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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权门贵嫁txt下载     权门贵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七章·厨娘

    女孩子们或是嫉妒或是怀疑或是不甘,带着几分正挑拨的心思说给这京城最璀璨的明珠听:“小游,你不知道,这位朱姑娘如今真是风头正盛的时候,听说连袁大人.....袁大人你知道吧?”

    当然了,但凡是有乐曲的地方,就有人在唱这位袁大人写的戏,相比较起来,这位大人当官反而更像是个爱好。

    徐游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接着说下去。

    “就连袁大人都对这位朱姑娘的厨艺推崇备至!”一个女孩子有些激动的说道:“你不知道,袁大人还当众说,圣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他却觉得,朝食绯羊首,夕死可矣......你们说说,朱元这场比试到底赢了多少!”

    根本就不只是厨艺输赢的问题。

    问题在于,有袁大人的这句话,现在所有人都对朱元的厨艺达到了空前的信任和追捧。

    现在朱元已经完全不是之前那个别人一提起来就先想到家世的那个女孩子了。

    徐游哦了一声,面上仍旧是温温柔柔的,不甚在意的撩了一下头发:“这样子啊,这位朱姑娘原来这样厉害。”

    她说的轻描淡写,手里还在看着自己新得的花样,微笑着说:“那什么时候可真是要去尝一尝了,看看这小厨娘是不是真的这样令人惊奇。”

    她直接给朱元下了厨娘的定义。

    众人便都反应过来,纷纷点头说道:“也是,终归君子远庖厨呢,厨艺不过是小雅之道,不上台面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用得着学这等微末技艺,又不是等着我们来挣钱养家。”

    这么一说,那朱元会的这手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大家便都丢开了。

    唯有徐游自己,在从云上阁离开之后,吩咐自己的丫头:“去把二哥哥给我找来。”

    徐二少爷向来对这个妹子是极好的,听说她找,一溜烟儿的就来了,问她:“妹妹不是去了云上阁了么,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徐游径直在花架底下的石桌旁落座,不顾凛冽寒风,握着手炉问他:“听说前儿狮子楼比试厨艺,哥哥也在?”

    徐二少爷还以为是什么事,听见妹妹说起之前狮子楼的那场比赛,便立即笑起来:“我还当是什么事,这件事,的确是有的,那个朱姑娘做的花蕊夫人创作出来的名菜的确是叫人惊艳,林师傅其实是个最心高气傲的人,可是对着这道名菜,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

    他见徐游的面色不是很好,便趴在桌上逗弄着徐游的宠物兔子,颇有兴致的问她:“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来?我记得你是不大喜欢吃外头的饭菜的,从来都不肯去外头吃东西。”

    这是徐游作为世家贵女的骄傲。

    当然,现在她已经不这么想了,她若无其事的将那只一直在躲避徐二少爷的小兔子抱起来,面无表情的说:“传闻中,这位朱姑娘是极为受卫敏斋喜欢的。”

    卫敏斋?

    提起这个额名字,徐二少爷脸上的表情便严肃了许多,他双手枕在头后嗤笑一声:“我说你为什么会在意这等无根的浮萍,原来是因为她跟卫家扯上了关系。”

    略微一想,徐二少爷便明白了妹子在担心什么,面色也同样变得郑重起来:“原来之前一直传扬的沸沸扬扬的流言是真的,卫敏斋当真是看重那个朱家的丫头?”

    小兔子被徐游搂的有些透不过气,伸出爪子挠了她一下便蹦着怕跑远了,徐游撇开它也不再当回事,嗯了一声,声音冷淡的道:“你不说这件事,我都快忘了,说起来,这个朱姑娘的确是挺能耐的,阿嵘就是栽在了她的手里,还弄得这些天一直都被软禁在家里。可是这个朱姑娘却能独善其身,甚至还能去狮子楼挑战林大厨而出名........”

    絮儿少爷觉得有些稀奇了,他摸了摸下巴,看着朱家妹子忍不住有些感叹:“你怎么会把她给放在眼里?你不是想来不屑于挑选比你弱的对手吗?”

    说到底,其实朱元还是没有资本跟徐游相提并论的。

    但是徐游却只是牵了牵嘴角。

    有些时候,不在意无非是因为对方只是蝼蚁,不能撼动自己分毫,所以才不愿意浪费时间。

    但是现在情况显然是不同了。

    这个朱元,狡诈而又聪慧,她跟大部分的贵女都不同。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卫家那边,才会高看她一眼。

    徐二少爷见妹子不说话,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忍不住笑:“你不是因为她跟卫敏斋走得近,所以才想要打听她的事吧?说起来,其实我之前就想跟你说的,你知道我跟卫家其他几个少爷混的还都挺熟的,听他们说,最近卫家也因为这件事闹的不可开交,卫家的长辈们都是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的,觉得请了她就败坏了自己家里的名声,但是谁知道卫敏斋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他就非得要请朱元不可,还扬言说,若是不轻朱元来,这个宴会干脆也别办了算了。”

    花架底下一片沉静。

    看了一会儿妹子的面色,徐二公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其实呢,卫敏斋这个人也是一直摸爬滚打到了现在的,他这个人跟京城的大部分贵公子不同,他也不注重什么名声,小游,不是哥哥说,你们其实就不是一路人。”

    真的过不到一起的。

    他虽然纨绔,却并不蠢,知道卫敏斋根本就没把徐游放在心里。

    说到底还是妹妹的心思更重要一些,何必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呢?又不是除了卫敏斋就嫁不出去了。

    徐二少爷不等徐游发表意见,便叹了口气:“要我说,还是算了,小游,你犯不着跟这样的人死磕的,卫敏斋就是一根木头,根本就不懂得怜香惜玉,这样的人,其实没什么好的。”

    妹妹大可以换一个目标,何必跟朱元这样的人一起争夺一个男人?

四十八章·线索

    徐游不置可否。

    她知道哥哥是为了自己好,也知道卫敏斋虽然条件不错,但是自己却不必把姿态放的太低。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甘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正如同之前钱嵘说的那样,凭什么?

    朱元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她什么礼仪规矩都不懂,她跟着京城的贵族格格不入,分明就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人关注的点,你跟她计较,其实都是丢了身份。

    但是徐游就是不甘心。

    这么一滩烂泥,凭什么就能比她更加得到卫敏斋的青眼?

    家里决定让她嫁给卫敏斋之前就已经跟她说过卫敏斋的许多事,所以她知道卫敏斋是一个人从沙场上杀出了一条血路,给自己父亲挣得了荣耀,将失去的爵位重新拿在了手中。

    她也知道卫敏斋深受圣上的宠幸。

    这样的一个人,他近乎完美无缺,不管是做夫婿还是做什么,都是一等一的人选,他怎么能为朱元倾心?

    朱元是什么?她不过就是一个弑父的大逆不道的贱人,她应该受尽天下人的唾骂,她本来该任何的好处都得不到,在自己跟前哭求的机会都没有?

    他怎么能为朱元这样的人倾心?

    他合该为自己倾心的。

    她是英国公府的嫡女,她幼承庭训,极有教养,她就连进宫去陪公主读书,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么一个大美人加上才女摆在卫敏斋的眼前,他竟然却不识好歹的去亲近朱元?!

    而一直被她视作蝼蚁的朱元竟然连武宁伯府都玩弄在掌心,将钱嵘给逼得几乎走投无路。

    为什么?!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垂下长长的睫毛有些头痛:“哥哥别说这些了,我现在更好奇的是眼前的这位朱姑娘,听说她是个很难对付的人,连阿嵘在她手里,也屡屡吃亏。”

    预料到了妹子要说什么,徐二少爷瞪大眼睛摆了摆手:“你可别,之前阿嵘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她的教训也就在眼前,到现在还不能出门呢,你虽然受祖父他们宠爱的,但是也得谨言慎行,若是跟阿嵘一样,闹的满城风雨,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阿嵘家是因为本身便不那么重视规矩,但是你却不同,你知道的,咱们家里,最重的就是这个了,你要是招惹了那个疯女人,到时候闹得跟阿嵘一样,那你可就惨了。”

    徐老太爷可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到时候说不定真的会送徐游回老家去。

    那可就不太好了。

    徐游没有出声。

    许久之后,她忽然支起身子来,若有所思的道:“家里最近似乎是有什么事情,父亲好似都不愿意管家里的事......”

    徐二少爷若有所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了嬷嬷们带着一伙客人往里头走,便笑了笑摸着徐游的头发道:“你不知道,这是三姐姐的婚事近了。”

    婚事?

    徐游诧异不已:“三姐姐不是许给了平南侯府吗?平南侯府其实位同藩王,无旨是不得擅自进京的,就算是跟我们家有婚约,他们也应该先请示圣上,怎么这个时候竟然来了?”

    徐三姑娘自幼便跟平南侯府定下了娃娃亲,这是家中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徐二少爷摸了摸下巴,见妹妹好奇,狡黠的笑了笑:“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平南侯府自己当然是不能来人的,他们只是请了中人来说和罢了,不过这也不关你事,你呀你,好好的准备卫家的寿宴吧。”

    徐游还是觉得奇怪。

    想起之前跟母亲说过的事,她的眉心跳了起来,打发了徐二少爷,便下意识的带着丫头往英国公夫人所在的院子里去。

    不对啊。

    三姐虽然是定了亲事没错,但是这么多年向来没什么往来。

    她偶尔听母亲提起,都是对这门婚事的不赞同和担忧。

    为什么不过就是这么短的时间过去,忽然不同了?

    家里不是准备退亲的吗?

    她满脑子的疑惑,院子里都是母亲的心腹,也没有人拦着她,她几步上了台阶到了檐下,迟疑着是不是该敲门弄出些动静来,就听见里头的人证说起这件事来:“这次过来实在是唐突了三小姐,但是这并非是我们的本意......等到事情了结,一定会禀报平南侯,”

    徐游瞪大了眼睛,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心里却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怎么回事?

    平南侯府怎么会有主子在京城呢?

    这是不合规矩的,而英国公府跟他们接触,如果被有心人发现,那其实也会带来天大的麻烦。

    可是现在这件事就是这么发生了。

    她想起了三姐跟平南侯府之间的婚约,立定了脚没有动弹。

    里面的英国公世子夫人似乎是沉默了半响,才问他:“不知道公子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云南去呢?京城已经派了使者去云南,如果您不能在使者到达之前赶回去,只怕之后的麻烦会接踵而至,侯爷跟侯夫人也会有大麻烦。”

    公子......

    徐游目光一凛,立即便意识到了这位母亲口里的公子是什么身份----应当就是跟三姐姐有婚约的,陆广平了。

    可是陆广平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

    他不要命了吗?!封疆大吏和近亲怎么能随意入京?

    徐游没有再在这里停留,疾步转身往外走,左右看了侍女一眼,侍女便都纷纷朝着边上退开。

    她在偏院里等了好一会儿,世子夫人身边的亲信嬷嬷才笑着过来招呼她:“姑娘久等了,之前夫人那边有客人,如今客人已经走了,正问起您来。”

    她深受祖父祖母宠爱,因此连母亲也对她异常的偏宠,她并没有意外母亲这个时候叫她过去,等到进了门,便疾步走到她身边坐下,问她:“母亲,怎么回事?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说平南侯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英国公世子夫人朝她招招手,等到她在身边坐下,才爱怜的问她:“怎么这副样子?是不是又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徐游抿起唇。

四十九章·费力

    世子夫人的起居室布置得极为雅致,玫瑰椅上一溜烟儿的摆着石青色的鼠皮,博古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各式各样的摆设,此刻花瓶上面正插着幽香的红梅。

    徐游靠在母亲怀里,闷闷的应了一声:“卫家给朱元下帖子了。”

    世子夫人不以为意。

    她嗤笑了一声:“你怎么也学起阿嵘来了?那就是个玩意儿一样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你费脑筋,这样的人,你远着还来不及,千万不要给她粘上,瞧瞧阿嵘吧,粘上了这样的人,只会平白掉价。”

    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知道女儿到底是在介意什么,便好言相劝:“母亲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因为觉得卫敏斋对她另眼相看,所以才把她当回事了。可是你要知道,卫家情况复杂,你毕竟是老太太看中的,而且你姨母是他们府里的三夫人......”

    虽然是一表三千里了,但是那也好歹是表的不是吗?

    世子夫人换了个姿势让女儿靠着,好觉她能舒服一些,又孜孜不倦的劝她:“当初卫家的情形呢,我也知道一二。咱们虽然是亲戚,但是说句公道话,大房是被二房三房给欺负惨了,卫敏斋当时已经记事了,他怎么可能对卫老太太和二房三房没有芥蒂?”

    徐游是个极聪明的人,母亲这么一说,她便反应过来了:“母亲这么说的意思,是卫敏斋其实不是看不上我,只不过是看不上长辈们做主挑选的人?”

    英国公世子夫人嗯了一声,并不把这件事当回事:“卫敏斋只不过是想跟长辈对着干,所以才会拿朱元出来当挡箭牌罢了,他自己愤世嫉俗,自认为跟京城其他纨绔子弟不同,所以出人意料的,找出这么个杀才来,就是为了给家里人找不痛快而已。你何苦为这个纠结?”

    世子夫人微微一笑:“他再怎么闹,总归是不会太过分的,最后难道还真的能找朱元做妻子?别闹了,他能从宣府那样的地方浴血归来,怎么会是个傻子?”

    徐游默了默,知道母亲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有些不大开心。

    她看着母亲,带着些小心和试探迟疑着说:“母亲,那个朱元在狮子楼大出风头,她好像已经开始着手洗清自己身上的那些坏名声了。”

    世子夫人眼里带着嘲笑:“那又怎么样?洗的再干净,人家问起她的父亲来的时候她怎么说?这样的人,从朱正松死了的那天起,就已经完了。”

    她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看着女儿:“你的目光不该局限在这里,在她身上,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不喜欢的话,就视而不见罢了,跟这样的人计较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

    徐游知道了母亲的态度,不再说了,沉默了一瞬又问她:“母亲,现在云南不是正在打仗吗?这个时候,为什么平南侯府的人会来京城?”

    这才真的说到了正点儿上,世子夫人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痛,见女儿问的殷勤,便竖起眉毛来:“教过你许多次了,有些事可以问,有些事却只好当自己是聋子,你呀你,就是太机灵了,可知道世上的事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就比如说,这件事,就是你不该问的。”

    ......

    徐游若有所思,她微微撑起身子离开母亲一些,望着母亲的脸有些关切的问她:“那三姐姐跟平南侯府的婚事还作数吗?”

    世子夫人苦笑一声,眯了眯眼睛道:“谁知道呢,这也得看往后各人的造化罢了,过了这一关,当然是能成,可是若是这一关过不了,那说不得让你三姐姐去家庙里头青灯古佛一辈子,也不能叫她嫁给平南侯府了。”

    这么严重?!

    徐游若有所思:“跟三姐姐订婚的未来姐夫,听说少年时期便跟着父兄上阵杀敌,在云南是个有名的杀神,连苗人都怕他。”

    世子夫人哼了一声。

    是啊,陆广平可是凶的很。

    而另一边正被徐家母女议论的陆广平小心的拢着斗篷上了马车,松了口气便道:“徐家已经答应帮忙,等到那天,就只看我们自己了,一切都要小心。”

    乌尔紧随其后也上了马车,听见他郑重其事的交代便急忙应是,又跟他说了黄家的布置,也跟着放松了心情的说:“黄大人也已经提前问过了,那天守着德胜门的,是他的多年好友,只要我们小心一些,藏在徐家外出的车队里,应当问题不大。”

    他们在京城逗留的太久了,实在是不能再拖延下去。

    否则的话,回去了云南也晚了。

    楚庭川这个人面上看着温温吞吞的,但是下手却极为狠辣,他们这阵子简直被逼的鸡飞狗跳,连黄大人也吓得如同惊弓之鸟,这些天没睡过一个好觉。

    夜长梦多,幸好很快就能离开了。

    他点了点头:“黄明安那个蠢货,最近没有再来问我们的行踪吧?”

    那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真是让人头痛,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黄侍郎的儿子,陆广平真的想一刀戳死他算了。

    总是给人惹麻烦。

    乌尔也知道陆广平厌恶黄明安,咳嗽了一声便摇头:“黄大人管束的严了,虽然腿已经好了,但是也并没有在跟之前那么冒冒失失的。但是听说,他昨儿还是在狮子楼闹了一场。”

    狮子楼?

    陆广平有些意外:“他好端端的,去狮子楼闹什么?”

    狮子楼的后台好似是荆门黄家的产业,不知道是谁在负责,但是也不是什么好惹的,黄明安怎么去招惹起了狮子楼?

    乌尔提起了昨天林大厨跟人比试的事,言简意赅的道:“黄公子因为不满结果,觉得那人占了便宜,所以在狮子楼不管不顾的闹了一场,砸了不少东西,狮子楼也不是好欺负的地方,晚上就找上门去了,弄得黄侍郎赔了不少银子。”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了一个厨子的事儿都能闹起来。

    陆广平不屑一顾。

    直到乌尔说:“你猜那个把林大厨给弄得输了的人是谁?”

第五十章·去查

    陆广平回过味来了,见乌尔如此郑重其事的问,便右眼皮一跳,下意识的问:“不会又是朱元吧?”

    如果是的话,那可真是邪了门了,这丫头到底是不是邪神转世?怎么什么事儿她都要插一脚而且还老是能够踩狗屎运?

    他这里面色复杂,乌尔却也同样的有些不可思议的点了点头,肯定了陆广平的猜测:“您还别说,就是朱姑娘。听说朱姑娘主动去的,就在我后头一步进了的狮子楼,我当时其实也见到了她,但是不知道她是去干嘛的,现在想想,应当就是故意的,去找狮子楼的晦气了。”

    陆广平现在听见这个名字就觉得烦躁:“狮子楼是什么地方,他们遭遇了这么大的耻辱,难道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朱元,反而还要找黄明安的麻烦?”

    乌尔知道他在愤愤不平什么,苦笑了一声就道:“公子,您可知道,朱元做出的,那是花蕊夫人曾经做给后主的绯羊首!而她转手就把这秘方送给了狮子楼,这么大手笔,您说狮子楼怎么可能会找她的麻烦,不仅不会找她的麻烦,都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这样一来,以后朱姑娘真的要开酒楼,狮子楼也不会找她的晦气了,她这可不是一般的大方啊!简直是送出了一座金山!”

    陆广平的关注点跟寻常人有点不同,他皱起眉头:“这样的秘方,一般只在深宫有,连我们家,也不过是残谱而已,朱元为什么会有?”

    一般来说,宫里有的这些秘方之类的东西会是最齐全和最多的。

    一般的人,穷其一生也或许不能接触万一。

    可朱元不过就是在乡野间长大的野孩子,来京城总共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半年罢了。

    半年多的时间,她进宫总共也就一两次,还是为太后治病,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秘方?

    不管是从她的身份还是从她的经历来说,这些东西都不是她该拥有的。

    乌尔沉默了半响,才说:“其实当初顾公子的劝诫,也不是毫无道理,这位朱姑娘,或许真的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可不是,还是非常的异于常人。

    陆广平呵了一声,露出一点儿讥诮来:“这么说的话,难怪黄明安暴跳如雷了。也是,对着个打不死锤不烂的铜豌豆,的确叫人无从下手,令人恼怒。”

    只不过现在不是对付这个丫头的时候。

    他收敛起看热闹的心思,吩咐乌尔:“让黄侍郎看紧他儿子,别再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闹出事端来,否则到时候,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乌尔知道他的性格,答应了一声又跟他禀报:“王府里已经又搜了一遍,我们的人费尽了心思,顶替了灶上的人摸进去的,趁机去那几个地方都看过了,并没有咱们要的账本.....这东西不知道到底被王爷藏到了哪里。”

    陆广平心里烦躁陡然更加重了一些,恼怒的道:“再找!我就不信这东西还能长了翅膀飞走,我们原本就已经办事不利,如果不能带账本回去,只怕情况堪忧,你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要问出些线索来!”

    马车还在平稳的往前行驶,乌尔坐在车厢里头,脸掩映在黑暗里,咳嗽一声就道:“我在想,账本会不会跟朱姑娘有关?”

    陆广平没有想到他这么说,想了想便问他:“你是说,这账本可能会在朱元手里?”

    “倒也未必说是在朱元手里。”乌尔斟酌着用词,尽量客观的说:“其实朱元跟兴平王斗的你死我活,但是她跟兴平王妃的关系却极为不错,这些天一直都陆续有上门给郡主治病,王妃待她很是亲近.....”

    那么再联想一下之前王妃在桐乡楼闹的那一场,其实说怀疑王妃跟朱元之间有了什么默契,那也是很合理的事情,不是吗?

    陆广平的目光陡然变得深邃。

    是了,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朱元为什么能跟兴平王妃达成同盟?

    丈夫是死在朱元手里,但是兴平王妃对朱元却极好,屡次三番的给她下帖子邀她去王府......

    “去查。”陆广平眉眼立即便阴沉了下来,叮嘱乌尔:“那个丫头也不是真的就没有弱点,我看她好像是个护短的,对身边的人都很关照,你抓住机会看看能不能从她身边人入手,问一问。”

    乌尔也来了精神,急忙顺着他的话头答应下来:“公子说的也是,她这人看似阴狠无情,但是但凡跟她关系不错的,她便都对他们不错,就如同陈家和之前的王家,她出了那么大麻烦,也没见去找王家帮忙.....其实抛开她是帮五皇子的不谈,这个姑娘......实在是个厉害角色。”

    陆广平心念一动。

    是了,阿朵为什么非得把朱元掳走去瓦剌不可?

    恐怕一是因为看中了朱元的美貌,二却是看中了朱元的本事吧?这丫头这么厉害,一根针能让人生让人死,手里还有不少秘方,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帮手。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跟楚庭川走的那么近,甘心被楚庭川驱使。

    他若有所思,另一头的朱元却正好已经替付泰跟付庄把东西都打点好了,亲自送他们出门。

    付泰心里还有很多担心的事情,不过千言万语,也只是深深地化作了一声叹息:“元元,你舅舅没什么能耐,但是绝不会再拖你的后腿,你放心大胆的朝前走罢,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在后面跟着你。”

    付庄觉得自家老爹总算是会说话了一点儿,紧跟着点头:“是了,表妹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我们付家的人,等你事情办完了,就来浙江找我们,祖父虽然嘴里不说,但是心里很想你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便能团圆了。”

    苏付氏一直都在沉默,听见付庄这么说,才打起精神来看了朱元一眼,而杨蔼然已经越过了付泰到她跟前来了,郑重其事的跟她拱手:“你多保重。”

    保重。

    苏付氏有些怔忡。

五十一章·被打

    朱元正抱着太华拍她的背,有欣慰有苦涩也有期待的抹去她的眼泪,扯出一个笑来摇头:“这是大好事啊,太华,隔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可以回家了,我为你开心。”

    太华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的点头。

    她一直在做的梦竟然这样轻而易举的就实现了,她一直都有一种不真实感,总觉得好似是一脚踩在云上,触不到底,唯有这一刻,当身契握在了自己手里,当朱元给的银票还捏在手上,她的脚终于踩到底了。

    她握住朱元的手,哽咽再三:“朱姑娘,多谢你,你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若是能找到我的父母,我一定早晚三炷香,给您祈福......”

    这话说的绿衣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姑娘又不立长生牌位,怎么还要姑娘您上香呢?”

    大家都哄然笑了。

    离别的愁绪总算是被这阵笑声给冲淡了许多,朱元看着马车在视线当中远去,逐渐消失不见,伸手握住了苏付氏的手,轻声喊她:“姨母。”

    苏付氏勉强笑了笑,伸手揽住她的肩,似乎是在对自己,也似乎是在对朱元说:“没事的,我们还在一起,姨母会永远陪着你的。”

    这是她当初早就已经许下的承诺,永远都不会变。

    朱元见她有些神思不属,知道她恐怕对杨蔼然不是半点意思都没有,想了想便道:“其实杨大哥为人的确很不错,他昨天晚上来找过我了,跟我说并没有逼您做选择的意思,他这次之所以会跟您表明心意,是因为即将要去奔赴战场,所以想把心意告诉您。他不是那种自己喜欢就一定要得到,不顾对方心意的人,他也说,或许他的表白对您来说太突然了,会慢慢来。”

    苏付氏在朱元跟前向来是不会隐瞒什么的,她叹了口气,低着头说:“其实......杨大哥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能叫苏付氏说出这番话来,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朱元立住了脚认真的看着苏付氏,劝她:“既然彼此都有意,且杨大哥也已经跟外祖父和舅舅都表明了决心,姨母为什么没有立即答应他呢?”

    苏付氏就笑起来,跟从前那种收敛的、带着苦涩的笑意不同,她这回是真正的笑的舒心而灿烂:“因为太容易得到了的,永远不会珍惜啊。”

    朱元诧然。

    她都不知道,自己姨母竟然已经想到了这里,她还以为姨母还纠结着当年的那场失败的婚姻呢。

    “什么事都不能因噎废食的。”仿佛是看出了朱元的疑惑,苏付氏摸了摸她的脑袋:“上一场婚事耗尽了我的心思,我原本也以为我该孤独一生了。但是昨天哥哥跟我谈过之后,我忽然想通了,就如同他说的,你已经是惊世骇俗,有你在,我做什么事都不算过分,父亲和他都会罩着我的。”

    舅舅竟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还真是难得。

    朱元笑了一声,也替苏付氏觉得开心,挽住她的胳膊晃了晃:“舅舅其实耳根子挺软的,我看他好似很没有决断,但是他说的这番话,我觉得说的很对。姨母如果喜欢,那就尽力去争取,总不会比苏家更糟糕了。”

    两人笑闹了一阵,都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正说着什么,就听见外头一阵喧哗声,向问天疾步走了进来,神情匆匆的跟朱元说:“姑娘!出事了!”

    苏付氏一怔。

    朱元也冷声问:“什么事?”

    “季晨被人打了。”向来稳当的向问天面上有怒色:“出去看铺子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拦住一顿打,现在还昏迷不醒!林大厨也险些被打......”

    苏付氏不可置信:“天子脚下,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当街打人?!没王法了不成!?”

    只能说根本就是直接冲着朱元来的,打她的人给个下马威。

    向问天摇摇头:“不知道,是一帮乞丐,季晨跟林大厨刚从临街的铺子出来,就给人围住了一通乱打,季晨头上还套上了麻袋,等到我们闻讯赶过去的时候,那些乞丐们四散奔逃,大街上人又太多,我们没抓着人......”

    朱元面色沉了下来。

    苏付氏也皱起眉头:“难道又是武宁伯府?”

    昨天在狮子楼的时候,武宁伯府的那个钱嵘可是孜孜不倦的给朱元找麻烦,恨不得让朱元丢尽脸面才好。

    她本来就在朱元手底下吃了亏,难道说见朱元又出了名,所以故意来打朱元的人泄愤?

    朱元摇了摇头:“应当不会是武宁伯府。”

    上次的教训已经够了,武宁伯府该知道她自己是虱子多了不痒,可他们却投鼠忌器,就算是钱嵘要出来出头,他们只怕也会摁着不让她胡闹。

    可不会是武宁伯府的话.....

    朱元冷冷笑了一声,拍拍手对向问天吩咐:“我等会儿去看看季晨,你去先把林大厨给安抚好,然后再去季晨挨打的地方,多花些银子,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两个人来,到底是谁下这样的手,总不会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的。”

    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向问天重重的点了点头,正要走,就想起什么来,急忙转过身道:“对了姑娘,我之前在锦绣堂那附近碰见锦常了,他说殿下病了。”

    楚庭川病了?

    朱元怔住,下意识的问他:“怎么回事?”

    虽然其实坊间一直都有传闻,说五皇子活不长久,但是其实她却知道,楚庭川的身手是极好的,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随时都会死的样子。

    而且他虽然有心疾,但是不管是胡太医他们还是她给的那些药丸,都是可以稳定他的病情的,怎么会忽然又病倒了?

    “好似是跟静安公主有些关系。”向问天挠了挠头,这些天潢贵胄的事情他知道了,自己也很不安,压低声音说:“听锦常说,静安公主去找殿下,不知道怎么的就落了水,殿下跳下水去救人,而后就病倒了.....”

    静安公主.....

    那个传说当中,极为受嘉平帝喜爱,甚至待之如皇子的公主。

五十二章·金枝

    盛贵妃产下静安公主之际,是嘉平帝刚刚亲政不久,静安公主是他亲政以后头一个女儿,他看的如珠如宝,周岁之际甚至让太常寺取银十万,就为了给这位公主办个周岁。

    她天生就跟其他的公主是不同的。

    大周的公主,在未出嫁之前是并没有封号的,惯例是要出阁之际再上封号,可静安公主有,不仅有,而且之前的封号还因为盛贵妃出事又改了。

    在盛贵妃犯下此等罪过销声匿迹之后,嘉平帝给这个女儿改了封号。

    静安.....

    可见他对于这个女儿的珍重。

    就算是她母亲犯了弥天大错,就算是她的兄长其实是假的,但是嘉平帝仍旧希望她能够平静安宁的过一生。

    朱元几乎能够想象这位金枝玉叶去找五皇子是为了什么-----四皇子出了事,盛贵妃也病倒被挪去了南苑,而这里头的原因是绝不能被公开的,后宫知道的也就是帝后和太后,这些人不可能会跟静安公主说。

    那在静安公主看来,就是卫皇后和楚庭川随着四皇子出事便开始水涨船高。

    大周朝对于公主并不放纵,她们不必跟前朝的公主一样和亲,但是却也颇多束缚,比如说挑选驸马,便要由内侍省或是太常寺去挑选合适的良家子弟。

    而这良家子弟当中,并不包括勋贵或是进士。

    这还是成祖和高祖两人定下的规矩,还规定了驸马不得参政拥有实权。

    这么个规矩一出,当年太祖时期对公主趋之若鹜的那些人便纷纷都退散了。

    谁愿意娶一个只能看不能动的祖宗回来供着,小心翼翼的却还得不到什么好处啊-----对于勋贵来说,要是不娶公主,自然能去从军或是享受父辈的恩荫,怎么也会有个差事,而对于有志向的文官来说就更是了,辛辛苦苦考了出来好不容易能当官了,结果却要去当驸马,从此以后被架空?

    谁愿意做?

    所以这规定一出,几乎就注定了大周的公主们并不吃香。

    可是静安公主跟其他的公主都不同。

    她出生便有封号,便有自己的封地,她当然心高气傲。

    朱元坐了下来,脸被风刮得有些痛,淡淡的问:“那结果呢?”

    向问天又挠了挠头,有些气愤的说:“听锦常的意思,殿下是吃了亏了,被圣上训斥了一顿,听说原本让他去云南督军的,如今也不许他去了,说是等过了年再说。”

    .....

    朱元神情有些严肃了。

    静安公主此人她是知道的,她没法儿不把事情往深处想-----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楚庭川查刺客事件查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静安公主猝然发难,利用此事来让嘉平帝制衡楚庭川呢?

    这么说来的话......

    楚庭川最近的处境,肯定是甚为艰难了。

    这里正说着话,外头杨玉清也神色匆匆的跑进来:“姑娘,林大厨收拾了东西要走!”

    什么?

    向问天忍不住有些恼怒:“他这是怎么回事?这大家都是一伙儿的了,出了事他不想着解决,竟然还想撇下我们单独逃跑?这什么孬种!”

    朱元伸手止住他,人的本性本来就是趋利避害,林大厨才来头一天,就被当做重点目标给差点儿打的半死,这明摆着就是对他加入朱元这一方不满,所以故意来给的一个下马威。

    聪明点的,当然会卷铺盖走人。

    毕竟钱在哪里都能挣,而病慢慢的找大夫或许也能调理好,但是命,那没了可就真是没了。

    她径直去找了正在准备东西的林大厨,挑了挑眉看了他身后的包袱一眼:“怎么,林师傅这是要走了吗?”

    林大厨抿了抿唇,有一种好像自己是背叛者的尴尬感,好半响才挤出一句:“朱姑娘,对不住,我这把老骨头禁不住......”

    早在狮子楼答应给人的时候,朱元就做好了事情不顺利的准备-----毕竟之前京城中能够被权贵看得上眼的酒楼也就那么零星的几家,要是她这个店做成了,岂不是明目张胆的去跟人家抢生意的?

    但是她的确没想到,她连店铺的地址都还没选好,麻烦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而且对方还挺阴损的,直接朝着她刚刚得到的,还未相处过的大厨下手,就指望着这个大厨能够自己知情识趣跑路,让她成为个光杆司令,独木难支。

    她摇摇头,还是很心平气和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如果换做我是你,在不知道对手是谁的情况下,当然也会选择保命为上。”

    她示意向问天倒茶,面上的笑意又陡然消失,轻声问林大厨:“不过我很好奇,林大厨还跟我有五年的契约,如果我不把这契约给你,你打算怎么走?”

    ......

    林大厨愕然,忍气吞声的说:“朱姑娘,我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银子,要多少银子能放我走,您给句痛快话,我一定给您凑齐。”

    向问天忍不住了,呸了一声就道:“我们姑娘稀罕你们这点儿银子!?你自己也不想想,我们姑娘可是用价值连城的秘方把你给换过来的,你现在说走就走啊?没门儿!”

    杨玉清瞪了他一眼,却也慢慢的说:“林师傅,我们知道,你初来乍到,便被这样惊吓,的确是我们的不是,但是现在问题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首要的当然就是尽力解决问题,把这酒楼给开起来,到时候你能当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厨,这岂不是一举两得,互惠互利的好事吗?何必为了这小小的挫折而耿耿于怀呢?”

    林大厨苦笑了一声,他现在是发现了,朱元这手底下的确是有不少的聪明人,但是这也远远不够,他放下了手里的包裹,苦笑道:“哪有那么简单?你们这一次的确是给狮子楼卖了好,让狮子楼扬名了,换了我过来打算开酒楼,但是你们想过其他几家大酒楼没有?他们能开起来的,每一家都是有门路的,黑白两道都有帮手......你们声势闹的这么大......”

五十三章·治病

    其他几家大酒楼本来平时都互相较劲儿的,每每都想着如何推陈出新,保住客人,但是现在狮子楼横空得了两张秘方,而朱元这个神秘莫测的人又招揽了林大厨。

    这可是来势汹汹啊!

    “做生意哪里有那么简单?俗话都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了......”林大厨有些无奈,眼见这一屋子都是年轻人,倒也不再藏着掖着,径直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你们想想,这还八字没一撇的事呢,人家就敢打上门来,差点儿把我给打残废-----幸好我跑得快,可是你们那位伙伴,如今却还在床上昏迷不醒。可见他们有多嚣张!”

    这倒是,光天化日之下,把人给打成了这样儿......

    向问天怒气冲冲,简直有些忍不住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他娘的,别叫老子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不然非得给他把腿给打折了不可!这也欺人太甚了!”

    只不过是想开家酒楼而已。

    如果照着林大厨这么说,那还开不开了?意思就是得跪着去求那几家大酒楼的允许咯?什么东西!

    他就不信这个邪!

    林大厨见他义愤填膺,反倒是镇定了一点儿,摇头道:“没用的,人家手段多着呢,你们没做过生意,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人家要是想整你,多的是机会。这前头只不过是开胃小菜,你开门做生意,总得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这些人呢....就跟之前打我们的街头上的乞丐似地,别人有点银子便能使唤他们,让他们做什么不行?我们现在已经得罪了人,人家又在暗处,自己又不出头.....”

    只怕店门一开就会招惹上不知多少事端!

    向问天冷笑了一声。

    他从前可是干土匪的,谁要是敢到他们店里来撒野,他非得把人给打晕不可,今天那是碰巧了,他听姑娘的吩咐去找牙婆买一些丫头回来帮忙,否则的话.....季晨哪里会被打成这样?

    再说.....

    向问天猛然睁大眼睛,如梦初醒的道:“是啊!季晨这个家伙,他身上的功夫其实也不弱的,怎么就被打成了这样?什么乞丐?恐怕是有人混在里头了!”

    林大厨就更是害怕了,他朝着朱元赔不是:“朱姑娘,我们只不过是寻常人,为的就是能安生过日子.....希望您体谅我的难处。”

    朱元不说话。

    不过这不代表她不生气。

    事实上,她对于这些阻碍都是有预料的,毕竟酒楼开的越多,难免就要分薄别人的利润,可是原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本事。

    如果真都照着他们这么干,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新店铺了,最好是他们这帮已经占据了高地的人吃一辈子的老本。

    可是这世上哪里有这等事?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再说这些人还真的差点儿闹出人命来。

    朱元决定让这些蠢蠢欲动的竞争对手们尝一尝她的手段,也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

    这其实也是一个试探。

    如果她退缩了,那么她的酒楼绝对别想开起来了。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只有露出你的拳头来,他们才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她摸了摸下巴,忽而站了起来招呼林大厨:“对了,林师傅,答应给您孙子治病的,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瞧瞧吧。”

    ......

    啥?!

    林大厨一脸懵。

    他们不是在讨论他的去留的问题吗?怎么忽然扯到了他孙子的病上头了?

    但是他又下意识的没有拒绝。

    说到底,孩子的病也是一个大问题,如果真的侥幸能治得好呢?

    治好了,朱元要是再要求他留下来,他也可以再考虑不是吗?

    再说,如果孙子的病真的能好的话,其实他留在朱元手底下做事也没什么,顶多也就是以后会危险一点嘛。

    可他挣这么多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孩子们?

    他老骨头一把了,当然是孩子的命更重要。

    他没有迟疑,也跟着站了起来。

    向问天就在背后偷偷跟杨玉清说:“啧啧,这老狐狸,你瞧之前,好像用绳子都捆不住他似地,现在倒是不说了。”

    杨玉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前一后的跟上了朱元的脚步。

    林大厨在狮子楼做了十年的大厨,积攒了不少的家当,他们的宅子在东城的一条酒井胡同里,是一座小院儿,虽然只是二进的,但是却也已经十分的难得了。

    他领着朱元进了门,一面忍不住道:“这些年的家当,除了给孩子治病-----我儿子儿媳调理就是一大笔银子.....后来又是孙子.....其他的便都花在了这座宅子上头,我们一家如今是住在后头院子里,这前头租给了隔壁做豆腐的......”

    病人的花销是巨大且不确定的,他虽然赚的还算多,但是却十有七八都填了这无底洞,过的并不是很好。

    朱元随着他进了后院,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天井旁边洗衣裳的一个中年妇人,便及时停住了脚。

    而那个中年妇人已经站起来了,急忙擦了擦手站起来,喊了一声公公。

    这个便是林大厨的儿媳妇了?朱元顺着她看过去,看见那个被放在木盆边上的一张破摇椅上的瘦骨嶙峋的小孩子,轻声问:“这位便是林少奶奶了吗?”

    林娘子急忙摆手,有些局促的道:“什么少奶奶,姑娘真是太抬举了.....叫我林娘子就好了,大家都这么叫我。”

    她说着,伸手去把孩子给抱起来:“,快,看看谁回来了?祖父回来了!”

    到底是心心念念的长孙,林大厨面色动容,疾步上前接过孩子来,也温和的唤他:“,祖父回来了,瞧瞧祖父给你把谁带回来了?”

    他说着,对着儿媳妇扬扬下巴:“去准备些吃食和点心,这位是我的东家,也是给治病的大夫。”

    听说朱元是大夫,林娘子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来,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能看病,但是她并没说什么,恭顺的应了一声是,暂时先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急忙去张罗了。

    向问天心里的怒气消散了一点儿----林大厨的确是挺不容易的。

五十四章·芃芃

    看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却收拾的井井有条,而林娘子又如此的温顺和气,孩子也安安静静的甚是懂事,要是他是林大厨,也放不下这么一大家子,去冒险。

    说来说去,最该死的还是那些下黑手的混账。

    他伸出手去逗:“你叫啊?叔叔给你个见面礼?”

    可是他的手还没勾到的手指,一直很安静的窝在林大厨怀里的便吓了一跳似地,放声大哭起来。

    厨房里顿时跑出一个老妇人来,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哦?怎么回事哦?莫哭,莫哭啊!”

    向问天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孩子竟然这么脆弱,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对不住啊,我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怕生.....”

    但是下一刻,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将中午吃的奶大概都吐光了。

    连杨玉清也有些惊讶,忍不住上前几步帮忙去看孩子,神情震惊的问:“怎么会这样?”

    再怕生也不至于这样吧?

    再说这还是个一月不到的小孩儿呢,真的能清楚的认识人吗?

    林夫人顿时哭起来,吓得魂不附体的要去抱孩子:“这可咋办哦!这孩子生出来一个多月,我们一家人没睡过一个整觉,每天被他哭的心慌.....”

    今天也是因为天色好,大冬天的却是大太阳,风也小,加上林娘子要忙着浆洗衣裳,林夫人在厨房里头忙活腊肉和香肠,所以把孩子给抱到这外头来晒晒太阳。

    谁知道现在孩子却成了这样。

    林夫人心灰意冷了:“这孩子大约就是真的养不活的.....也不知道我们是造了什么孽,上天派他来折磨我们的......”

    向问天看着有些不忍心,也更理解林大厨为什么说出要走的话了,他殷切的看着朱元:“姑娘......”

    林大厨叹了口气,转头去看着朱元说:“朱姑娘,您也看见了,我唯有一个儿子,我儿子也只生了这么一个独苗儿,我们一大家子要养,我不能出事的......”

    朱元点点头,已经伸手去接林夫人手里的孩子了,面对着林夫人,朱元就显得格外的温和和耐心:“林夫人,您要是相信我的话,能不能把孩子交给我?我是个大夫,说不定我能看好也不一定。”

    林夫人哭的有些伤心。

    这么些天也陆续来了许多大夫了,但是都说她儿子跟媳妇儿的身体就不是很好,所以生下来这么个弱胎,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

    那么多大夫都这么说了,眼前的姑娘只不过就是个小姑娘而已,难不成还有比其他大夫更厉害的手段?

    但是她看着朱元诚恳而认真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竟然没有说出丧气的话来,而是顺从的把孩子交到了朱元的手里。

    朱元抱着孩子进了屋,将他放在床上,而后让林娘子和林夫人她们烧了两个火盆,等到屋里的温度差不多了,才伸手解开孩子的襁褓,伸手渐渐的在他身上轻轻的按捏起来。

    等到挪到肚子那一片时,孩子便猛烈的哭起来。

    林夫人的眼泪又下来了,捂着嘴摇头。

    林大厨也心情沉重,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朱元慢慢的将四指并拢,移到孩子的下腹,孩子哭的更加厉害。

    “算了!”林夫人最先受不住,哭出声来:“反正也治不好了,别叫孩子受这样的罪了......”

    朱元没有出声,却也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开始一圈一圈的沿着孩子的肚子转。

    她的姿势极为奇怪,也不是普通那样为了给孩子通肠胃而按动肚子,而是好似是在揉面一般,时轻时重,而随着她的动作,的小肚皮慢慢的不再那么鼓了,哭声也随即小了下去。

    林夫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林大厨推开呜咽痛哭的她,震惊且茫然的道:“不哭了!不哭了!”

    从前他们不管怎么安抚孩子,怎么按照大夫们教导的方法去给他喂药,去给他摸肚子,都没用,每次都哭的精疲力尽,哭到嗓子都哑了还在拼命。

    但是现在,他竟然渐渐的停止了哭声!

    林大厨终于有些明白朱元当初为什么说她能治孩子的病了,她是真的有真本事在身的!

    孩子渐渐的睡过去了,抽噎着似乎还是十分委屈,但是脸色已经恢复了一点儿红润,林娘子喜极而泣,扑在床沿上看着孩子一刻也舍不得转移视线。

    作为孩子的母亲,她身上承担了最大的压力----孩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但是她跟丈夫都是靠着公公吃饭的,何况是孩子?

    这个孩子一生出来,那些大夫和老人们便都说养不活,让林大厨不要再费心思在这个孩子身上,劝他们重新再生一个。

    她作为母亲,怎么可能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

    幸好公婆也还算是善良,并没有放弃孩子。

    但是到现在为止,她是真的撑不大下去了,她为了孩子的病,活的畏畏缩缩的,月子都还没完全做完,就尽力揽下了替隔壁做豆腐家的人浆洗衣裳的活儿-----一家人吃喝拉撒都要银子,孩子的病也要银子,只靠着林大厨一个人,还得帮衬着林夫人的娘家,哪里能支撑的下来?

    她想力所能及的帮帮忙。

    这也是为什么林大厨越发的喜欢那些名厨们来挑战了----每赢一场,他的名声越大,便也更好去跟狮子楼的东家提一提条件,好把薪俸往上涨一涨了。

    朱元已经替孩子将衣服给穿好,又仔细的将被子给他盖好,面对林大厨和林夫人的感激,轻声道:“其实不是什么大毛病,他不容易克化,肚子痛,自然就会哭。”

    她洗了手,见林大厨和林夫人都期期艾艾的,便不由得笑了:“那些大夫们之所以都不动手,是因为孩子实在是太小了.....加上他们应当是替孩子检查过的,见孩子肚子坠坠,私处肿大......加上孩子太小难以控制,他们就不愿意沾这个手......”

五十五章·交代

    她说了一大堆,但是其实林大厨跟林夫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都茫然的很。

    还是林夫人咳嗽了一声,客气的问朱元:“朱姑娘,那到底是什么缘故?我们是大夫也看了,求神拜佛的事儿也做了不少,但是就是没什么用,都急的要去寺庙里求符灰了......”

    “这样说吧,孩子的小肠下垂,所以私处才会肿大。”朱元手指轻点在桌面上,见林大厨夫妻都讶然,便道:“这在小孩子当中其实是很常见的病症,但是确实没有特别好的方法,孩子越是痛,便越是哭,而越是哭,越是用力,小肠便越是下垂.....痛成那样,怎么可能愿意吃奶呢?吃多了就是负担,他是不是这些天也有发热?”

    林大厨看着朱元的眼神热切无比。

    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很擅长厨艺的小姑娘竟然医术也这么好,那些大夫们都藏着遮着不肯说明白,但是她一来就把病症给说明白了......

    林夫人更是激动,急忙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昨儿晚上就开始发热,我跟我媳妇儿忙碌了一晚上,到天亮了,烧才退下去了。”

    “这便是了。”朱元嗯了一声:“我明天开始会每天都过来给他行经施针,情形慢慢就会好转的。”

    林大厨跟林夫人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彻底松了口气,觉得一直悬而未决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林娘子更是差点儿要给朱元磕头。

    朱元坚决的拦住了她,笑盈盈的道:“这没什么,林大厨是我的人,这些小事,自然是我这个当东家的该当做的,算不得什么,夫人喝娘子千万不要客气。”

    林大厨欲言又止,对着林夫人和林娘子点头:“朱姑娘是我的新东家,从此以后我就不在狮子楼掌厨了,朱姑娘打算开一家新酒楼,我会去帮朱姑娘的忙。”

    向问天满意的摸了摸下巴。

    真是,还是得姑娘一出手。

    瞧瞧,瞧瞧姑娘出马,什么事儿都手到擒来。

    既然林大厨的事情解决了,那么就该轮到那帮当街打人的家伙了。

    向问天凑上来,问她:“姑娘,这事儿你打算怎么着?”

    他跟着朱元这么久了,很知道朱元的脾气,这回臭虫肯定是把朱元给惹怒了,朱元才不会放过他们。

    “还是按照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让人去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查出来了是谁之后......”朱元意味深长的道:“再说。”

    这两个字简直叫人抓心挠肺,向问天很想知道她的再说是打算把人给剥皮还是抽筋,抖了一下应了一声好嘞,便扬长而去,兴冲冲的跑去找线索了。

    林夫人这边却死命的拉着朱元不让她走,一定要她在家里吃顿饭。

    盛情难却,再说为了巩固巩固成果,朱元便带着杨玉清留了下来,在林家用了一顿晚饭。

    晚饭林大厨没动手,但是林夫人的手艺也极好,做了一桌子的家常菜,杨玉清都有些受宠若惊,吃了三碗饭以示尊重,闹得林大厨跟林夫人都笑起来。

    朱元又细心的叮嘱了一圈林娘子平时带要注意的地方,林娘子便温柔的笑着应下来:“我都听林姑娘的,您放心,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绝望的人就算是有一根稻草也会尽力抓住,朱元现在无疑就是林家的救命稻草了。

    等到一顿饭吃完,林大厨亲自送朱元跟杨玉清出来,不安的搓了搓手:“朱姑娘,之前的事儿,您就当我没说过,是我犯糊涂.....您放心,从此以后,我一定尽心尽力帮您。”

    他说着,见朱元微笑点头,心里的尴尬便消散了许多,认真的跟朱元说:“正阳大街的那个铺子,我们去看了,上下两层,地方极大,占了将近有三个门面......我们也问过了,这铺子是南面一个商人的....位置很好,那些人急着出来捣乱打人,我估计也有让这事儿不能成的心思在里头,恐怕接下来,他们便会去租那个铺子了。”

    之前林大厨不想跟着朱元干,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就算知道,也没明说。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绑在了一条船上,那当然得尽心尽力。

    杨玉清眼睛一亮,是了,他说无缘无故为什么那些人那么激进,原来是因为这个铺子的缘故。

    原本朱元就手握秘方,叫许多人看不透,若是再被她得了先机,又找到了一家位置极佳的铺子,那当然是很大的威胁了。

    怪不得。

    朱元冲着杨玉清点了点头,杨玉清便会意,道:“姑娘,我先送您回去,然后便去打听。”

    天色已经黑了,朱元摇摇头:“明天再去吧,不急在一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向问天和尹吉川那儿也会有些消息传来的。”

    尹吉川没跟着过林家来,早在季晨出事便出去了。

    他向来沉稳,少有失手的时候。

    果然等朱元回到家的时候,苏付氏便迎上来:“元元,怎么样了,林大厨的孙子病的严重不严重?你可有把握?”

    一面又跟朱元说:“尹大哥回来了,正在季晨那儿。”

    朱元脚步没停,径直往季晨那里去了,他已经醒了,正跟尹吉川说着什么,神情有些激动,见了朱元,又急忙要起来,很不安的样子:“姑娘......对不住,我把事情办砸了,林大厨是不是受了惊吓?都怪我,我太大意了。”

    他之前的主子是顾传,那是个以实力论价值的人,但凡是失手,便会让你恨不得从来没替他办过事。

    所以他其实一直都很怕自己会出什么差错。

    哪怕其实他跟着朱元这阵子以来,发现朱元绝不是跟顾传那样的人,但是心里却也一直都有一个阴影在,很怕自己会被像哥哥那样放弃。

    朱元看出他的慌张和不安,微笑摇头:“不怪你,是我的不是,忘记了树大招风的道理,不过没关系,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啊?

    季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给自己什么交代?

五十六章·抬价

    尹吉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回你放心了吧?姑娘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这回的事事出突然,谁也不会想到去看个铺子而已,就会招来这么一顿毒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你安心吧,姑娘一定会替你出气的!”

    季晨有些不习惯了。

    要是顾传,这个时候他大约要被下放去庄子上种田了。

    不过尹吉川跟朱元安慰了他几句,很快就出门去谈事了,他也没有尴尬太久,便试探着站了起来,扶着门框往哥哥们房间里去。

    叔晨跟伯晨也都已经恢复了很多,至少不会跟当初那样怕见任何人了,他进了门,见他们已经睡着,便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如果从前,他们没有跟着顾传,而是跟着朱元,那该多好?

    夜色沉沉,尹吉川径直跟着朱元进了花厅:“姑娘,我已经在那附近的店铺里都打听过了,顺着他们给的线索,找到了一个藏身于城外土地庙的乞丐,抓起他来打了一顿,他说自己只是把衣服借出去了,在边上站着,自己是没动手的。”

    装成乞丐打人,这帮人还真是挺能忍的。

    朱元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敲打在黑漆木的桌面上,看着上头倒映的茶杯冷声问:“知道是谁动的手了吗?”

    尹吉川压低了声音:“我查过了,那个乞丐说的人,有点儿像是城里卖点心的那家的掌柜的,而那一家......”

    他咳嗽了一声,提醒朱元:“姑娘,您还记得之前您去承恩侯府给卫大夫人看病,被人撞了马车吗?”

    朱元立即挑眉:“黄明安?”

    那个莫名其妙的过来撞了她乘坐的马车的黄侍郎的儿子,后来立即就被打断了腿,黄夫人还郑重其事的送了不少礼物来赔罪的。

    她当然记得。

    而且这人她还刚刚见过,在狮子楼的时候,她跟林大厨比试厨艺,他还在当评判,吵嚷的很厉害。

    这次的事,也跟他有关?

    尹吉川见她记得,便径直点头:“是,就是这个黄明安,巧合的是,这家点心铺,就是黄夫人娘家的产业。”

    尹吉川为人谨慎且多思,他是不会相信会有这么多巧合的。

    综合了这么多的线索,只能说,黄明安对朱元抱有巨大的敌意。

    虽然不知道这敌意来自什么缘故。

    朱元笑了,她忽而问:“黄侍郎家的这位公子,号称被打断了腿,但是看他现在活蹦乱跳的,好像还腿脚很利索啊?”

    尹吉川怔住,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反应过来了,忍不住笑:“可不是,看来就是苦头没吃够,不然哪儿有这样的力气出来这样打人,差点儿就把季晨打死了,林大厨那是见机的快,跑的快,不然也要出事。”

    这么欺负人,踩在人头上拉屎,实在是不能忍受。

    朱元来了兴趣,她专程等到向问天回来。

    向问天也没叫她失望,奔波了一下午打听到了不少事,他也找到了一个乞丐,那个乞丐也是参与了打人的,他废了不少的力气,请那乞丐吃了顿饭,又塞了一点银子,得到的结果是,那个乞丐只知道发钱的是在城里那一片儿的乞丐头目,向问天马不停蹄跑去把那人给打了一顿,结果发现,给银子的是城里卖点心铺子的掌柜的。

    这么一说的话,冤枉黄明安的可能性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家伙绝对脱不了关系。

    向问天骂了一句娘,见朱元不说话,便道:“姑娘,咱们还没开酒楼呢,这帮孙子就敢这么嚣张,要是不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身份,还以为咱们是怕了!您发句话,我打不死那个混账!”

    尹吉川就冷静一点儿,不过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黄家上次的赔罪怎么看怎么突兀,把表面功夫做的那么完美,但是结果这才多少天,就把儿子又放出来捣乱了。

    这一家子都莫名其妙,好像隐藏着很多秘密。

    不过朱元这回竟然摇了摇头,她微笑着说:“不必。”

    “不必?”向问天有些不解,又有些诧异----姑娘不是真的打算救这么算了吧?这可不行啊!那季晨他们不是白被打了吗?

    尹吉川却知道朱元必定另有安排,眉头一挑便问:“姑娘是有旁的法子吧?”

    “这位黄公子在家里闷了那么久,头一件事是去狮子楼宴客,而后就找人来打我的人,一看就不是能安分待在家里的。”朱元吩咐向问天:“去打听一下他在哪里,我们过去找他。”

    她又冲尹吉川说:“尹大哥,劳烦你了,去帮我找个人。”

    向问天嗷呜了一声立即撒丫子就跑,兴冲冲的去了,尹吉川又好气又好笑,也冲朱元拱了拱手出门。

    不一时,向问天就跑回来:“姑娘!打听清楚了,黄公子此刻正在望月楼。”

    朱元毫不迟疑的让苏付氏照顾好孩子们,留了杨玉清在家里,自己带着向问天去找人了。

    望月楼开在宝鼎楼边上,跟卫敏斋的那家青楼并称京城双宝,姑娘们都很是多才多艺,很受那些权贵子弟们的欢迎。

    向问天塞了银子,虽然见他要带女孩子进门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人家还是看在银子的面上没有拦着,放了他们进门。

    此刻正是报花牌的环节,黄公子显然是很喜欢那个摘了牡丹花牌的姑娘,不停的加价,神情亢奋。

    朱元对向问天使了个眼色,向问天便会意,高声喊道:“五百两!”

    全场都沸腾了。

    黄明安也只是加到了三百两,但是这人一上来竟然就喊了五百两,直接加了二百两,哪里有这么喊价的?!

    老鸨却最喜欢这样的场面了,急忙笑起来:“五百两了,还有没有更高的?!”

    黄明安目光炯炯朝着她们看过来,一眼看见了向问天身后的朱元,不由有些发怔。

    一个女人,她怎么来了望月楼这种地方?

    而且她来干嘛?

    一来就跟自己抬价,难道是来找麻烦的?

    .....

    是为了下午那件事?

    他冷笑了一声,不急不慢的道:“八百两!”

五十七章·忌讳

    真是太有意思了,这帮乡下来的土包子,竟然敢跟他这样的豪门子弟拼银子!不管她们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下午的事来找麻烦的,黄明安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知道了是他做的又怎么样?

    他们有证据吗?

    就算是他们能找到那些散落在街头的乞丐,但是这些乞丐们敢站出来指正谁吗?

    最终只能连他底下那个掌柜的衣裳都摸不到,还能把他这个正主儿怎么着不成?当真是不自量力。

    他冷冷的看着朱元,想要看她是不是还不怕死继续抬高价钱。

    他也不怕,反正他付得起,但是朱元就不一定了,这个乡下来的弑父的丫头,她能有多少家底?哪怕是加上身后的付家,也不够在望月楼几天的。

    他看着她怎么作死。

    果然,向问天立即便又出声喊道:“一千两!我们出一千两!”

    台上的那个姑娘捂着自己的花牌,简直要惊喜得哭了。

    哪里能想到今天竟然还有这么风光的一天,价钱已经被抬到了一千两了!

    黄明安跟前的那些富家子弟立即便起哄了:“明安,人家是冲着你来的啊!你看,谁的价格他都不抬,光是跟你抬杠啊!怎么,你得罪了谁了?”

    黄明安冷冷扯了扯嘴角,不甚在意的说:“就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没什么。”他说着,举起了手:“两千两!”

    两千两!

    众人一惊。

    所有的人都惊住了,气氛空前的热闹起来。

    连老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急忙示意:“两千两了!两千两!还有没有加价的!”

    真是意外之喜。

    这领花牌是楼里的老传统了,一般来说都是姑娘们头一次被梳拢,从今天开始,就是有了花名的了。

    这个摘了牡丹牌的,的确也是楼里的好苗子,但是就算是花魁,那最高价格也就只是卖过三千两的啊!

    现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牡丹,却已经惹得客人都疯了,竟然开出了两千两的银子的天价来。

    要知道,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嫁妆也就是这个价了......

    向问天丝毫没有迟疑,几乎是吼了出来:“三千两!”

    三千两!!!

    连黄明安也有些诧异了,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三千两!这些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竟然会出三千两!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不是说狮子楼并未给钱,只是用了一个林大厨交换了他们手里的秘方吗?

    他咬着牙,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往上加。

    不过是略一迟疑,向问天便挑衅似地看着他:“怎么!?黄公子不是自恃自己高人一等吗?这个姑娘我看黄公子自己也挺喜欢的啊,不过就三千两,就把黄公子你给吓倒了?”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边上黄明安的一群狐朋狗友立即便纷纷看不下去了:“明安,你怎么回事?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加!往上加!”

    老鸨也在楼上笑着煽风点火:“可不是,黄公子,咱们这牡丹头一回挂花牌呢,你可是看着她一路成长到现在的,怎么,你不想头一个梳拢咱们牡丹姑娘?”

    这么多人起哄架秧子,黄明安顿时下不来台。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跟着向问天打擂台是不好的,毕竟他能自己掌握的银子有限。

    但是这个时候,他怎么能够让这些人看扁,反而被朱元那伙人出了风头。

    他眼珠子一转,毫不迟疑的道:“四千两!”

    人群当中发出不约而同的惊呼。

    台上的牡丹姑娘已经快要欢喜得晕过去了,连老鸨也是一脸喜气洋洋。

    而这时候,黄明安陡然冷笑了一声,伸手直直的指向向问天身后的朱元:“四千两,我买这个姑娘!”

    向问天愣了一瞬,回头看了一眼朱元才反应过来,顿时便无比恼怒,挥着拳头准备去找黄明安拼命:“你他娘的找死!”

    敢这样侮辱他家姑娘!

    老鸨和台上的牡丹姑娘都惊呆了。

    黄明安的几个狐朋狗友也神情闪烁,推了黄明安一把:“别闹,这姑娘倘若是良家,你可就太侮辱人了.....”

    侮辱的就是她!

    黄明安冷笑了一声,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迫不及待的嘲讽:“什么?这姑娘不是这楼里的姑娘吗?这可真是让人觉得稀奇了,怎么可能?哪家的良家姑娘会在这里出现啊?我还以为是准备挂牌的姑娘呢!”

    这番话就是直接在打朱元的脸!

    边上的徐二少爷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黄明安,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别乱说话啊!”

    他是认出朱元来了。

    毕竟之前只是在狮子楼上看了几眼,并不清楚,刚才朱元又一直都隐藏在向问天身后,他硬是到现在才认出来。

    不管怎么说,黄明安这话说的实在太过分了。

    对于一个女孩子,简直就是诛心之言。

    不管怎么说,这么在嘴巴上恶毒的欺负一个小姑娘,这行为实在是不怎么光明磊落,也不大好。

    所以徐二公子出言阻止。

    但是黄明安却并没住嘴,他闪避了一下,躲开了向问天的拳头冷笑,嘴巴仍旧没有停止:“怎么?不能说的么?我就是好奇,想看看这位标致小娘子到底是不是这里头的姑娘,你怎么还打人呢!?”

    这登徒子!

    向问天气的发怔。

    而朱元也眉眼阴沉,看着黄明安偏了偏头,露出一抹冷笑。

    都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可是她自问并没有任何得罪这黄公子的地方,他却步步紧逼不肯放手。

    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振振有词。

    老鸨见着情况完全不对,话题转向了未知的地方,急忙出声解围打圆场:“这姑娘怎么会是我们这里的呢?黄公子真是爱说笑,快快快,出价四千两银子了.....还有没有哪位贵客要再往上加的?”

    “不是这里的?”黄明安骤然冷笑:“那她来做什么?你们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周围除了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良家女子?”

五十八章·敏斋

    黄侍郎和黄夫人千叮万嘱,让他不许跟朱元再起冲突。

    可是这也让黄明安更加不满和恼怒-----他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怕的,父亲母亲就是因为陆广平的事太小心翼翼了。

    但是眼前的朱元不过就是个小人物,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绝密的事?

    既然觉得她是个阻碍,为什么不杀掉她算了?

    反正杀了也就杀了,到底谁会站出来给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出头?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顾父亲母亲说的话,相反,父亲母亲越是阻止,他心里对于要打倒朱元,让陆广平和父母对他刮目相看的年头就越发的强烈。

    他不愿意服输,嫌恶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没见过哪家的正经女孩子跑来这种地方丢人现眼的,你可真是叫人恶心!”

    楼上的牡丹姑娘有些纠结,抱着自己的花牌忐忑不安的往堂中瞧,从前还觉得黄公子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可是现在看待他对待女子的态度,分明就是不屑一顾。

    真是叫人害怕。

    而向问天已经对上了黄明安的几个随从了,他的本事不错,但是黄明安的那些护卫却也不是来混饭吃的,一时之间原先望月楼搭好的台子都差点儿被损坏,不少的人或来拉架或是来帮忙,场面混乱无比。

    老鸨没想到黄明安故意挑事,忍不住就有些急了,一面让人去阻止,一面劝架:“黄公子,您不看僧面也看看佛面,你这么闹,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真是的,平时看着还挺人模人样的,怎么一碰见银子,还小气的打起人来了?

    在她看来,向问天跟那个小姑娘也没做错什么,不过就是加价而已,你要是加不起,可以不加嘛,何必闹事?

    这么乱纷纷的,黄明安脸上带着冷笑,嘴里越发的不干不净起来。

    向问天恨得要死,偏偏却被他的几个护卫缠着,不由得又气又怒:“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动不动就对着女孩子不依不饶,你他娘的也配当个男人!”

    而朱元已经不声不响的绕过了纷乱的人群,几步上了楼梯飞快的上了二楼。

    她到了二楼,径直走到牡丹姑娘旁边,伸手朝牡丹姑娘道:“牡丹姑娘,劳烦借您的花牌一用。”

    牡丹有些害怕,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见朱元这笑盈盈的模样,又有些忐忑:“刚才是姑娘让那个大哥提价的吧?”

    朱元点了点头。

    牡丹怔住,见她坦坦荡荡的,迟疑了一瞬,伸手将手里的花牌递给了她。

    朱元接在手里,瞄准了躲在护卫后头还在跳脚的黄明安,一个牌子猛地朝着他甩了出去。

    场面一片混乱,谁也没有想到会从头顶飞来这么一个东西,黄明安当即就被那个花牌砸的叫了一声娘,回过头来捡起这块让自己肩头差点儿都被砸穿的东西,恼怒的抬头。

    他正对上朱元毫无情绪的眼睛。

    她是在看他,但是却又好像根本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什么猫猫狗狗,是什么丝毫不值得她引动情绪的东西。

    黄明安忍不住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的大怒,追着上楼恼怒的道:“贱蹄子,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今天非得杀了你!不!老子非得把你卖到这望月楼不可!”

    可是他还没动,不知道从哪儿就飞出一把刀来,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狠狠地钉在了台子上,发出嗡的一阵回响。

    之前还喧闹无比的堂中猛地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认出了那把刀的主人-----现任承恩侯、锦衣卫三指挥使之一的玉面阎罗卫敏斋。

    连黄明安心里也咯噔了一声,想不通为什么这个杀神会出现在这里。

    大家都吓住了,看着卫敏斋和他身后那群如同饿虎一般的锦衣卫,腿肚子有些打颤。

    连徐二少爷都恨不得脚底抹油,并不想面对这个可能的未来妹夫。

    “这里在闹什么?”卫敏斋缓缓从大门跨进来,环顾了这一圈神情各异的人,才问向问天:“你们姑娘呢。”

    ......

    黄明安懵了。

    卫敏斋竟然是来找朱元的?他是来找朱元那个贱丫头的?!

    徐二公子也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原来传闻是真的,卫敏斋真的对朱元非同一般。

    向问天激动不已,指着楼上说:“那儿呢!”

    卫敏斋朝着楼上看去,微微对着朱元点了点头,问黄明安:“怎么回事?”

    黄明安有些怕这个凶神,抿抿唇不情不愿的道:“这个丫头是个贱人......”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直都表现的都还算是平静的卫敏斋冷冷的甩了他一个耳光,沉声说:“你再说一遍。”

    黄明安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怎么也没想到卫敏斋竟然真的敢当众为了这个女人动手打人。

    他委屈的捂着脸,心里想着不能得罪这个杀神,但是却又万分恼恨不甘,急忙争辩道:“指挥使,您别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她根本不是个好人......”

    话音未落,卫敏斋已经飞起一脚,将黄明安给踹的一脚飞到了台子上,将台子上的帐子都给扯了下来,痛的蜷缩成了一团。

    而他带的那些护卫也都惊呆了,不敢跟卫敏斋动手,呆立了一阵之后就慌张的朝着黄明安那里跑过去,手忙脚乱的把这位大少爷给扶起来,护在他跟前不让卫敏斋再动手。

    徐二少爷颇有些震惊,反应过来便看了楼上的朱元一眼-----她站在人群当中,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格外的清丽脱俗,但是也格外的触目惊心。

    这个姑娘,当真是不简单,竟然能让卫敏斋替她出手教训人,这是何等的面子和手腕?

    自家妹子怕是真的遇到对手了,他若有所思,上前了几步手搭在了卫敏斋肩上:“敏斋,何必闹的这么大?就是闹了一些口角罢了,大家都是自幼就相识的朋友,没有必要闹成这样吧?”

    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黄明安差点儿吐血。

五十九章·面子

    他真的被卫敏斋这头猪给惊呆了!卫敏斋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替朱元这个贱人出头啊?难道说,他真的就是为了朱元来出头的?

    可是现在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他又羞又怒,刚才对卫敏斋的忌惮也少了许多,恼怒的质问他:“卫敏斋,你是不是疯了?你凭什么打我?!我犯了什么事,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你就别想善了!”

    他强撑着站起来,脸上恼怒而不可置信的神情显得分外的显眼,看了朱元一眼之后就冷笑:“你不会是为了这个女人来出头的来吧?如果是的话,那你也未免太荤素不忌了,这种来妓院的女人你也瞧得上,你们承恩侯府虽然没落了一阵,也不必这么自甘下贱吧?”

    他真是气急了,以至于老虎的屁股都敢伸手摸。

    徐二少爷心惊肉跳,咳嗽了一声喝住他:“明安!你胡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卫敏斋可不是那种真正会顾及交情的人,黄明安真是不知死活,惹怒了这个阎王,杀了你都是可能的!

    果然,卫敏斋面色冷峻,神情冰冷往前走了一步,立在黄明安跟前,沉声说:“有种你再说一遍!”

    黄明安梗着脖子不服冷笑:“我再说一百遍还是这样!怎么,你想当英雄替她出头啊?我说错了什么?你凭什么替她出头,你是她什么人?”

    得,徐二少爷冷眼看了黄明安一眼。

    这人也不是个真蠢的,明知道承恩侯府最近在跟英国公府谈亲事,所以故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卫敏斋施压。

    而老鸨已经诚惶诚恐的咬了牙,让人快点去找人来了。

    黄明安被气的发疯,对着卫敏斋竟然都不肯退让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着实令人生气。

    他就像看看,卫敏斋敢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真的承认他跟着敢来逛青楼的女人的关系。

    一旦承认了,他就等着看卫敏斋如何在锦衣卫里头立足!

    而如果不承认.....那就更奇怪了,你跟朱元无亲无故的,你管他骂什么?

    卫敏斋面无表情的对着方良扬了扬下巴,方良便疾步上前,一把扭住了还在愤愤不平的黄明安,皮笑肉不笑的道:“对不住了黄公子,得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

    徐二少爷睁大眼睛:“敏斋,不必闹的这么大吧?不过是一点小事......”

    诏狱是这么好进的吗?说起来,黄明安的爹倒是有资格进去游一游,可黄明安这人既没功名也没爵位,锦衣卫一般都看不上这种小杂鱼的吧?

    卫敏斋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

    他有点儿替自家妹子担心了。

    黄明安更是咬牙切齿:“我犯了什么事?你们锦衣卫虽然凶名在外,但是也得讲点道理吧?你们凭什么抓我!?”

    他觉得卫敏斋是在虚张声势-----虽然卫敏斋的确是承恩侯也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不错,可是他黄明安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卫敏斋真的胡乱抓了他,他父亲一状告上去,卫敏斋自己照样也要倒霉。

    可卫敏斋连眉头都没皱一皱。

    还是方良反剪了他的双手,暗自一用力,便把黄明安折腾得杀猪一样的大叫起来。

    方良对眼前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厌恶的很,三下五除二的将他的两个胳膊给卸了,冷笑道:“黄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锦衣卫办差,你竟然也敢口出狂言,不尊我们指挥使,胡乱说话!”

    办差?!

    徐二少爷怔住了。

    黄明安自己也怔住了。

    办什么差事?

    卫敏斋难道不是冲着朱元来的吗?

    而楼上的朱元正双手撑在栏杆上往下看,她一双凤眼里头全是嘲讽的笑意,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黄明安有些慌了,心里咯噔跳了一下,看了卫敏斋一眼,问他:“卫指挥使,我到底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来抓我?”

    “杀人案。”方良冷笑了一声:“今天下午在宝鼎楼附近出了一桩凶案,一群乞丐将一个人打的昏死过去,我们怀疑是你买凶杀人,所以要请黄公子跟我们回去问清楚。”

    ......

    买凶杀人?!

    徐二少爷惊疑不定的看了黄明安一眼,半信半疑的看了看黄明安。

    不是吧?黄明安还有这个胆子?

    而看卫敏斋的这意思,分明是不打算放过黄明安了啊。

    是卫敏斋跟朱元商量好的吗?

    朱元刚才来这里,当真就是为了找黄明安的晦气的吧?

    黄明安立即就意识到自己让底下的人去做的事被人发现了,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只是朱元的话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他觉得朱元并没有证据。

    但是这出来出头的人变成了卫敏斋,那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人心狠手辣,什么事做不出来,假的都能变成真的,何况本来就有这事儿呢?

    他吓到了,吞了口口水急忙喊徐二少爷:“去找我爹!去找我爹!”

    向问天呸了一口:“怎么,刚才黄公子不是很能耐的吗?你问我们姑娘来做什么?告诉你,我们姑娘就是来抓你的!你买通乞丐杀人,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敢当街行凶,嘴里还不干不净的.....”

    卫敏斋已经快步上楼去了,看了朱元一眼,问她:“你没事吧?”

    朱元摇头,笑了笑对卫敏斋摇头,而后就看着惊慌的老鸨和牡丹姑娘微笑:“两位不必惊慌,黄公子既然诚心诚意的出到了四千两的银子,当然就会言而有信的。”

    她冷冷的看着黄明安,简直是如同在看一条死鱼:“黄公子,你说是不是?”

    刚才还出口成脏令人头皮发麻的黄明安咬着牙,半响才点了点头,只觉得一阵肉痛。

    朱元看着那群黄家的护卫回家去取银子和通知黄侍郎了,便跟着卫敏斋下了楼出门,沉声道:“多谢指挥使来的及时,不然的话,那个家伙嘴巴里说不出几句好话,实在叫人难堪。”

    卫敏斋便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朱姑娘不会在意这些。”

第六十章·在意

    怎么会不在意呢?

    朱元奇怪的看了卫敏斋一眼:“指挥使怎么会这样想?但凡是人都会爱惜自己的羽毛的啊。”

    卫敏斋忍不住笑,他跟朱元并肩走在街上,微笑着摇头:“朱姑娘不要说笑了,你若是当真在意名声,就不会出现在望月楼这样的地方了。”

    他知道朱元的特殊,也真的觉得朱元完全不在意名声。

    不然的话,也不会壮士断腕的杀死朱正松和义无反顾的脱离宗族了。

    他觉得朱元是在说笑,朱元也就只是笑一笑不再多说,只是谢过他这次的帮忙。

    卫敏斋摇头:“言重了,不过他这么针对你,可见上次马车遇袭之事也并不是偶然,朱姑娘知道缘由吗?”

    向问天跟在背后,听见这话便不由得道:“还能有什么缘故?他跟疯狗似地,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

    朱元点点头:“我并不认识黄家的人,也跟黄明安素无仇怨,只能说,或许黄侍郎从前跟盛家或是吴顺有关系吧,不然的话我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能够叫黄明安这么做。”

    这倒也是,卫敏斋便道:“我去替你查一查。”

    锦衣卫的情报天下第一,让他们去查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也好过自己胡乱去寻线索,朱元谢过。

    卫敏斋就又说起了她开酒楼的事:“听说你要开酒楼,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顿了顿便玩笑道:“若是想让我出些银子,也是可以的。”

    朱元倒是没想让卫敏斋出银子,毕竟这个店她还有大用处,但是卫敏斋这么说,她想了想,倒也点头同意了:“如果你不怕亏了的话,也好,不过除了这个之外,倒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了,你这次出现在望月楼抓了黄明安已经是帮了最大的忙了。”

    黄明安对她的挑衅人人都看在眼里,而卫敏斋的出现却无疑是表明了态度-----他是站在朱元这边的。

    这也是朱元为什么让尹吉川去找卫敏斋的缘故。

    卫敏斋的态度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举足轻重的。

    他今天抓了黄明安,不管黄明安是不是真的买凶杀人,但是大家却已经知道了,卫敏斋是在替朱元出头撑腰。

    这样一来,像黄明安这种准备躲在暗处对她的酒楼做些什么的人,自然就得掂量掂量了。

    时间宝贵,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朱元不想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的日子里,也不想跟着她做事的人后悔跟着她。

    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卫敏斋也明白她的意思,道:“那些参与闹事的乞丐头目已经抓起来了,根据他们的供词,那个点心铺的掌柜也同样被抓了起来,人证物证俱在,想要定黄明安的罪也是很容易的。”

    朱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像这种人,你不给他吃一点教训,他就永远不知道收敛。

    而人本来就该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一次撞马车一次想杀她的人,已经叫朱元对此人没有任何留手的想法。

    连带着对黄侍郎夫妻,都起了满满的疑心----如果他的父母态度真的坚决的话,黄明安怎么可能会这么不知道收敛?

    上次道歉恐怕也只不过是黄家夫妻出于某种顾忌而强逼着他来的。

    而她身上有什么值得黄明安出手对付,黄侍郎夫妻慌不择路的来息事宁人卑躬屈膝道歉的呢?

    朱元陷入了沉思。

    卫敏斋见她发呆,跟在她边上走了一段路,才问她:“那你有什么打算?”

    黄明安毕竟是黄侍郎的儿子,朱元是要点到为止的教训还是准备怎么样,总得拿出个章程来。

    不过依他看来,黄明安这个人很不知道忌讳,也不知道死活,出了事也是自己活该。

    朱元回过神,她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

    是就这么算了,小惩大诫一番,还是要往下深挖?

    而她很快就做了决定。

    黄明安跟疯狗一样的胡乱咬人,实在是太诡异了,她总得知道为什么。

    黄家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好像还和她有关,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可是等到仔细去想,却又完全摸不到头绪了。

    这种不安全感让她有了很深的危机感,因此她斩钉截铁的说:“还劳烦卫指挥使好好招待招待黄公子,看看他能不能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不过我如果估计的没错的话,黄侍郎夫妻应该很快就会赶来替他儿子擦屁股了。”

    可不是,黄侍郎夫妻听见了消息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这个兔崽子!让他不要胡闹不要胡闹,但是他偏偏就是不听,黄侍郎气的差点儿厥过去,当听说抓人的还是卫敏斋的时候,更是觉得眼前一黑,指着黄夫人恼怒道:“都是你这个败家的玩意儿!慈母多败儿,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别放他出门别放他出门,你怎么就是不听!?”

    黄夫人自己也慌得六神无主,一听黄侍郎的语气眼泪便下来了,捂着嘴巴惊恐的哭起来:“我怎么知道他又会去找朱元的麻烦,这个孩子就是谁的话都不肯听的性子......”

    但是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没用了,黄夫人咽了一口口水,又是惊恐又是害怕的问他:“老爷,现在怎么办?诏狱那个地方不是人待的,再说以卫敏斋的手段,安儿他怎么扛得住啊?要是他万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那老爷.....”

    如果他说出了陆广平来,那一家人就都完了!

    黄夫人她不说还好,一说简直就叫黄侍郎更是觉得心里火烧火燎,这个不成器的败家子,跟他说的话只当耳旁风!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一面急着起来穿衣服,一面气急败坏的吩咐人备马,黄夫人紧跟着追在他后面:“那我怎么办,是不是要去......”

    人被抓走了,他们首先除了通知陆广平跟英国公之外,是不是还得找朱元,毕竟朱元其实才是真正的苦主,卫敏斋应当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抓人。

六十一章·秘密

    说起这个,黄侍郎也没有迟疑,他皱了皱眉头道:“你去试试吧,不要露了口风,试探试探她到底知道多少,只要她提的要求不算过分,你就尽力满足她,别跟她起什么争执。”

    黄夫人急忙点头,等到黄侍郎出去了,急忙让人收拾出不少的东西来,匆匆忙忙写成了一张礼单,着急忙慌的赶到了朱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夫人深知这个道理,挽住了苏付氏的胳膊笑的亲热又和气,无奈的叹了一声气就深深地给苏付氏福了福身子,咬牙说道:“养出了这么个糊涂儿子来,我真是没有脸面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一生出来就掐死他!”

    一面又急忙问苏付氏,被打的人到底伤的重不重,提出要亲自去看看病人。

    苏付氏的确被她这个态度弄得有些受宠若惊,但是她也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道理,笑了笑便道:“夫人还是别去瞧了,打的晕过去,差点儿就死了,那些人也不知道分寸,全朝着人头脸上打,现在还满头的包呢,脸更是肿的叫人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了!”

    她说着,试探着看着黄夫人:“恕我直言,我们跟贵府也并无仇怨,怎的黄公子竟非得如此步步紧逼呢?您温和有礼,是最好相处的,怎么却......”

    黄夫人心惊肉跳。

    她们果然是开始怀疑了。

    这让她更加的不安,但是面上却还是愁苦似地咬着唇:“这个孩子被我们老太太给宠坏了,上回在京城跑马,冲撞了承恩侯府的马车,您也知道,承恩侯府哪里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所以他爹差点儿把他的腿给打断,还特意让他去承恩侯府赔了不是,谁知道这孩子不敢把气撒在承恩侯府,就只好记恨起了朱姑娘,觉得他挨打都是朱姑娘害的......”

    编了个半真半假的理由,黄夫人就泫然欲泣:“我们也是没法子,这孩子不听管束,最是乖戾,这些年做的蠢事数起来也有一箩筐,他这回这么做,我跟他爹都已经险些要气晕过去了.....”

    这个理由编的倒是也很合情理,但是苏付氏却知道并不是这样,见她一直推诿遮掩,心里愈发的疑虑起来。

    而另一头的黄侍郎已经找到了乌尔,跟他说了这件事。

    乌尔立即便变了脸色,顾不得什么,指着黄侍郎很不客气的指了指,恼怒道:“你们怎么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束不好?!他落到了卫敏斋的手里,公子就危险了!”

    原本只要再忍上三四天就好了,只要再忍三四天,公子就能出城去,都已经打点好了,现在却出了这等纰漏!

    乌尔气急败坏。

    黄侍郎被人指着鼻子骂,倒是也没有脾气-----他儿子真是做的不是人做的事儿,但凡是吐露了一点,那就是牵连英国公府甚至是许多人的大案子。

    乌尔会这么气也是正常的。

    他焦急不已:“我也知道我那儿子不成器,他要是在我跟前,我恨不得活活打死他!但是现在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要紧的是,趁着锦衣卫还没动手,先把这人给弄出来,否则他这细皮嫩肉的,他根本禁不住卫敏斋一顿折腾的!到时候公子才真是危险了!”

    乌尔气的说不出话,到底是拿手对他又指了指,忍着怒气进里面去通知陆广平了。

    陆广平的脸色陡然就阴沉下来。

    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他尽量冷静下来,问乌尔:“现在能不能走?”

    如果能走的话,是最保险的。

    但是乌尔摇了摇头:“国公安排的那个守将,要到卫家生辰宴那天才当值,这个时候城门那里还是严格的很,原本以为五皇子受伤了,底下的人手就会放松一点......但是这些天许多羽林卫还是在城门驻守,咱们不能冒这个险。”

    陆广平的脸色就更差,腾的站起了身:“去找国公。”

    如果说现在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地方,那就只能是英国公府了。

    毕竟英国公府累世功勋,曾有两位公主下降,是连嘉平帝也极为宠幸的勋贵,别说是卫敏斋,哪怕是楚庭川亲自去,也不能搜英国公府。

    乌尔有些为难:“但是咱们前些天过去,世子和世子夫人还是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愿意......”

    “此一时彼一时!”陆广平眼里眼里一片冷漠:“现在是黄明安出了事,如果黄家脱不了关系,那么作为黄侍郎的上峰的英国公也有嫌疑,再说,我还是他们未来的孙女婿.....这个忙,他们总是要帮一帮的。”

    乌尔不再多言,应了一声是,飞快的准备好,将痕迹都给小心清除了,才陪着陆广平上了英国公府所在的中军衙门。

    不能直接上英国公府去,因为怕到时候门房没有得到知会会闹出更大的事来,他在中军衙门外面的茶楼里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被黄侍郎请出来的英国公世子,神情严肃的道:“还请世叔千万帮帮小子,这回小子真是遇见难关了!”

    英国公世子来之前已经停黄侍郎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此刻心里虽然恼怒,但是面上却并未露出什么端倪,点点头平淡的道:“你也是我的后辈子侄,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这样吧,我安排一下,你先避避风头,至于黄明安那里,我也心里有数了。”

    陆广平急忙站起来,说了些感激不尽的话,然后才说:“朱元多疑,卫敏斋机敏,加上他们都跟五皇子有些牵扯,只怕还是得小心为上。”

    他们不可能没有怀疑的。

    而要是两厢一对证,不管是朱元还是楚庭川,肯定都会联想到这其中的共同点来。

    太危险了。

    英国公世子答应,让属下护送着陆广平出去,自己便站了起来对黄侍郎道:“走吧。”

    黄侍郎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有些害怕也有些焦头烂额:“世子,咱们怎么才能让卫敏斋放人?”

    英国公世子冷冷的看他一眼:“去找孙庆!”

    孙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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