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权门贵嫁TXT下载权门贵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权门贵嫁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权门贵嫁txt下载     权门贵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七十七·防备

    卫敏斋肯定摇头。

    他是锦衣卫,既然他都说没有,那就必定是还没有找到人了。

    三天!

    金莼玉粒养大的嘉平帝怎么能吃的了在山里的苦?!

    也不知道人到底怎么样了。

    太后心中发沉,面上却并不表露出来,这件事是遮掩不住的-----围场之中皇帝和信王同时失踪,那么多人手四处搜寻,调动了大批的兵力,哪怕是京城的大臣们,到了这个时候,也应该有所耳闻了。

    既然遮掩不住,那么就要堂堂正正的面对。

    太后看了卫皇后一眼,面色严肃的打发了卫敏斋先去御书房外候着,便转过头看着卫皇后:“事已至此,我们身为后宫之首,唯有尽全力安定宫中,不能出什么岔子,做好万全的准备,你去,哀家会派翁姑跟着你,你坐镇中宫,若有妃嫔敢借机闹事,一律严惩!让各宫各殿全都老实些,不许胡乱出来走动打听消息,宫中严格按照之前的制度规矩行事,内宫各处一旦到了时间便下钥,若有人敢违抗,杀无赦!”

    卫皇后打了个冷颤,触及太后冷静异常的眼睛,忽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缓缓精神,片刻后就坚定的应是。

    是了,现在她不就是后宫当中除了太后之外唯一能做主的人了吗?

    她才是中宫皇后。

    她应当要做一个皇后该做的事。

    太后便起身,换了衣裳去了御书房。

    几个阁老已经等在御书房了,他们也已经收到了消息,此刻都心急如焚。

    王太傅不必说,沈阁老和葛阁老现在也是把宝都压在了楚庭川身上,如果楚庭川这次有什么,那么他们要遭受的损失真是不可估量的。

    沈阁老的头发都愁的快要掉光了。

    几个人顾不得这是在御书房,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各执己见,王太傅认为如今的当务之急该是先让太后出来主持大局。

    毕竟太后当年是垂帘听政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对于朝堂上的事有掌控能力。

    然后再发动人手全力去寻找嘉平帝和楚庭川。

    但是沈阁老和葛阁老却有不同看法。

    他们认为嘉平帝和楚庭川这次应当是凶多吉少了-----说什么遇上流寇而失散失踪,这分明就是有人行刺!

    既然是有人行刺,嘉平帝和楚庭川两人带着少量的护卫,哪怕是真的能够吃苦受累在山里活下这三天来,但是真的能避开那些刺客吗?

    这显然是很难的。

    他们认为现在当务之急应当是要先确定若是嘉平帝和楚庭川找不到,那该立谁当皇帝,是立藩王还是立小皇子,总得先商量商量,给个章程。

    太后进来的时候,他们犹自还在争执不休。

    直到太后冷哼出声,王太傅才率先惊醒,反应过来,急忙跪下请安,沈阁老和葛阁老对视一眼,也急忙跪了下来。

    太后越过他们,径直走向书桌后头坐下,隔着长长的书桌看着几个老臣,忽而有些感慨。

    多少年之前,她也是这样,在先帝撒手归天之后坐在这书桌后头,虽然心中忐忑,面上却半点都不敢表露,要镇定自若的和这些老臣们周旋。

    她淡淡的看着他们,面上不动声色的问:“皇帝和信王失踪的事,你们都听说了?”

    几人都急忙应是。

    太后便问王太傅:“既如此,太傅可有什么主意?所谓的遇见流寇,只怕也甚有蹊跷,若是不查清楚,皇帝和信王岂不是凶多吉少?”

    王太傅忧心忡忡。

    现在不是查清楚了以后就能了事的。

    主要是哪怕查清楚了,看这样子,只怕嘉平帝和信王还是凶多吉少了啊。

    他心中满怀忧虑,面上却径直道:“臣以为,应当让锦衣卫将当天跟着圣上和殿下的人都严加看管和审问,圣上殿下去围猎,守卫重重,警戒森严,却仍旧还是出了这等事,只怕是中间出了奸细,和人里应外合了。”

    太后点头,便将此事交给王太傅去办。

    葛阁老和沈阁老两人犹豫半响,还是不约而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心翼翼的问太后:“老娘娘,值此非常之时,是不是也该......也该做万全之准备?若是圣上......”

    太后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也明白他们的担心。

    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冷冷的道:“没有万一!圣上和信王吉人天相,一定平安无事!若是有万一,那哀家也要等个结果!”

    她当年雷厉风行的余威仍在,葛阁老和沈阁老对视一眼,两人虽然都不赞同,但是却最终还是并没有过多争辩。

    女人再怎么理智,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容易感情用事的。

    等到再过一阵子,太后找不到人,自然也会认命的。

    太后又看着王太傅和葛阁老几个,沉声说道:“从现在到找到皇帝为止,朝中大小事一律由内阁票拟,而后交由哀家过目,再由司礼监披红。”

    这也是如今没有办法之事,嘉平帝失踪,太后不过是要知道朝中大小事罢了,并不算越权,王太傅几人都答应下来。

    太后又单独留了王太傅下来说话,而后分别召见了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庆和伯、武宁伯以及几家老牌勋贵,一直到宫门快要下钥,才回了寝宫。

    与此同时,英国公府灯火通明。

    英国公在春猎随行名单当中,英国公府得到春猎出事的消息还是在傍晚,在京城戒严之后。

    徐老太太顿时担心不已。

    她想起前些天英国公夜不能寐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手脚冰凉。

    可是她却不知道英国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这些事英国公连她也瞒得很好。

    因此听说嘉平帝和信王失踪,徐老太太心里一开始便咯噔了一声,心中浮现了许多不好的设想。

    连徐大夫人也察觉出了徐老太太的精神不佳,她伺候在徐老太太身侧,听见徐老太太忽然问她大少爷在哪儿,便怔了怔,才迟疑着说:“前些天不是才从军中回来吗?但是公公说他行为轻浮,还是没什么大长进,便仍旧让他回去了......”

一百七十八·打听

    徐老太太半响没有能说的出话来。

    徐家所在地方可是出了名的权贵云集,素来哪里是那些官兵们可以随意踏足的地方?可是最近这几天却总有大批的官兵在搜寻什么。

    总是出事了。

    她披着大衣裳依靠在枕头上,整个人既颓废又憔悴,看了徐大夫人一眼,忽而又问她:“那小二呢?”

    她说的小二向来指的是徐二少爷。

    提起儿子来,徐大夫人的声音更加的压抑了,她的心情也一样压抑:“他......不怎么好......前天还吐了血,公爹的意思,在京城反而触景伤情,干脆让他出去养病了。娘,我真是担心,小二他本身就遭受了许多打击,性子变得古怪许多,好容易因为这门亲事而正常了些,现在却又......他哪儿有不多想的?现在把他送出去,我怕他做傻事.......”

    徐老太太怔怔的皱着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怕徐二少爷做傻事?

    她倒是不怕徐二少爷做傻事,而是怕英国公在做什么傻事了。

    算起来,从徐兆海入狱开始,徐老太爷就开始着手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把孩子们给往外挪,先是大房的世子,他无缘无故斥责了他一顿,说他轻浮浪荡,在军中没学到什么东西,硬是连待也没让他多呆几天,就把他给强行赶走了。

    而后就是徐二少爷,前几天也送走了。

    就连二房的几个孩子,也听说回外家去探亲了。

    这是准备做什么啊?!

    徐老太太忧虑不已。

    她知道英国公的性格,他说一不二了一辈子,性格强势霸道,再往前几十年,那是个就没怕过谁的人。

    就十几年前,也敢跟太后对着干,把太后的娘家人都赶出了京城呢!

    现在......

    国公府被步步紧逼,眼看着嘉平帝不知道是知道了什么,一个劲儿的为难国公府,只怕国公爷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但是咽不下这口气,作为臣子的还能怎么办?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看这个架势.......

    徐老太太忽然觉得心慌不已,抚着胸口问徐大夫人:“外头打听的管事有没有消息送回来,说了没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会传说是圣上和殿下失踪了?”

    徐大夫人自己也满头雾水。

    这种事情她这种深闺妇人现在怎么会知道,从前徐兆海还在家里的时候,倒是会同她说起这些,两人还会互相讨论,可是自从陆家出事之后,徐兆海也很少跟她说外头的事了,就算是说,也说不深。

    等到徐兆海现在被下狱了,她对外头的事就更是一无所知了。

    因此她瞪大眼睛惊恐的摇了摇头,满脸都是绝望和恐惧。

    圣上殿下失踪,那她的公爹呢?!

    现在家里可就指望着公爹了,如果公爹也出了事,那么谁去救已经身陷囹圄的徐兆海?英国公府岂不是就都完了?

    看她神情木讷,徐老太太就知道她是根本没往自己想的地方想,又是有些失望又是有些庆幸,松了口气闷闷的道:“去武宁伯府走一趟,让下人万分小心,就说是去探望姑奶奶的.......”

    家里前些时候为了徐游勾引程岸的事情和钱家闹的很不开心,钱二夫人都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心里就是记恨着徐家。

    徐大夫人也没工夫搭理她,毕竟没有人喜欢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现在听见徐老太太说要去找钱二夫人,徐大夫人心里有些不愿意,但是她现在成了惊弓之鸟,女儿被送走了,两个儿子也都不在家里,丈夫在牢里,自己本身又丢了诰命,她心里半点底气都没有,因此她只能揪着衣襟低声问:“可咱们去了说什么呢?”

    真是太蠢了!

    徐老太太心中愤懑。

    她没什么好气的咳嗽了一阵,就恼怒道:“你去请了再说!”

    徐大夫人这才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去替老太太办事了。

    钱二夫人却等到第三天才姗姗来迟。

    要是按照徐大夫人从前的姿态,是不会再理会钱二夫人的,可是现在徐老太太都先低了头,她也没法子,忍气吞声的看着钱二夫人的脸色,把人给带到了婆婆房里。

    徐老太太和颜悦色的让钱二夫人坐。

    钱二夫人也没客气。

    她年轻的时候在府里受了不少气,徐老太太虽然不是个恶毒的嫡母,可是却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她吃过许多亏。

    好不容易嫁出去了,钱二老爷是个会疼人的,对她言听计从,女儿也听话孝顺,她心中的怨气少了许多,往徐家走的也更殷勤了许多。

    总想着虽然嫡母气量不大,可总归在婚事上没有使绊子。

    可谁知道徐游却闹出这等事来,徐家一开始还想着要她息事宁人!

    虽然后来英国公算是给钱嵘一个公道,把徐游送走了,但是钱二夫人心里还是愤愤不平,现在对着嫡母,她也失去了从前的恭敬。

    反正面子里子都在之前那件事上闹没了,也不怕被人说什么闲话了。

    她懒懒的问徐老太太:“不知道老太太召唤所为何事?”

    徐老太太当然看出了钱二夫人的怠慢,可这个时候,不是计较的时候,她沉默了一瞬,才语重心长的道:“七娘,我知道你因为阿嵘的事情,还对家里有些心结,可说到底,公府是你的娘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公府出了事,你也不会好过的......”

    说起这个,钱二夫人就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忍耐,但是斟酌过后,她还是出声说:“老太太有什么事便直说罢,我当然知道公府是我娘家。”

    徐老太太就点了点头,问她:“你们武宁伯府也是有人跟着随扈的,你知不知道,圣上和殿下到底是怎么了?最近人心惶惶的,胡同里这么多官兵出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京城还有什么歹人不成?”

    钱二夫人的脸色就变得严肃了。

    她说起这件事,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这事儿,我也不好说,我们听见的消息也少的很.......”

一百七十九·有数

    钱二夫人的语气凝重,脸色也很是沉重的叹了口气:“听说圣上和殿下是在围场里头遇见了流寇,还是东瀛浪人,那群人是怎么流窜进来的,谁也不知道,反正圣上和殿下是跟金吾卫和羽林卫失散了......这些天围场那边重兵压阵,如今都快找疯了,听说前后已经有两万多人进山寻找了。”

    两万多人!

    徐老太太心惊肉跳。

    她又想起东瀛浪人来了,当初邹唤至还有叶家跟东瀛人来往,国公可是也收受了不少好处的,算起来少说也有七八十万两的银子进了国公的口袋。

    邹唤至和叶家先后出事,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儿,在浙江听说是待不下去了,付清新训练出来的那些士兵们如同是狼崽子一样,凶狠异常,短短时间已经打了一场大胜仗,听说活捉倭寇三百余人,斩杀倭寇一千多人......

    那剩下的一些浪人和武士会不会是......

    徐老太太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又惊慌的问:“那......那你可知道你父亲的下落?”

    提起父亲来,钱二夫人的语气总算是温和了一些,她摇了摇头,就很自然的道:“父亲可是国公,如今的勋贵之中,数父亲最是资历深位子高,父亲随扈,自然是留在那里坐镇,指挥人去搜寻圣上和殿下了。”

    是吗?

    徐老太太却觉得右眼皮跳的厉害。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国公可不是个真的能够忍气吞声的人,嘉平帝把他逼得那么紧,阿海又下狱这么久半点消息都没有,国公前些天就很是暴躁。

    如果......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了,深深地看了钱二夫人一眼,便道:“既如此,七娘,你是个好孩子,你父亲平时也疼你,你能不能让你公爹和大伯打听打听,看看你父亲如何了?这么久了,他始终没个消息,虽然他是冲锋陷阵惯了,可到底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了啊,这么长途跋涉的去山里奔波,我怕他吃不消。”

    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没什么可指摘之处,钱二夫人也就点头顺势答应下来。

    等到下午,钱二夫人就派人送了消息回来,说是英国公负责率领三千护卫,已经进山去找寻嘉平帝和楚庭川了,到现在还没回行宫,但是安危是不用担心的。

    毕竟还带着三千多人呢,就算是遇见了那批东瀛人,也是没关系的。

    徐老太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几乎立即便看向了徐大夫人,语气严厉的吩咐她:“让家里人若无必要的事情都不许再出门,伺候的人也一样,没什么差事的便不许进府来,当差回去的也都老实些,不许在外头惹事生非!”

    徐老太太的语气如此的严重又严肃,徐大夫人根本不敢违抗,连声答应。

    可是到了第五天头上,还是没有找到嘉平帝和楚庭川。

    来京城报信的急报一封一封的往宫里送,朱雀大街的路都快要被踏平了,城里的气氛也越发的肃然起来,等闲没什么事,连摆摊的人都少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天天在城内巡逻,遇见闹事的就要抓起来,一时之间牢房里头人满为患。

    这样遮掩不住朝堂上的混乱。

    相比较前几天的安静,大臣们都开始议论起了是否该先另立皇帝的事-----嘉平帝再找不到,只怕瓦剌那边听见了动静就会大举进攻,到时候还不知道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皇帝出事,人心动荡,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朝堂之中争执不断,但是搜寻嘉平帝和楚庭川的人更多了。

    徐老太太越发的睡不着,每天都在担惊受怕。

    可是时间渐渐过去,嘉平帝和楚庭川一直都没有消息,她的心反倒是逐渐的平静下来。

    若真是国公做的这事儿,那国公这一回一定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楚庭川和嘉平帝,只怕他们是当真再也找不到了。

    那两个可都是金尊玉贵的,在山里没吃没喝的,还要躲避追杀,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如果另立国君,那么上一任皇帝的事就不关下一任的事了。

    嘉平帝之前频频找国公府的麻烦,恐怕也是听说了什么。

    但是皇帝没了,那这些事也就都没了,国公仍旧能够屹立不倒-----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内外都还需要国公,太后也不会纵容新帝对国公怎么样的。

    她逐渐放下心来。

    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而远在去贵阳路上的朱元也听说了嘉平帝和楚庭川失踪的消息。

    她头一个反应便是震惊。

    去围场围猎这是每年都有的事,但是皇帝出行,护卫向来都是周全万分的,跟随的人加起来少说也有几万人。

    这么多的人众星捧月,怎么会让皇帝和信王失踪了呢?

    等到听说其中竟然有东瀛浪人的手笔,她便更是紧皱着眉头。

    东瀛人......

    她冷冷的捏紧了手里的信纸,面上的表情冷淡到了极点。

    徐家真是好样的。

    她在心里想。

    上一世盛家都没敢做的事,这一辈子让徐家给做了。

    他们竟然想要弑君,紧跟着呢?

    扶持那些小皇子上位,而后享从龙之功吗?

    锦常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挠头说:“殿下和圣上一同失踪,算来已经有七天了,七天时间毫无消息,这怎么也不能说是好消息了,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测......”

    那朱元这边也危险了!

    没了楚庭川,谁还会卖给朱元面子啊?

    到时候别说救申大夫了,朱元自己都根本回不来。

    朱元却还能维持镇定,她摇了摇头:“就算是失踪了,我们现在赶回去也无济于事,什么作用也起不到。”

    他们什么也没有,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能够找到楚庭川和嘉平帝,否则的话,形势对于徐家绝对是最有利的。

    他们贸然回去,反而只是送死罢了。

    她说着,看了锦常一眼,抿了抿唇道:“殿下会没事的,他答应过我。”

    她相信他。

    锦常知道朱元说的有道理,但是却还是心里慌乱不安。

一百八十章·站稳

    锦常一连几天都提心吊胆的等着京城那边再送信来,殿下对他有大恩,也是他的主人,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测,那他的前程也尽数毁了,他哪里还提得起精神去做别的事。

    朱元也知道他的担心,吩咐杨玉清等人但凡不是要紧事,就不必去管他,让他能够调整好心情。

    可其实绿衣知道,她家姑娘自己也是担心的,姑娘不需要守夜,可好几次绿衣起来预备替朱元换香薰的时候都看见朱元船舱里的灯火仍旧亮着。

    她私底下跟花楹她们叹气:“也不知道殿下到底怎么样了,京城那边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啊?”

    这都又过去几天了。

    是死是活,作为一国之主和一个亲王,总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怎么竟然就没消息了呢?

    花楹见识更广一些,她是由楚庭川送给朱元的,对于楚庭川和朝中的事比较了解一些,她眉眼之间露出些担忧来,很快却又隐去了。

    这个情况,除非是朝中混乱了顾不上,否则的话,消息总是会送来的,哪怕不送消息,沿途也会有邸报的啊。

    可是他们一路走来,没听别人讨论过这件事。

    这些担忧朱元肯定都有,花楹收了心思,对绿衣咳嗽了一声,安抚她道:“现在我们担心也起不了什么用处,反而说的太多了到时候惹得姑娘伤心难过。姑娘总不能掉头回去吧?她心里已经够难受了,我们不要再提起来了。”

    这种煎熬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很容易摧折人的心志,花楹很担心朱元会承受不住。

    绿衣也就只能闷闷的,在饮食和照顾上更加经心而已。

    朱元却来不及悲伤和担心更久。

    她不是不担心的,收到楚庭川出事的消息,她才知道她原来比想象当中的还要在乎和重视这个人。

    她已经习惯了凡事都有楚庭川在身后,楚庭川出了事,她恍惚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好像就是被人挖去了一个地方,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可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是告诫自己要冷静。

    如果楚庭川是真的出了事,那她现在就更是要步步小心,她以后必定是要徐家满门来报的。

    而如果楚庭川没事......

    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她相信楚庭川会没事。

    他说过的话,从来没有食言,这一次她也一样相信。

    等到到了原本就该上岸的地方,杨玉清和向问天等人就早早的将下榻的地方给安排好了,朱元这还是半个月来头一次离开了船,等到晚上也仍旧还有些眩晕感,坐在客栈的房间里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窗户打开。

    已经是傍晚了,街上都是行色匆匆赶着要回家的人。

    朱元看了片刻,等到绿衣来敲门说是杨玉清已经来了,便合上了窗户,点了点头,让杨玉清进来。

    他们定的是客栈的天字号房,和大户人家的宴息处差不多,一间房分隔成两间,外间是用来招待客人和让伺候的人值夜的,里面才是休息的卧房。

    朱元在外间见了杨玉清,问他:“怎么样?”

    杨玉清早就等着她问这句话,当即便道:“姑娘,京城那边还是没什么消息。”他说完这句,自己也不想再说下去,把那些纷纷扬扬的猜测还有京城闹出来的那些戏码告诉朱元给朱元添堵,便紧跟着又说:“今天贵阳那边的消息送到了,那个新妇的来历也都查清楚了。”

    还好,没有消息这时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朱元撇开那些思绪,点了点头,接过了杨玉清递过来的一沓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新妇也是当地的大族,这门亲事是指腹为婚,满城皆知的,成亲的时候,新妇的十里红妆至今仍旧叫人津津乐道。

    这么一门看上去处处都好的亲事,也怪不得一旦出事被毁坏,贵阳人会那么义愤填膺了。

    民间有句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这个罪名,致人死地,又快又准,真是兵不血刃。

    师傅一生最在意的莫过于就是名声,他曾经说过,他不留在权贵家中,不留在京城非要争个前程,就是因为争名夺利太累了。

    宁愿闲云野鹤,去世的时候只要不给父母家族蒙羞,就满足了。

    可是一旦这罪名成真,师傅不但不能善终,而且还身败名裂。

    设局之人,也就是背后的王青峰可真是如同他的名字那样,比黄蜂尾后针还要毒辣。

    朱元捏紧了信纸。

    而后她将新妇的这几张拿开,看起了贵阳知府的来历生平。

    再然后是王家。

    贵阳知府的来历没什么问题,应当是被王青峰推荐给了徐家,而后由徐家给弄到贵阳来的。

    这也没什么,裙带关系自来哪里都是有的。

    倒是王家奇怪。

    朱元的手指静静在桌上敲了敲,面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来。

    王家和秦家的婚事如此声势,新妇出了事,他们的确是群情激奋的要申大夫死,可是除此之外,他们竟然还很快就给王丘定了另一门亲事。

    明面上是说贵阳有风俗,若是不在热孝百天之内成婚,就得再等上三年才能娶媳妇儿了,王丘的年纪大了,本来就为了等新妇等了好几年,若事再拖下去会耽搁了。

    可是朱元却觉得这里头还是有不对的地方。

    死的虽然是王家的媳妇儿,但是也是秦家的姑娘。

    秦家的反应却比王家要小的多了。

    而且秦家竟然也没有因为王家转头就另外定了亲事而动怒,这可不对。

    她深深看着自己手里的信,许久没有开口。

    还是杨玉清等到她看完了,终于有了动静,才轻声喊了一声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朱元摇头。

    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但是这个时候却不是说出来的时候,她只是一面将信收起来,一面问杨玉清:“这个新妇是不是已经下葬了?”

    杨玉清点了点头,这些他都是打听清楚了的:“是,因为仵作已经验尸了,所以已经下葬了,但是并没有葬在王家祖坟,说是因为新妇进门就死了,不吉利,所以另外挑了地方。”

一百八十一·漏洞

    朱元嘴角就浮现了一抹讥诮的笑意。

    果然。

    这件事必定是有猫腻的。

    否则的话,没听说过新媳妇死了就不能葬进祖坟的说法的。

    她眯着眼睛看了杨玉清一眼,弯了弯唇角问他:“知道埋在哪里吗?”

    这话问的,好似是要去刨人家的坟,杨玉清饶是再镇定也忍不住有些茫然,咳嗽了一声才道:“也打听清楚了。”

    朱元嗯了一声,叮嘱杨玉清:“去帮我多找些人,不管用什么办法,还有.......到时候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我希望王家和秦家也听见消息,会赶来现场。”

    杨玉清应是。

    他转头正要出门,却又有敲门声响起,他看了朱元一眼,见朱元点头,才上前打开了门。

    进来的是尹吉川。

    他是之前从京城赶来和朱元会和的,他的功夫在几人之中最高,也最老成持重,除了杨蔼然,其余人都以他为首。

    最近他是负责跟踪那些在船上开始就鬼鬼祟祟来打听消息的人的。

    见了他,朱元便知道是那群人也有消息了,冲他点了点头。

    尹吉川很沉稳,见杨玉清在,先和杨玉清对视了一眼,知道杨玉清的事已经回禀完了,才不紧不慢的跟朱元说:“姑娘,那些人跟到这里来了。”

    朱元看了尹吉川一眼。

    那些人可真够大胆的,竟然还跟到这里来了,跟的这么紧,就是为了要随时随地的监视她。

    这才是她上岸的第一天罢了,他们竟然就准备的如此周全。

    可见王青峰为人的咄咄逼人和志在必得。

    朱元心里的浮躁忽然就浮了上来。

    王青峰和徐家欺人太甚了,真当她是笼中鸟园中兽,可以随意拿捏整治。

    可她朱元就从来不是愿意被人这样算计的人,真当她没有脾气被徐家追着打了吗?

    她抿了抿唇,恼怒的转头看着尹吉川说:“我不希望这些苍蝇再跟着我。”

    她一路走过来已经是昼伏夜出,尽量将赶路的行程错开了,连他们自己有时候都不知道今天走不走,但是王青峰的人却仍旧能跟紧她。

    这让她很不舒服。

    王青峰将她当成猎物,但是却又不打算一下子弄死她,摆明了是要羞辱她耍弄她,让她精疲力尽疲于奔命,最后才要杀了她。

    既然如此,那她打算先当一回猎人。

    尹吉川立即就会意,他想了想,就说:“眼下是在繁华大镇上,想要动手不是很合适,不如把他们引到偏僻处.......”

    到时候杀了他们,王青峰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朱元点了点头:“做的干净一些,我不想以后再被人跟上。”

    她就算是要去赴这个鸿门宴,但是也不会每一步路都被人窥视。

    尹吉川跟杨玉清两人就出了门,朱元心情不好,能够有件事可以引开她的注意力,他们也很乐意去做,再说这件事的确是让人恼火,他们被人逼得太紧了,那些人就跟野狗一样盯着人不放,叫人厌恶。

    他们两人互相商量了一阵,很有默契的先去了客栈大堂,先给朱元点了菜,又特意叮嘱小二:“我们要出门去,你们算准时间,等到晚间我们回来,你们再把饭送到上面去,我们姑娘不能来大堂吃的。”

    他们出手大方,一下子就定了客栈最好的几间房,几乎都要包下一整层了,小二殷勤的很,急忙应了一声,杨玉清就伸手给了他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五两!

    小二的眼睛顿时都直了,他一个月的月薪也就是二钱银子,现在竟然一下子得了五两,这可是天降横财,他立即便吆喝了一声,赶着出去帮忙套马车了。

    不一时楼上下来几个带着帷帽的女孩子,看上去都是衣裳华丽,叫人不敢逼视。

    大堂中看着他们的人不在少数。

    但是等到他们走了,消失在门外,大家也就都不甚在意了。

    只有一桌的人不同,他们七八个人围坐着一张圆桌,等到大堂中的议论声稍微减轻了一些,便都站了起来,无声无息的跟了出去。

    大堂里转瞬就热闹如初了,没有人在意有一群人出去了。

    那群人出了门便聚在一起:“他们好端端的出什么门?我们跟还是不跟?”

    “当然跟了!”为首的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长没长眼睛?!要是什么普通的事,那怎么还会连朱元都一起出去了!?肯定是有什么蹊跷,走!跟上去瞧瞧!”

    他说一不二,大家不敢违抗,只留了一个人在这里等着接应,其他的人便都骑了马跟上去了。

    等到跟出了城外,路越走越偏,他们就忍不住又有些心里打鼓:“怎么回事?看他们走的这路不对啊。”

    “说不得是跟什么人接头。”为首的人沉思了一会儿:“总之看着不对劲,快跟上去!”

    他们很快就在跟着进了山,可是等到转过一个小的湖泊,就再也没见着人,他们不由得有些傻眼。

    怎么回事?

    难道那些人还能凭空失踪了不成?

    他们跟的也算是紧了啊。

    底下的人觉得越发的不安,不由轻声问为首的老大:“老大,怎么办?人好像是跟丢了。”

    为首的老大也摸不着头脑:“见鬼了,他们还带着一群女人呢,能跑到哪儿去?难不成真的跟这山里的孤魂野鬼见面不成?”

    可是他们很快就再也不必为了这个疑惑伤脑筋了,没过一会儿,就有一张大网忽然从天而降,一下子将他们七八个人都围在了中间。

    那网又大绳子又粗,上头竟然还绑着倒钩和刀片,一挣扎当即手臂上腿上便被割出不少的道道来,他们立即就吼叫起来。

    尹吉川面不改色从山腰后头转出来,吩咐花楹:“放箭!”

    花楹早有准备,帷帽早已经取下来扔到一边,闻言毫不犹豫张弓搭箭,箭矢飞快射出,准确的将一个人给从马上钉了下去。

    与此同时,玉燕也已经从大树后头转出来,紧跟着花楹的动作,也利索的取了几支箭,飞快如同流星划过,就将那些人给打的吱哇乱叫。

一百八十二·恶毒

    玉燕相比较起花楹来更加的迅捷,也更加不留余地,到最后,网里的马匹受了惊吓逐渐变得烦躁起来,不断在其中试探着要从网里闯出去,可是网上缀着倒钩,它们越是挣扎冲突,那些倒钩就又是扎进它们的肉里,这样一来,马儿们更加烦躁,动作也越发的剧烈,就连那剩下一两个侥幸没受伤的人,也都被这些马给踩踏的吐出血来,差点儿当场就断了气。

    没想到跟踪朱元出来,结果却被人当了瓮中鳖。

    为首那个男人恶狠狠地双手撑着网看着山坡上石头后头的人,一时想不明白,他们跟的如此的小心谨慎,可朱元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背后跟踪,而且竟然还设局把他们引出来的?

    杨玉清眉头也没有皱一皱,冷眼看着他,缓缓牵了牵嘴角冷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吃惊?不明白为什么分明你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可你们结果却被我们给算计了?”

    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当成功的那一方了,这种站在高处俯瞰人的滋味,果然要比自己是猎物的滋味好受多了。

    地上那些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为首的男人狼狈不已,抬眼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也同样嘲讽不甘的向杨玉清道:“怪不得人人都说惠宁县主恶毒,现在看来,传闻果然也没错,我们犯了什么罪,凭什么你们来动用私刑要我们的性命?!你们就不怕我们去报官吗?!”

    杨玉清哼了一声。

    徐家收买贼匪刺杀朱元和楚庭川的时候,可没听说还怕人报官的。

    那他们怕什么?

    他们走到现在不容易,徐家却非得步步紧逼,让他们活的心惊胆战,这世上哪里有站着挨打不准还手的道理?

    他啧了一声,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些人,讥诮笑了起来:“你们都死光了,怎么去报官?谁去报?你们背后的主子?”

    他说着,恶意的看着那些人变了脸色,冷声质问:“可他们敢吗?他们敢为了你们大动干戈吗?”

    为首的人当即便脸色有些难看,他们当然知道,王青峰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们而提前打草惊蛇,让朱元她们起什么疑心?

    可是难道就要死在这里?

    他们可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家里还有老子娘.......原本只要做完这次的事,他们就能脱身了的,以后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可是眼下却被困在了这里,他抿着唇,脸上血色尽失,看着杨玉清皱起眉头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们虽然跟着你,可到底也没对你们做什么......”

    难道就非得要致他们于死地吗?

    杨玉清忽而觉得有些可笑。

    没做什么?

    只不过是现在王青峰不要求他们做什么罢了,只要王青峰一声令下,让他们动手要朱元的性命,眼下这些人就会毫不犹豫的拿起屠刀朝朱元砍过去。

    他的心肠早就已经被锻炼得很冷硬了,见时机也差不多了,便懒得再跟他们废什么话,冷冷的对着花楹她们使了个眼色。

    不一时,他们就很快动了手,将这些人都给处置了,而后又把他们的尸体布置成遭了山里强盗抢劫的模样,而后才收拾了自己,施施然先去附近的乡里转了一圈,买了一些土产,而后等到第二天清早,才回了镇里客栈。

    朱元早就已经起了,听说他们回来,便很快让他们进来,问他们:“事情都处置好了?”

    她面色如常,但是眼圈底下却有一层淡淡的乌青色,一看便知道是睡得不好。

    应当还是为了楚庭川的事,毕竟楚庭川一天没有消息,危险就更多了一重。

    但是杨玉清和尹吉川都装作没看见,只是和朱元把这件事给说了。

    朱元嗯了一声,听见那些人骂自己恶毒,也毫无反应。

    她本来就不是好人。

    再说她的耐心也全都被徐家给逼得没了。

    徐家要她死,她不能当做没事情发生,更不可能被人打了左脸还有送右脸过去给人家打,杀着几个人,是必然的。

    解决了这些人,之前那些人留下打听消息的那个人也很快就消失了。

    杨玉清哼了一声很是惋惜:“如果不是姑娘说要留着他去报信,就干脆把他一道杀了!这些人叫人厌恶。”

    朱元并不觉得可惜,事实上,她觉得王青峰会因为这件事而难受的,毕竟那是一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总是有些自负的。

    而自负的人最觉得不可忍受的事,无非是自己的布置竟然被人看穿还被反击。

    能够让王青峰烦躁难受,这也算是暂时收了一点利息。

    而在贵阳守株待兔,刚刚才和贵阳知府相谈甚欢觥筹交错的王青峰在知道了跟着朱元的人竟然提前回来了之后,也有些吃惊。

    他和知府说了几句,便起身先去了外头,叫了人进来问:“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让你们跟着她,事无巨细都要禀报我知道吗?怎么你竟然提前回来了?”

    回来的是那队人里头的老小,他哭丧着脸,很是沮丧的低着头:“大人,出事了!我找不到大哥他们了。”

    什么叫做找不到了?王青峰的眉心顿时就是一跳。

    他派出去了九个人,现在只回来了一个,说其他八个人找不到了,这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为什么会找不到?这是人又不是牲畜,不通人性还会四处乱窜的。

    他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面色沉沉的看着面前的属下,耐着性子问:“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功夫也不是假的,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老小就把之前大哥他们跟着朱元的人出去,结果却再也没回来,但是第二天朱元的人却回来的事给说了。

    他很是沮丧,垂头丧气的完全没了精神:“大哥他们一夜未归,我再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到半点动静,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否则的话,大哥他们怎么可能会耽搁到那么晚还不回来?”

一百八十三·好事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僵硬了。

    王青峰立在台阶上,一时不知道是该破口大骂还是该指责这些人无能,他好端端的派他们出去,也不让他们干什么,只是让他们跟踪罢了,竟然他们还自己出了事?!

    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立在原地一时没有动弹。

    朱元!

    朱元!

    他不过是才刚出手呢,还没做什么,她竟然就如此嚣张。

    那些人肯定是已经凶多吉少了,朱元这丫头无非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想借着这些人的命让他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天真!愚蠢!

    王青峰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声。

    老小被他骂的抬不起头来,王先生向来很是深不可测,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王先生如此气急败坏的时候。

    本来他就因为兄弟们出事而难受了,现在王青峰摆明了因为这件事而震怒,他一时就更加无所适从了。

    王青峰过了许久才缓过了情绪。

    朱元这个贱丫头,她永远有让人动怒的本事。

    不过也到头了。

    想起京城来的信,王青峰堵在心口的那口郁气总算是疏散了一些。

    只要国公能够把握这次机会,那朱元现在再怎么蹦跶,等到她来了贵阳,那也是死路一条。

    不,也不是这么说,而是朱元去任何地方,都是死路一条。

    嘉平帝和楚庭川一出事,那朱元就没了后台和靠山,太后再喜欢她,也不可能会再为了她而得罪国公。

    她也就只能在最近这些天嚣张了。

    他吐出一口气,转身进了亭子。

    贵阳知府正在欣赏歌舞,见了王青峰回来,急忙笑道:“先生可真是错过了一出好戏!快来瞧,前头那就是咱们贵阳独一份儿的美人儿,如今正唱曲儿呢,您来看看如何?”

    王青峰现在哪里还有欣赏美人的心情,看了一眼,潦草的点了点头就算是敷衍了。

    贵阳知府惯会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他出去一趟之后变得心情不好,便挥了挥手,让底下的人都退出去了,才转过头来小心的问王青峰:“先生,这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是不是我有哪里招待不周?”

    王青峰便扯了扯嘴角摇头:“周大人多虑了,没有的事,只是刚才听说了个消息,心情不怎么好罢了。对了周大人,那个申大夫如何了?”

    提起这个,周大人便急忙道:“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重点照顾他了,每天都拉出来打一顿,可这个人也真是个硬茬儿,打的只剩下半条命了,硬是不肯认罪,而且还自己跟狱卒要了一块碎瓷片......”

    王青峰立即色变,要碎瓷片,不会是要自杀吧?

    可是如果他死了,那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没呢。”周大人说起这个,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说起来,我们还以为他是受不了了要自尽,这也是许多犯人都做的事儿,可他不是,他要这碎瓷片,是给自己的伤口刮去腐肉的.......啧啧啧,看着都觉得疼,可他还和没事儿人似地,这人......”

    王青峰冷笑不止。

    原来朱元这种古怪执拗的个性死从这个师傅这里学来的。

    都不是正常人。

    他用舌头顶着后槽牙,过了片刻,才冷笑道:“从今天开始,每天领着他出去游街,那些百姓们反正都义愤填膺等着要朝他扔鸡蛋了,就满足他们。”

    周大人心领神会。

    这个虽然不比受刑那样让身体难受,可是却绝对是比受刑还要难受上百倍的刑罚,当众接受众人的唾骂,这可比刑罚要对申大夫打击大。

    毕竟申大夫从前都是被人神医神医的喊着,去哪儿都是受人追捧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朱元让他难受,他多的是法子从申大夫身上找回来。

    说定了这件事,周大人亦步亦趋的跟着送王青峰出来,恭敬客气的让王青峰慢走。

    王青峰出了门回到自己的书房,便遇见自己的亲大哥,不由便住了脚。

    王大爷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问他:“从衙门回来?”

    王青峰在大哥面前还是有几分尊重,闻言就点了点头。

    王大爷又站住了脚,皱了皱眉头:“这件事不要再闹下去,就结案就是了,不要再继续了。”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抓着不放实在是有些令人伤脑筋。

    王青峰就有些不大耐烦。

    他看着王大爷摇头:“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大哥你就不要管了,我总归不会害我自己的侄子,你担心什么?”

    王大爷被堵得顿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甩手冷哼了一声走了。

    等到回了房,王大夫人早就已经等着他,愁眉苦脸的问:“大爷,这事儿到底还有完没完?既然已经面上过得去,那这事儿算了就算了,还真要整出人命来不成?申大夫也救过咱们女儿的性命,这一次的事他完全是无辜被牵连,这样害人,良心怎么过得去啊?”

    王大爷自己心情也不好,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敷衍道:“弟弟心里自然有数,他有分寸的。”

    王大夫人却不信:“能有什么分寸?这事儿我看越闹越大,平儿还要重新娶亲,这事儿再闹下去,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亲家岂不是也不高兴?”

    王大爷自己也心烦:“罢了,这事儿别再提了,你趁早和那边说定,快些把婚事给办了才是正经,别在平儿跟前再提起来。”

    两夫妻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心烦又有些难堪,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王青峰却跟心情复杂的他们不同,他在书房里拆看了京城来的信之后便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最新的信送来了,还是没有他们的消息。

    可是正常人怎么可能在春天在山里待那么久还毫发无伤的?

    他们都金尊玉贵的,山里野兽又多,说不定都早就已经被野兽给吞吃了。

    好!

    这样一来,国公爷的困境就彻底解了。

    那他这里就更是不必再顾忌什么。

    他甚至想着,该在朱元进贵阳的当天就把申大夫给宰了,当着朱元的面,而后再杀了朱元,给国公爷和徐家出一口气。

一百八十四·奇兵

    王青峰志得意满,难得睡了个好觉。

    事实上因为从战场上退下来伤病太多,他这些年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这也是他为什么脾气变得乖戾暴躁的缘故,人若是好好的也还罢了,但是一旦身体不好,就很容易做出许多失常的事。

    第二天他就安排了另外的人去盯着朱元。

    朱元能杀了他一批人,他就可以送上另一批,他倒是要看看朱元能不能每次都发现。

    可是他这次派出去的人却没能找到朱元的踪迹,一连好些天,送回来的信上都是说毫无所获,这样一来,王青峰好不容易好了的心情再次变得恶劣起来。

    哪怕是看着申大夫游街那狼狈不堪的模样,都不能再取悦他了。

    倒是因为申大夫被游街,原本好不容易被压下去了的神医侮辱王家新妇的传言又更加火热起来,百姓们对于这件事的关注度空前高涨。

    王家上下都不堪其扰。

    尤其是大房,王大夫人几乎气个倒仰,她本来就是有心病在的,好不容易想着以为事情总算是过去了,儿子也能马上娶新媳妇儿,到时候新媳妇儿进门,一切都会过去,儿子还有家里都能再好好的过日子。

    可是没想到事情却偏偏不如人愿的越闹越大。

    好不容易谈妥了的儿子的亲事也再次起了风波。

    女方那边觉得男方这边为了这件事名声闹的太大了,有些反常。

    女方的媒人更是有些隐晦的问,这件事是不是还有什么内情?否则的话,正常人家遇上这样的事,遮掩还来不及,怎么还越闹越大的?

    是不是王公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

    王大夫人说起这个,还是忍不住气的发颤,当着王家老太太的面忍不住就落下泪来:“娘,不是我说小叔,这件事何必非得不依不饶,他以后让孩子怎么做人?现在全城都知道平儿被带了绿帽子,人家女方更是以为平儿是不行......有什么隐疾,这样可怎么得了?原本谣言这东西就是三人成虎,以后更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人都是这样,但凡是自己的利益受损,那么便很容易改变立场。

    王大夫人就是如此。

    这件事闹的太过了,和一开始说的只要走个过场完全不同,王大夫人觉得自己丢不起那个脸,也不愿意出去之后每次都看见别人窥视看好戏的目光。

    王老太太也不好说儿媳妇什么,毕竟都是当人母亲的,她也知道王大夫人为了这件事着急上火。

    想了想,她就道:“也别说的那样可怕,这件事说出去虽然对咱们自己的确是也不大好听,可是咱们到底是受害者,谁人在世上不被人说几句?不当回事也就罢了,至于女方那边,我让阿涵再去说说,他们也就是拿乔,给的彩礼再重上两分,不怕他们还不答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老太太显然还是护着自己的儿子的,王大夫人自然也听出来了,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可是回了房,她还是免不了要跟丈夫抱怨抱怨老太太偏心。

    好在等到第二天,王老太太派出去的说和的人就回来,说是女方家里答应了,婚事就照常举行,只是要求换一个院子当做成亲的新房,觉得上次有人死在里头不吉利。

    王大夫人当然没有不答应的,她松了口气,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终于等到新妇的嫁妆先过来铺房这一天,王大夫人才觉得自己终于是有了盼头了,在小佛堂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期盼这一次能够一切顺利,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否则的话,谁家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女方那边来的下人和亲戚已经将家具都给摆好了,王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回来说了,王大夫人便点了点头,让人去请女方过来送嫁妆的亲戚吃饭。

    这个也是老规矩了,她前不久才操持了一遍,如今更是得心应手。

    这一次女方家里也很配合,倒是并没有闹出什么事端来,看来过两天的婚礼无论如何也能顺顺当当了,王大夫人在心里念了声佛,和女方家里的姑母正说起自己的儿子:“是个会疼人的,就是老实了些,旁的那些纨绔子弟有的顽固习气他半点都没有,靠得住。”

    女方家里人便也顺着她的话夸了几句。

    正是一片其乐融融,忽而王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妈妈跑进来,小心翼翼的在王大夫人跟前说了几句话。

    王大夫人顿时色变:“真的?”

    那个妈妈愁眉苦脸,一脸菜色的点点头,显然也深受打击:“是真的,秦家已经有人赶过去了,咱们家也总得去瞧瞧,也不知道到底是闹的什么事.......”

    王大夫人的脸色难看得简直要滴下水来,整个人阴沉沉的,咬了咬牙,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站起来勉强笑着让女方家里人慢慢吃,自己寻了个更衣的借口急忙从宴客厅出去了。

    女方家里顿时一头雾水。

    吃饭吃到一半,就把人给抛下了?这怎么说的?

    王家难不成是失火了不成?否则的话怎么做得出这么蠢的事来?

    他们面面相觑,可是这是在人家家里,总不能去跟下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女方家里的人没心思再待下去,草草的吃完了,便赶着要告辞。

    可这么准备回家的功夫,他们总算见到了自家的下人,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秦家那个原本嫁进王家来的那个被神医害了的新妇的坟被挖了!

    大家顿时目瞪口呆。

    女方姑母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都已经入土为安了,说是经过了仵作验尸没有什么问题,怎么现在临了说被人挖坟了?

    多大的仇恨,值得挖人家的坟啊?

    可这样的事总归不怎么吉利。

    王家的事情也太多了,前头那个媳妇儿的事也不知道得闹到多早晚,真是叫人伤脑筋。

    他们这边错愕不已,王大夫人却几乎急疯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媳妇儿的棺材竟然会被人挖出来。

一百八十五·猫腻

    她气急败坏,毫不掩饰的对着王老太太和大老爷他们的面忍无可忍的道:“这到底是闹什么?嫌弃平儿日子过的太顺了是吧?非得闹出这么多事来恶心人!这事儿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她快要被逼疯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却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被提起来,这离成亲都这么几天了,非得让这门婚事也出差错不成吗?

    王大爷皱着眉头面色也不好看。

    他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也惊住了,根本不敢相信还会出这样的事。

    紧跟着他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现在他心情也十分的沉重,见王大夫人似乎要疯了的样子,便道:“你也先别急,阿弟已经带人过去了,还有秦家在,挖人家的坟,这在哪儿都是天大的罪过,不会让那些人好过的。”

    王老太太见大儿子大儿媳都这样激动,就忍不住皱眉叹息:“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你们别弄得火烧眉毛似地,等一等再说。”

    等一等?

    王大夫人后槽牙都忍不住磨得响起来了,问王老太太:“小叔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有人要挖坟?”

    王老太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事实上就是王青峰自己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惊得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是他立即就想起了已经许多天都没消息的朱元。

    朱元!

    除了她,也不会有人这么大胆,行事如此出奇了。

    王青峰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在他看来,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若不是因为一直找不到朱元,他都动过直接除掉朱元和申大夫的念头。

    毕竟现在时移世易,连表面功夫也不必再做了。

    可是他正愁找不到人呢,人这就来了,他吸了口气,让人去周大人那边通风报信,自己领着一大队人往新妇那边的墓赶了过去。

    他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人山人海,根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几乎前面全都是乌压压的人头。

    这一点让他惊讶万分。

    秦家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弄出这么多人来这里?

    他心里忍不住焦躁起来,眯了眯眼睛吩咐底下的人:“去把他们都赶走!闹的这成什么样子?!”

    王家的下人素日横行霸道惯了,闻言便毫不迟疑四处驱赶那些人。

    可是这回却奇了怪了。

    那些看热闹的人却半分都不肯退,不仅不退,甚至还有百姓抱头鼠窜,闹的鸡飞狗跳的,场面一时更加热闹了。

    王青峰的右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分明就是有猫腻在。

    朱元叫这么多人来这里......

    还要挖坟......

    她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王青峰随即摇头。

    可是这怎么可能?

    朱元再怎么厉害,那也是肉体凡胎,她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知道王家的隐秘?这可是王家和秦家共同的秘密,秦家又不是疯了,会把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四处传扬。

    朱元不可能知道的。

    申大夫那里看的那么紧,也不可能给朱元透露消息。

    那朱元这是自己猜到了,干脆来验尸?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恼怒万分的呵斥底下的人快些开道。

    等到他挤进去之时,秦家的人也早就在了,正在里头跟朱元带来的人对峙,双方都互不相让,可秦家的人在本地自己的地盘上竟然还没有朱元的人强横。

    王青峰差点儿看的两眼一黑。

    他事实上连朱元的脸都还没见着-----墓园的门被朱元带来的人给重重把守,秦家的人根本一步都进不了,被控制的死死的。

    他顾不得其他的,当即便挥了挥手,让王家的人一拥而上。

    跟他们费什么话?先把人全给整趴下才是真的。

    否则以朱元这个恶毒女人的脾性,还不知道要把事情闹到多不可收拾的地步。

    王家的下人早就已经得了吩咐了,跟秦家的人互相通了个气,便一拥而上。

    可在外头守门的杨玉清和尹吉川哪里是吃素的?他们两个人本来就能以一当十了,加上身边还带了这么多人,不费什么功夫就占据了上风,将王家和秦家的人几乎是压着打。

    王青峰嘴角抽搐了几下,他早料到朱元蛮横,可没想到朱元横到这个份上,幸亏这个时候周大人的那些官差们也来了,他们手里带着拦棍,比秦家和王家这些护院们要强横的多,终于算是挽回了一些局势。

    周大人见场面收拾的差不多了,才从轿子里头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冷声问:“谁在这里闹事?!”

    秦家的人早就已经气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听说周大人问,便急忙指着尹吉川和杨玉清他们:“大人!大人她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盗尸!”

    盗尸?!

    周大人看了王青峰一眼,见王青峰不着痕迹的点头,便挑眉冷声质问尹吉川他们:“你们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竟然敢当众盗尸,你们好大的胆子!”

    一面又厉声吩咐官差们:“将这些人给我捉拿起来!好好审问!”

    可此时竟然百姓们都纷纷起哄。

    尤其是那些平常就好事的,更是喝起了倒彩:“大人,不是盗尸啊!听说是要验尸,熬给人家神医伸冤呢!”

    周大人右眼皮顿时猛跳。

    王青峰也面色阴沉。

    朱元果然就是看出了猫腻,所以来找麻烦来了。

    为此她还不惜提前放话出来造势,让百姓们起哄架秧子。

    可她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

    难道他们还怕一些百姓的流言蜚语不成?

    真是笑话。

    王青峰咳嗽了一声。

    周大人立即会意,毫不迟疑的就呵斥道:‘动手!’

    真是反了天了,他还治不了这群兔崽子!

    杨玉清和尹吉川两人对视一眼,正要继续动手,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断喝:“谁敢!”

    这声音......

    周大人面露错愕,忍不住看了王青峰一眼。

    王青峰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一时竟然忘记了反应。

    怎么可能?!

    朱元哪里来的本事,竟然请动了贵州巡抚大人?!

一百八十六·舆论

    春末夏初的风还是带着些凉意,周大人原本威风八面的,到了此刻也忍不住有些色变,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原本最好的方法就是这一次借口朱元他们盗尸挖坟,而将朱元给就地正法。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彻底尘封了,他们原本的目标也就达成了。

    可是没想到朱元竟然还请出了贵州巡抚!

    贵州巡抚岑大人那最是个难伺候的,又很难亲近,就连王青峰和王家在他面前也不能说是有什么脸面可言。

    他忍不住不安的看了王青峰一眼,对着王青峰使了个眼色。

    得赶紧想个法子啊,岑大人可不好糊弄。

    到时候若是岑大人出来阻止,那他们该怎么办?

    场面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很是生气恼怒的秦家人一拥而上,他们是不认识岑大人的,但是挖坟的事情让他们万分的恼火。

    这件事上头,秦家人已经受够了气了。

    王家的人一个个的跟个疯子一样,逼的他们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走,最可恨的是他们还什么也不能说,毕竟他们理亏心虚。

    可现在秦家原本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了,才能够勉强换来如今的局面,他们原本再也不想提起这件事的,可朱元竟然如此过分!

    她竟然来直接挖坟了。

    她这是要秦家身败名裂啊!

    秦家的人来势汹汹一拥而上,朱元往后退了一步,杨玉清和向问天就立即上前挡在了她面前,将秦家来闹事的人全都给挡了出去。

    秦家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秦家的人见状就更是气怒,冲上去隔着人墙指着朱元怒气冲冲的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来挖我女儿的棺材,我女儿如今还尸骨未寒呢,你们就如此过分,你们安的是什么心?!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胡闹!”

    秦家的人喊的声音嘶哑,几乎声嘶力竭气急败坏:“你们这么做,难道以为这天底下没了王法!?我一定要去上头告你们,你们难道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人家?!”

    场面顿时有些闹腾,秦家的人义愤填膺,王家的人也跃跃欲试,倒是百姓们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恨不能扑上去在他们身边近距离听个清清楚楚。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戏啊。

    有之前就已经被吸引来的百姓们便扬声问道:“朱姑娘说,她是来替神医伸冤的,神医冤枉,是你们秦家的人和王家的人合起伙来陷害神医,有没有这回事啊?!”

    他们好事的人一闹起来,便紧跟着也有其他的人也都跟着叫嚷起来。

    申大夫在贵阳的名声极好。

    他们夫妻都是很和善的人,在贵阳落脚建了一家医馆,对于百姓们都很好,尤其是那些穷苦的百姓,申大夫他们从来都是主动减免药费,或是干脆免费赠医送药。

    大家其实都很喜欢他们。

    尤其是申夫人还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如果不出王家的事,百姓们对于申大夫夫妇都是很崇拜的。

    秦家的人面色铁青。

    王家的人也如同是被人甩了一巴掌。

    有蹊跷?有冤枉?

    这是说什么?百姓们的意思是他们王家和秦家干什么了?

    王青峰不耐烦的看了底下人一眼。

    王家的管家就立即站出来冷冷的对着那些人斥责道:“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这么多年了,我们王家和秦家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什么叫做我们合起伙来陷害申大夫?我们图什么?!”

    百姓们却听不进去。

    倒不是说他们真的信任外人不信任王家的大家族。

    只是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尤其是这样的事关大家族隐秘的事,就更是叫人热血沸腾了。

    有些老实本分的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更多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人们还是不怀好意的打着呼哨嘲笑:“这话说的,咱们大家都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嘛?!你们急什么?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们就不必怕了啊,朱姑娘也说了,她是能证明申大夫是冤枉的,如果不能,她愿意以县主之尊进牢里去,她一个女流之辈都这么硬气,你们要是没问题的话,你们心虚什么呀?!”

    这番话真是说的极为狠辣,一下子就击中了百姓们的心,百姓们都忍不住纷纷的叫好。

    连朱元身边的岑大人也有些动容。

    他淡淡的喊了一声周大人。

    周大人便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凑在了岑大人身边,又惊又怕的应是点头赔笑:“是,府台大人有何吩咐?”

    “我接到状纸,说是申大夫这件案子有疑问之处,并非是铁案,可你们却给办成了铁案。卷宗我已经调阅过了,也看出来了,的确是还有许多疑问之处,你是如何办的案?”

    周大人顿时冷汗如雨。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对着岑大人拱了拱手,很是害怕的道:“回大人,此案千真万确,有仵作当时的验尸结果为证,还有王家人的口供和秦家人的口供,再加上当时案发案现场只有申大夫一人在,还有丫头仆妇们也都可以作证,是申大夫出来之后就发现新妇出了事,已经丢了性命......”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觉得有些气短了,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低头道:“府台大人,这个案子从表面上看毫无疑点,因此才办成了铁案,人证物证俱在,实在是不能说还有什么疑惑之处啊!”

    “是吗?”岑大人笑了一声,淡淡的问:“你说的仵作,是那个刘仵作吗?”

    周大人彻底愣住。

    他实在没想到,岑大人竟然看卷宗详细到了这个地步。

    可这个是瞒不过去的,他忍不住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岑大人便道:“我已经知道了,刘仵作也已经说了,他当时验尸是喝了酒,根本没有详细检验,便按照丫头婆子们的描述写了文书,既然如此,那么刘仵作的结果便不能作数。”

    周大人顿时两眼一黑。

    连王青峰也是一样。

一百八十七·真相

    王青峰更是没有料到朱元竟然能把他们给请过来。

    怪不得朱元非得要杀了他那些派去跟踪的人不可了,原来是去搬救兵去了。

    可是岑大人到底是一省巡抚,他来了以后,事情的形势就全然不同了。

    朱元真是刁钻又狡猾,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竟然还能做出这种决定,非得把一切的资源都利用上,用来帮助自己达成目的。

    他看着面前的人,一时之间又是郁闷又是气怒,周大人如此被逼的说不出话来,百姓们又都趁着这个时候闹出更大的动静。

    他便扬声喊了一声大人,挤到了岑大人跟前。

    岑大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人?”

    语气冷淡而又疏离。

    王青峰也没指望朱元请来的人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他抿了抿唇,拱手行礼:“学生王青峰,从前乃是四品游击将军,后来因为伤病而调离了军中,在中军衙门当个主事,同时学生也是这受害方王家的人,是新妇的叔叔。”

    他说着,便又道:“大人,纵然是刘仵作的检查结果不能作数了,可是到底还有王家的下人和秦家的人证呢。大人,这件事极为恶劣,几乎让我们王家和秦家脸面尽失,我们如今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可是现在他们却因为这个就要翻案,说这件事里头有蹊跷,还说我们合伙陷害,这岂不是把我们两家放在火上烤?!我们两家都是当地望族,怎么能被如此羞辱?!”

    朱元一直冷然看着王青峰故作慷慨激昂的表演,面色始终冷淡。

    原来王青峰气急败坏的样子是这样的。

    怪不得呢,自古以来大家都喜欢看着自己的敌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原来真是如此解气。

    她看戏看的差不多了,忽而狡黠的牵了牵嘴角,轻声问王青峰:“王先生说够了吗?”

    王青峰冷然看了她一眼。

    这眼神里头几乎全都是冷厉。

    他对着朱元几乎全是不屑和冷嘲。

    这样的人,还是个女人,到底凭什么和他斗?!

    他最终还是沉声道:“朱姑娘有何见解?”

    朱元猝然发问:“敢问王先生,秦家姑娘嫁进王家,有多少时间?”

    这个去问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

    连百姓们都知道大概的时间。

    没什么好隐瞒的。

    当着岑大人的面,王青峰也不好不答,就很不耐烦的道:“一月不到。”

    岑大人的表情便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朱元就更是忽然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声实在是太突兀了,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然笑声。

    这一下连秦家人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了,他们都觉得难堪不已。

    王青峰被这些人给笑的耳朵都嗡的一声,好像是脑海里有什么都被炸开了。

    他忍不住看着朱元:“这个有什么可笑的?莫非朱姑娘是觉得我们家的人死的太早了不成?”

    朱元摇了摇头,好整以暇很是耐心的道:“王先生真是想的太多了,我们当然不会这么想,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王青峰分明知道她接下来没什么好话,但是却还是忍不住问:“你说什么?什么奇怪?”

    “奇怪为什么王家的这个新媳妇儿才嫁进王家一个月,却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啊!”朱元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面上神情淡然又暗藏着冷锋:“我很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仿佛是有一个沸水开了锅不停的沸腾,大家都忍不住睁圆了眼睛。

    真的吗真的吗?

    原来王家和秦家的婚事真的有猫腻啊。

    嫁进人家家里才一个多月,但是竟然却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了,这.......

    这孩子是谁的啊?!

    是王家的?

    可是也没可能啊。

    如果真是王家的孩子,那么就是一床锦被可以遮盖的事,怎么还会闹出来让人知道?

    就算是被申大夫知道了,这事儿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是都已经成亲了,也犯不着为了这谁让怎么样吧?

    除非孩子不是王家人的。

    那孩子是谁的?

    大家的好奇心一下子全都被挑了起来。

    百姓们现在就更是赶也赶不走了。

    真是千年难遇啊,遇上这样的事儿,看够了热闹那这辈子就算是没白活了。

    王青峰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如同是当场被人甩了一个巴掌,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简直是各种滋味在心头。

    他几乎是尖着嗓子呵斥朱元:“你胡说什么?!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敢这么说?!”

    百姓们也都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

    朱姑娘会这么说肯定是有缘故的,总不能是胡说八道的吧?!

    那为什么啊?

    秦家人的脸也当场就绿了,甚至都根本不上之前才被朱元的人教训过,立即就要扑上去找朱元拼命。

    而同时他们也觉得心里发冷。

    怎么回事?这么隐秘的事,只有他们王家和秦家的人清楚的,怎么现在却被朱元知道了?!

    朱元凭什么这么说?!

    还是当着巡抚大人的面!

    朱元不顾这些人的反应,对上王青峰的眼睛也仍旧泰然自若,沉声道:“就凭我也是个大夫,就凭刚才我已经当着巡抚大人和王家耆老秦家耆老的面开棺验尸,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我从王家新妇肚子里取出了一个已经成型的胎儿!”

    众人哗然。

    连秦家的人也全都停住了,不敢再说什么,全都停下来看自家主人的脸色。

    王青峰更是当即就懵了。

    他知道朱元大胆,也知道朱元特立独行,可是他是真的没想到,朱元竟然连剖腹取子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

    这哪里是女人做的事儿!?

    她真的哪里像是一个女人?!

    而且她竟然还事先请了巡抚岑大人和秦家王家两家的耆老们来见证现场,这得是什么样的心机!

    是了,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王家和秦家的耆老们也都在现场。

    这回真是......

    他一时哪怕是应变再快,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还是岑大人点了点头,淡淡的说:“说起来,本官也很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百八十八·出气

    百姓们一下子便都激动起来,没想到说是来看热闹的,还真的看了这么一场热闹。

    这可是王家啊!

    王家可是贵阳的大家族,这么多年,王家的族人在贵阳那都是横着走的,从没怕过谁,怪不得这一次王家非得把申大夫给整死不可。

    说起来,申大夫在贵阳可做了不少好事,尤其是有一年正安发大水之后出了瘟疫,没有大夫敢去,就连官府强行征的大夫也都跑了,还是申大夫无畏的站了出来,带着夫人去了正安,而且一直待到瘟疫彻底好了。

    这个事之后,申大夫神医的名声就在贵州传开了。

    人人都知道申大夫医术精湛,而且是个好人。

    王家也同样知道。

    因此上半年王家的老太太和孙少爷相继染上了麻风病之后,特意去寻了申大夫救命。

    王老太太还好些,当时孙少爷却烧的神志都模糊了,许多大夫也都被邀去了王家,可是看过之后都摇头说是没救了,王家一时全城找大夫。

    最后还是申大夫出手,将孙少爷的病给治好了。

    这可是大恩情。

    以至于到后来王家娶了新妇,新妇说是不舒服请了申大夫去诊治,最后却传出申大夫侮辱并杀害了新妇的时候,百姓们一片哗然和震惊。

    都觉得是申大夫挟恩求报,太过嚣张了。

    当时大家都很是愤慨。

    前些天申大夫天天都被押解出来游街的时候,还有许多人跟着囚车扔臭鸡蛋和菜叶子,把申大夫弄的狼狈不堪。

    这可是他们的神医啊!

    百姓们面色都变了,看向秦家人和王家人的脸上满是不屑。

    他们贵州人这样崇拜的神医,却被他们如此陷害!

    王家和秦家让他们成了恶人,让他们成了帮凶,他们差点儿逼死申大夫!

    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王家人简直混账!自己家媳妇儿不检点,就把罪名推给别人,冤枉栽赃,枉顾人命,不是个东西!”

    这一句话精准的击中了大家的心,顿时又有更多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王家和秦家分明就是勾结起来故意陷害!这分明就是把大家当傻子!”

    王青峰的脸色简直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尤其是在被不知道是谁扔了一个鸡蛋之后,他就更是忍不住暴怒。

    周大人是完全慌了,他是没什么好难堪的。

    毕竟出了丑事的不是他们家,带不带绿帽子的这种话骂不到他头上。

    但是他担心啊!

    这事儿闹出来了,还是当着巡抚岑大人的面,这让他这个知府怎么独善其身?!傻子也知道这案子里头的猫腻肯定是有他的纵容和推波助澜啊。

    他不安的看了看岑大人的脸色,讪讪的道:“下官无知,下官无能,以至于被底下人蒙蔽......还请府台大人恕罪......”

    这种被人压着打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王青峰深深地看了朱元一眼。

    都是这个女人。

    凡事只要是碰见了她,不管是多么周详的计划,也总会出现差错。

    她简直就是个大扫把星!

    外头骂声一片,秦家的人面色难看,也被人群围的密不透风,指着朱元气的直哆嗦:“这都是你一面之词!说不得是你偷换了尸体......”

    秦家的耆老们的脸色应该算是这些人里头最最难看的了。

    他们没想到今天受到了巡抚大人邀请,结果却是为了这么一件事,他们还就充当了其中的证人。

    整个过程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棺材当时封的严严实实的,毫无任何其他的痕迹,朱元的人是当着他们和巡抚大人的面,挖开了坟,取出了棺材,最后把新妇隆起的肚子摆在了众人跟前。

    那个场面......

    他们到现在都不想再次回想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恐怕都吃不下饭了。

    家里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但是秦家的人不知道收敛,竟然还在这里闹事,当着巡抚大人的面......

    这是要把秦家的脸面彻底丢尽才肯罢休啊!

    “住口!”一个连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头儿脚步轻快的上前,揪住了刚才那个指着朱元骂的秦家一个后生啪啪啪的就打了两个大耳刮子。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唯有王家的耆老们站着没动,面色复杂。

    如果可能的话,他们现在也想冲上去对着自家的后生也这么来几下。

    这都干的是些什么事儿啊!都不干人事儿!

    这事儿闹出来以后,王家所有的体面怕是都没了。

    以后别人提起王家,都会说,诺,这就是那个自己被带了绿帽子,不想当龟公,就杀了媳妇儿嫁祸给别人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家风能好到哪儿去?

    王家先人将近百年汲汲营营的经营的好名声,至此毁于一旦。

    这怎么不让人心里难过窝火?

    可他们虽然内心做火烧,却偏偏又有所顾忌-----王青峰是徐家的人,徐家待他亲厚,这么多年王家家族越来越好,也多有徐家帮助的缘故。

    可以说现在的王家是仰人鼻息。

    既然仰人鼻息,就难免要看人脸色。

    他们心内屈辱不已,撇过头去,极力的克制自己,不去再多说什么。

    还是周大人急的满头大汗,急忙对岑大人一直在撇清:“府台大人,这事儿当真,下官当真是不知啊!”

    他不着痕迹的去看王青峰,希望王青峰能够站出来说几句好话,眼下这场面,简直是已经如同修罗场了。

    再不描补描补想法子,难道等着成为过街老鼠吗?

    虽然他们不怕百姓们的舆论,但是却得顾忌巡抚啊!

    王青峰面色铁青的站了出来,全当没看见秦家那边的闹剧,只是对岑大人不卑不亢的拱手:“府台大人,此案迷雾重重,学生觉得这其中或许还另有缘故,还请府台大人能够开堂重审此案,也好还我们王家一个公道,让我们心中有个明白。”

    这话说的,是把自己完全给撇清了。

    这事儿他们王家不知道,秦家的人怀孕了他们不知道,怎么死的她们不知道,申大夫怎么成了凶手的她们也不知道。

    推的倒是一干二净!

一百八十九·晚节

    秦家的人简直是要被气疯了。

    尤其是秦家刚刚挨打的,新妇的哥哥,更是觉得憋了满肚子的气。

    他娘的!

    他们一个女孩儿好端端的嫁去了王家,过了一月不到,王家忽然气势汹汹的找到家里来,说是他们秦家的女儿不干净,私通,有了孽种。

    把他们家里几乎都给拆了。

    这件事的确是他们家里理亏,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这个时候,给人带绿帽子,那和杀人家全家也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秦家便求王家能够给他们一个面子,休妻。

    可是王家不肯,说是好端端一个人,凭什么要背上休妻的名声。

    他们也没法子,左右思量之后,就问王家到底想怎么办。

    谁知道这个问题还没个答案呢,传来消息说是女儿死了!

    虽然人死了,他们心中悲痛,可是毕竟是有错在先的一方,他们也觉得这件事没脸宣扬开来,也就不管是为什么死的,打算息事宁人。

    谁知道王家却又找上门来,要他们一同去递状纸打官司,让他们告申大夫杀人!

    申大夫是贵州的名人,也曾替他们秦家的族人治过病,一开始他们是不同意的,觉得这事儿没必要带累别人。

    是王家逼他们,如果不照做的话,王家的人就会把秦家女不忠的事传扬出去,让秦家以后再也没法儿做人。

    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秦家的女孩儿们名声全都毁了,一个也别想再嫁出去。

    他们最后迫于无奈,还是答应了。

    这事儿从头到尾他们就是被裹挟着上船的,从头到尾这事儿都是王家主使,王家在策划,可结果到头来王家却打算把这事儿一推三四五?!

    没门儿!

    被打的门牙都快掉了的秦家大少爷忍不住跳脚,指着王青峰大骂:“我呸!你这个阴险小人!你会不知道为什么?!你当初他娘的早知道我妹妹怀孕了,还跑上门来要我们家给个交代!你会不知道?!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朱元满意的牵起了嘴角。

    她就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凡事走过必留下痕迹。

    这些人根本不是真心实意的同盟,不过就是为了利益才捆绑在一起罢了,一旦利益冲突,他们翻脸可比谁都快。

    杨玉清也在心里松了口气,又佩服自家姑娘料敌先机。

    把这些弯弯绕绕早查清楚了,省了多少事?

    秦家耆老们不打了,纷纷转过头来看着王青峰,面上的表情仿佛是要吃人。

    也就是说,这事儿是被迫做的。

    王家自己要做坏事,不仅搭上了秦家女儿的一条命,还要占尽好处,一面让秦家抬不起头,一面让秦家当出头鸟去对付申大夫。

    现在事情出了差错,就要全部推给秦家?!

    相比较起栽赃陷害杀人来说,他们觉得女儿不贞的名声还更不会那么糟糕。

    至少比这种真正要有人去牢里吃苦受罪的罪名要好那么一些。

    秦家的耆老们无法控制自己了,纷纷走上前去求岑大人做主,希望岑大人彻查此案。

    百姓们就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们没想到这事儿还牵扯出这么多事来。

    真是,王家可真是够损的啊。

    虽然带绿帽子有点惨,但是人都被你们整死了,你们还不善罢甘休,还得利用人去陷害神医,这也太过分了吧?

    算来算去,这里头也就神医最无辜了。

    百姓们纷纷替神医觉得冤枉起来,不断的有人喊着要替神医伸冤报仇。

    周大人现在是笑都笑不出来了,简直是要哭出来。

    真是哪儿来的杀神?!

    办事全不按规矩来,先是去请了巡抚大人,还把棺材打开了,还自己验尸!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哪里像是王青峰说的那么好对付,这根本就是个女修罗啊!

    岑大人摆了摆手,见百姓们的情绪仍旧还是无法平息,便扬声道:“大家放心,本官必定秉公办理,绝不会让人含冤受屈!”

    他说罢,便对周大人似笑非笑的道:“周大人,要借你的公堂一用了。”

    周大人顿时觉得两腿颤颤,险些要摔倒。

    可他到底还是站住了,惊恐不已的点了点头:“岂敢,岂敢......”

    王青峰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他现在是全然被朱元给弄的失去了耐性。

    这个女人,果然他一开始便不该起什么猫捉老鼠戏弄她的心思,而是该毫不迟疑的把她给弄死。

    也就不会出今天的事。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冷然看了朱元一眼,寻了个机会私底下跟周大人通气。

    周大人话里已经有埋怨了。

    虽然他是靠着徐家升官的,但是也不想因为一点儿小事就丢官啊。

    可这次的事,如果巡抚审出来了,发现他刻意制造冤案,屈打成招,这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到时候被上头知道了,他就要收拾东西回老家去了。

    这谁顶得住啊?

    王青峰皱了皱眉头,咽下了不耐,低声说:“我自会去找岑大人说明情况,你先不要着急。”

    周大人似信非信的看着他,缓慢点了点头。

    他是知道的,岑大人不是那么好收买或者是讨好的人,否则也不会只在贵州做个巡抚不挪窝了。

    不过到了眼下这个地步,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了,他嗯了一声,让王青峰好好说。

    王青峰便寻了机会,出了六百两银子给衙门的人,才算是见到了岑大人。

    岑大人彼时正在后堂,见了他似乎并不意外,态度淡淡的,问他:“你要见我?”

    王青峰应了一声是,急切的往前走了几步,拱手道:“府台大人,学生知道您是百姓的青天老爷,向来公正严明,可是这件事,实在是有内情......请您容禀!”

    岑大人嗯了一声,看不出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王青峰便又往前走了一步,小声的道:“府台大人,学生所做一切,全都是出自于于国公爷的一片心!大人,您日理万机,何必非得要理会此等小案子呢?”

一百九十章·圈套

    岑大人放下手里的卷宗,他刚刚才洗了头,如今头发还是半干的。

    之所以要选在这个时候洗头,那也是有个缘故的-----就算是见过世面之多如岑大人,也实在是被之前剖腹取子那一招儿给镇住了。

    想到当时场面,岑大人至今还觉得自己能闻见那种叫人终身难忘的味道。

    而他要经受此等惊吓,说起来,还要多亏了眼前的人的成全。

    如果不是他吃饱了找事儿,刚才那种血腥的场面他就不用见识一遍了。

    岑大人慢悠悠的冷笑了一声:“王先生说的哪里话?本官倒是看不出来这个案子哪里小,事关人命,便是多小的案子,那也变得大了,王先生说是不是?”

    王青峰有些急切。

    岑大人实在实在太死板了,竟然如此固执无知。

    他难道不知道现在的朝廷大势吗?

    圣上和信王失踪,带领底下士兵去找的人里头可就明晃晃的有英国公的大名。英国公在这件事上以后能够取下的功劳,但凡是个人就能看见。

    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一路走过来,当地官员都对他客气有加的缘故。

    就算是徐家的阿猫阿狗到了这个时候也该要比人高贵几分了,何况是他王青峰?他可是英国公最信任的下属之一。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对英国公忠心耿耿,英国公也对他青眼有加。

    可岑大人竟然这样不知道变通!

    他都已经将话说的这么明显了。

    见岑大人还茫然不知的模样,王青峰顿时觉得头痛,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大人!您难道就不给英国公一个面子吗?!”

    岑大人终于将手上的事情都彻底放下,侧过头认真看着他,半响之后才哼了一声,问:“这件事跟英国公府有什么关系?我知道王先生是英国公府门下,可是就算如此,若是王家真的杀人构陷,那也是脱不了罪名的,何必又扯出英国公府的派头来吓人?!我岑某没别的本事,但是却也算得上是个不蠢的人,你抬出英国公府的名头,到底意欲何为?!”

    王青峰简直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知道岑大人是个软硬不吃的,向来不买国公府的账,可也没想到他是个这么蠢的。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到底还要说多明白?!

    他忍无可忍,忍不住恼怒的道:“大人!我所做一切,皆出自国公授意,就算如此,大人也还要追根究底吗?!”

    这话一出,整个屋内顿时都安静下来。

    岑大人抬眼看着王青峰,一时没有说话。

    王青峰说完了这一句,觉得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总算是放松了许多,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缓和了语气对岑大人说:“府台大人是聪明人,聪明人便该知道审时度势,国公府要做的事,还请府台行个方便。”

    他是真有些受不了岑大人的自以为是。

    英国公府位高权重,虽说一个巡抚已经是很大的官儿,可是跟英国公府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可是岑大人却看不清楚这个事实,这叫王青峰难以忍受。

    尤其是现在,摆明了不得罪英国公府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岑大人却跟一头牛一样,怎么说都不听,真是叫人伤透脑筋。

    岑大人淡淡的看着王青峰,隔了片刻才冷笑看着王青峰问他:“你是在威胁本官?”

    王青峰只觉得浑身的汗都急的出来了,汗流浃背的滋味实在难受,他憋得喘不过气来,一时忍不住又是气恼又是烦躁,不耐的道:“府台大人若是这么想,那便这么想吧!”

    他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

    这种分明原来是站在高处俯瞰对手,占尽优势却最后被翻盘的那种滋味是很难受的,他本来就已经很烦躁。

    加上岑大人却又软硬不吃。

    这让他更加的烦躁不堪。

    岑大人便冷冷的看着他,目光里都是冷淡和厌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呵斥了一声,便开始喊人:“来人!”

    门外的巡抚亲兵立即便推门进来。

    岑大人伸手指着王青峰,脸上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此人对本官不敬,出言威胁,且自认乃是冤枉了申大夫,抓起来,本官明天要严加审问!”

    王青峰震惊不已。

    岑大人是不是疯了?!

    他到底听不听的懂人话?!

    朱元到底是给他喂了什么迷魂药了,竟然让他连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他都把话说的这么明显了,岑大人难道就不顾忌背后的英国公府吗?!

    可是他根本来不及说话,岑大人的那些亲兵可不会和他多什么话来寒暄,当即就反剪了他的双手立即将他给扯得弯了腰,堵住了他的嘴把他给拖出去了。

    岑大人冷眼看着,面上讥诮的笑意简直不加掩饰。

    秦家的人也在衙门外头等着消息。

    王青峰说要去找岑大人打通关节,秦家的人也很是希望此事能够就此了结。

    可是他们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王青峰下狱的消息。

    秦家的人更慌了。

    他们原本以为王青峰就算是不能够让此事彻底扭转,也可大事化小的,毕竟王青峰是国公府的门人,连知府都对他尊重几分。

    可是现在王青峰却被抓起来了......

    岑大人门户森严,规矩严谨,他们根本无法打听到任何消息。

    这样一来,他们心里便先慌了。

    怎么办?这件事总该有个结果。

    那罪名是要落到王家伸手,还是秦家?

    他们如今到底又该如何做才行?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王家的人,王家的人从来没想到事情还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分明都已经定了案了,结果却又在最后时刻被翻盘了。

    王老太太听说儿子被抓起来了,急的晕了过去。

    王大爷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一时要问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时要打听岑大人,一时还要应付族里耆老的盘问,只觉得满头都是包。

    真是太憋屈了,凭什么受这样的委屈?

    王大爷捏紧了拳头,却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怎么解决。

一百九十一·用刑

    王家大爷其实向来很好脾气,他对于这个弟弟也算得上言听计从,毕竟家里的确是得了这个弟弟许多好处。

    不说别的,之前王家大爷嫁女儿,王青峰还大手笔给了两万两银子,两万两啊!就算是王家平常嫁女儿给嫁妆,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目了,可是这可是王青峰单独给的添妆啊!

    可是对他好是一回事,王青峰这个脾气又是另外一回事。

    分明就没有必要闹得这么大的必要的,当初他们得知了新媳妇怀孕四个月的时候,也的确是很震惊愤怒,可是在他们一开始看来,最多也就是让秦家把人领回去也就是了。

    偏偏是王青峰阻止了,说是这种丑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要给秦家一点教训。

    可是这么一教训就出事了——新媳妇受不了被威逼,不小心和家里的婆子争执之下摔伤了头摔死了。

    这可不是小事。

    这出了人命,王家被带了绿帽子的事要被人知道了,还背上了人命,实在不怎么划算。

    王青峰便又提出让人背锅当替罪羊。

    说起这个,其实王家大爷心里也有些愧疚,毕竟申大夫实在是个很不错的人,而且还和王家关系很不错,王家的人但凡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去找的申大夫的。

    王青峰却非得坚持这样。

    王家大爷为了自己儿子和王家的名声,也只能如此。

    可是王青峰却越做越过分,这种事本来就是自己做的坏事,王青峰还咄咄逼人,非得把路给走绝了才罢休,把事情越南越大。

    以至于现在所有的事都被曝光了。

    王家成了众矢之的,不仅被百姓们指着鼻子骂,连王家族里的老人们都出来说话了,指责他们丧良心。

    真是天地良心,王家大爷一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如果一开始王青峰就把事情处理了,不要非得拖得一天多过一天,哪里还会出这样的事。

    王大夫人更是哭的眼睛都要瞎了,本来之前好不容易才和女方谈妥了,对方还都上门来送家具了,眼看着马上便能成亲,可是没想到新媳妇之前的死因却曝光了。

    什么事等死了人和人命挂了勾就会变味的。

    女方家里说他们是杀妻的人家,不顾名声也一定要退亲不可。

    这么一来,以后王家娶媳妇都难了。

    名声扫地,而且还又要摊上官司,王大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保持大度。

    她揪着王大爷的衣服,哭着让王大爷想出个法子来。

    王家大爷哪里有法子?

    那可是巡抚大人。

    巡抚大人连王青峰的面子都不给,何况是其他人了。

    他去了也只有碰壁的份儿。

    也因此,下午的时候王平就被抓走了,说是怀疑他杀妻。

    王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打击,儿子孙子一起进了监狱,她忍不住晕过去了。

    王大夫人就更是又哭又闹。

    这事儿不是他们儿子做的,是王青峰做的!

    他们就没想杀人!

    等到第二天过堂的时候,王家和秦家相关的人都到了场,岑大人把刘仵作给当成证人提堂之后,王家所有人都忍不住变了色。

    刘仵作也一点儿都没有骨气,被稍微用刑就把收了王家一千两银子的事说了出来,还给出了当时王家给的银票。

    王家送银子的管事当场被指认出来,打了一顿以后也都认了。

    岑大人便又审秦家的人。

    都到这个份上了,但凡是脑子还正常的人都不会再抱有什么幻想,秦家兄长立即就承认自己的妹妹并不是申大夫所杀,而是在申大夫到王家之前就死了。

    但是王青峰威胁他们,不准他们报官,还让他们指认申大夫,否则就把秦家女不守妇道的事宣扬出去。

    有了这份证词,岑大人就又挑了挑眉,问被押上来的王青峰:“王青峰,你怎么说?”

    王青峰已经被审了一晚上了,他一晚上没有闭过眼睛,已经疲倦不已。

    现在就连听见岑大人的问话,他的反应一时都有些迟钝,无法立即回话。

    过了好一会儿,王青峰才迟钝的转动着头,回头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朱元。

    他很缓慢的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到这里又怎么样?

    已经败了又怎么样?!

    岑大人的确可以决定这件案子的胜负,也可以决定他的输赢。

    但是他们总是会付出代价的。

    只要到时候国公抽出了时间,等到国公发现了这里出事,不管是朱元还是岑大人都一样要完蛋。

    就让他们嚣张几天。

    他最终只是矢口否认:“大人,我也是听我们家下人所说,便误以为是申大夫害了我侄儿媳妇,实在没有旁的心思。”

    岑大人冷笑了一声:“可是我看着却不是这么回事,看起来,你们分明是早有预谋,并非是无心之失啊!”

    他说着,便拍了惊堂木,怒道:“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敢欺骗本官!简直胆大包天!来人,用刑!”

    王青峰骤然色变,无法相信岑大人竟然真的敢对他用刑,他立即激动的站了起来:“大人,学生有官职在身……”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有何可例外?”岑大人丝毫不为所动,转头对官差吩咐:“用刑!”

    堂上立即就传出了王青峰的惨叫声。

    众人也都有些害怕。

    王青峰很快就受不住刑晕了过去。

    他本来就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有一身的伤病,现在被用刑,根本就扛不住。

    周大人看得心惊胆战,整个人都几乎要抖成一团。

    案子审到这里,他这个主审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岑大人便转过头来看着周大人:“周大人,听说你和王青峰过从甚密啊,这件事上头,你可有失职之处!”

    周大人根本不敢反驳。

    岑大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他再否认只不过会落得和王青峰一样的下场。

    因此没有过多的犹豫,他就跪了下来,全部招了。

    不管怎么样,好汉不吃眼前亏,国公是以后的事,眼下能决定他们生死的就只有岑大人罢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352/ 第一时间欣赏权门贵嫁最新章节! 作者:秦兮所写的《权门贵嫁》为转载作品,权门贵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权门贵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权门贵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权门贵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权门贵嫁介绍:
新书《冠上珠华》已开,求收藏推荐。
朱元一朝重生,从百病缠身郁郁而终的变成了未嫁的少女。
如何从烂饭粒蚊子血变成朱砂痣白月光,
这条路任重道远。
好在她有一身医术护体。
可是号称包治百病之后,她发现事情渐渐有些不对了----某人挑眉问她:“我的相思病什么时候帮我治?”
-----老书《名门闺战》《春闺密事》已完结权门贵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门贵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门贵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