自己先起了内讧。

    王太傅认为决不可妥协,更不可放瓦剌军队入城。

    这是废话,人人都知道不行,否则的话,瓦剌军队就能一路直捣黄龙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楚庭川怎么办?

    太子的死活,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如果不管,那太子死了,谁来负这个责任?嘉平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阁老和葛阁老都不肯开口,既不同意宣府守将那边妥协,却也不说太子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一百八十二·声望

    内阁商议了一夜,也没有商议出个结果来,等到出了御书房,人人都是黑着眼圈的,沈阁老背着手,走的很慢,落在后头的葛阁老疾走了几步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笑着问:“沈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阁老看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往前走,显然是不大想要就这个话题多聊下去。

    葛阁老却心中不安,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他之前不曾表态,模棱两可,但是心中却一直举棋不定。

    真的就这么放弃太子殿下吗?

    那如果将来太子殿下有活着回来的一天,他们这帮老臣之前所做的亲近太子的努力岂不是就全都彻底白费了,不只是这样,太子头一件事只怕就是要找他们算账。

    可问题是,太子还能回得来吗?

    葛阁老上前几步,跟在沈阁老身后,压低了声音就道:“您老倒是说说啊,好歹也给一句准话,您到底是同意王太傅的话呢?还是说.....”

    还是说,沈阁老另有打算。

    葛阁老问的很急切,他跟沈阁老在之前都是一致在楚庭川身上下注的,虽然楚庭川后来对他们有不大尊重的嫌疑,不顾他们的反对娶了朱元当太子妃,让他们觉得在楚庭川身上投入得不到什么太多的回报,所以让他们的态度有所改变。

    但是好歹是一齐下过同一个决定的,而且双方现在还都面临同一个问题。

    葛阁老觉得可以跟沈阁老通通气。

    沈阁老笑了一声,指了指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王太傅坚持要让朝廷承认太子已死,瓦剌人手里的是假太子,可圣上答应了吗?”

    今天说实话,王太傅的态度才是叫人最觉得奇怪且震惊的。

    王太傅竟然直言不讳,要宣府守将把人给拒之门外,拒不承认楚庭川的身份。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王太傅是直接放弃了太子。

    对外宣布太子已死,那楚庭川就彻底完了,就算楚庭川真的没死,被这么一对待,那些瓦剌人在他身上得不到什么利益,那也一定会剑走偏锋,杀了楚庭川泄愤,毕竟谁愿意养活一堆没有用却还不断要粮食的人呢?

    瓦剌人又不是做善事的,他们更是连人性都没有。

    葛阁老之前保持沉默的原因也正在这里,他觉得王太傅太激进了极端了。

    哪怕太子真的落在了瓦剌人手里,被瓦剌人领着来叫门,这事儿的确是很丢脸不错,可是这对外宣布太子已经死了的消息却也不怎么妥当。

    好歹也得先核实核实瓦剌人手里的太子的真假才是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迟疑的看着沈阁老,声音压得极低:“可圣上也同样没有严词拒绝或是训斥王太傅,这就证明他提出的这个意见圣上至少心里是考虑过的......”

    天家无父子,这个时候如果嘉平帝还一直顾念着什么父子情份的话,那说实话,百姓和朝臣都要不满的。

    嘉平帝也不是那种皇帝,公平的来说,嘉平帝还是比较拎得清的一个皇帝。

    葛阁老有些恍然:“您的意思是,再看几天?”

    这个老狐狸原来也是在揣摩圣心,自己也是在举棋不定。

    沈阁老笑而不语,对于这个问题并不回答,只是在回了家之后,就对夫人声明:“从今天开始,谁来咱们家里递帖子都不见,尤其是朱家和卫家的人上门,决不许见。”

    沈夫人已经听说了消息了,见丈夫这么说,她就难免有些忧心忡忡:“老爷,事情就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若是.....”

    她叹了口气:“若是太子出了事,咱们岂不是?”

    他们实际上也属于东宫一党啊。

    沈阁老嗤笑了一声:“没什么岂不是,岂不是什么?圣上虽然身体不好,可是到底还是圣上,再说了,七皇子九皇子都还在呢,我们大不了就是从头下注罢了,倒是如果这个时候心软,一旦事情不成,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现在按兵不动,也不算是得罪东宫了,可如果出言维护楚庭川,不管楚庭川是死在外头,还是狼狈的被赎回来,都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沈夫人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犹豫的点了点头,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朱家顿时门庭冷落。

    朱三太太都差点儿急疯了,她不敢想象事情会怎么样,每天都吃不下睡不着,人很快就瘦了一大圈。

    不过之前有朱元不断的打基础威逼利诱在先,她倒是没有做出什么糊涂的事。

    而且在七八天之后,兴平王妃上门了,带着暖暖和小宝,笑意盈盈的道:“说起来,先儿的生辰到了,我早该过来的,只是最近刚好逢上了母妃的忌辰,我在城外庙里念经斋戒,倒是险些耽误了。”

    又送上了一张礼单。

    这个时候,竟然还会上门来,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兴平王妃还态度这么好,朱三太太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感动的险些落泪,急忙接过了礼单道谢:“王妃娘娘也太多礼了,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是什么整生日,并没有打算办的.....王妃能记在心里,还能亲自上门来,真是蓬荜生辉.....”

    说了一会儿话,兴平王妃就意有所指的笑起来:“这不值得什么,三太太尽管安心过日子吧,天一时半会儿的塌不下来。”

    朱三太太心里就更有谱了,总算是不再失魂落魄的。

    她一平静下来,朱家就再次有条不紊的开始运行起来,底下的人有叔晨和朱景先管束,竟然没有闹出什么事。

    这让在宫里的朱元少了许多事。

    兴平王妃借着进宫探望太后的机会告诉了朱元,让她安心:“宫外你不必担心,我横竖也没什么事,经常去朱家坐一坐还是做得到的,有我在,你不必担心你弟弟和家里,我会看着些的。”

    朱元握住兴平王妃的手,有些疲倦的道了声谢。

    眼下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兴平王妃能够如此旗帜鲜明的表达对东宫的支持了,这是一种态度。

一百八十三·无畏

    “这有什么?”兴平王妃不当回事,她笑了笑:“当初如果不是你,就根本没现在的我,暖暖和宝哥儿我也不可能保得住,反正我也不怕,我一个寡妇,圣上就算是看在太后的面上,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我也只能帮你这些了。”

    再多的忙,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些就已经很感谢了。”朱元并不把这当做理所当然:“您能帮我看着家里,时时过去坐坐,就省却了我许多麻烦和操心的事,至于其他的.....”

    她面色有些冷淡下来:“没人能帮的了我们,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

    东宫把老臣都得罪光了,以至于现在哪怕是没人站出来说赞同王太傅的做法,却也没人站出来反对。

    朱元为了这件事这些天基本没有睡着的时候。

    她总觉得不对。

    楚庭川怎么会落在瓦剌人手里?按照楚庭川的性格,他是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说句不好听的,朱元觉得,当时做选择的时候,楚庭川宁愿死,也不可能会愿意当俘虏。

    他是个多有骨气的人。

    他也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可瓦剌人却真的领着一个太子去宣府叫门了......

    她送走了兴平王妃,一时想事情想的出神,因为太过疲累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花楹进门的时候,正好就瞧见她闭着眼睛,一时忍不住有些心酸,现在真是朱元最难的时候了,也是东宫最难的时候,他们在宫里简直寸步难行,往常能指使得动的人如今也使唤不动了,宫里不少人另谋出路。

    东宫詹事府的官员也都有出路的都走了,走不了的也都告假。

    朱元最近真是承担了太多压力。

    她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上前想要给朱元披一条毯子,这样在窗边睡着,是很容易着凉的,但是她又不忍心叫醒朱元。

    可是尽管她已经把动作尽量放的最轻了,朱元还是一下子就惊醒了,抬头看见是花楹,便打起了精神摇了摇头:“你回来了?怎么样了?”

    她让花楹出去送信的。

    花楹点了点头,急忙道:“娘娘,见到了卫大夫人,卫大夫人答应了一定会把我们的口信转告给卫指挥使。”

    卫大夫人这个时候还愿意帮忙,多少给了朱元一点安慰,朱元面色好看了一些,嗯了一声就问她:“那叔晨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别的消息?还有李家和范家,张显麟那里有没有什别的消息?”

    虽然朱元就在宫里,但是她已经不能得知嘉平帝的任何决定了,因为嘉平帝连太后宫里也不再去。

    太后也说嘉平帝从未这样过,事情一定是糟透了。

    朱元心口有些痛。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比她想象当中的还要在乎楚庭川,她一直以为她做好了任何准备,不管是什么事倒了多坏的境地,她都能支撑得住并且做出反应来应对。

    但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人真的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

    她也会慌,她甚至也差点儿想要去求求神佛,请她们能保佑楚庭川平安无事。

    花楹见她声音都是嘶哑的,就更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朱元,可是她同时也知道,她不说反而事情会更糟糕,会影响朱元的判断。

    因此她老老实实的和朱元说:“叔晨那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他说现在大同宣府都很乱,说什么的都有,还有好几个冒出头谎称自己是太子的骗子,打听不到什么。但是宣府那里的确是草木皆兵,瓦剌太师屯兵在宣府不远处,显然是不打算轻易退走了。”

    这样一来,朝廷的压力就会进一步增大。

    朱元闭了闭眼睛嗯了一声:“还有呢?”

    “张大人说.....说事情不容乐观,若是真的证明了那是太子,也最好不是,只怕朝中大部分人都这么想。”花楹都不敢看朱元的眼睛,声音低落下去:“他让您....最近不要有什么动作,能做的,他都会帮忙的,但是如今的局势的确不好,到底如何,他也说不准,他说,让您提前做准备.....”

    朱元再次闭起了眼睛。

    张显麟是嘉平帝跟前的红人,他对嘉平帝的心意或许比王太傅都更了解,若是连他都这么说,那嘉平帝只怕是真的有放弃楚庭川的打算了。

    朱元顿时觉得有些头晕。

    可是眼下她能做什么呢?

    如同张显麟所说,她这个时候是不适合开口的。

    求情吗?

    太子陷入敌手,被人拿来威胁撞开城门,成了百姓的负担,太子妃不识大体,竟然还去求情,这只会让朝臣和百姓心中的怨恨更多。

    那她还能怎么办?

    她手里如今到底还有什么可以用的?

    花楹看着她这样就觉得害怕,急忙喊了她一声:“娘娘,您饿了吧?我去给您传膳?”

    朱元摇头,她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思吃饭?

    她焦灼不安的思量了半响,但是却还是找不出一条可行的路,忍不住将手里的一封信又给重新阖上了。

    水鹤一进门就看见这副场景,顿时看了花楹一眼,就见花楹无奈的摇头,她也叹了口气,却还是上前轻声喊了朱元一生:“姑娘,有一封信,是叔晨送进来的,说是,说是一定要送到您手上。”

    朱元看了花楹一眼,之前花楹才从宫外回来,叔晨也没给这信,是刚收到的?

    这么要紧,必定是很紧急的事,朱元急忙接过了信来,也顾不得拿小刀了,径直就开了信封。

    只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把信给攥的紧紧地,眼眶也一下子就红了。

    是楚庭川的字迹!是楚庭川的字迹!

    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这就是楚庭川的字迹没错,楚庭川没事!不,楚庭川必定是没有落到瓦剌人手里,否则的话,这信根本送不出来。

    她捂着嘴,一时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重新打开信看了下去。

    信的内容无比简单,只是让她不必担忧,也不必费心替他奔走求情,除此之外,连落款也没有。

一百八十四·自救

    朱元双手紧紧地攥着信纸,整个人都因为太过紧张而显得紧绷,她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捧着手里的信一时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她不开口,其他人也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的,全都如临大敌的看着她,生怕她会因为收到什么坏消息而崩溃,怪不得朱元,最近局势太差了,东宫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人人都能踩一脚,神经再强悍的人也受不住的。

    不过朱元最后也没有崩溃,她自己低垂着头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把那张看起来很普通的信纸给抚平,而后一点一点把它们撕成了碎片,细碎得连一个字都看不清了,才扔在了火盆里。

    火苗一下子蹿了起来,片刻后又因为燃尽了而熄灭下去,就如同这封信,来的静悄悄,被撕毁的时候也寂静无声。

    水鹤立了一会儿,有些担忧的迎上去,低声的道:“娘娘,您没事罢?”

    她实在是怕极了,事实上现在东宫就没几个人是不怕的。

    从前总觉得朱元什么事都能罩得住,但是其实朱元也不过就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弱点有难处,她们太依赖朱元的保护了,一旦朱元表现的和从前不同,她们所有人就都失去了分寸。

    朱元摇了摇头,再抬头的时候目光已经恢复成了从前的清亮透彻,她看了水鹤一眼,对水鹤道:“去叫人打水进来,我要梳洗,另外,传膳吧。”

    水鹤怔住了,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直到朱元困惑的瞥了她一眼,她才啊了一声,欢喜的跳了起来:“是,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她转身跑了,朱元失笑摇摇头,也知道是因为大家都压力大的缘故,一笑而过之后,朱元就有心思问花楹秦家的近况了。

    花楹也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对着一个始终自信的主子总比对着一个成天垂头丧气的人要好多了。

    她急忙上前告诉朱元:“有您的口信,方大人已经率领锦衣卫去将秦大人押解回京了,您放心吧,说不定眼下如今都已经进城了。”

    保定离京城毕竟是很近的。

    方良也是亲近东宫的,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对待秦大人。

    朱元牵起嘴角笑了笑,她得给嘉平帝也找点事情做才行,现在已经能确定楚庭川绝对不在瓦剌人手里。

    那么排除掉这些不可能,剩下的那个无论如何难以置信,那都是真的。

    瓦剌人手里的,是个假太子,冒牌货。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这对于朱元来说是大好消息,既然楚庭川不在瓦剌人手里,那么朱元不想管朝廷最后怎么让宣府守将解决那些瓦剌人,她只要确保嘉平帝不按照王太傅的话,宣布太子已经死了的消息。

    不然以后楚庭川怎么回来?

    她挑了挑眉看向花楹:“你让人去,把太子出事的消息告诉秦妃一声,而后也顺带告知七皇子吧。”

    什么?

    花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朱元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去让秦妃知道?这个人野心甚重,能够蛰伏这么多年一鸣惊人,不是善茬儿,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又会生出不该有的想头的。

    这个时候,要去通知她太子出事的消息?

    花楹有些想不通,但是她如今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服从朱元的吩咐,朱元既然会这么做,就自然有她要这么做的道理,她应了一声,就急忙去操办这事儿了。

    虽然东宫如今眼见着是落魄了,但是这点小事还是不难办的,消息很快就无声无息的传到了秦妃的耳朵里。

    朱元不紧不慢的梳妆用膳,完全恢复了之前宫里时疫传开的时候,闭门不出,万事不管,连东宫一些难得没有落井下石的属官的夫人求见,朱元也完全拒绝了,朱三太太等人更是从来都没有踏进宫里来。

    一时之间,东宫彻底冷落下来。

    若不是太后偶尔还会使人送些东西过来,只怕东宫的日子还会更难过。

    嘉平帝虽然不去看太后,但是卫皇后那里却还是去的,一是问问太后的身体,看看太后恢复如何,二是卫皇后虽然是有些蠢,但是却没什么坏心思,跟她在一块儿不用动什么脑子,能够放松一些。

    卫皇后便把这件事说了,虽然知道嘉平帝现在很忌讳这些,说了这些对朱元没什么好处,但是还是有些可怜朱元的道:“也确实是可怜见的,眼见着人都瘦了一大圈儿,衣服挂在身上都空荡荡的,若是庭川真有个什么不测,她可怎么自处呢?现在就这么艰难了。”

    相处了这么久,倒是真有了情分,卫皇后再也不跟从前那样落井下石恨不得朱元倒霉了。

    嘉平帝就看了她一眼,仿佛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过想想她们两个齐心协力照顾太后,总是会更亲近,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道:“这也是她懂事。”

    现在最好是如此,朱元这么做也给他省了许多麻烦,如果这个时候太子妃来哭来求,一哭二闹三上吊,去找太后求情,那事情就更糟糕了。

    这样知趣,倒也不是个脑子不清楚的,想到楚庭川当初死活都要娶回朱元,现在嘉平帝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儿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至少这个是个靠得住的,不会坏什么事。

    嘉平帝既不说楚庭川会回来,也不说让朱元不必如此自苦,说完了懂事两个字之后,就又对卫皇后道:“你平日里多看顾她一些也就是了,总归她一个妇道人家,再怎么事情也牵连不到她头上,她别头脑发热闹出事端,朕和太后总是会顾念她的。”

    卫皇后立即就明白了嘉平帝的态度,知道朱元这么做是符合嘉平帝的心意的,心里顿时有些发凉,这么说的话,嘉平帝是真的不看好东宫,甚至都不准备让楚庭川回来了.....

    她一时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酸涩难掩,急忙垂下了头遮掩住脸上的神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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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一朝重生,从百病缠身郁郁而终的变成了未嫁的少女。
如何从烂饭粒蚊子血变成朱砂痣白月光,
这条路任重道远。
好在她有一身医术护体。
可是号称包治百病之后,她发现事情渐渐有些不对了----某人挑眉问她:“我的相思病什么时候帮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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