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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胖亦有道     阴阳道典txt下载     阴阳道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02章 乱命邪尊

    ,

    大衍政变,太虚宫内乱,漠北纷争再起,除了十万大山的妖族尚算安稳外,整个人界都在一重又一重的重磅消息中乱作一团。

    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每个人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忽然惊闻大衍一夕之间易换了国主,新晋衍皇宇文太浩昭告天下,称前任太子李初一联合以沐家为首的若干家族,以及以熊将为首的一部分军部高官发动叛乱,先是刺杀了前任衍皇宇文太洛,后又以邪法惑乱了皇都百姓的心智,使得皇都陷入恐怖的混乱与厮杀,而他则趁机与沐家、熊将等贼首共行逆天之举,妄图挟大衍国运于己身。

    不料此举引来天地异变,三界气数被搅乱一团,原本上下有别泾渭分明的三界开始相互融合,最多不出三个月便会合为一体,届时再无三界之别。

    震惊的人群还未来得及将大衍的消息消化,太虚宫那边便也爆出了惊天之闻。

    一直以来都极为亲密无间的天门九峰忽然爆发内乱,源头来自九峰中最不喜过问事实的神剑峰峰主叶之尘。

    不知为何,叶剑圣突然狂性大发,提剑直闯凌霄峰欲斩百劫道人于剑下,而其余七峰中百草、飞雪两峰峰主极其亲随竟也追随左右,血阳峰峰主拓跋御不知何故也临阵倒戈加入其中。

    一时间天门九峰四峰生变,除血阳峰外其余三峰弟子均不知所措,对于各自峰主的疯狂之举既震惊又不解。

    最后,太虚三祖迫于无奈下只得重手镇压,叶之尘与百草、飞雪两峰峰主携部分党羽重伤逃遁,如今不知所踪,血阳峰峰主拓跋御未走,带领血阳峰作乱弟子顽抗至死,拓跋御本人则被万般无奈的百劫道人亲手击毙,事后厚葬在血阳峰。

    而太虚三祖中,本就有伤的无双、顽山两位老祖更是伤上加伤,无双老祖事后直接闭关不问世事,专心调理伤势,顽山老祖则不幸身死,没能等到祸乱结束便丹田崩溃身死道消,神魂和道种都没能逃遁出来,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百劫老祖伤势较轻,但心伤比身伤严重百倍。他想不通叶之尘等人为何会做下如此祸事,同时也为相处上千年的两位同仁一死一残而悲痛欲绝,以至于对人心惶惶的九峰弟子都没有进行任何警训或安抚,只把自己一个人独自关在洞府中避不见,而太虚宫的一干事物则尽皆交由掌门陆横和默主赵义打理。

    直到大衍和漠北的消息接连传来,百劫道人才恍然而悟,离开洞府召集九峰弟子,公布了动乱的真正原因。

    一切的一切皆因一个人,一件事。

    这个人就是李初一,因为他妄图窃取大衍气运,结果无意中牵动了整个三界的因果气数,使得三界相融仙冥二气交汇于人界之中,这才使得乱子接连生出。

    无论是仙灵气还是阴灵气,都是能帮人蜕变己身长生不死的仙气,所区别的只是一个相对于生灵,另一个则相对于死灵。

    无论是飞升仙界还是踏入冥土,都需要经历仙门或者冥门这个环节。仙冥二门就相当于渡劫期的天劫,不同的是渡劫期的天劫蕴含着莫大的危险,让人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进而产生淬炼的神效。

    而仙冥二门的危险性则要远低得多,相比声势惊人的天劫,它们更应该成为一种恩赐才对。飞升期的修士只要踏入其中,便会被二门潜移默化,悄然间化茧成蝶,超脱凡俗立于众生之上,成为长生不死的存在。

    仙冥二门是帮助修士打下长生的根基,这样才能使修士吸纳炼化仙冥二气,可李初一搅乱了这一切,使得修士没有经历二门的淬炼便直接接触到了仙冥两界的长生之气,所以这些人才会道心生魔发疯发狂,做出种种让人无法理喻之事。

    这些人中,道行越深者越容易被蛊惑,就像叶之尘,修为虽然只是飞升中期,可道行却比很多飞升后期的老鬼都要精深,其中尤以剑道为最,被天下共尊为仅有的四位剑圣之一便是证明。

    原本他是有机会飞升成仙的,熟料人界突然同时涌入仙冥二气,而他一无所知的吸纳炼化,因此才会心魔乱神疯狂至斯。

    这点从漠北就可以得到佐证,与大衍和太虚宫相比向来混乱的漠北新乱再起显得有些黯然失色,可细心品味他们的新乱子你会发现,他们正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新乱子不是起于漠北四宗,而是新晋的超级势力八极盟。

    八极盟内讧,起因于八极之一的活死人一族。敏感的他们感受到了阴灵气的存在,大喜之下大肆吸纳炼化,熟不知以往的禁制法阵根本无法阻隔住阴灵气的扩散,结果八方城内一时间乌烟瘴气死意浓浓。

    八方城内的活死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则是活人。原本一些人就对活死人的存在心有怨言,再加上这么一闹顿时爆发了口角,之后口角升级为了摩擦,摩擦又升级为了小规模的械斗,直到向来亲近活死人的郝家连同方柳两家一起出面才将动乱压了下来,可八极盟的团结氛围却再难恢复到以前了。

    有八极盟的内讧佐证,加上自家让人心痛的内乱,即便再亲近李初一,百劫道人也不得不忍痛将真相公布了出来。

    太虚宫弟子是不信的,天下间任何一个得知此事的人都是不信的。

    一个人一件事,就能搅得天地大乱民不聊生?

    而且还是个修行不到百载的青年?

    谁信?

    谁料,大衍竟然佐证了百劫道人的判断,上万年来第一次跟太虚宫达成了一致,证实乱起的根源正是叛国太子李初一无疑。

    同时,宇文太浩还公布了一系列的证据,其中包括李初一“真正”的出身,他的母后沐雪灵身死的“真相”,以及一件最让人震惊到无语的事实——李初一是天一道尊的亲传弟子,也是唯一一个,天一道尊是谁就不必说了,而天一道尊正是这一切动乱的幕后推手。

    因为一直不被仙界所接纳,所以天一道尊怒极生怨,恶念陡升,策划了三界融合的逆天之举,以求人界成仙。

    而这一消息又被太虚宫给佐证了,作为天一道尊众所周知的古交好友,百劫道人后知后觉的列举了种种迹象作为证据。

    没有人疑惑打生打死的一对死对头为何会这般默契的跟蜜里调油似的,他们的心思全都被两方所公布的消息给牵引住了。

    动乱人界李初一这个毛孩子做不到,可天一道尊那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鬼中老怪物,绝对有这份能耐!

    三界合一是好事吗?

    仔细想想,是好事,但也是大祸。

    好处是以后不用望天空盼仙门开了,坏处则是仙门没了,仙界的神仙和冥界的恶鬼们以后会跟人界众生混居一地,共处同一片天空。

    这是什么感觉?

    这是要死的感觉。

    有些东西注定是需要仰望的,叶公好龙并非没有道理。神仙恶鬼什么的高高在上让人仰望一番便好,现在拉到身边共处一世,这还哪有凡俗众生的活路可言?

    即便神仙们真如传说中的亲和慈善,可冥界的恶鬼呢?鬼物们会放过他们这些活物吗?

    换个角度讲,仙冥对立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尝试,一旦仙冥开战,人界众生岂有不被殃及的道理?

    尸横遍野?

    不,是灭世。

    真正的生灵涂炭。

    人界除了少部分修为高绝的修士们以外,不可能有人活得下来。

    众人恨,但又无可奈何。

    天一道尊横行人界那么久,打遍人界各路高手无人敢不低头,现在想要做下如此祸事众人想要报复,可是谁敢?谁能?

    还有那个李初一,只有天一道尊一天不死,就没人敢动他一根寒毛,其他人在愤恨又能如何?

    结果,这份无奈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接下来的消息冲得烟消云散。

    天一道尊死了。

    那个不可一世、乖张暴戾的天一道尊,被三界的天道一起轰杀至形神俱灭,从此绝迹于天地之间了。

    众人惊然,而后悚然,再后默然,最后则是愤恨可宣的满腔激动。

    死的好!

    这种人早该死了,就不该活着!

    虽说他也算给人界做了件好事,可问题是享受好处的前提是有命活下来才行。

    天一道尊死了,李初一还活着,没了护身符的罪子必须抹杀,否则不足以平众怒。

    没有意外,大衍和太虚宫同时,而且是极不可思议的联名发布了追杀令——捉拿罪子李初一,献祭其性命于天道,以求平息天地之怒,重新显化仙冥二门。

    同时,宇文太浩还给李初一定了个新的恶号——乱命孽子。

    乱天地之命数,孽众生之因果。

    又因其是天一道尊的独门弟子,不但资质妖孽修行神速,所修功法也极其诡奇,拥有寻常修士难以企及的战力和无法想象的邪门手段,是以很多人私下里都不以宇文太浩所定的乱命孽子称之,而是称其为乱命邪尊。

    这里的尊不全是指的他的实力,更多的则是冲着他所为之事。

    不言对错单就事件本身来说,能撼动天道气数使得三界大乱,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就算是个废物,也足以让人心生感叹,冠以“尊”字称之。

    邪尊,一个连古往今来的多少邪修都没得到过的称号,就这样在人界诞生了。

    人界的第一位邪尊,乱命邪尊李初一,几天之内响彻整个人界!

    但这不是殊荣,而是大祸。

    人尽皆知代表的是,整个人界无人不想杀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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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被编辑逼着改了书名,我就一肚子不爽,今天终于给兜回来了!!!

    我就喜欢《乱命天途》这个名字,谁也不能阻止我!!!

    233333333!!!

第1203章 明月落

    所有人都在找李初一,如果不将其找出来献祭给天地,三个月后人界便会毫无阻隔的真正融合,届时仙神鬼圣双双而至,人界必将生灵涂炭。

    不乏有明智之士看出了三界相合已成定局,各自谜底闭关以求尽快炼化仙灵气或阴灵气以求蜕变,可绝大多数人还是看不透的,或者说看透了也自知没那份实力去挣扎求存,所以只能拼命的找寻李初一以求天赐活路。

    仙冥二门重现,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可李初一消失了,任人找寻也找寻不到半点下落。不止是他,李初一身边的交好之人也是如此。

    与李初一一同被通缉的还有其他人,方峻楠、柳明秀,妖修凶焰黑狼和玉蝶族的蝶梦都赫然在列。除了一个李斯年在当日平乱后被生擒以外,李初一和与其有关的人都消失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死,连荒山野岭的臭水沟子都翻腾了一遍,可仍是无人发现他们的踪影。

    其他人没有上榜,是因为都死了。

    当日皇都暴乱,宇文太浩力挽狂澜,亲手斩杀恶将熊傲和沐家叛乱家主沐方溪,二者的追随者也斩杀大半,只有一小部分干系不慎且真心忏悔的人得以幸存了下来。而大衍的军部则被宇文太浩重腕肃清,无冕之皇沐家也另立新家主,正是认亲宴上丢尽颜面的沐家老祖宗沐齐云。

    在诸位族老的共同推举下,沐齐云意气风发的高调继任沐家家主之位,先是昭告天下沐家之乱乃沐方溪及其兄长、大衍前任天师沐方礼所为,沐家上下皆为其二人所蒙蔽,而后又主动示好宇文太浩,并在不计前嫌的宇文太浩主动邀请下成为了大衍新任天师。

    而这一切的代价除了将沐方礼、沐方溪等人定为“罪无可恕的叛族叛国之人”外,连带的还有纳兰家满门上下的性命。

    沐齐云并不知道宇文天浩为何如此坚决的要灭纳兰家满门,甚至一个活口都不愿留,不过这并不重要。

    牺牲一个附庸家族换来整个沐家的安稳和发展,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很划算的,不是吗?

    虽然舍弃纳兰家这么一个会赚钱的金蟾有些可惜,但纳兰家没了还可以找纳绿家纳紫家,只要沐家的祖宗基业不丢、大衍无冕之皇的位置稳固,什么样的附庸找不出来?

    丢了就丢了,再找就是了。

    只要能让沐家的地位不受到动摇,死再多人也都是小事。

    何况,纳兰家一直都是沐方礼的坚定追随者,即便沐方礼退位沐方溪继任,可沐方溪跟沐方礼玩的那点小九九他们又岂能看不出来?

    以前没机会不敢妄动,他们可以装作不知,现在兄弟俩自己作死且把自己真的作死了,他们要是还留着纳兰家这个“余孽”,沐齐云和某些族老们岂能放心?

    所以纳兰家便成为了献给宇文太浩的祭品,不禁纳兰家,所有在沐齐云心中有“嫌疑”的附庸家族都被重重殃及。

    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就是惯例,加之认亲宴上丢了那么大一个丑,沐齐云自然要借这个机会立威,下起手来痛快至极。

    一夕之间,声名显赫的纳兰家毁于一旦,偌大的府宅被抄尽一空,留下的只有搬不走的屋舍,以及倒伏在府中各处的具具尸体。

    宇文太浩恨极了纳兰家,杀人不算还要辱尸,是以纳兰府中的尸首没几具是完整的,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被劈烂得惨不忍睹。

    最后,宇文太浩亲临而至,亲手将纳兰家付之一炬。大火直烧了七天七夜方才熄灭,华美的宅院连同其中的尸体一并化为了灰烬,而后也不收敛,直接命人填土推平,往日的纳兰家就此消失,成为了皇都中多少年都难得一见的待主空地。

    寸土寸金的皇都里,若在平时这片空置的土地不知会引来多少人的目光,可现在却无人敢于沾染,甚至连试探都不敢。

    那片焦土虽然已经修整完好,看不出丝毫痕迹,可在其他人眼里那里仍是焦色满布尸骸累累,那里代表着新晋衍皇宇文太浩的怒火,在宇文太浩没有首肯明言前,谁也不敢去触这个眉头,生怕被纳兰家的冤魂晦气连累到。

    而他们并不知道,纳兰家其实是有一个人得以善终的。

    纳兰明月,这个宇文太浩一手安排却接连两次都没用上的棋子,因为余瑶的关系而得以侥幸。

    不过她并没有能够活下来,宇文太浩亲手赐他一死,用他的话来讲是怕余瑶黄泉路上寂寞,所以安排个亲近之人过去陪伴左右。

    说这话的时候宇文太浩的精神很不正常,连文苏齐世仁这些一直陪伴着他走过来的亲随都看出来了,可没人敢说什么。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有意无意的听到了那么多不该听到的事,他们还是闭紧嘴巴为好,免得丢了性命。

    至于纳兰明月,她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挣扎,哪怕接过宇文太浩亲手递过来的毒酒时也是如此。

    家破人亡,深爱之人也已玉殒,天地间只剩她一人,她早已心若死灰,死与不死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与其痛苦的活着,能一死了之为致爱殉情,为纳兰家的千百条亡魂陪葬,她愿意。

    只不过将饮毒酒之前,她平静的看向了宇文太浩,看向了那双她曾经熟悉,现在却如此陌生的眼睛。

    “月儿姐姐错了,你并不爱她,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触动了痛楚,宇文太浩眼中怒色一闪,旋即又按压了下来,一脸平静的回望着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漠然模样。

    但那丝怒色还是被纳兰明月看到了,嘴角露出一抹无尽讥讽的哂笑,复又化为绵绵不绝的恨意。

    “我真替月儿姐姐不值,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劝她跟李初一一起走,省得你这个无情之人祸害她!”

    “我没有害她。”宇文太浩终是忍不住争辩了一句。

    明月讥色更浓,恨恨的道:“没有?你手持救命的仙丹却始终不给她用,就那么一直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你还敢说没有?!”

    宇文太浩大惊:“你...你怎么...”

    “很奇怪吗?”

    明月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嗤笑一声道:“镇西王,我的‘好’王爷,别以为只有你认识尼乐法师,我与他也是熟识。你安排他给幻惑我让我爱上月儿姐,这件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尼乐早已将前因后果都告知于我,而我则是真的很爱月儿姐,同时也很理解你的苦心,知道你是想让其置死地而后生,真正的心归大衍,心归于你,所以我同意了,我配合你。但我没想到,你真正的目的竟然是借她来杀衍岭皇,并且到最后也手握仙丹而不用,就那么看着她去死!真的,我纳兰明月真是瞎了眼了,我猪油蒙心才会被你凯旋而归的耀眼光环所蒙蔽!现在我才相信李初一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是个小人!”

    “小人?!尼乐才是小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小人至极!!”

    宇文太浩勃然大怒,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尼乐和尚解恨。

    可是他不能,不仅是因为尼乐僧是尊上的人,更因为尼乐和尚的能耐远超他的想象,当日皇都败局已定,眼见他即将生死,可局面却被尼乐和尚以一人之力硬生生的扭转了过来。

    整个皇都的人都被尼乐幻惑了心神,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被篡改了记忆,所以熊将的手下和沐家的子弟才会那么多人临阵倒戈,而他则“大势所趋”的奠定了胜局,也就是外界所传的“力挽狂澜平息叛乱”。

    对于尼乐,他现在是又恨又怕。

    以前尼乐威胁他他还不太当回事,他不信自己比那个假和尚会差多少,可现在,他真的怕了。

    好在那一式幻术对尼乐的消耗也很大,事了后半嘱咐般警告的吩咐了自己几句,他便匆匆离开了,疑似觅地疗伤去了。

    可这并不妨碍他对尼乐的恐惧,就如现在,小人二字骂得痛快,可骂完之后又有些背心发凉,总感觉那个慈眉善目却挂着违和的邪笑的假和尚隐藏在周围悄悄看着自己。

    下意识的左右一望,定了定心神暗骂自己胆小,宇文太浩抬眼看着纳兰明月,虽然没有必要可还是忍不住辩解道:“你当日不在现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尽我所能想去救瑶儿了,可是...我真的尽力了。”

    “呵呵,镇西王,哦不,是衍皇,衍仁皇,这话我信不信无关紧要,你自己相信吗?”

    宇文太浩脸色一紧,便听纳兰明月继续讥讽道:“你说尼乐法师是小人,没错,我也认为他是小人。可他小人的毫不掩饰,不像你,你不仅小人,而且还虚伪,虚伪的让人恶心!”

    宇文太浩怒极而笑:“我虚伪?你们纳兰家就不虚伪了?宇文太洛夺我皇位,你们纳兰家不但不劝说沐家匡扶正统,反倒还瞒着沐家与他串通一气毒害我母后!亏你父亲和你爷爷还整天把沐方礼挂在嘴边当祖宗一样的敬奉着,论天下之虚伪,谁比你们纳兰家更甚?!沐老鬼死的也冤,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为人还是极为正派的,若是当初知晓真相,他定然不会容忍宇文太洛胡作非为!可怜他到死都不相信你们纳兰家暗中做鬼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是当初你们明晓事理匡扶正统,将事情的始末真相原原本本的告知于他,后面的事情连发生都不会发生,又怎么可能变成今天这般样子?!”

    “说完了吗?证据呢?空口无凭,你凭什么污蔑我纳兰家?”

    冷笑一声,纳兰明月洒然的撇撇嘴:“算了,不需要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纳兰家已经没了没了。其实这些你大可不必解释,解释了反倒显得你心虚,我纳兰明月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成王败寇的道理我很明白,孰是孰非你自己知道就好,我还是赶紧去找月儿姐,带着她去见我的爹娘。生在人世他们容不得我的感情,想必现在死了,他们应该能能看开许多,不是吗?”

    说着,毒酒递到嘴边,要饮时又想起了什么,她冲着宇文太浩眨了眨眼睛,促狭的微微一笑。

    “差点忘了,有件事要说与你明白。其实李初一对你的评价并不是小人,那是我委婉了一下的措辞,他说你是个杂碎,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放肆!!”

    宇文太浩勃然大怒,可纳兰明月已挂着谑笑将毒酒一饮而尽。

    毒发极快,眨眼间便气若游丝,弥留之际回光返照,跌倒在地上的纳兰明月拼起最后的力气虚弱的道:“等着吧,你们一手缔造出来的乱命邪尊,终究会回来的!那时你们所有人都...与我们纳兰家...一...”

    话未说完,人已气绝,唯有未言尽的临终之言于耳边缭绕不散。

    看着香消玉殒的纳兰明月,看着她那双到死都没有闭合眼睛里少了灵动的浓郁讽色,宇文太浩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一丝他不愿承认的惶恐淡淡的弥漫在心间。

    “找!找到他!生死不论,我要知道他的行踪!!!”

    大殿里回荡着他的咆哮声和属下的应命声。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怕了。

    看得见的屠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暗中的匕首。

    他不知道道尊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但他知道此事绝对与李初一脱不了干系,道尊认为李初一丢了并不重要,可他不能。

    他必须找到他的下落,时刻紧盯以免被其悄无声息的反噬一口,沦为道尊大局里的弃子。

    大衍在找,太虚宫也在找,妖族信息不畅尚不知态度,可漠北却真真正正的乱了起来。

    混乱的根源不在于帮不帮着找李初一,而在于找到他后做什么。

    绝大部分人是相信大衍和天虚宫的联合声明的,相信李初一是三界祸起的根源,必须将他献祭给天地才能平息人界的惨祸,可也有少部分人认为这都是谎言。

    首先,天一道尊虽然为人狂傲,但并不是个角名逐利之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独善其身之人,只因性格乖僻为人不喜,才使得那么多人看他不顺眼,他的天下第一完全是被人找茬找出来的,真正被他主动挑衅的人极少,到现在有记载的其实也只有百乐门的前身极乐殿第一个,而那也是因为极乐殿挑衅在先,绑架了他的爱人。

    如果天一道尊妄图融合三界人界成仙,那他早就该做了,五千年前全盛时期不做,却放到五千年后重伤未愈才开始着手,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况且三界合一可不是三个势力合并,那可是整整三个世界,天一道尊再厉害也不是神仙,算上他的小徒弟再绑上沐家熊将他们,就凭这些人能够逆天?!

    至少郝家是不相信的,方家和柳家也持怀疑态度。

    比起大衍之言,他们更相信此乃宇文太浩篡位的托词。

    成王败寇没人比他们更清楚,那位自封“仁”字为号的衍仁王是在找替死鬼呢,刚刚成为太子又无什么根基的李初一自然是个最极品的选择,可以说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而漠北的乱,依旧是从乱局刚平的八极盟而起,同盟的八极争执无果后终于反目,并由此引发了绿滩绿海乃至整个漠北的大混乱。

    以李初一的杀与不杀为由头,暗地里盘算着各自的小九九,上至豪族强宗下至散修野户,尽皆被卷入了这场混乱之中。

第1204章 混战的八方城

    所以,当方峻楠等人跋山涉水千辛万苦的一路潜行至八方城时,这里早已乱作一团。

    想象中的安宁和乐丝毫未见,刚步入八方城外围时便已战火连天。

    到处都是厮杀的人群,每个人都佩着八方城的标记,不同的是八卦形的标记中心会以各家的徽记加以区别,是以方峻楠和柳明秀一眼就看出了岌岌可危的那些人均是郝家及郝家的附庸,偶尔间还能看到一两个被人围攻的活死人,不过在密密麻麻的人潮里简直如沧海一粟般罕见。

    “来者何人?!”

    未等靠近便要人出声喝问,态度很是不善。

    与爱妻对望一眼,两人均有些不好的预感。摆出没有敌意的姿态,方峻楠刚准备自报家门,不成想竟是被人先认出来了。

    “是他们!”

    “邪尊的亲随!”

    “抓住他们,他们肯定知道邪尊的下落!”

    “跟我来,不要让方柳两家先找到他们!!”

    一路小心潜行从不与外人接触,方峻楠几个都不知道人界最近广传的惊闻,因此对他们口中的“邪尊”很是茫然,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什么邪尊的亲随了。

    “不会说的是大白猪吧?”

    小二黑嘟囔着问道,其他人互望一眼,均暗自凛然。

    应该不会错了,跟他们有瓜葛的唯有李初一了。

    看来大衍皇都的乱事已经传到了这里,只是不知李初一怎么就落了个邪尊的绰号,八方城这些人又为何一见面就对自己喊打喊杀。

    莫非是要绑了自己送给大衍不成?

    没给他们机会多想,人潮已经汹涌了过来。方峻楠赶忙踏前一步将柳明秀护在身后,小二黑则呲着獠牙目漏凶光,跟蝶梦一前一后的护在柳明秀身周。

    眼见即将接战,不成想横里杀出了一队郝家之人,为首的是队半人半兽的妖怪,半边身子简直比很多妖修还要狰狞,使得另外半边远比正常人高胖得多的身子看起来苗条了很多。

    属于人类的半天肥身微微侧转,看到那半边肉脸的眉目后方峻楠顿时一怔,那人他认识,正是郝家五子郝宏硕。

    “挡住他们,我带他们去见二哥!”

    一声暴喝,郝家子弟顿时顶头迎上,将汹涌的人潮死死的拦截下来。

    抹了把脸上的血迹,郝宏硕重重一跺飞身而来,落地时地面方圆数尺的裂纹让小二黑的都忍不住咧了咧嘴,暗道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个人,是个披着人皮的熊妖才对。

    “你们可算来了!”

    郝宏硕重重的松了口气,方峻楠却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你们知道我们要来?”

    郝宏硕一点头:“知道,一个月前大衍政变的时候我们便接到了消息,本以为你们早该到了,结果一直拖了一个多月你们才出现,再拖上几天我们也不得不先撤了!”

    方峻楠更疑,拧眉问道:“谁传的消息,我们没传过消息啊?还有这里是怎么回事,八极盟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消息是知了传过来的,具体的等见了二哥你自己问。八极盟内乱自然是有人心术不正,听信了鬼话想绑了李初一去祭什么天,还说李初一是什么乱命之子,给他取了个很响亮的新绰号叫乱命邪尊!你不知道,听到这消息我四哥差点没笑断气了,结果金家萧家他们竟然还真信了,嚷嚷着要抓了李初一自己祭天让八极盟独享仙门之利,我大哥二哥不同意所以就打起来了,施家也因此遭了秧,被人翻着生死不两立的旧账嚷嚷着要一并铲除,清净八方城。”

    方峻楠知道施家指的就是活死人,因为活死人本身没有名字,最多是修炼有成后自封个某某尸王某某尸圣的绰号,是以加入八极盟后他们便取了个同音“施”字作为自己的姓氏,而且据说这个“施”还是出自郝二爷的手笔。活死人原本是被称为尸族的,郝二爷觉着不雅且有侮辱的意思,所以便改“尸”为“施”就此延用了下来。

    解释了半天,郝宏硕终于想起了正事,一拍脑门左右望望,眼中的惊喜渐渐化为了疑色。

    “李初一呢?没跟你们在一起?”

    提着一分警惕,方峻楠摇头道:“没有,少主与我们失散了,如今我们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看出了方峻楠眼中的戒备,不过郝宏硕毫不在意,很理解他的这种反应。

    “走,我带你们去见二哥!”

    脚下重重一跺,地面爆碎中人已经陨石般的砸向了远方。

    “我去他大白猪的,这家伙怎么比我还像妖!”

    无语的晃晃脑袋,小二黑赶忙背起柳明秀跟上。一行人绕着八方城外围疾行良久,终于见到了一队人影掠空而来,为首的俊秀男子赫然正是很久未见的郝二爷郝宏壮。

    “李初一呢?”

    没有问好,郝二爷落地第一句也是问的这话。

    方峻楠只得再解释了一遍,听完后郝二爷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失踪了?这可麻烦了,要是让爹知道...”

    话未说完感觉到异样的目光,抬头一瞧见两人两妖均狐疑的打量着自己,郝二爷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露出无害的微笑。

    “别怕,我们对他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死撑在这儿等他过来了。”

    略略放心,方峻楠问道:“不知郝二爷找我家少主何事?莫非是想保护他吗?可是今日的局面,凭郝家之力怕是护人不住,反而惹火烧身吧?”

    “你倒机警,不过你猜的没错,郝家确实是想保护那小子,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呼邪尊大人了,嘿嘿,哈哈哈哈!”

    狂笑几声,见众人眼色都不太对头,连自己的五弟也是如此,郝二爷赶忙摆摆手微笑道:“别介意,因为实在是太好笑了,我实在没忍住。你都不知道,当时听到这个名号的时候萧雄脸色那个古怪啊,连你柳家的家主柳博瞻都...”

    “二哥,跑题了,时间紧迫...”

    “哦,对对,说正事。”

    郝二爷脸色一正,其他人均松了口气,赶忙凝神细听。

    “你猜的没错,郝家要保护李初一不单纯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同样也是了一段昔年的恩情。家父年轻时偶遇过知了的主人一次,不过当时家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加之年轻气盛,见他被人责难便仗义出手将其救下。嗯,就是这种表情,我第一次听说也是这种表情,不过你们怀疑的没错,家父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位大人是闲得无聊在逗几个蠢货开心呢,不过那位大人却将这件事给记下了,算是他欠家父的一个人情。”

    “知了之主嘛,多厉害的人啊,家父能认识人家便已三生有幸,又哪能将人情之言作真?到最后家父甚至都快把这件事忘了,直到前几个月那位大人再次暗中联系家父,说人界会有一场大变,让家父早做准备。之后不久便传来消息说李初一到了大衍,而后一连串的事我就不多说了,直到衍岭皇昭告天下说要封其为太子,家父顿时以为那位大人指的便是这件事。”

    “熟料后来变故叠生,大衍和天门山双双乱做一团,漠北也因此而动荡不堪。本来我们以为八极盟不会出现问题,因为支持李初一是已经基本确定的计划,无论出现什么变故我们都会力挺他到底,谁知人界忽然又传出了‘乱命孽子’的传言,并且大衍的新皇宇文太浩和太虚三祖之一的百劫道人同时亲口佐证,这下八极盟就乱了套了。”

    “我们郝家是坚决站在李初一这边的,不仅仅是因为跟他的交情,还因为他的师父以及那位大人言语中暗暗透漏出来的深意。而其他几家开始时也因为我们的剖析劝说而跟我们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熟料外界又传出风声说天一道尊已死,那位大人也再未联系过家父一次,只余李初一一个人,又失去了太虚宫这个后盾,其他几家的心思顿时就变了。”

    “郝家是唯一坚定支持李初一的,所以便成为了众矢之的。其实李初一的事只是个诱因,其余几家早就对郝家隐为八极魁首的地位暗生不满了,这次不过是借机夺权而已。而施家与我郝家一直来往最密,再加上他们比较独特,所以也被列入了讨伐的名单中。柳家和方家本是想中立的,奈何大势所趋不容任何人作壁上观,再加上‘祭孽子仙门开’的谣言越传越甚,方老鬼和柳老鬼也有些将信将疑,于是便跟着其他人一起针对我郝家,妄图将我们郝家驱离八极盟。好在我们郝家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施家的朋友帮忙,这才胶战至今颓而不败,一直等着你们到来。”

    “你们打了一个多月?!”小二黑惊讶。

    哈哈一笑,郝二爷傲然点头,复又好奇的看着小二黑,眼神闪烁的舔了舔嘴角。

    “这位妖族的朋友,我看你好像有伤在身,身上的火气有些失控的迹象,要不要我帮你诊治一番?放心,你是李初一的朋友,我不会收你任何费用的,你看如何?”

    说着伸手去摸,早有耳闻的小二黑顿时满头黑线的躲了开来,看着郝二爷跟看个怪物似的。

    “二哥...冷静,冷静一点...”

    郝宏硕满头大汗的将其拉开,却被郝二爷狠狠的瞪了一眼,刚要开口责骂几句,却听远处破空声来。

    “二哥,大哥那边快守不住了,那帮龟

    孙子竟然串通了百盟商会搬来了近百枚破阵锥,爹被几个老东西联合百盟商会的高手给拖住了抽不出手,只凭大哥一人怕是最多只能再支撑三炷香,届时八极锁天必将易主!”

第1205章 我让这楼塌了

    一路本来的大胖子正是郝宏伟,火急火燎的他直到站稳了身形脸上的肉都抖个不停。

    其他人听到他的话也是脸色一沉,唯独郝二爷面无异色,微微思忖了一下后深深地看向了方峻楠。

    “时间紧迫,我只问你一句,李初一是不是真的没来?”

    郑重点头,方峻楠正色道:“我没有说谎,我们与少主真的失散了,原本我是想来求助八极盟帮忙寻找少主的下落,结果......”

    小二黑的眼神轻轻的抖了抖,只有它知道来八极盟并未他们任何一人的想法,而是尼乐转世前抹消他们记忆时留下的一道残念。是那道残念促使着他们生出了来八极盟求助的念头,再加上自己这个知情者略略旁敲,这才有此一行。

    其他人并未察觉到它的异样,连郝二爷也是如此。

    听方峻楠这么一说,他点点头后眼神一亮,嘴角抿起一抹奸诈的冷笑。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必要久留了。老四,你去找大哥让他按原计划行事,顺便去通知爹一声,让他老人家赶紧撤出来,留着力气以后有的是机会过瘾。老五,你去把咱们的人都撤出来,顺便通知小光头一声,让他带着他的人也赶紧撤,咱们三千里外的烂泥沟汇合,然后一起去止戈林!”

    “好!”

    兄弟俩齐齐点头,郝宏硕转身便走,郝宏伟却犹豫了一下转回身来。

    “二哥,止戈林那边...不会有问题吧?”

    郝二爷眼珠子一瞪:“有什么问题?”

    郝宏伟苦笑道:“现在所有人都想抓小初一祭天,我担心止戈林也会生出这门心思,咱们这一去吉凶难料,何况还有方峻楠他们几个小初一的好友,我怕...”

    “吉凶吉凶,我看你是鸡胸脯吃多了把脑子都吃傻了,有个鸡毛好怕的!木笒木童的师父是木青丘,而木青丘是沐方礼沐老爷子的义子,也就是说不武谷和止戈林是沐老爷子的私宅,都是自家人,他们会害小初一?整个漠北包括咱们在内都有可能生出异心,唯独他们不会!沐老爷子死因蹊跷,宇文太浩那套说辞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他们,别说李初一的罪名只是捏造,就算是真的那也无所谓,他是沐老爷子留下的唯一一条血脉,他们捧着还来不及呢还会害他?他们还等着小初一带着他们给沐老爷子报仇呢!”

    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郝宏伟躲都不敢躲,等到郝二爷说完后才弱弱的道:“可是,人心难测啊二哥......”

    “我真是...!我怎么有你这么个蠢弟弟!不行,这事儿过去以后我得给你瞧瞧,你肯定是不小心摔到脑子了,我得给你治回来!”

    郝宏伟吓得脸都紫了,转身想走却被郝二爷一把拽了回来,脸贴着脸恶狠狠的道:“别急着走,我今天就说给你个明白!你可知道木青丘现在何处?!”

    郝宏伟没说话,柳明秀心中一动试探的问道:“大衍吗?”

    赞赏的看了柳明秀一眼,手点着她恨铁不成钢的看向郝宏伟。

    “看看,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比人高比人胖比人脸大,怎么脑子的差距就反过来了呢?滚!赶紧去办你的事!要是办砸了我非开了你的脑壳给你换个新鲜的!”

    屁都不敢放一个,郝四爷如蒙大赦的落荒而去。

    小二黑看得眼都直了,忍不住拉了拉方峻楠的衣角。

    “方大哥,这人是不是...”

    抬起狗爪指了指脑子,方峻楠吓了一跳赶忙按住:“嘘,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不料郝二爷还是听见了动静,挂着一脸无害的微笑回过头来:“咳咳,见笑了。言回正传,这位妖族的朋友,我看你好像肝火太盛有点上火,现在离撤离前还有一段时间,要不我先给你看看?”

    言罢,抬手召出一卷皮革,随手一挥皮卷展开,里面从杀头的到修脚的各种刀具一应俱全,此外还有些看不明白但是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的东西错落其中,饶是小二黑神兽后裔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狗毛都炸起来了,赶忙摇着狗爪连连后退,瞪着可怜巴巴的眼睛望向柳明秀。

    哭笑不得,柳明秀叹了口气,缓步上前想岔开话题,熟料还没开口郝二爷便感觉到了什么猛然看向他的小腹,同时不由分说的抓起她的手腕号起脉来,眯眼半天后眼神一亮,直勾勾的打量起方峻楠。

    “可以啊!渡劫期的修为不借秘法而自然种胎,而且对方还仅仅是个道胎,这种事连我都是第一次见,方峻楠,你厉害啊!”

    言罢看向柳明秀,郝二爷赞叹道:“你更厉害,与渡劫结胎还没损到道胎,你的根基真扎实!不过你的分元秘术还是使的有些晚了,你的道胎无恙,但身子却有暗亏,短期来说对你修行无碍,可长此以往不加调养,必将影响你渡劫!不过没关系,你现在碰到我了,回头我就着实帮你调理,保你母体无恙孩儿平安!”

    一番话说的几人的心忽上忽下的,小二黑的舌头都听得耷拉下来了。

    “这都能看出来?仁叔仁婶不是说自然结胎和秘法结胎没什么两样嘛,这都能看出分别?!”

    郝二爷傲然一笑:“那当然!一般的大夫自然看不出端倪,可我是一般的大夫吗?就像你,别人看见你火气隐现只会以为这是正常现象,唯有我才能一眼看出你根本就是火气太盛无法自调!我不知道你是吞了什么火,但以你现在的境界根本无法将其完全炼化,之所以无恙全是靠你体内的一股很古怪的血气帮忙压制,这才让你不被火气反噬的同时可以一点点的慢慢炼化。”

    说着,郝二爷凑近小二黑跟前嗅了嗅,而后又趁小二黑不注意伸手在它身上摸了一下,指缝间一枚锐利的尖针一吐即收。

    小二黑只觉身上微微刺了一下,便见郝二爷举起带血的银针放到眼前,先看后闻,末了竟然还伸舌头舔了舔,舌头卷回品味半天,眉头时紧时舒。

    “有点像龙血,但又远比龙血精纯,这种血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在哪儿搞到的?还有剩下的吗,卖给我点如何?无论钱还是宝贝,想要什么你尽管说!”

    郝二爷两眼放光,小二黑早就呆住了,身为神兽后裔的它竟然在这人面前隐有惧意。

    什么针能如此轻易的刺破自己的皮肉?

    什么人能舔了自己的血还不被烧死的?

    这还是人吗?

    神仙吧?

    吞了口口水,它总算知道李初一为何对郝二爷敬畏有加了。

    见对方“眼冒凶光”的望着自己,小二黑赶忙连连摆爪,想了想后忍不住问道:“那个...你看我这火气不调该怎么办?还有救吗?”

    本来有些失望,可听它这么一问郝二爷的眼神顿时又亮了起来。

    “放心,有那血气压制,你的性命是无忧的。回头你来找我,我帮你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出个法子来加快你体内火气的炼化速度。空有力量而使不出,我看着都替你着急!”

    “拜托了!”小二黑真诚而郑重。

    “客气了,各取所需嘛,哈哈!”郝二爷更加真诚。

    对望一眼,方峻楠和柳明秀暗暗苦笑,也不知道郝二爷那句“各取所需”它听懂了没有,希望到时候不要后悔才好。

    搞定小二黑,郝二爷又看向蝶梦,玉蝶族的蝶妖他也是第一次见,自然兴趣极浓。

    蝶梦可不是小二黑这个小傻狗,从众人的反应里她早就察觉不对,没等郝二爷开口便飞落到柳明秀的肩头,两眼一闭看都不看他一眼。

    郝二爷很识趣,只是遗憾的摇摇头,可看到柳明秀后他的眉头又微微的皱了起来。

    见他表情不对,柳明秀心头一跳,赶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的孩子还有其他问题?”

    轻轻摇头,郝二爷疑惑的道:“孩子没问题,很健康,不过也太健康了。此子的神魂波动是我见过的最强的,胎身的气息也充足的惊人,别看他胎形刚成,我敢说现在就算把他剖出来他也能活,这太合常理了。以你俩的修为,正常来说至少得一年以后你的孩子才会成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但仅仅是胎息,神魂是绝不可能的。如果不是认识你俩,我甚至会以为这不是个渡劫期的孩子而是个飞升期的,不,飞升也不太可能,我估计只有仙界的神仙们才能结出这种胎来,你这不像是个人胎而像是个仙胎啊!”

    方柳二人脸色齐变,没有喜色而是阴沉了下来。

    虽然知道郝二爷是无意,但这番话还是有辱没之嫌。

    不是人胎而是仙胎,这岂不是说孩子不是方峻楠的而是另有他人,也就是变向的在说柳明秀红杏出墙吗,而且出的还是个仙!

    郝二爷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了,赶忙摆手赔礼道:“抱歉抱歉,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孩子很不同寻常,这种情况我没见过所以才称其为仙胎,我估计应该是你们怀胎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而让胎儿发生了变化,什么原因我不清楚,但我能肯定这种变化是好事。在此我得先恭喜二位一番,尤其是峻楠,等你孩子出生后你这个方家天才的名号怕是就要易主了,你这孩子现在就能看出绝对是个修行的好苗子,机缘得当的话成仙也是必然!”

    原本郝二爷就没有恶意,现在又这么一说,方柳二人顿时重展笑颜。尤其是方峻楠,向来正经的他笑的都有些傻了,从里到外尽透着美意。

    熟不知小二黑在一旁只抹冷汗,狗嘴挂笑眼神却不敢往郝二爷多撇一眼。

    如果说原先还只是觉着郝二爷厉害,那么现在它只觉这此人堪称神人。尼乐曽说过他的投胎之后不会被人看出端倪,最多是出生后天资惊人一些,谁料现在竟被郝二爷一眼看出了古怪,这家伙不是神人是什么?

    仙胎?

    想想尼乐的身份,小二黑暗暗嘀咕。

    佛的魔壳,即便一分为二那也是真仙真佛,投胎转世不是仙胎能是什么?

    正嘀咕着,耳边忽闻轰然巨响,扭头一瞧顿时傻眼。

    只见远处恢弘的八方城此时翻了天,大半个城池连同周围的大片土地全都被连根拔起掀到了天上,崩碎的土石从这里看去就像翻炒的豆米一样反复浮沉,身处其中之人光是想想都替他们感到可怜。

    “我在此起高楼,我在此宴宾客,想把我赶走,那我只能让这楼塌了。我郝家的桃子,可不是那么好摘的!”

    看着悚然望来的几人几妖,郝二爷微微一笑。

    “走吧,先去烂泥沟,再去止戈林,到了止戈林咱们就安全了!说起来木童时常跟我念叨着你们呢,还有鸡米饭,你们见了它肯定认不出它来了,木童可真是捡了个宝,也不知道小初一知道后会不会气死,哈哈哈哈哈!”

第1206章 仙法人法

    “混蛋,他们怎么敢?!”

    八极盟的几位家主们暴跳如雷,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八方城化为废土,鲜血与残肢洒落处处,惊恐难消的侥幸者散落其中,那些重伤未死之人拖着残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他们看在眼里直欲把银牙给咬碎了。

    出于大义之名下的各种原因,他们选择了站在郝家的对立面,并且想借此机会将郝家这个明面下的魁首以及一直都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活死人一族一起清出八极盟。

    理由很充分也很正当,计划虽不完美但也无明显的纰漏,为防变故发生他们甚至还将百盟商会这个早已对八极盟垂涎已久的豺狼引到了身边作为强助,就连八极锁天大阵他们也早早在暗中做好了手脚,他们相信即便有代价也会局限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郝家和活死人的被迫离开已是定局。

    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代价竟会如此之大。而让他们伤亡最惨痛的,恰恰正是他们极有信心控制住的八极锁天大阵。

    与一般的阵法不同,八极锁天共有八个阵眼,分别交由八族掌控,唯有八眼合一才能激发出大阵的最大威力,可郝家不知怎么竟然突然启动了其余六个阵眼,再加上他们自己的和活死人一族的,八极锁天大阵被激发到极限后又被引向了崩溃,整座城池都依托大阵而建的八方城顿时毁于一旦,若非几家合力抢回了两个阵眼的控制权,八方城现在早已经消失了,里面的人也会使得渣都不剩。

    暗门!

    几位家住咬牙切齿,定然是郝家藏了暗门没有告知他们。

    大阵是他们一起布置的,可交接阵图的却是郝家家主郝大力,虽然从阵图和建造的过程中没有发现异样,可现在的结果无疑说明那个老东西肯定是藏了一手,而且是极为致命的一手!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真的交心!

    怒吗?

    骂吗?

    想,但是没理由,也没必要浪费这个力气了。

    如果没留这一手,现在痛哭哀嚎的就是郝家而非他们了。已经反目成仇,这时候再说什么样的责语都是多余的,将人找出了杀个干净,替死去的冤魂们报仇雪恨才是最实际的。

    可问题是,那帮该死的家伙跑哪儿去了呢?

    没让他们费多少力气,没过多久便有消息传来,郝家和活死人一族的残部尽数到了绿海的止戈林,而止戈林之主不但盛情接待了他们,而且还明言说谁敢为追杀他们而踏入止戈林一步,便是与其为敌。

    愤怒,不解,困惑,忌惮,种种情绪纠缠在家主们心里。

    向来中立的止戈林第一次这么明显的选择了立场,而且还是不顾大势所趋的选择了绝大多数人的对立面,再加上止戈林的背景和自身的实力,他们不得不冷静下来深思一番,摸清脉络后再做打算。

    尤其是有消息称木青丘已经南下大衍,去做什么明眼人都知道。如今正值新皇登基政局不稳之时,万一木青丘真得手了,那人界的局势极有可能完全调转,人人喊打的乱命邪尊说不定反倒会成为香饽饽。

    哪怕天上那两片让人心生惶恐的黑影真的是他搞出来的,只要他登基为皇,这些也都不算什么了。

    自己,会不会太着急了?

    愤怒中,众位家主心底茫然。

    熟不知此时的止戈林,一群首脑们也很茫然。

    在方峻楠等人的述说下,当日皇都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有了个大概的了然,可也正是因此他们才越发茫然了。

    三界,真的要相合了?

    天,真的要塌下来了?!

    仙界的真仙,冥界的鬼圣,这些往日里只存在于传说中让他们仰望并渴望成为的存在,马上就要出现在自己身边,跟自己同享一片天地了?!

    而这一切都是太洛太浩两兄弟一手搞出来的,李初一只是被他们利用的棋子,即便献祭给天地也无法阻止这一切,三界的混乱已成定局了?!

    做梦一样。

    但不是美梦,而是噩梦。

    木童傻眼,郝家兄弟傻眼,活死人的光头头领脸色更晦暗了,连向来镇定自若妙计连出的郝二爷都狠狠的皱起了眉头,对即将到来的混乱一筹莫展。

    什么八极盟的报复,什么大衍的征讨,什么连横合纵近交远攻,在仙修鬼修们面前都那么的苍白。一旦三界相合,真仙鬼圣齐齐下凡,不,不再是下凡,而是同一片大地上挥军直入,届时除了那些有先人飞升为仙的宗门和家族外,余者尽皆会成为鱼肉。

    而最可怕的是,人界众生对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仙界人人向往,冥界人人畏惧,人界众生向仙而恶冥,除了人为将仙冥两界划分了个善恶的影响外,没人对这处所在再有更多的了解。

    仙界有多少仙人,冥界有多少恶鬼?

    他们修的什么法,练的什么功,有什么势力划分,谁与谁亲谁与谁仇,相互之间如何划分高低,他们怕什么不怕什么有什么嗜好有什么弱点,种种一切都是谜团。

    而这两界对人界绝不会如此陌生,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由人界飞升而去的。

    怎么办?

    “还用问?赶紧准备,炼化仙气呗!”

    木童身边,一个不到正常人胸口高的矮胖老头说道。

    若不知其身份,你很难相信这人便是郝家家主,生出郝大胖子和郝二爷这样截然相反的亲兄弟的郝大力。

    正常人的座椅高度只能让老头冒出个头来,所以老头直接蹲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家主该有的仪态和风度,看着几个满脸怂相的儿子恨铁不成钢,抬手重重的捶了捶桌面,留下一片手纹清晰的凹陷。

    “瞧瞧你们,天还没塌呢,一个个就跟死了娘似的,真给老子丢人!神仙怎么了,鬼仙怎么了,还不都是人修行上去的?以前是有个门挡着,所以才那么少的人飞升成仙,现在他们硬是被拉到了地面,独享的仙气也会广布人间,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儿,有什么好发愁的?想那么多没用的,还不如抓紧时间赶紧修行,等咱们全都修成了仙体,还怕他个鸟?”

    郝大力的想法与衍岭皇兄弟不谋而合,但想法相同环境却不同,众人愁的正是这个环境。

    郝二爷苦笑道:“爹,你说的我们都明白,可问题是咱们一来不懂仙修功法,如何将仙气纳为己用还尚待摸索,二来则是仙冥两界的那些人会不会给咱们准备的时间,咱们可不是大衍,没有天罡御雷阵守护现在更没了八极锁天阵,止戈林的布置虽然不差,但跟前两者比起来怕是难以敌仙的。四宗各有先人尚在仙界,大衍兵强马壮又有大阵护守,可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一旦发生战乱第一个覆没的肯定会是咱们啊!”

    “仙法什么的无妨,都是修行之法,以人界的功法去炼化仙气应该能行,最多就是效率和威力有所差距,回头老夫亲自试试再说。至于你说的情况到也是麻烦,我说木童,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他能不能从大衍把天罡御雷阵的阵图弄出来?”

    郝大力望向木童,后者顿时苦涩一叹。

    “前辈,师父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的不知道,他临走时只跟我说他要去找人清算,让我和师兄留在这里以防小少爷寻过来,我感觉他老人家就没打算活着回来。至于天罡御雷阵,莫说家师没可能弄得到手,即便真拿来了咱们也布置不出来。你们布置过八极锁天阵应该知道,那等层次的阵法不是材料齐备就可以布置出来的,还需要很多其他的人物和手段相辅。据我所知天罡御雷阵乃是宇文家和沐家联手所布,以阵法将大衍的国运气数与天道冥冥联系在一起,由此引动九霄雷罡化为己用,以人力代天行道掌控天劫雷罚。即便他们真的帮咱们布置出来了,就凭咱这么点气运,莫说引动九霄雷罡,能让冥冥天道搭理咱们一眼都几乎不可能,所以您老就别多想了。”

    郝大力听完也发起愁来,重重一叹沉默下来。

    “也不是真没办法。”

    看看左右,小二黑忽然开口,众人的目光顿时就望了过来。

    犹豫了一下,小二黑道:“这位胖大叔有一点说的是没错的,仙法比你们修行的人界功法虽然玄奥精深,但精深的只是其中的道与理,其本质跟你们所学的其实是没有区别的。仙法之所以称为仙法就是因为它是针对仙体和仙气创立出来的,是帮助仙修淬炼仙体、更好的炼化和掌控仙气,其中不乏有仙修自创,但更多的则是凡间功法精衍而成。是以仙法可炼化人界灵气为己用,只不过大材小用事半功倍,同样的分量几十份普通灵气也未必及得上一份仙气来得有用。可同样的,你们也可凭借现有的功法去炼化仙气,虽然会很吃力,而且会发生很多不可预测的状况,甚至是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但只要你们撑住了,能一点点的摸索着将自己的功法改进,并且一点点的将自己的肉体凡胎淬炼为仙体,那你们对上仙修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就算单打独斗打不过,至少可以仗着人多将其活活围死嘛。”

    见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小二黑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仙冥两界的修士数量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通天彻地的仙王鬼圣肯定有,但绝不会太多,因为天道不允许。大部分的仙修冥修其实跟你们差不多,都是五劫圆满飞升左右的实力,之所厉害只是厉害在他们运用的是仙灵气和阴灵气,而你们运用的则是人界的普通灵气而已,同样他们的长生不死也是因为所炼化的灵气而来,并非他们本人的道行有多深。现在三界相合,三界的灵气也将融合为一体,从这点上来说你们的根基其实已经被拉平了大半,就如大衍皇帝所设想的那样,只要你们顶住了开头阶段不死,小心躲藏潜心修行,你们发挥发现仙修和冥修其实并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可怕,他们只不过是...呃,反正没那么可怕就是了,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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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年三十,胖亦有道祝诸位书友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里诸事顺利,财运亨通~~!

    顺带可怜一下我自己,过年期间继续天天码字不断更(泪目)

    没存稿的悲哀~~~

第1207章 小二黑的建议

    一时嘴快差点说漏了嘴,小二黑及时刹住,却还是被在场的老狐狸们听出了端倪。

    “你怎么知道的?”

    被叫成胖大叔的郝大力好奇的打量着小二黑,本以为它只是李初一的一只妖宠,不想竟知道这么多隐秘。

    小二黑哪能把实话说出来,狗嘴一撇道:“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我没骗你们就可以了。”

    “是天一道尊告诉你的?”

    郝二爷自以为猜到了真相,小二黑正愁找不到理由,赶忙做出惊讶色,一副被猜中了心事的模样。

    有天一道尊保底,众人的心顿时都安顿了不少,可最棘手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能往哪里躲呢?”

    郝二爷眉头紧促,漠北看似很大,可面对这种危局其实又没有多大。去掉北边的漠北四宗,再去掉南边的大衍皇朝,能供他们容身的所在也只剩下苍莽荒地的绿滩和绿海了。

    奈何苍莽荒地本就贫瘠,又无险要可据,莫说仙冥来袭,就是大衍挥军北山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想躲又能躲得到哪儿去?

    原先还可以考虑西下天门山寻求太虚宫的庇护,可如今太虚宫也发生了大变故,视李初一如亲自的叶之尘叛逃在外,对李初一一直很不错的百劫道人也来了个大转变,跟着大衍一起在追查李初一的下落,欲以其性命献祭苍天,不来主动来杀他们这些“同党”就不错了,又怎会庇护他们呢?

    所以小二黑的定心丸再灵光也是无用,这第一步就死死的卡在了他们的喉咙上,他们想咽也咽不下去。

    见人人一脸愁色,小二黑犹豫了一下后再次开口。

    “其实是有地方躲的,只是你们敢不敢去。”

    “什么地方?”郝大力直直的盯着小二黑,“只要能保住性命,刀山火海也能去得!”

    “那地方可比刀山火海厉害多了。”

    吐吐舌头,小二黑眼神幽幽的看着他们。

    “正常的所在躲不了,你们就没有想过躲到那些秘境绝地当中去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寂。

    一束束目光神色各异的看着小二黑,反复之中透着骇然,而骇然之后又露出一抹明悟。

    是啊!

    正常的地方躲不了,那些绝地死地倒是可以啊!

    只是,那些对凡人来说是绝地死地的所在,对仙人来说也是如此吗?

    “那当然了,我说过了,仙冥两界的修士其实并不比你们厉害多少,他们大部分都只是掌握了仙冥之力的飞升而已,很多一出生就在仙冥两界的修士甚至还不如你们呢!”

    看着众人眼中的惊疑,小二黑撇撇嘴继续道:“这么说吧,秘境绝地不仅仅是人界有,仙冥两界也有。在你们眼中那是生人勿进的生命禁区,在他们眼中也是如此,你们以为那些地方都是仙冥两界的修士下凡时留下的手笔,其实根本不是,而是三...三界,是三界天道孕育出了这些所在,所以其危险性对三界内的任何人来说都是一般无二的。就拿玄冰寒狱来说吧,对你们来说那是元婴期以上的禁区,对他们来说也是如此,就算来个仙尊仙王进去了也得遵循那里的规则,让他跪着他就不趴着。这是天地的意志,是天道所定的规则,除非你修为盖世连天都治不了你,否则谁都逃不过,强闯只有死路一条!”

    想起小二黑的出身,几人对望一眼,郝大力忍不住问道:“玄冰寒狱底下到底有什么?是不是真的想传说的那样镇压着一尊逆天的魔头?”

    费了好大的劲才没翻白眼,小二黑没好气的道:“是不是魔头我不知道,但里面封着的确实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能,连三界天道都忌惮的那种,明白了吗?”

    众人悚然。

    连天都忌惮,那魔头得有多厉害?

    “那守护绝地的那些人怎么办?不到开启的时间,他们会容许我等踏足吗?”

    郝二爷仍有担心,每处秘境的镇守者都不容忽视,其实力与其神秘都一般的让人忌惮。

    不想小二黑竟一脸腻歪的撇撇嘴,略带厌恶的道:“那些人啊,天道的走狗而已。只要你们不影响封禁大阵的运转,不想着做些破解封禁放出‘魔头’的逆天之事,他们便不会理你们。同样的,你们也别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庇护你们,他们跟普通的修士不一一样,为阵而生为阵而死,除非影响到他们守护的东西,否则你们就是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都不会多看你们一眼,末了还会拿你们的尸骨去填补大衍的亏缺,让你们渣都不剩半点。”

    见众人还要再问,小二黑赶忙摆摆狗爪:“该告诉你们的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我不知道,你们问也没用。我累了,出去玩了,有事没事都别找我,烦!”

    言罢,跳下凳子一溜烟的跑出门外。

    好几次差点说漏了嘴,它可不想在这帮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多呆片刻。

    这一刻它无比想念李初一,要是大白猪在,它就不用操这么多心拐弯抹角的救这些人的性命了。

    想到李初一,它又想起了鸡米饭。

    那只觉醒了真凤血脉的五彩鸡,刚见面时竟然还敢给它个下马威,结果被他祸斗气息一露吓了个半死,几爪子扇了个七荤八素的彻底老实了。

    现在小胖子不在,三条又不见了踪影,最好玩的李斯年也生死未卜,寂寞万分的小二黑只能拿鸡米饭出气,将其当做三条般的“好好对待”。

    敢不老实,直接拔毛炖汤给秀儿姐姐补身体。体内怀着个弥勒魔壳的转世胎,柳明秀正需要上好的补品调理胎气呢,小二黑满是期待,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逼得那只傻鸡发疯。

    管你什么真凤假凤,只要敢反,立马炖汤!

    却说大衍这边,当日李斯年之所以被生擒并非因为宇文太浩不想杀他。正是因为太想杀他,而且还不想让他那么容易死,所以宇文太浩才留了活口,准备慢慢折磨。

    余瑶的死源于他的一时私心,直接的原因则是李斯年的那一剑。

    宇文太浩坚信自己的私心并没有错,若不是李斯年一剑断了他的手臂让他的仙丹脱手,余瑶肯定能够活下来。

    是李斯年,断送了余瑶的性命。

    是李斯年,斩断了他唯一的挚爱。

    而李斯年的背后则是尼乐和尚的影子,奈何尼乐太诡异他不敢得罪,就只能拿李斯年这个弃子泄愤了。

    可惜,计划还没开始多久,就被迫改变。

    李斯年还是要折磨,但并不能弄死。

    纳兰明月临死前的诅咒之言在宇文太浩心里种下了阴影,没掌握李初一的下落之前他怎么也安不下心来。

    他并不想打乱天尊的计划,他只是想稍稍的参与其中而非仅仅做一个听命行事的棋子,弄清李初一的行踪极为重要,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对自己的祸福先知先觉,提早作出应对。

    可李初一久寻无果,眼见三界一天天接近,不出一月便要完全融合,届时天地混乱他必须专心应对仙冥两界极有可能到来的侵袭,根本无暇分心也无力可分到找寻李初一的下落这件事情上,所以宇文太浩焦急之下就只能将主意打在了李斯年身上。

    李斯年对李初一的重要性宇文太浩知之甚深,他相信如果得知此人还活着且备受折磨,李初一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不是想将李初一真的抓住,那是道尊所不允许的,他只是想让李初一冒头。

    只要暴露行踪,他就可以着人盯随,哪怕李初一主动来皇都劫人也没关系,他暗中露个破绽再让其逃走就是了,对身为衍仁皇的他来说这只是小事一桩。

    他要的,只是李初一现身。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斯年已经足足在宫外的广场上吊了两月有余。

    狼藉的地面早已收拾妥当,修复如初的广场根本看不出战火的痕迹,唯一的例外便是吊着李斯年的这根高柱。

    柱身表面不满锐利的尖刺,远远看去如狼牙棒一般,近看时会愕然发现绑住李斯年手脚的并非绳索,而是一根根比发丝还细的金丝。金丝乃是混了寒料的精金拉拔而成,祭炼后不但坚韧,且本身还能如法宝般生出恶寒。

    比很多刀刃都要锋利的金丝紧紧的勒在腕骨上,只要轻微的晃动便会磨擦骨头产生让人无法忍受的剧痛,同时寒气还阻止着伤口的愈合,又不至于冻住伤口的血脉,使血缓慢而持续的淌落不停。

    不仅如此,寒气还顺着伤口渗透全身让李斯年通体冰寒,想要昏死过去时金丝又会生出一股极强的电流直入脑海,让他想昏也昏不过去,只能意识清醒的品尝着身上的痛苦。

    开始时有些人还心感不忍,可久而久之下来往的人群也渐渐习惯了的这件“装饰品”,再加上知晓那是示众的乱党,是害死先皇的帮凶,还是“乱命孽子”的同党,于是乎同情者再无半个,有的只有憎恨和唾弃。

    甚至有些好事者专门早中晚各一次的前来瞻仰一番,因为每天里有三个特定的时辰是衍仁皇专门用来惩罚这个乱党的,各种酷刑逐一施展个遍,偶尔间衍仁皇还会亲临现场亲手行刑,其恨意之深可见一斑,城中百姓也深感其对亡兄的悲痛与思念。

    不过,这些对李斯年来说都不算什么,相反,他甚至还很感谢有这番苦难加身。

    体内四海剑圣的意志挥之不去,若不是有这些外界刺激,他早就迷失了心智彻底沦陷在四海的手上了。

    除此之外,这也是他渴求的自我惩罚,每每想起捣蒜一样的将李初一捅成了筛子,想起亲手将柳明秀拉在身前挡了一枪,害得柳明秀胎气大损孩子不保,他就心如刀绞。

    哪怕这些不是他做的而是四海,可行动的却是他的肉身。李初一的血流在他手上让他直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柳明秀无助又绝望的眼神更是刀子一样的反复绞割着他的心,让他直欲一死以求偿还。

    临别时,他嘴上说的玩笑,可心底里,他是存了死意的。

    奈何宇文太浩迟迟不肯杀他,开始时他还以为是对方还没折磨够,可渐渐的他便明白对方是想做什么了,这该死的杂碎是想将李初一他们引出来,一网打尽!

    胖子,你可千万别犯傻啊!

    李斯年暗暗祈祷,忽闻身后脚步声起,抬头看看正午的太阳,他强咧着嘴角有气无力的笑了笑。

    “狗崽子们,又来替老子开背了?快来,老子正痒着呢!”

第1208章 夺舍的真相

    脚步声在身后停了下来,轻轻一踏衣衫猎猎声轻起,来者浮在了自己身后,可李斯年却看不见来者是谁。

    本不在意,可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酷刑加身,李斯年心生狐疑,暗猜来者何意,莫非是在准备什么新花样不成?

    仔细想想,倒还真不是没可能。大衍的诸般酷刑这段日子他已经都尝了个遍,开始时还每天变着花儿的折磨他,到了近些日子花样再无新意,只是滋味一次比一次够劲儿。

    本就求死的李斯年根本就不求饶,每次都冷嘲热讽的刑卒满脸铁青,只想把他当场弄死,奈何衍皇有命此人可辱不可杀,所以他们只能变本加厉的想尽法子让他更加痛苦,但又紧守着底线不敢真个要了他的性命。

    这次这帮龟

    孙半天不动手,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想想他们用过的手段,再想想还有什么没用的,李斯年忽然屁股一紧。

    去他大

    爷的,不会吧?!

    “狗崽子们,你们硬的狠的老子都接下了,你们要是敢来脏的,老子...老子他吗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前半句硬朗,后半句略带哭腔,李斯年怎么也不敢相信堂堂的大衍竟然会玩的这么脏。哪怕骟了他他也认了,可这一手他怎么也忍不住了,最可悲的是他现在想反抗都不行,无论来什么他都得受着。

    “杀了我啊!有本事就杀了我!不杀我你们就是我家狗养的,老子指甲缝里的污泥都瞧不起你们!”

    言语相激,只有一死,奈何根本无用,身后的人还是默不作声的杵在那里,既不离开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越是这样李斯年越是心虚,使劲扭动着身体想要回头面对着对方,奈何扭了半天也只是让自己在原地来回晃荡,脖子都快扭断了也只能以余光瞥见一角衣衫,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男的!

    李斯年想哭。

    他忽然发现人阅历太丰富也并不是好事,要是跟小胖子一样傻乎乎的就不用这么备受煎熬了。

    忽然感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寒毛炸竖下他顿时压抑不住的尖叫出声。事已至此,他无力改变,只能把心一横,满心悲愤的听之任之。

    “你他吗要来就快点,等下老子不爽可别怪老子怼死你!还有,你别以为你不露脸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你的气息我记下了!别给老子机会,只要老子能活着出去,老子发誓一定带着一百八十几个大汉回来轮你个...”

    结果事情并未如他所想的那样发展,那只手掰着他的肩头用力一转,一个青眼白发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男子相貌俊朗,只是阴冷的表情破怪了他的观感让他看起来很难亲近,尤其是配上他那双幽光隐隐的湖绿色双眸以及满头胜雪的银发,更是望一眼便让人心底生寒,很不想与他的目光交集。

    被他眼一扫,没说完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又打量了他几眼,李斯年顿时纳闷儿起来。

    此人未着衍兵衣铠,而是一身常服。内里墨绿色的劲装正是漠北常见的装扮,散披在外的同色大氅却又是大衍豪贵惯穿的衣衫,身上无多余坠饰只有一把木柄木鞘的长剑别在腰间,柄鞘皆有华纹繁附,并且还不是死物而是微微蠕动着,乍一看去就像是无数条小蛇小虫在上面游走,很是引人恶寒。

    不管这人是谁,肯定不是衍兵就对了。

    纳闷儿的看着对方,李斯年虚弱的问道:“你是谁?离我这么近,不怕死吗?”

    说着拿眼神示意了下对方身后,那里早有发现不对的衍兵列阵靠近,神色很是不善。

    “来者何人!何等大胆竟敢动皇朝死囚!”

    呵斥声并未让男子动容,甚至连看都没看身后一眼,只当他们不存在似的,一双绿眸只盯着李斯年一人。

    “你就是李斯年?”

    男子的声音略显沙哑,但也很有磁性。

    见对方这般作态,李斯年索性也不管他了,这种人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个纯傻

    逼,死不死的都跟自己无关,反正自己已经提醒他了。

    “我是,你是谁?”

    男子还是没有回答,见李斯年承认身份,他的眉头顿时又紧了一点。

    “我想知道,沐家老家主沐方礼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他的外孙李初一,究竟是否还活着,你又为何要背叛他?”

    “你是谁?”

    这已经是第三次问了,不过李斯年没等他回答便眼神一变,用尽力气请喝道:“小心!”

    身后,数次呵斥都未得到回应的衍兵再不犹豫,列着战阵围杀了过来。

    而男子还是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神都没变化一下,可他的身后却忽然窜起了重重藤影,数不清的藤条带着衍兵的鲜血和惨叫相互纠缠在一起,眨眼的功夫一片密不透风的藤墙便将两人与周围隔绝了开来。

    李斯年傻眼了,不过也隐有猜测。

    这种手段他见过一次,正是离开止戈林时止戈林之主木童所用的法术,只不过跟眼前这人相比木童远远不如,李斯年要是再猜不出点什么那他也活不到今天了。

    “你是...木青丘?木童的师父,沐老爷子的义子?”

    木青丘并未否认,眼中伤感一闪而过,随后重新化为冷漠。

    “回答我的问题,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李斯年再无戒备,莫大的苦闷憋在心里两个多月无人诉说,此时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外面的衍兵不断聚集,但没有人能杀进来,传进来的只有临死的惨叫和淡淡的血腥。

    而树丛里,木青丘的脸色也越来越冷,到最后简直要掉冰渣一样,一头银发无风自动。

    “杀了我吧!”

    李斯年眼中满是痛苦。

    “给我个痛快,我不想再被四海控制了!他潜伏在我的识海内,我找不到他,也压制不住他,一旦我脱困他肯定会再出来作乱,那时...杀了我吧,求你了!”

    冷哼一声,木青丘抬手按住了李斯年头顶。李斯年本以为对方是要杀了他,结果却不是,木青丘的神念直透入识海,开始一点一滴的搜罗着四海的踪迹。

    少倾,木青丘拧眉收回了手掌,而李斯年心中刚刚生出的一抹希冀也重新化为了死灰。

    “奇怪,你并没有被夺舍的迹象。”

    木青丘的话让李斯年一怔,旋即生出一股怒气。

    “你认为我在说谎?!你认为是我想杀李初一?!”

    摆摆手,木青丘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了他的身后。

    那里,在李斯年一无所觉之中,三个女子不时何时悄然出现在了那里,静静的看着李斯年,默默的听他诉说着一切,直到木青丘望来时才主动泄出了一丝气息。

    感觉身后有异,李斯年想转身去看,可一只藕臂抢先环住了他的脖子按在了他的脑侧,熟悉的幽香也随之传入鼻中。

    “你...”

    “嘘,乖,别说话。”

    祝三娘天生魅惑的独特声音紧贴着耳边传入耳中,李斯年再无怀疑,可心里却更乱了。

    她怎么来了?

    另外两个是谁?

    不会是......

    脸色瞬间惨白,而祝三娘已经收回了手掌。冲着绿姑和郝幼潇摆了摆手,三人飘到了李斯年身侧。

    “他不是被人夺舍,而是中了一种极厉害的幻术,所以外人才察觉不到夺舍之魂的存在,他自己也找不出夺舍者的踪迹,因为根本就没有夺舍者,一切只是他自己的幻觉,或者说...心魔!”

    不敢看郝幼潇的眼睛,李斯年原本耷拉着脑袋,可祝三娘的话却让他震惊的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已经渡完了心魔劫,即使中了幻术我也不可能毫无察觉!肯定是夺舍,绝对是夺舍,四海剑圣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多少,怎么可能生出知晓那么多隐秘的心魔?这绝对不可能!”

    “所以我才说此术厉害,不但让你一无所觉,而且几近完美。正常来说的话你不可能凭自己挣脱出来,而你挣脱不出我们也不可能看得出内中的真相,即便想救你也会按着对付夺舍者方法施救,可那样定会害了你的性命,因为我们驱散的不是夺舍之魂而是你的神魂。从这点上来说此术原本绝对称得上完美无缺,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你竟然能挣扎出一丝本我意识,这才让此术漏了破绽,而你也因此活到了现在。”

    祝三娘满脸赞叹,可李斯年却生不出半点同感,他只关心一件事。

    “能解吗?”

    赞叹转为遗憾,祝三娘略带不甘的道:“有破绽自然能解,但我解不了。”

    “谁能?”

    祝三娘的遗憾更深了,很是同情的看着李斯年:“我解不了,以我的道行强行破解只会伤了你的神魂,你不死也得成废人。而人界在幻术一道上比我境界高的据我所知是没有的,直到给你施术的那个人出现,所以人界除了那人以外应该没人能破得了此术了,抱歉。”

    见李斯年脸色死灰渐浓,她赶忙劝慰道:“不过你也别灰心,别人解不了你却未必不可以自救。此术等于在你心里种下了心魔,而心魔则是由心结而起,只要你能清心净意化解心结,以彻悟后的空灵之心净化心魔,此术自可解除。所以你不要放弃,潜心静悟寻找心魔的根源,总有一天你一定能够恢复过来的!”

    “总有一天...呵呵...总到哪一天?一百年?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悲愤的吼声让祝三娘无言以对,李斯年心有不忍,知道她是好意相劝,可他就是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压抑不住的想要宣泄。

    忽然,他看向了郝幼潇。

    “杀了我!”

    李斯年的眼神疯狂而执着。

    “杀了我!我差点杀了李初一,还害得柳明秀小产,无论什么原因都罪无可恕,杀了我!替李初一,替秀儿妹子报仇!”

第1209章 青丘杀心

    “别傻了,你看看她们的眼神,听了你的悲惨故事她们谁会杀你?你的求死都是徒劳的,蠢货!”

    气质陡变,李斯年的脸色骤然转为阴狞,赫然正是四海冒了出来。

    讽刺了几句后,四海转眼看向祝三娘。

    “妖族的小娘皮,你竟然说本座是心魔?哈哈哈哈哈,何等可笑!本座可不是虚无缥缈的魔念,本座就是一颗苦等数千年的不屈怨魂!这具肉身本座要定了,你们是现在将我俩一起杀掉呢,还是一点点看着我吞掉他,你说!本座今天就要让这个蠢货看个明白,他根本逃脱不出本座的掌控,哈哈哈哈哈!!!”

    第一次见四海出现,众人脸色皆是一变,祝三娘和绿姑同时出手按在了他的左右脑侧,木青丘也眼神一闪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三道强大的神识狂涛骇浪般的自识海内席卷而过,可除了李斯年的神魂外确实再无其他魂影出现。

    略一犹豫后祝三娘示意两人先撤,自己则催动神识小心翼翼的融向李斯年的神魂之中,结果刚一触及李斯年便惨叫一声口喷鲜血,稍稍用力后更是翻着白眼七窍皆红,神魂散发出阵阵崩散的气息,祝三娘赶忙撤出神识,神魂这才渐渐稳定下来。

    “杀了我!”

    声音几近哀求,李斯年睁着血目看向郝幼潇。

    郝幼潇没有说话,可眼中却透着拒绝。

    “糊涂!愚蠢!!”

    李斯年怒骂,复又看向其他人,最后看向了祝三娘。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解不开我中的幻术,但你可以再幻惑我一次!帮帮我,让我再生出一道心魔,我与他合力对付四海,这样一定能...”

    “胡闹!”

    祝三娘狠狠打断,一把揪住李斯年的衣领。

    “心魔乱神,这四个字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吗?一道心魔你还能支撑得住,两道心魔同时存在,你必定魂飞魄散必死无疑!那样还不如直接杀了你,你还能有机会转世轮回!”

    “那你杀啊!你杀了我啊!是我不想活了,你干嘛拦着,你凭什么拦着!!”

    “你...!懦夫!混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祝三娘气得脸都红了。

    而李斯年挨了一巴掌后竟然露出一抹邪笑,上下打量了祝三娘一眼后阴笑道:“看不出来,你竟然喜欢上这个蠢小子了!呵呵呵呵,妖族爱上人族,是本座沉睡得太久,这片天变了吗?”

    祝三娘眼神一冷,却被绿姑轻轻拉到了身后。

    “抬头往上看看,三界都快合在一起了,你说天变没变?瞎啊?”

    哼笑一声,四海蔑然道:“你是谁,敢与本座这般说话?”

    绿姑顿时嗤笑出声,比四海还要蔑然的道:“你不是说你是四海吗,你要真是四海你连我都不认识?”

    四海一怔,随后阴沉的道:“本座堂堂剑圣之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给本座留下印象的。”

    “阿猫阿狗?哦呵呵呵呵~~~!”

    绿姑笑得花枝乱颤,末了拍拍祝三娘。

    “你说的没错,这玩意儿不是四海,就是个心魔。连我绿媃都认不出来还敢说自己是四海,看来施法那人知道的还不够多啊!”

    “你...”

    没等说完,李斯年脑袋一歪,顿时昏死过去。

    郝幼潇看向绿姑,后者嘻嘻一笑道:“放心啦,我没杀他。不把他药倒咱怎么把他弄出去,难不成你还想听那魔头的疯话啊?”

    言罢楼主祝三娘,绿姑嘿嘿笑道:“祝姐姐啊祝姐姐,还说没动春心。连区区一个魔头都看出来了,你还遮掩得住吗?”

    “胡说八道,老娘岂会看上他!我说了,这次出来一是打探下人族这边的状况,二来则是不放心你们俩,就这么简单,根本没别的!”

    “那你一听说某人被抓就火急火燎的往这边赶,甚至连你们妖族速度最快的遁天梭都搬了出来,你还想否认吗?”

    “搞清楚,是你徒弟着急,我这是替你疼惜她!”

    话是说的面不改色,可熟识了这么久的绿姑哪能看不出端倪,顿时笑得更暧昧了。

    “可我徒弟要找的人不在这儿啊~!”

    祝三娘气得牙根都痒,脸上则继续不动声色的道:“那也是咱们半道上才得知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魂牵梦绕的‘天哥哥’都死了,你就一点不伤心?”

    听到这话,绿姑嘴唇一抿,而后轻笑摇头。

    “不担心,因为我知道,他不可能死的。他那么精明的人都会死,那这天下间就没有活人了!”

    “那万一...万一他真的死了呢?”犹豫了一下,祝三娘还是问了出来。

    绿姑笑声更盛了,笑眯的眼睛却眼神转冷。

    “如果他真死了,天下间就真的没有活人了。”

    看着她指尖忽隐忽现的斑斓荧粉,几人都是心中一凛,郝幼潇轻轻的挽住了她的胳膊。

    “三位,我要去找宇文太浩,你们同去否?”木青丘忽然问道。

    绿姑和祝三娘都没有说话,齐齐看向了郝幼潇。

    微微皱眉,郝幼潇冲木青丘认真的道:“前辈,你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何不待日后集齐人手再做打算呢?”

    “义父血仇,不可拖延!当日义父惨遭毒手我没在身边,已是我毕生之耻,如今他含冤未雪,我若再因畏死而拖延下去,更是大大的不孝!此行前去我只为宇文太浩的性命,只要能杀了他为义父报仇,青丘死而无憾!”

    见郝幼潇还要再劝,木青丘摆手打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少夫人,虽然你还没过门,但你与小少爷的事我都知道,请容我提前如此喊你一声。你我虽是刚刚结识,但我知你已久,郝家兄弟里除了二子宏壮外也只有你能入我的眼,有你陪伴我家小少爷我很放心,我相信义父泉下有知也会如此。你的好意青丘心领,但你也知道宇文太浩现已篡位衍皇,如不趁此元气大伤且根基未稳之时动手,时间一久待他稳握皇权,那时可就晚了。那时将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补足人手的大衍宫卫,还要面对着整个大衍的军队和无数归顺的高手,你说咱们要集多少人手才算稳妥?就算集合了整个漠北乃至天门太虚,甚至几方顶级宗族都不计前嫌的帮衬于我,可面对大衍皇朝的雄兵悍将又能有几成胜算呢?”

    “可是...唉...”

    深深一叹,郝幼潇没有再劝。

    虽然有些偏激,可木青丘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如今新皇登基,皇都里虽然不知为何人人归心,可皇帝外的其他地域对这位新皇的正统性还是有不少人心存疑虑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没有那些风言风语,天下间也总是不缺阴谋论者。

    如今一场混乱后整个皇都都元气大伤,城中各族损伤惨重,守卫森严的皇宫也因人手缺失一时得不到补充而露出了破绽。就像现在,以前若是有人敢在宫门前惹事,早就被一队队金银甲卫列阵围杀了,可现在却只出现了不足百人,连以前的三成都赶不上,余下的援手也零零散散的陆续而至,其中竟然还有些监察司的探子混充其中。

    宫门如此,城门更是如此,他们几个能轻轻松松的混进来早已证明了这一点。皇都安稳太平的表面下实则是各部职司的混乱及人手的缺失,宇文太浩可以控制住人心,但他不能凭空变出人手来补缺填漏。

    而宇文太浩想要的援手并非没有,只是被人桎梏住了。天上异象陡升,地上人祸刚平,先皇刚死新皇登基,再加上各路风言和私欲而生的狐疑与忌惮,原本安稳的大衍各郡早已人心惶惶,新皇的积威并不足以让他们对待衍岭皇那样即时应命,出于各种原因的拖延甚至是不遵也是理所当然的,这种恶状宇文太浩短时间内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一点点的理顺收拢。

    所以,此时的大衍正是极难得的虚弱之际,若非天上的异象逼迫,又有李初一这个“乱命邪尊”充当靶子,大衍怕是早就三疆烽火了。木青丘选择此时南下也正是瞅准了这一点,若是拖延下去等宇文太浩站稳了跟脚,那再想杀他可就千难万难了。

    知道劝不住,也没理由再劝,郝幼潇叹了口气,轻声道:“要不,我们还是与你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不了。”

    微笑摇头,木青丘指了指李斯年。

    “将他带走,找到小少爷,这才是你该做的事。小少爷命苦,遭此横祸还不知道会有多伤心,若是再得知他的好友和你这个知己红颜折损在此,我怕他会崩溃。你也说了此行前去凶多吉少,青丘一意孤行便也罢了,万万不能再搭上你们的性命。”

    犹豫了一下,郝幼潇点了点头:“那好,我们这就走。不过走之前还要做些事,可以帮你分担些压力。师父?”

    望向绿姑,绿姑见状脸色少有的正经下来。

    “你想好了?”

    点点头,郝幼潇冷声道:“不管什么原因,忠奸不分是非不辨,还伤害了那个死胖子,这些都足以让我杀他们了。只是徒儿力有不逮,还望师父助徒儿一臂之力!”

    绿姑面露不忍:“可是,他们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冷冷一笑,郝幼潇轻声道:“师父,你莫非忘了徒儿的出身?在漠北,只有可杀与不可杀,可没有无辜一说。况且,若是能以他们的死警醒天下人,哪怕只有一少部分人感觉到畏惧,那初一的压力也会小很多,这就足够了。”

    绿姑闻言顿时大笑出声,搂住郝幼潇的肩膀夸赞道:“哈哈,这才是我的好徒弟,你这么想就对了!放心,师父肯定帮你,这么好玩的事你不让我帮都不行!”

    木青丘感觉不对,忍不住皱眉问道:“少夫人,你们想做什么?”

    郝幼潇没有说话,绿姑却轻笑出声,双手一展各自虚托着一枚丹丸,一红一紫的两颗丹丸齐齐爆碎,化为两道粉雾交织在一起,而后微一收缩瞬间爆散开来,隐没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但木青丘知道那阵雾气并非真的消失了,鼻子微微一嗅,他脸色顿时大变。

    而绿姑这时也笑望了过来,随手丢过来一枚略有些刺鼻的黑褐色药丸。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你不走,你想走也走不了了。小家伙,你可不要死了呦~~!”

第1210章 聪明的三条

    当郝幼潇等人走出皇都城门的时候,身后已然飘荡起了漫天的哀嚎。

    一条条街道上堆满了惊恐的人群,有的发了疯一样的攻击着他人,有的满脸恐惧的瘫倒路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溃烂着。

    等等等等,诸般惨相让刚平静不久的皇都再次化为了修罗场,而且这次比起上次来更加的惨乱不堪。反应最快的豪门府衙也只不过是及时打开了自家的防护法阵躲藏不出,浑身发抖的看着没来得及逃入其中的自家子弟扑在仅仅一尺之隔的防护层外绝望的哀求着,看着他们眼中的绝望一点点失去了光泽,直至整个人化为一滩脓血涂抹在地面,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一切,郝幼潇听在耳中,但并未回头去看。

    绿姑不然,恋恋不舍的频频回身打量,细细品味着自己杰作中的美妙与不足,不时的还与身边同样饶有兴致的祝三娘探讨几句,发出清脆但极其不合时宜的刺耳笑声。

    忽然,轻灵的鸟叫声自远方响起,三人同时转头,却见一道小小的黑影急速而来。

    “三条?”

    郝幼潇一怔,赶忙飞身过去抬手去迎,三条绕着她的手臂转了一圈后轻轻的落在郝幼潇的肩头,两只水汪汪的小眼满是可怜。

    当日它感觉不妙先一步躲了起来,谁料变故连生,李初一和其他人都突然消失不见踪影,满城上下它认识的就只剩下一个李斯年。可当时的李斯年生人勿进,事后又被吊在皇宫门口当众受刑,向来安全第一的三条哪敢过去,只能隐藏在附近日日等候,期盼着李初一或者那条让它无可奈何的大恶狗能再次出现。

    日子一天天过去,三条也一天比一天失望,正当它起了离心时想要独自离去时,郝幼潇等人突然出现在它的眼前。

    虽然很长时间没见,但郝幼潇是谁它自然是不会忘记的,更何况旁边还有百足部的大掌祭在旁。三条当时便想现身,但聪明又胆小的它还是决定先观望一番,确定真的没有危险之后再上前相见。

    结果,这一观望差点没把自己望死,绿姑哪里知晓它的存在,绝死的奇毒是无差别释放在城中的。好在逐星鹞趋吉避凶的天性不是吹的,觉醒了罗星痕的三条更是警觉异常,发觉不妙的它赶忙潜出城外,等到郝幼潇等人自乱做一团的皇都离安然脱身后这才赶来相见,一见面便死性不改的先装可怜。

    不过这回,它倒真是挺可怜的,至少郝幼潇是这么认为的。

    小心翼翼的将它捧到手里,快速检查了一番确认它没有受伤后郝幼潇轻轻松了一口气。

    “三条,李初一呢?小二黑和方大哥他们呢?”

    三条眼中的泪意更浓了,学着人样晃着小脑袋表示不知。

    郝幼潇也是病急乱投医才有此一问,见三条不知无奈一叹,刚要将其放回肩上,却忽然心中一动,伸出左腕递到了它眼前。

    “你试一下,能不能用这个找到李初一!”

    皓腕上环着一只朴素的手镯,正是当日道士赠给她的见面礼,并且在太虚宫时又帮她重新炼化了一番。

    手镯除了是件极厉害的法宝外,还有一个作用便是让郝幼潇能在一定距离内察觉到李初一的大致所在。因为道士教她御使法门时戏谑的说这是专门用来帮她“捉奸”用的,是以羞涩的郝幼潇才任凭小胖子如何追问也不肯将这个功用告知于他。

    以他的脾气,若是知道道士又设计了这么一件“厉害”的宝贝来坑他,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而到了现在,郝幼潇已经彻底肯定道士的设计绝非玩闹之举。本源初魂的神异她早已知晓,现在李初一失踪,道士又生死未卜,天下间能找到李初一的人怕是已经没有了,而找到李初一的方法很可能只剩下她手腕上的这一个。

    她从来没试过“一定距离”究竟是多远,所以一路上她一直注意着左腕的动向,希冀着能在来时的路上见到镯子生出感应。

    可惜,并没有。

    一直到她来到这里见到了李斯年,手镯也一直毫无反应。

    可是现在见到了三条,事情或许会发生变化。

    郝幼潇一直记着逐星鹞占星卜命的天赋神通,而三条正是逐星鹞一族中唯一一个觉醒了完整的罗星痕的存在。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它能发挥出占星神通的几分神奇,但身边懂得衍道的也只有它一个了,再加上道士赋予手镯的寻人之能肯定是在镯子中留下了李初一的某种痕迹,郝幼潇感觉三条未必没可能感应到李初一的下落。

    哪怕结果依然是失望,她也要试一试,再说即使无用也没有什么损失。

    歪着小脑袋看着眼前的镯子,三条开始时还有些困惑,可凑近试探性的触碰了一下后却忽然眼睛一亮,一丝常人根本察觉不到的气机波动出现在它的脑海,正是李初一的气息无疑。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诡秘的力量包裹在外,三条好奇轻轻一探,谁料神念竟然被纠缠住了,不等它反应便与它的神魂共鸣一处,一组组繁复的符文不断的映入它的脑海之中,化为一道无形的能量汇集到它的眉心处。

    旁边,郝幼潇见它神色茫然顿时失望,正想将手收回时却被祝三娘一把拦住。

    “看!”

    指着三条的眉心,祝三娘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一样一瞬不瞬,那模样根本不像个大掌祭,而像是个刚刚开始修行的小姑娘。

    顺指望去,郝幼潇也发现不对头了。

    只见三条眉心的三条罗星痕在缓缓扩散,因为扩散的速度太慢所以才被她忽略了过去,可现在凝目细看顿时就看出了端倪。

    而三条的茫然并非她所想的那样,它是真的陷入了恍惚之中。

    自打认识它以来,郝幼潇还从没见它如此毫无戒备过,全身的羽毛耷拉着随风摆动,唯有眉心处的毛发根根直立,随着罗星痕的扩散一点点发生着改变。

    突然,三条回过神来,全身毛发瞬间炸起,跟见了鬼似的上下乱窜,任凭众人如何安抚都是无用。

    良久,窜累了的它总算冷静了些许,远远的躲着郝幼潇的左手慢慢落下,余悸未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左腕上的手镯。

    直到此时,众人才有时间仔细观察它的变化。

    乍一看去它似乎没什么变化,唯有凝目细瞧才会发觉它眉心的罗星痕微微粗了一圈,并且较之以前也略微长了些许,下方根本更加收拢,隐隐有相合之意。

    “这个...”

    祝三娘皱起眉头,濒临绝迹的逐星鹞根本没多少资料留下,她也不知道三条究竟因何而变化,不过肯定跟郝幼潇的镯子有关系就是了,而且这种变化应该是好事。

    她都不明白,郝幼潇就更不明白了。看了看自己的左腕,她隐约猜到此事肯定跟道士有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三条能不能找出李初一的下落。拍拍三条又问了一遍,这回三条没有摇头,而是顿了一下后望向了天空。

    当眉心正对两片阴影间的星空时,罗星痕顿时散发出某种冥冥的律动。

    这种律动除了三条自己外根本无人察觉得到,而它自己则满眼好奇,因为它忽然发现天上的繁星点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像是能跟它说话似的。

    不同于人族的依法作诀,三条全凭本能,叽叽喳喳的一通乱叫谁也听不懂它说什么,而星空也没给它任何回应,只不过却为它揭示了一丝只有它才能领会的东西。

    一时迷茫,一时惆怅,三条的眼神不断变幻,直到最后才泛起了一抹喜色。

    “找到了?”见它如此,郝幼潇哪能不明白,声音里压制不住的点点激动。

    而三条被她一问也回过神来,扑腾着翅膀一通乱叫,叫着叫着又想起这些人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赶忙飞落地上就着地上的泥土又蹭又滚起来。

    不多时,两个套在一起的古怪圆圈出现了。

    只见圆圈一大一小,大圈上还左右各画了两道斜杠,歪着脑袋想了想,它又在大圈的底部中央补了一条竖杠,补完后打量了几眼这才满意,不等郝幼潇问便又跳到另一边折腾起来。

    还是一大一小两个套在一起的圆圈,只不过跟刚才的相比这次的圆圈是横着排列的。这回也有斜杠出现,两条位于小圈一侧,三条位于大圈尾端,底部则是四条很短很短的竖杠,要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画圈的时候不小心哆嗦了四下画歪了似的,而三条却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跳到两幅画中间,三条跳着脚的比比划划。在场的没有傻子,哪还看不出它画的是什么?

    第二幅画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是小二黑。

    三条尾巴小短腿,不是小二黑还能是谁?

    尤其是那四条几不可见的小短腿,想来是平日里被欺负惨了,三条在这儿趁机报复呢。

    小二黑被认了出来,第一幅图案也就不用问了,肯定是李初一无疑。

    罗星痕的成长似乎让三条变聪明了不少,不但懂得画画了竟然还很会抓要点,比小圈宽大得多的大圈一看就是个大胖子,四肢其全不说,两腿间的神来之笔直把绿姑和祝三娘气都笑岔了,郝幼潇则捂着额头暗暗磨牙。

    什么人养什么鸟,多单纯的三条,这才多久就这样了!

    不过,有消息总算是好事,郝幼潇赶忙无视那条很多余的竖杠,目光灼灼的望向了三条。

    “他们在哪儿?”

    先跳到“小二黑”的脑袋上狠狠的踩了几脚,三条伸出一只翅膀指着北方叫了几声。而后又落到“李初一”身上,偷偷瞥了眼郝幼潇犹豫了一下,它又跳了出来轻轻的落到了旁边,抬起翅膀朝着西侧扑扇个不停。

    眼神一喜,随后转冷,郝幼潇冷脸西望。

    “西方,太虚宫吗...”

第1211章 天威难敌

    三月之期一点点步入尾声,可乱命邪尊还是杳无音讯。

    人界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就连一些危险性相对较低的秘境绝地都有人去探了一遍,但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邪尊没找出来,惊闻却又爆出来一桩。

    刚刚发生动乱的大衍皇都再生变故,有人竟然行刺新任衍皇宇文太浩,并且其同党还在城内散布剧毒,淬不及防的皇都百姓死伤惨重,就连沐家这等高手如云的名门大户都出现了伤亡,其心性之残忍手段之恶劣令人发指。

    剧毒波及整个皇都,皇宫内部也是如此,若非宫卫反应及时开启了禁制法阵,宫内的伤亡绝对不会比宫外低。可即便如此宫内的守卫力量也大受损伤,刺客也借此机会一路杀到了御书房,将正在议事的宇文太浩击成了重伤。

    宇文太浩的贴身护卫拼死保护,与一众宫卫联手将刺客逼退,想要围剿时却又被对方一路杀了出去,追到宫门时畏于宫外的奇毒满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飘然远去,心里无比的耻辱。

    当众行凶,还残害城中的无辜百姓,衍仁皇龙颜大怒,当即下旨捉拿刺客,只要尸首不要活口。

    也因此,外人得知了此人是谁。

    木青丘,一个对大部分人来说很陌生,唯有人界上层宗族才会有所关注的低调人物。

    对普通人来说,木青丘是谁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漠北的苍莽荒地,知道绿滩和绿海上仅有的两个连漠北四宗都不愿招惹的中立势力——不武谷和止戈林。

    所以,当他们得知不武谷和止戈林的主人都是木青丘的徒弟时,他们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只是,为什么?

    跟大衍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漠北中立势力的幕后之主,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却去撩大衍皇朝的虎须,竟然做出刺杀衍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他是活腻歪了还是失心疯了?

    没人知道,宇文太浩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将木青丘列在了大衍的必杀名单之上,同时一同追剿的还有一个对更多人,包括很多人界上层的强宗豪族都很陌生的人物——绿魔。

    绿魔是谁,以前没人知道,可这次犯案案底被揭,众人看完后更是心中凛然。

    毒妇!

    既是辱骂,也是事实。

    论天下之毒,此人为最,以一界人躯行偏锋之毒道,就连妖族的黑寡妇都甘拜下风,这让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

    有史为据,几千年前此人在人界兴风作浪,因毒杀了整整两城之人而被大衍追杀。结果追杀不成,追兵却连连死伤,震怒的大衍皇朝接连增派各路高手,奈何结果依然。直到惊怒交加的大衍皇朝准备祭出天罡御雷大阵时她才仓皇逃离大衍地界,自此再未踏入过大衍半步,可她的凶名却在大衍的史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些活的最久的老人或许还能记得这个名字,但任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能活这么久。正常来说飞升后期的修士如不飞升仙界,人界阳寿千二三百年也就顶天了,唯有百劫道人那等不但道行深且极善养生之道的老怪才能寿近两千,且还有继续活下去的迹象。

    至今,人界唯一能够证实的“长生”之人,也只有天一道尊一人而已。而且这还是在李初一出现之前,在此之前天一道尊沉寂已久,很多人都以为他早就死了。

    天一道尊的“长生”震惊了很多人,而现在又多了一个绿姑。

    人们不禁发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人族的寿元天生受到桎梏,比起妖族鬼族来简直短得可怜。若非人族的成长速度极快,且繁衍能力也强得惊人,人族怕是早已被妖族灭绝了,统统化为阴魂死灵苟延残喘。

    可现在却有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打破了这一常识,而且每一个的实力都高得非人,连很多飞升后期的大能在他们面前都只能举目仰望,他们莫非真的不是人,而是仙界偷下凡间的仙?

    众人想不通,但也明白一件事,木青丘或许还可以尝试一下,这位绿魔,他们还是少动心思为妙。

    几千年的时间,怕是一块烂石头都能成精了,一个活了这么久的修士,哪怕资质再差也足够修出通天彻地的能耐了。大衍想杀自己杀去,他们可没必要为了大衍这么玩命。

    可是,当另一则消息随之而来后,再淡定的人也坐不住了。

    绿魔之所以出手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李初一,为了乱命邪尊。

    她用皇都无数的冤魂和鲜血宣告世人,李初一不能动,谁敢动她就屠谁。

    有皇都惨祸在前,没人敢怀疑她的话是真是假,尤其是在看到有关她的附加秘闻后,更是无人敢怀疑她的决心。

    因为她的徒弟,叫郝幼潇。

    更因为她钟情一生之人,是天一道尊。

    至此,事情彻底明了。

    皇都遭难并非他故,一切皆是一场报复。

    宇文太浩说李初一是乱命孽子,三界之乱因他而起,号召天下所有有识之士共同围剿,所以郝幼潇怒了。

    宇文太浩还说天一道尊已死,而且天一道尊正是三界乱起的幕后黑手,说他是惹了天怒被天道亲手抹杀的,各种罪名极尽污蔑之能事,所以绿魔怒了。

    虽然不知道是否为真,但很多人都猜测木青丘其实只是个帮凶,他是因为绿魔的命令才去刺杀衍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两个愤怒女人的报复。

    而这报复,却是很多人无法承受的。

    有人不信邪,继续公开怒斥喊打喊杀,换来的结果则是人界短时间内接连爆出几起灭门惨祸,直让余者心惊胆战。

    说灭门其实并不恰当,因为其中很多起惨案都是整座城池都死了个干净。手段与皇都时一模一样,奈何苦主们没有皇都的防御手段,死命封堵也封不住毒物扩散,只能落了个满城绝户的凄惨下场。

    连飞升期都抵抗不住的毒物,此前没人听说过有人能炼制得出来,毒道这个向来被视为旁门左道的药道分支第一次为人所正视,乃至敬畏的仰望。

    而大衍国内追杀李初一的狂热势头也被迫缓和了许多,哪怕宇文太浩圣旨连至也是如此。山高皇帝远,皇权未稳前无论威逼还是利诱换来的只有阳奉阴违,谁都不想成为绿魔的目标,何况献祭了乱命孽子就真的能换来仙门洞开吗?

    万一献祭了而仙门未开,那岂不是白作功,而且还惹上了一尊极厉害的魔头。到时候衍皇依靠皇都保护自然无惧,他们这些小家小户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于是乎,沸腾的人界引来了短暂的安宁,除了那些一门心思继续在找李初一下落的人外,余下的都开始着手准备应对三界合一后极有可能到来的冲击。

    就这样,期限一点点走到了尽头。

    没有过完三个月,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三界便在无数人的注视中彻底吻合在了一起。预想中的攻伐还未见踪影,无尽海的狂涛骇浪当先而至。

    无尽海之所以叫无尽海便是因为其无边无际,往日里不乏有无畏的探索者深入进去一探究竟,结果无一归还。

    迄今为止,除了南方近海外的南溟剑派,整个无尽海再无半点人影。海中倒是有些妖兽存在,但连妖族都不认为它们是自己的一员,凶残的本性让它们的一切都与杀戮挂上了钩,为了进食而厮杀,为了求偶而厮杀,为了领地而厮杀,甚至有时无聊了也四处寻觅着对手想要恶战一场。

    海中的凶兽才是真正的凶兽,根本无法沟通。就连自己的后代成长起来后也会被当做敌手,更不要说人族和妖族这些外来者了,所以无尽海成为了人界最大的生命禁区,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可三界合一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两块不亚于人界的广博大陆缓缓落入了无尽海中,硬生生的将一望无际的无尽海挤压成了大河。被挤出来的海水化为参天高的海啸向着两岸狠狠推来,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冲刷得干干净净,不知多少高山和低谷在海啸的摧残下倒塌填平,人类引以为傲的厚土高墙更是跟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人界东西两端一时间百不存一,无论生灵还是死灵都损伤惨重。

    不仅人皆如此,仙冥两界的大陆也是如此。在无尽海的啸浪面前,高高在上的仙冥二界并不比人界坚固多少,连绵的群山秀岭也如人界一样在快速的消失不见。

    七天七夜,整整七天七夜海水才缓缓退去,重新露出的地面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不知从哪里冲刷过来的残渣碎块。偶尔间能寻到一两具人类的骸骨,狂猛的浪涌将血肉冲刷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森白的骨架与一些古怪的碎块纠缠在一起,那是被他们寄予厚望的法宝和法阵。奈何天地的怒啸非人力可敌,连天罡御雷大阵的东部阵基都受到了严重的损毁,寻常的法宝和防护法阵又哪能保得了他们的性命,只能与他们的尸骸一起化为残土,填埋在大地中无声的诉说着不甘与怨气。

    人界震惊,三界震惊,大衍皇都内,端坐龙椅之上的宇文太浩脸色阴沉似水,他没想到最忌惮的仙冥之修还未到,三界的天地之威便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天罡御雷大阵的东部阵基近乎全废,十几万精兵折损近半,其余的宗族和散修更是死伤无数,大衍东疆过半的地域几乎沦为了死地,搜寻多日也未必见得到半个人影。

    大衍如是,漠北自更不必说了,海啸一路推进到止戈林东侧三百万里外才堪堪停住,而占据莽荒山脉东侧的莽山剑派也是损伤惨重。

    极西鬼族虽然没有消息,但想来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唯一损失不大的只有十万大山的妖族。

    原本东侧恶地就多,妖族极少有在那里定居者,而海啸面对十万大山的险恶也没能占到多少便宜,没推进多远就被那里的地势和环境将势头打消一空,所造成的后果只是让原本就恶劣的环境更加恶劣罢了。

    计划一次次被打乱,饶是宇文太浩的心性此时也不免感到焦头烂额。

    一边安排人手收拾残局,他一边暗暗思量着刚刚得到了奏请。

    嵘王想要带着剑皇府的残部回归皇都,他是准,还是不准呢?

第1212章 死林

    嵘王的回归并非有什么阴谋,而是人界的东西两岸如今真的无法容人居住了。

    海啸留下的不仅仅是废土,无尽海中的凶残妖兽也在退潮时一并被留了下来。

    那些妖兽大的比山还高,小的则比蝼蚁还要渺小,可无一例外的便是它们的凶恶和残忍,根本无法沟通,只几日的时间便在人界两岸搅出了累累血案。

    或许是在海啸中受惊了,浪潮退去后余悸未消的凶妖们越发凶残了。其中一只如山岳般大小的三腿怪鱼一头撞入了五阳城中,这座给李初一留下了深刻印象并直接改变了他一生的城池如今已化为废土,无论人还是物有大半都被怪鱼吞入了腹中,直到两位五劫的金甲将领带兵前来围剿,怪鱼才在重伤之下逃遁了出去。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心中发寒,宇文太浩得知后脸色更是难看了许多。

    两个五劫的金甲将,外加上千的衍兵共同围剿,怪鱼竟然只伤不死,而且还凶蛮的反击折损了他们两成的人手后才不敌而退,此等战力岂能不让人惊悚?

    宇文太浩得知后的第一个反应是想法驯服纳为己用,结果派去多少人试探都以失败告终。无尽海的凶兽们根本无法沟通,更无法驯服,哪怕你将它彻底压制住它们也绝不会屈服,一直疯狂反抗直到死为止,这个结果直让宇文太浩浑身发凉。

    先是海啸,再是这些怪物,仙冥两界的袭击还未到来,难道大衍的兵力就要在这些事情上折损大半吗?

    而这种时候嵘王又奏请回京,说实话宇文太洛是真想一口回绝的。

    嵘王的实力深不可测,至今还是大衍第一高手,其下的剑皇府也是如此,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实力高绝,有他们在东疆帮衬,东疆的局面定能好看很多。况且皇都连造变故,可用之人叛的叛死的死伤的伤,嵘王这时回来万一存了点其他心思,他再想镇压定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单是嵘王一人就不知要耗去多少人手才能制住,他哪里敢轻易放其回来。

    可是一口回绝也不太好,恐会伤了嵘王的心。万一本没有芥蒂而因此生出芥蒂,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宇文太浩左右为难,而大衍这一侧的万古雨林深处,郝幼潇也皱起了眉头。

    李斯年心魔缠身神志不清,被祝三娘先一步带回妖族去了。

    人界精通幻道者有,但胜过她的不多,所以若说谁能帮到李斯年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况且现在人界大乱,根本找不出个安生地方,与其万里迢迢送去漠北给小二黑他们,还不如自己带回妖族来得妥当安全。

    理由看起来很充分,祝三娘说的也大义凛然,至于有没有其他心思便只有她知道了,反正绿姑是不相信的。

    嘻嘻哈哈的好一通调笑,笑得祝三娘直翻白眼,末了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李斯年匆匆离去,竟是连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而郝幼潇和绿姑则跟着三条一路西行,沿途灭灭族屠屠城给要抓李初一的人们打个警醒做做榜样,就这样一路走到了万古雨林,并且一步步深入到了雨林深处。

    开始时郝幼潇还以为李初一是去了太虚宫,本想借道虚空直接降临天门山地界,却被三条给摇头拒绝,带着她们闷头往万古雨林行去。

    雨林内险恶众多,尤其前阵子的海啸,人界内陆虽未受到严重的损毁但也地动山摇,万古雨林里也裂开了不少地缝。

    蛰伏林中的虫蛇走兽顿时乱做一团,原本的领地划分接连打破,每只妖兽都在寻找着自认为安全的所在,任何阻挡它们求生的东西都会成为它们攻击的目标。而这也让本就险恶重重的路途更加步履维艰,最后甚至连绿姑都凝重起脸色。

    像是当初让李初一几人吃足苦头的鬼婴虺她们就接连见到数次,其中一条四头的鬼婴虺甚至还让绿姑受了伤,气得绿姑斩杀不算还拖着它的尾巴四处鞭尸,毁出整整一大片空地后方才消气,心里的警惕却始终都未放下,而且越来越盛。

    关于万古雨林,绿姑较之常人知道的更为多些,不知道具体何物,但她知道这里面封着不少厉害东西。地表上的这些凶兽都只是小杂鱼,真正恐怖的东西都在地下某处。

    所以,当她见到三条一次次辨认方向后不断的将她们往深处引,饶是她艺高人胆大,也忍不住犹豫起来。

    几次想劝,可看到徒儿执着的脸厚终是没说出口,只是行动间愈发小心起来,不再像开始时那般毫无顾忌。

    当林中的毒瘴连她都感觉不舒服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异样的迹象。

    与万古雨林危险弥漫却生机盎然的气息截然不同,一股浓郁得连她都心感不安的死气忽然出现,三条怯叫一声反身躲入了郝幼潇怀中,而郝幼潇则不惊反喜,加快脚步向前方走去。

    “等等!”

    伸手想拦,但哪能拦得住,暗暗叹了口气,绿姑只得赶紧跟上徒儿护在左右。

    当两人来到死气的根源时,眼前的一切让两人震惊当场。

    茂密的丛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枯树的厚积在地的黄叶。落叶中还能看到很多干尸半掩,有巨大的妖兽,也有指甲大的小虫,林林总总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的是生机。

    整片林地里感觉不到半点生机的存在,就连毒瘴也被浓郁至极的死气取代,飘荡在枯林中宛如通往阴曹地府的黄泉路一般。

    皱着眉头,绿姑折下一根树枝扔了进去,结果刚一接触死气树枝便迅速的开始枯黄起来,未等落地便彻底化为干枝,落在厚软的枯叶上“噼啪”一声脆响,竟是受不住力折成了几段。

    “嘶~~!”

    倒吸一口凉气,饶是绿姑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这般诡异的景象。

    而郝幼潇不惊反喜,望着死气沉沉的林地美眸一点点亮了起来。

    人界能生出如此精纯的死气的只有李初一,连鬼域的鬼修都做不到这一点。同时,也只有李初一才能如此霸道的将周围一切事物的生气尽数抽离吞噬,小胖子一直很厌恶自己这个能力的郝幼潇知道,眼前的景象恰恰说明他就在这里。

    “干的好!”

    夸赞的摸了摸三条的脑袋,可三条没工夫得意,闷着头躲在她的怀中不停的瑟瑟发抖。

    好笑的摇摇头,而后目光灼灼的凝望着死林,郝幼潇抬脚便要迈入,却被绿姑一把拉住。

    “死丫头,找死吗?”

    轻轻挣开绿姑的手,郝幼潇指着死林道:“李初一就在里面。”

    “在里面他也活不了,这么浓郁的死气连我都撑不了多久,他才多点修为,早就死了!”

    “不,他没死。”

    看着狐疑的绿姑,郝幼潇微微一笑,极其肯定的道:“他真的没死,因为这就是他搞出来的。”

    “什么?!”

    看看死林,再看看郝幼潇,绿姑惊疑不定,脑海有些发懵。

    郝幼潇并未解释,转身再次迈步,却又被绿姑给拉了回来。

    “这么进去不行,你会被里面的死气侵蚀死的。喏,拿着这瓶丹药,里面我当年去鬼域时专门炼制的固阳丹,能为你补充大量的生机保证元阳不散。虽然这里的死气比鬼域还要精纯浓郁,但这药应该也有效果,实在不行就多吃几颗,这一瓶你都拿着,感觉不对就吃,千万别硬撑!”

    接过药瓶,郝幼潇心中感动,揭开封盖取出一颗却并未放到嘴里,而是先递到了绿姑面前。

    “死丫头,笑话我呢是吧?老娘何等修为,岂会怕这区区死气?”

    绿姑像是只骄傲的孔雀,娇笑一声闪身落入死林之中。

    “看见了...呃?!”

    刚想显摆一番,结果裸露的皮肉仿佛浇了滚油似的发出“嘶嘶”的细响,一缕缕死气顺着伤处的经脉和血管死命的往皮肉深处钻,绿姑吓啦一跳,赶忙以更快的速度脱身了出来。

    “该死,这不是单纯的死气,里面还有别的东西,这什么玩意儿这是!”

    骂了几句,扭头瞧见徒弟又担心又想笑的古怪俏脸,绿姑也不尴尬,镇定自若的理了理散落的长发,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可笑的,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为师这是教你个乖,让你知道无论修为高低最不可要的就是大意。”

    “是,师父您永远都对,喏,吃颗糖丸甜甜嘴吧~!”

    固阳丹再次递到面前,可绿姑看了一眼还是没有接。

    “这东西不多,就剩这一瓶了,你留着吧,我有别的方法。”

    言罢,两手向四周连连挥动,不多时窸窣声渐渐响起,扭头瞧去只见数不清的毒虫络绎而至,顺着绿姑的脚面爬到身上,组成了一层甲衣般将她牢牢裹住。

    即便看过很多次,这种景象还是让郝幼潇头皮微麻。同修一道,可这种手段她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绝对不会动用的,天下间怕是也只有绿姑才能这般毫无顾忌的尽情施展,将毒虫当成是自己的一部分而非是恶心的毒物。

    当毒虫将绿姑裹成了一个不断蠕动的圆球,绿姑这才停了下来,看不见如何施法,但见虫球微微一胀后急剧收缩,直至没入绿姑体内消失不见。

    余下的毒虫也未散去,而是围在两人身周层层叠起,像是外壳一样的将两人护在了中心。

    潇洒的一甩头,绿姑微笑道:“走了,去找你的小情人~!”

第1213章 壳

    林中的死气极其可怕,即便有虫壳保护又有固元丹的护体,郝幼潇还是感觉到丝丝寒意布满体表,顺着她的毛孔和静脉不断的往深处钻。

    不仅如此,她身上的衣裙也渐渐失去了光泽,若非是精心炼制的护身法衣,普通衣衫怕是早就枯烂于地了。

    相比之下,绿姑的状态要好得多,闲庭信步的样子简直跟没事儿人一样。只有凝目细看才会发现她的体表不时的会闪烁起一道几不可察的柔光,那是渗透进来的死气与生机相遇后对冲湮灭时迸出的光华,而生机的来源正是她方才纳入体内的无数毒虫。

    以毒虫的生机的作为消耗品为自己替死,绿姑的手段简单粗暴,但也极为有效。若不是周围的毒蛇毒虫连同其它活物一起死了个干净,她甚至可以凭借这种方法一直在这里活下去,丝毫不用为性命担忧。

    被郝幼潇喂了半颗固阳丹,暂无性命之危的三条却仍是瑟缩在郝幼潇的怀里,除了偶尔不得不冒头指引下方向外打死都不肯出来。

    亲身犯险极其不符合它的天性和原则,若不是冲着李初一,若不是旁边那个吃虫子的可怕女人暗地里拿更可怕的眼神在它身上扫来扫去,早在死林外它就掉头跑了,打死它也不会跟进来。

    包括现在冒头指路也不是它情愿的,那个怪女人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它,它都把头埋起来了还不肯放过它,它是被逼无奈才只能如此。

    此时此刻,三条竟然无比的想念小二黑。大黑狗也欺负它但不会杀它,旁边那个怪女人可不一样,敏感的三条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她似笑非笑的眼中暗藏的淡淡杀机。

    它敢肯定,只要它敢稍稍露出个不的意思她立刻就会吞了它,就跟她吞的那些毒虫一样,绝对不会顾及郝幼潇是否同意。

    无论如何,死林是越走越深,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灰败。

    原本还算密集的枯树越来越稀疏,只余下满地的木灰诉说着它们曾经的存在。地上的枯叶也越来越脆弱,甚至走路带起的轻风就能让它们崩溃成灰,扬起缕缕灰白色的尘埃。

    到了最后,就连枯叶下的地面也失去了活力。原本还算坚实的地面化成了细细的粉尘,一脚踩上去浑不受力,猝不及防下能让人整个陷进去,就跟流沙一样。

    而流沙中,两人发现了许多残缺不全的骸骨,其中一具甚至让绿姑惊呼出声,因为那不是别物,正是一尊生出五个头颅的鬼婴虺遗骸。

    五个头的鬼婴虺,不是仙兽也差不多了,这等存在连万古雨林深处都极为少见,不想竟在这里碰到了一尊,而且还惨死在了这里,连个完整的骸骨都没能力留下。

    上前查探了一番,绿姑眼神更加凝重。

    五头鬼婴虺并非受伤而死,从骸骨上来看它甚至连半点伤都没受过。它的死因是被人硬生生的抽取了全身的血气和生机,抽取之极尽就连最坚实的骨骼中都没能留存下半点,全身的血肉和部分骨骼尽数化为了飞灰,只留下了骨骼中最坚硬的部分变作了顽石一样的东西留存了下来。

    能将一尊五头鬼婴虺榨成这样...

    绿姑看向郝幼潇,眼含忧色。

    郝幼潇读懂了她的眼神,微笑着轻轻摇头。

    “他不会伤害我的。”

    “不是他会不会,而是他能不能控住得住啊!”

    叹了口气,绿姑指着来路。

    “你看看这里,这一路来的所见只说明了一件事,他因为某种原因极度渴望生机,渴望到连神智都可能丧失了,竟然连五头鬼婴虺这种东西都感染指。不,不对,他不是想,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神智不清了!这条路笔直向西,途中没有半点转折,他显然是凭着一股执念在走,沿途汲取着所能遇到的一切生机,根本不分种类!”

    “这只鬼婴虺可能是自己寻来的,也可能是恰巧碰到的,不论如何他显然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换做稍有理智之人碰见此物第一反应肯定是逃走,就算有所凭持也会认真对待,绝不可能这样闪都不闪一下的任其攻击,而且自己连还手都不还。”

    扶着郝幼潇的肩膀,绿姑认真的说道:“孩子,他极有可能真的失去神智了,你现在过去他未必认得出你,再做出些什么惨事来,那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沉默片刻,郝幼潇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我相信他。”

    “这不是你相不相信的问题!你看看李斯年,一个心魔就让他六亲不认,李初一的情况很可能比他还要严重,你...”

    “即使真的那样,我也要去看看。”

    望着前路,郝幼潇眼神毅然。

    “册封太子之时我就没有陪在他的身边,纵有千百个理由可以托词,那也推诿不掉我心中的悔意。这次来我就没打算再离开他,他是生也好死也罢,哪怕真的会杀了我我也不在乎。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他,他不会伤害我的,而我则要帮他找回他自己,就算一死也在所不惜,这是我的决定,不悔不改。”

    “你若因此而死,救醒了他又有何用?他一样会伤心,你们还是不能在一起,这样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吗?”

    轻轻一笑,郝幼潇问道:“师父,若是现在得知干爹未死只是被困住了,若无人搭救便会身死,而你只有半分把握将他救下,失败的结果则是你自己身死道消,你会怎么做呢?”

    绿姑默然。

    答案是肯定的。

    别说半分把握,就是没有把握,她也会去,只求为所爱博取一线生机。

    理智上来说,这种想法是愚蠢的。

    人活着才有希望,明知必死还去那是傻,不如留得性命为其报仇。

    可感情上来说,这种想法又是很可以理解的,甚至是很多人为之赞叹推崇的。

    不能同生,那至少求得同死。明知爱人受难而不施救,一味的瞻前顾后去做所谓的“谋定而后动”,直到所在身死才追悔莫及,哭着喊着再继续谋划着复仇,这样又比犯傻能有意义多少呢?

    于国之大事,这样做没有所。可于儿女之情,这种做法往往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而女人相较于男人往往又更加感情用事,郝幼潇如是,绿姑亦如是。

    当初太虚宫的广场上李初一从天而降,纵狗行凶替郝幼潇解围,又亲自出手斩杀一人替郝幼潇出气,无论其目的如何有什凭持,对郝幼潇来说这都是最甜蜜的事情,是不可磨灭的珍贵记忆。

    现在李初一有难,让她躲在一边默默看着,她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就像她所说的,是生是死她都得去看一眼,哪怕最后的结果是身死道消,只要有一丝可能能帮到李初一,那就值了。

    这是她的执着,是她对爱的理解。

    富贵难辨真心在,患难方才显真情。

    她已经错过了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要陪在他身边。

    劝说不成反被劝,绿姑自觉好笑,轻声一叹拍了拍郝幼潇,末了终是什么也没说。

    虽然不是孩徒,但郝幼潇的性情如此对她的脾胃,这是极为难得的。

    暗骂什么师父什么徒弟,李初一跟他师父一样“作孽”深重,绿姑赶超一步挡先而行,将郝幼潇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

    踏着满地的死灰,两人不断前行,忽然三条冒出头来尖叫了一声,旋即又把头缩了回去只露出一只眼睛悄悄打探,而不用它体型,师徒俩早已发现了前方的异样。

    两人高的小土坡上,一个人影半跪坐于地。

    那人背对着他们,消瘦的背影很难让人相信那会是胖乎乎的李初一,可郝幼潇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

    “初...”

    “嘘!”

    刚要呼唤,却被绿姑一把按住。

    凝目望去,神念悄然探出,片刻后绿姑微微一怔,皱着眉头大步靠近过去。

    感觉师父脸色不对,郝幼潇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伴随着飞尘快步临近,近距离看到李初一后郝幼潇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头了。

    没有气息。

    不是活人的气息,就连死气都没有,仿佛坐在那里的只是个空壳而非一个人,跟旁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怎么回事?”

    郝幼潇的眼睛登时红了,绿姑却摆摆手向前一指。

    “去前面看看。”

    绕到正面,一眼望去,郝幼潇赶忙紧捂着嘴差点没惊叫出声。

    她终于知道为何李初一看起来像个空壳了,因为不是像,这就是个空壳。

    后半个身子完整,前半个身子的上半部分却耷拉了下来,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了出去,只留着一副毫无用处的遗蜕落在原地。

    “这...这是怎么办到的?!”

    郝幼潇有些懵。

    若非深知李初一确实是个人,她肯定会怀疑李初一是个懂得蛇蜕之法的妖族。

    “走,继续往前看看,我倒要看看那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摆摆手,绿姑当先而行。

    两人继续走了一段,结果又接连发现了几幅遗蜕,每副蜕壳都比之前的要宽大一点,似乎李初一的体型一直在增大之中。

    “看来那小子伙食不错!”

    直到即将走出死林见到最后一幅遗蜕时,绿姑饶有兴致的笑道:“长的胖的见过,可这么快胖起来的还真是第一次见,那小子属皮球的吗?”

    郝幼潇顿时被逗乐了,紧张了一路的心情也略略一松,可旋即余光里瞧见一样物事时,她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烂葫芦。

第1214章 我是谁?

    李初一从不离身的烂葫芦,竟然遗落在最后这尊蜕壳当中,而睚眦剑和其他宝贝却未见到踪影,想来应该是被他带走了。

    虽然疑惑,但郝幼潇还是暗暗松了口气。无论什么原因让李初一丢下了烂葫芦,烂葫芦的出现都彻底证明了蜕壳确实是属于李初一的,他还活着,这是郝幼潇最想知道的。

    绿姑也看见了烂葫芦,认得这是道士随身的法宝,后来送给了李初一护身。她不知道烂葫芦为何被留在了这里,但她隐约感觉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略一思忖后看向了三条。

    “小东西,你还能感应到你主人还可能在哪儿吗?”

    绿姑发问,三条顿时一个哆嗦,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见绿姑眼一瞪顿时又缩回头去,这回连头都不肯露的赖在郝幼潇的衣领里再也不敢出来了。

    无奈的看了师父一眼,郝幼潇安慰的拍拍三条,最后眼睛望向西方。

    “他应该是去了天门山,去了太虚宫!”

    郝幼潇的语气很肯定。

    “李斯年说他隐约记得余姐姐临终前对初一说了什么,让他怒不可竭,而这一路上咱们一直往西,现在这条死林通道也指向西方,这些都表明初一的去向跟余姐姐的临终之言有极大的关系。我怀疑余姐姐被逼离太虚宫并不仅仅是因为默堂,其中极有可能还另有隐情,所以初一知道后才会那般愤怒。他要去太虚宫,他要替余姐姐讨个说法,哪怕现在极有可能已经丧失了神智他也忘不掉这份执念,因为余姐姐在他心里一直都是......”

    话没有说尽,郝幼潇轻轻的叹了口气,拾起烂葫芦挂在腰间,转身看向绿姑。

    “师父,我要去太虚宫。”

    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李初一要寻仇,她就不能干看着。何况余瑶的下场确实很惨,连她得知后都深感不忍,很是为其不平。

    刀山火海,随他去了便是。

    这是早已定下的心意,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深深的看了她片刻,绿姑轻轻一笑,温柔的摸了摸她的侧发。

    “师父陪你。”

    郝幼潇只是想征得师父的同意,却并不想让师父跟着她一起犯险,刚要开口拒绝,却被绿姑伸指轻轻按住了嘴唇。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为师岂能错过?正好很久没去过天门山了,这次就当是故地重游了。此行若是无事便罢,若是那小子真与太虚宫起了什么瓜葛,哼哼,为师的‘姹紫嫣红’可是多得很呢~!”

    看着跃跃欲试的绿姑满脸少女般的激动和期待,郝幼潇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暖的同时身上也轻松了许多。

    太虚宫的厉害卧龙之会时她就已经见识过了,此行若是只身前往她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现在有绿姑陪伴那就不同了,绿姑本身就是人界最顶尖的大能,因为醉心毒道所以修为略逊一些,可日以继夜的苦心研悟下她的毒道却给她带来了远超其修为境界的惊人战力。

    就拿刚刚提到的“姹紫嫣红”来说,这正是绿姑目前所能炼制出的最厉害的奇毒,其威力看看大衍皇都以及后面一连串的灭城惨祸便知。若论单打独斗正面硬碰绿姑稍显逊色,可论威慑力她绝对是人界最危险的人物之一,在某些人眼里她甚至比天一道尊那种怪物的威胁更大。

    有她陪伴,郝幼潇自然安心了很多。轻抚着腰间的烂葫芦,郝幼潇望着西方暗暗祈祷。

    死胖子,你可千万要活着啊!

    与此同时,天门山一侧万古雨林外围。

    茂密的林地又湿又闷,让人喘不动气的厚重空气中夹杂着丝丝腐烂的恶味,再配上各种毒物的吐息和万古雨林独有的神秘力量,共同糅合成一股股色彩各异的毒瘴覆盖林间。

    若不知道路途,就连飞升期的高手闯进来也会折损在此,是以林间极少能见到人影出现。偶尔有太虚宫的值守弟子前来巡逻也仅仅局限在早已探明的安全范围内,对于不在安全范围内的林地,哪怕只有一步之隔也绝对没有人敢去闯。

    万古雨林是凶名可不是吹出来的,谁要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去犯傻,那小小的一步之隔就极有可能化为生死之隔,让你就此阴阳两相隔。

    修士如此,雨林中的鸟兽们也是如此。不过它们忌惮的不是毒瘴,而是自己会不会化为别人的口中食。

    在外人眼里无什分别的林地实在是有着严格的领地划分的,生活在其中的鸟兽们各自据守着自己的地盘,时刻警惕着他人的侵袭,同时又时刻估量着可以作为口粮的目标。

    弱者寄居在强者的领地中,受其差遣的同时还不时的被其当成口粮,而强大者也是如此,会被更强大的存在所奴役。

    错综复杂的从属关系形成了既稳固又多变的生态圈,厮杀攻伐时有发生,但越是强大的存在这种情况越少,没有足够的把握前谁都不会妄动。

    从这点上来说,人其实与兽并无不同,所缺别的只是前者源于理智,而后者发乎本能。

    可是今天,领地的局限被打破了。

    先是最强大的几只妖兽乱了起来,本能的直觉让它们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发了疯的向着自认为安全的所在逃窜而去。沿途所过之处混乱一片,无数惊鸟冲天而起,数不清的虫蛇走兽盲从的跟着慌忙奔逃,可这样也没能改变它们的厄运。

    本不该出现空间裂缝的万古雨林上空突然出现了一块不规则的黑斑,持续了一瞬后突然扩张了数倍,其过程并非一点点扩散而像是一面墙被人猛力轰穿了一样,仅片刻的功夫便扩张成一个足丈宽高的大口子,一个略显消瘦的少年从里面掉了出来。

    少年浑身死气缭绕,浓郁的程度竟是连虚空的气息都给盖过了,落地的瞬间周围的林地便开始迅速枯萎败坏,一缕缕生机从它们体内抽离而出源源不绝的向着男子汇集而去。

    【疼!】

    少年缓缓起身,身体因为难以言喻的痛楚而狠狠颤栗。

    【想杀人!】

    浓烈的杀念在心中弥漫,可少年却很迷茫,抬头看着快速弥合的虚空裂缝,歪着脑袋皱眉思索起来。

    【这是哪儿?】

    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尤其是死气中苟残的些许万古雨林独有的气息让他似曾相识,这让他很困惑。

    【我是谁?】

    又一个问题泛起心头,少年更困惑了,也更烦躁了。

    明明就在嘴边,可他就是想不起来,这种感觉足以把人逼疯,所以他心中的杀念更盛了,狂嚎一声极奔起来,漫无目的的冲撞着周围所能看到的一切。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速度极快,没多少工夫便追上了提前逃走的兽群,榨干了遇到的所有活物的生机,将沿途所过之处统统化为了死气沉沉的废土。

    他同样没有发现,那些被他榨干的妖兽里有很多他根本无法力敌的恐怖存在,可这些凶恶的妖兽在此时的他面前无不惊慌恐惧,偶尔有凶戾者反身杀来,却连他的身都未近便化为了枯骨散落在地。

    浓郁的生机源源不绝的汇集于体内,大半刚一入体便被他体内的死气给湮灭了,可还是有少部分化入血肉贮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子忽然一僵,整个人像是生锈了似的慢慢僵硬了下来,体表的皮肉开始迅速硬化凝结成厚厚的肉茧,外层的肉茧又被新生的皮肉再次茧化后顶撑开来,就这样循环往复,直至形成一个鼓鼓囊囊的人形茧包,壳一样的将他裹在了其中。

    良久,茧包不再扩张,又过了片刻,脸部位置的茧包突然开始蠕动起来。

    里面的东西想要挣扎而出,使得那里的肉壳不断凸起,直至第一道撕裂出现后,茧包的前半部分便像是帘子一样被人一把扯下,少年从里面扑跌出来。

    重见天日的少年面目依旧,但仔细看会发觉他比之前微微圆润了一些,人也比之前略微成熟了一些。

    再次从地上爬起身,少年重新开始思考那个逼得他发疯的问题。

    【我是谁?】

    低头打量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少年认真的思索着,良久后他的脑子里忽然又冒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我...好像少了点什么?】

    皱着眉头,他伸手探到自己裆间,燕雀安然,但这并不是他想找的,他想找的是另一件东西。

    他总觉着那里除了雀儿外应该还有点其他的什么存在。

    【暗袋...银两...裤子,我的裤子呢?】

    微微一怔,少年再次审视自己,又一个新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为什么没穿衣服?】

    想到衣服,少年下意识的开始摸索胸口,可手抬起一半才发现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瞧发现竟是一根挺漂亮的长条形铁片。

    【这是什么?】

    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少年再次开始烦躁起来,林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死林的范围再次扩大,而少年也再次从新一副肉壳中挣扎出来。

    这一次,他想起了更多,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想起了最让他发疯的那个问题。

    【我,是李初一。】

    紧握着睚眦剑,李初一半蹲在原地,各有一轮阴阳鱼隐隐转动的双眸中涌起绵绵的痛苦,两行浊泪自眼角缓缓滑落,滴入脚下在厚厚的死灰中砸出一个个细小的孔洞,就如他的心一般。

第1215章 要报仇!

    有人说,失去记忆的人是幸福的。

    李初一此刻就这么认为。

    跟之前的浑浑噩噩相比,此时记忆一点点涌回实在太痛苦了,比起身体上的痛楚要痛愈万倍。

    他的生父要杀他,结果死在了他面前,这让他很痛苦,痛苦的不是对方的死,而是痛苦自己没能亲自下手。

    他期盼了一生的娘亲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一如他所想的那般完美,也一如他所希望的那样深爱着他,可结果却是没能说上几句话便也死在了他面前,他的心简直将被烧红的铁钩子反复搅动一样,难受的让他想发疯。

    还有他的外公,那个暴脾气但很宠爱他的老头,也随着娘亲一起去了。

    还有李斯年,这个他流落漠北后第一个结识的朋友,也是他离开道士之后所交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竟然被人夺舍后狠狠的捅了他十几剑。直到现在他还能感觉到小腹上火辣辣的痛,并不是源于伤口,而是源于伤心。

    四大叔,怕是也已经死了。

    还有方峻楠,还有柳明秀,还有蝶梦三条等等他所关心的人,全都被困在了大衍皇都不得脱身,唯有自己被那该死的金蝉给送了出来。

    七日蝉,这个应该算是是友非敌的老怪物,虽然是出于好心,但还是让他无比痛恨。

    他让自己逃了出来,可他也将自己的伙伴们留在了狼窝,只剩自己一个苟活于世,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余瑶,这个他最深的痛,死死的绞割着他的心让他不得安宁。

    余瑶临死前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他都记在心底,她的每一句话更是如轮回印般深深的烙刻在他的灵魂中无法忘却。

    这个苦命的女子,为爱所伤却仍不得安生,竟被她最依赖的家背叛,被她最信任的老祖当成棋子般操纵舍弃,凭什么?

    就凭百劫道人一句话?

    就凭道尊的肮脏野心?

    想夺阴阳扣直接说就是了,小爷拼着一死帮你弄到手就是了,为什么还连累其他人?!

    道尊!

    想起此人李初一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碎尸万段碾成肉酱后捏成个人形再碎一遍,杀千万遍都不足以泄其愤。

    道士的死他无法忘却,每一个片段都清晰无比,忘却根本不可能,想不去想也做不到,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无数道奇光自道士体内破出的情境,想到那一刻的道士双眼中那种浓浓的错愕和深深茫然,他就难过得无以复加。

    在他印象里,道士向来是从容的,因无敌而从容,在不知道“天一道尊”的名号前道士就是他心里最大的依仗和最希望成为的榜样,是道士养大了他,让他知道亲情的滋味是多么的暖人。

    对他来说,道士是他生命力最重要的人,甚至比他的娘亲还要重要。哪怕平日里总是“去你道士”“去你道士”的乱骂,可心底里,道士的地位永远是最高的。

    正因在乎,所以才总是提及,无论是好是坏。何况斗嘴本就是他们之间的常态,他和道士都很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各自的感情,这是他们的生活,是他们超越了血脉维系的父子情。

    可是道尊,这个他耳闻已久敬畏深深的师爷,竟然当着他的面打破了他的一切美好。

    是道尊杀了道士,完全不顾师徒之情;是道尊暗中谋划了这一切,完全不顾人理常伦。

    以前,李初一一直认为自己看透了人心的丑恶,直到面对道尊时,他才发觉人心之恶究竟能恶到何种地步,竟是连半丝人性都见不到了。

    这就是所谓的仙吗?

    成了仙,就真的会无情到这等地步吗?

    与其相比,李初一甚至觉得宇文太洛这个食子之父都没他那般可恶。

    宇文太洛虽然想吞了自己成就自身,可他心里还是深爱着沐雪灵的,还是有情存在的。而道尊,唯一跟情这个字扯得上关系的,就只有无情。

    【要报仇!】

    心中狂吼,手中的睚眦剑也呼吸般的泛起着腥红色的暗光,像是迎合着他的心境似的,让他心里的杀意越来越盛。

    【一定要报仇!哪怕是死,哪怕会牵连到无数无辜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拄着睚眦剑缓缓起身,李初一眼中的痛苦一点点被戾气取代。

    他要报仇,他不要道士白死。

    他要报仇,不仅仅是为了道士,还为了所有被牵连其中丢掉性命的朋友。

    他要报仇,为了那份得不到也心甘情愿的所爱。

    他要报仇,为了他自己,不再只是道尊手里任意玩弄的棋子,就算脱离不了棋子的命运他也要让自己这颗棋子身上生出尖刺,想要摆弄他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而对付道尊那种人,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仁慈和怜悯只会化为顾忌被对方当做把柄一样的掌握在手中,对付无情者就只能让自己也无情,不择手段的让自己的复仇得以成功。

    皇宫中便起意的念头在心里一点点酝酿成长,李初一的眼神越来越冷,睚眦剑的腥光也越来越盛。

    嘴角抿出一抹毫无感情的冷笑,李初一抬头望向天空。三界合一后的天空重新化为纯净的湛蓝,可在他的眼中那片纯净的表面下却是那般的肮脏与污秽。

    “你想要这片天,那我就毁了这片天!你杀我的亲友,那我就灭尽你的走卒!”

    低下头,李初一直盯着太虚宫所在的方向,嘴角笑意退去,紧抿的嘴角只余凝冰的冷然。

    良久,他从胸口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套旧道袍穿在身上,隔着衣衫捂着胸口,感受着储物袋的存在,李初一的心泛起点点伤感。

    烂葫芦不知丢在了哪里,这个储物袋是道士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了。

    想起道士的音容笑貌,李初一就越发伤感,心中的愤恨和杀意也越来越深。

    脚尖一点,李初一闪身冲出,向着太虚宫急掠而去。

    正好自己体内的生机亏缺严重,就拿太虚宫的人命来填吧,以他们的生机来恢复自己的元气,同时也让埋葬在自己体内的余瑶,得到些许慰藉。

    清算,一个都不能少。

    无辜不无辜,并不重要。

    况且,身为太虚宫的一员,余瑶的死,他们谁都脱不了干系!

    三界合一,举世震惊。

    人界上至强宗豪族下至各路散修无不忙于应对,太虚宫里也不例外。

    预料中的仙袭并未出现,可无尽海的凶兽作乱已广传人间。身在内陆的太虚宫虽然一时无忧,可谁也不敢说那些凶兽会不会绕道虚空降临天门山作乱,若不提早准备措手不及下定会损伤惨重,那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

    而且,上层传来消息,太虚宫几位飞升仙界的仙祖不日将至,庇护太虚宫的同时会传下仙法,届时太虚宫定会实力暴涨,开疆扩土攻城伐寨,取代大衍屹立人界之巅指日可待。

    惶恐与激动并存,太虚宫上下都处于一种怪异的兴奋当中,连一些峰主和长老们也是如此。

    而以叶之尘为首的三峰峰主及部分高手的叛宗也不算什么了,要不了多久就有仙法可修,渡劫飞升定然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可望而不可即,区区一个叶之尘又有何可惜,届时人人都是剑圣,不,是仙圣,后悔的只会是叶之尘,而非他们。

    但在仙祖到来前,还是要警惕起来为妙。万一被什么人或者怪物潜入太虚宫生出乱子,就如几十年前大衍做下的那次一般,太虚宫的损伤事小,万一惹得仙祖们不高兴了,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太虚宫上下内外皆紧,守卫之严比卧龙之会时尤甚。就连万古雨林外也是如此,谁知道林子里的妖兽们会不会与无尽海的凶兽们一样出来作乱,所以以默堂为主,太虚宫增派了数倍的人手加以巡防,谨防着万古雨林发生变故。

    因此,当李初一行到万古雨林边缘时,还没出林便被巡防的弟子给发现了。

    开始时还没在意,以为是哪峰的弟子历练归来,可临近后却发现不对头,对方身上死气缭绕,所过之处尽皆死灰一片,而且对方的面目也依稀有些眼熟,一些脑子灵活的弟子端详了片刻后顿时想起了这人是谁。

    “李...李初一?!”

    “乱命邪尊???!!!”

    “他怎么在这儿?!!!”

    李初一也没想到一出林子就碰到了人,为了掩人耳目他还特意拼命压制住了死气和吞噬力,谁料万古雨林外简直里三层外三层的布满了巡防之人。

    对方能一眼认出现在他的让他感觉十分惊讶,自己从一个大胖子缩水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就连他自己也不敢说能一眼把自己认出来,可对面竟然还有人能一眼把他认出来,这得多好的记性多丰富的想象力?

    不过最让他在意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对方所说的话。

    乱命邪尊?

    什么玩意儿?

    百圣阁的人南下作怪来了吗?

    往往周围,除了自己没别人了,对方的眼神也明摆着瞅的是他,李初一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猜出了对方说的恐怕正是他。

    刚想上前打个招呼先混进太虚宫再说,结果漫天的法术和飞剑却先一步杀了过来,李初一微微一怔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不再克制自己,浓郁的死气和对生机的恐怖吞噬力顿时铺散开来。

    既然你们先动手,那就怪不得小爷了!

第1216章 尸变

    转眼间,万古雨林外化为了修罗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人竟然能顶着那么猛烈的攻势步步进前,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非是伤不了对方,相反,密集的攻势下李初一再强也躲不开所有的攻击,每时每刻都有法术和飞剑轰击在身上,打得他皮开肉绽吐血连连,可他就是不死。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伤势要不了片刻便会结痂脱落,新生的皮肉在随后而来的轰击中再次崩坏溃烂,而后再次结痂新生,如此往复,直看得一群太虚弟子心感恶寒。

    “这是什么怪物?!”

    有人抑制不住的喊了出来。

    一个怎么伤都死不了的人,只会让人感到深深的无力和对未知的惶恐。

    “快去禀告宗门,通知老祖和长老们,让他们赶紧带人过来!”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有几道人影抽身后退,慌不迭的向太虚宫飞去。

    报信的人早就派了,这些人不过是再催一次,心底里是真的报信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从这里脱身,唯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李初一听到了,但并不怎么在意。实话说,他自己也被自己的状态给着实惊愕了一把。

    原本他是想杀上一批,支撑不住的时候就暂退雨林另谋去路,谁知他的肉身顽强得诡异,好几次几乎被人打成了肉泥都没死,在源源不断的生机中一次次的结茧再生,疼的生不如死,但也刺激着他的精神让他一直处于极度的亢奋当中。

    体内死气弥漫,所剩不多的道元被压制在道种内龟缩不出,无法力可用,惯用的道法一式都用不出来,只能凭借着睚眦剑的锋利左右冲杀,蛮兽一样追赶着一个个慌忙逃窜的太虚弟子。

    久而久之,渐渐冷静下来的太虚诸修也发现了这一点,相互传音打个招呼,围杀的方式顿时一变,遛狗一样的带着他四处乱转。

    “他不是打不死的!他是在以我们的生机恢复他自己的伤势!不要靠近他,离他远点,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崩溃!”

    少倾,有人忽然惊喜的叫了起来。

    其他人闻言一瞧,果然见到李初一渐趋萎靡,身上的伤势不再像之前那样极速痊愈,愈合的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

    同时,久战之下,再付出了大量血的代价后,李初一的死气和吞噬力所波及的范围也被渐渐摸索了出来,一群人遛得更是得心应手了,直让李初一怒吼连连却也无可奈何。

    “混蛋!!”

    愤怒的挥动着睚眦剑,怒极之下本能的一记道法祭出,印诀打完后他才想起无用暗骂自己多余,刚要撤手转身,他的眼睛却忽然一直。

    预料中的火光没有出现,出现的是一朵灰白色的冷焰,借着阴阳道眼他分明看到形成冷焰的正是不听使唤的散漫死气。

    以死气代替道元用来施展道法,这个念头他一早就有过,可之前试过无数次,可是无论是《万剑诀》还是《无极乾坤道》都根本使唤不动它们半分。

    可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极怒之下,他下意识的做些了什么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闪身避开一波攻击,皱着眉头试探着将冷焰打向远处,一个元神期弟子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手,猝不及防下顿时被冷焰撞在了身上,不等他施法驱散便见冷焰忽闪了一下后悄无声息的没入了他的体内,下一刻,他的意识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外界,其他人都只看着他被冷焰入体后,整个人瞬间僵硬下来,双眼中的灵动迅速化为了死灰,脸色呆滞的自天空坠落在地,人竟是已然气绝。

    “大柊!”

    他的朋友惊呼一声急落到他旁边,二话不说一剑斩开他的小腹想将他的元神取出来,结果往内一瞧,元神根本见不到,看见的只有满腔恶臭无比的腐肉脓血,就像是一具死了很多时日的凡人尸体一样溃烂不堪。

    那人一惊,也不嫌脏直接探手去捞。同门学艺这么多年,他怎么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师兄弟就此身陨。

    可手刚探进去,瞬间便触电般的猛缩了回来,只见触及到腐血的指尖已然被死气侵入,并且以指尖为起点向着他的整条手臂快速蔓延着。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可那人的反应却极快,在死气越过手腕前毫不犹豫的挥剑断腕,来不及包扎只以法力逼住断口处的血脉止血,提着剑便飞身急撤。

    刚刚离开,他斩掉的的手便化为了一滩脓水,只余下挂着点点血丝的森白手骨落在地面。

    而他想救的那位大柊倒没有如此,但尸体也发生了变化,一块块尸斑迅速爬满全身,腹腔内的脓血也迅速凝固成了一种比浆糊还要黏稠的恶心物事,阵阵死气从身上散出使得周围的绿意迅速化为了枯黄,而后尸身一颤,那人竟然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瞪着死气沉沉的双眼涣散的望着前方。

    “尸...尸变?这么快?!”

    那人惊悚,其余人也惊悚,李初一也微张着嘴巴满眼惊疑不定。

    死人他见过,僵尸他也见过,可一个刚死之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快就化为了僵尸,而且始作俑者还是他自己,这让心大的他也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嗬...嗬嗬...

    口中传出没有意义的低沉吼声,就像是临死前的倒气一样,化为僵尸的男修想要爬起身来,可是从天坠落摔得两条腿尽数粉碎,起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便也不再多试,直接往地上一趴靠着两只手爬行起来,开了膛的肚子里掉出了一路的零碎,混着那种恶心的黏液涂抹着地面,所过之处宛如地狱的血路一般。

    “杀了他...”

    僵硬的转动着脑袋,断手男修直勾勾的盯着李初一,眼中化不开的仇恨。

    “杀了他!他是个怪物,杀了他!!!”

    其他人也回过了神,惊悚中透着各异的神色齐齐望着李初一,手上的攻击顿时比之前更厉害了几分。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都不得安宁。

    相比之前那些被榨干了生机化为尘埃的人,变作僵尸的男子无疑是更为不幸的,可谓令人发指。

    谁都不想变成那个样子,他们宁可自爆落个形神俱灭不如轮回,也不愿化为没有灵智的僵尸为祸人间。

    而李初一这个乱命孽子,在他们心里也有了直观的认识。如果说之前还对这四个字所表达的意思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半点怀疑也不会存在。

    抬手间便将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而且还是个元神期的高手变作了没有灵智的僵尸,这种人哪里是人,根本就是个孽才对!

    相比之下,最恐怖的鬼怪传说中那些择人而噬的凶魂厉鬼都及不上他半分。

    反观李初一,他并没有什么罪恶感,有的只是疑惑。

    无论怎么回想,他都想不起刚才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使得体内的死气可以御使。

    以前虽然凝聚过死气之花,但那是生机为引道元为基,本质上只是以别的手段将死气硬生生的给搬运出来,并非直接催动。可是现在,道元龟缩不出,体内的生机更是寥寥无几,别说搬运死气,就是冒头都不敢,一瞬间便会被死气淹没一空。

    忽然,一柄法术凝聚的金锤自头顶砸落,避让不开,李初一只能咬牙拿肩膀硬抗,瞬间便从天空深深的嵌入到了地中。

    出手的并非围杀的诸修,而是刚刚赶到的一位四劫长老,来之后他并非出手,而是小心的隐藏在人群里仔细观察,直到寻到必中的破绽后才悍然出手,果然一击建功。

    身体跟散了架一般,汲取不到新的生机,重伤之躯再难像方才那样生龙活虎。

    真想就这么躺着不动,可不动又不行,若是不及时躲开,后续的攻击会接踵而至,直至将他与身下的大地融为一体,再无机会可言复仇之事。

    使劲的晃晃脑袋,李初一奋起精神想要起身,可身子起到一半他忽然定住了,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没有道元也没有法力,我为什么能飞呢?】

    这个问题看似容易,其实很难想到。

    随着修为一点点提高,御空这种事已经化为了他的本能,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冲天而起,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揣着满腔的兴奋小心准备,仔细回味着翱翔天际的美妙滋味。

    而人最容易忽略的恰恰正是自己的本能和习惯,就像吃饭时有人惯用右手而有人惯用左手一样,正常人谁没事儿会琢磨一下自己为什么会习惯于用这只手而非另一只?

    李初一就是如此,满腔杀意的他想要去太虚宫,念头一动脚尖一点,自然而然的便冲天而起直奔西来,直到现在被人从天轰落重重的砸在地上,想要重新飞天而起时他才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道种与天地灵气的共鸣只是能减轻自己的负担,想要施展御空之法仍需以自身的力量作为支撑,可道元龟缩、法力全无,最简单的火符都施展不出的他,又是靠什么力量御空而行的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

    死气。

    是体内的死气代替了道元为其所用,只是不知其中的过程与手段。

    天空中金锤再降,李初一却理也不理,拧着眉头一念千转,拼命的思索着他所忽略的方法。

    当金锤的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时,脑海中《道典》经文悄然而起,而他的心中也猛然划过一丝明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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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道典介绍: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策马定乾坤这些跟李初一都没什么关系他就是个想跟着无良师父做做法事挣挣钱,有吃有喝有点田的小胖子就连修炼的最大动力,也只不过是想在天上飞能少走点路这个没出息的理由但有的时候,即便你躲在一边,命运也会找上你,拉着你踏上一条不愿走的不归路三界祸起,命数已乱,跟着李初一共同踏上乱命天途原书名《乱命天途》,今日正式签约本站了,希望各位书友多多捧场,喜欢本文的请收藏支持,谢谢!阴阳道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阴阳道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阴阳道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