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在情在理
明老爷面上浮现出了一抹惭愧之色，随即看着大夫人的眼神也冷淡了几分，不论嫡庶，都是他的女儿，就算有所偏心，也不该偏的这么厉害，他明家的千金，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出门去挑选首饰，这说出去，别人不知道的恐怕要说明家吝啬或者刻薄了。
大夫人差点儿没咬碎了牙，想要辩解，却没话可说，这些年也的确如此，一个庶出的女儿，那就应该跟奴才没两样，有什么资格买首饰？！
大夫人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语气里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且不说别的，你擅自花费五百两银子，这是一个寻常闺阁小姐能做的出来的事儿吗？！听说你给你身边的一个奴才都置办了五十两银子的首饰，区区一个奴才，你也敢！”
秋凤吓的不禁缩了缩脖子，明宜纤脸上却多了委屈的神色，看向了明老爷：“父亲，女儿从未出过门挑首饰，这次是头一次不说，还一出门就被这么多人注目着，他们都在议论说女儿是明家要送进宫里的人，算是如今明家最得宠的了，女儿这次一出去，就是明家的招牌，女儿面上虽然淡定，可其实心里也紧张，生怕一不小心丢了明家的脸面。”
明宜纤说着，还哽咽着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却是没瞧见什么泪的：“女儿被这么多人看着，又是头一次出门，实在惶恐的很，为了表现明家的脸面和门第，自然得摆出架子来，多买了一些，不让人看轻了去，省得旁人背地里说些闲言碎语的，说明家没能耐，就送这么个没见过世面，又穷酸的庶女进宫去。”
明宜纤这话说的楚楚可怜，却也在情在理，让明老爷顿时觉得那五百两银子花的一点儿也不亏，那根本就是明家的脸面啊！
大夫人气的直哆嗦，恨不能直接冲上去撕了明宜纤的嘴，明宜羽到底年轻，气急败坏的就指着明宜纤骂：“你好不要脸，竟然·······”
“你闭嘴！”明老爷骤然厉喝一声。
明宜羽硬生生呆在了那里，那是明老爷头一次训斥她，竟然还是为了明宜纤？
明老爷亲自将明宜纤扶了起来：“好孩子，是父亲错怪了你，今日这事儿，的确错不在你，让你受委屈了。”
大夫人咬着唇，几乎要把唇都咬破了。
明老爷睨了大夫人一眼，随即才对明宜纤道：“你是即将要进宫的秀女，现如今就是我明家的脸面，难得出去买个首饰，花个五百两，也是应该，你从前恐怕也没什么好东西，日后进宫，若是没什么见识，大概也会被人耻笑，这样，前些日子凌风刚刚从京中送回来了一些首饰头面，也一并送到你那里去。”
这意思，俨然就是要开始让明宜纤开始“见世面”了。
明宜纤福了福身：“多谢父亲。”
明老爷再也不管大夫人的脸色多难看，拍了拍明宜纤的肩：“你先回去吧，日后有什么用度，直接跟你母亲说，我看谁还敢多嘴多舌！”
这话虽然是对着明宜纤说的，却明显是为了警告大夫人的意思。
明宜纤低眉顺眼的福了福身：“是。”
这才听话的退下了。
屋子里气氛一时间古怪的异常，明老爷自然也没兴趣多呆，重重的冷哼一声，这才一摔袖子离去。
大夫人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里。
今明连忙去扶：“夫人，夫人。”
“这个贱人······”大夫人咬着牙，似乎是在咬明宜纤的肉。
明宜羽哭了起来：“娘你看，她现在完全踩在咱们脸上来了，现在还在府里就如此，等她真进了宫，岂不是，岂不是让母亲和我都没有容身之地？！”
大夫人面上一片阴霾，“呵”的一声冷笑出来：“她若是进不了宫，那还不是得在我的手下老实呆着？那时，看我整不死她！”
今明心里都跟着一跳，心知大夫人是按捺不住了。
“今明。”
“是。”
大夫人吐出一口气来，缓缓的道：“五夫人在院子里禁足的日子也大概够了，就先放出来吧，五夫人对四小姐向来格外‘另眼相待’，想来这四小姐的事儿，她也很有兴趣。”
今明眸光一闪，福了福身：“是。”
——
自从那一天之后，明宜纤的日子瞬间翻天地覆的变化，她俨然成了明家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院子里的奴才都新添了十个，各种名贵衣裳首饰物件，不要钱似的往她院子里搬。
秋凤一****的高兴的合不拢嘴，明宜纤却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坐在屋里，青葱般的细指轻轻扣着一个小巧的瓷瓶，这是薛年给她的药，想的有些出神。
这药，必然是要用的，但是要怎么用，她却另有计较。
“小姐，大夫人那边派人来说，薛家老夫人办六十大寿，让小姐跟着一起前去。”
明宜纤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自从那一天之后，明老爷为了让她更好的见世面，要求大夫人回回出席宴席都得带着她，反而明宜羽毁了清誉，不好出门。
大夫人气的咬牙切齿，也没法子。
可既然是薛家，少不得要见到薛年，上次的事儿，她却还没想好······
明宜纤深吸一口气，这才收起了药瓶：“我先换身衣裳吧。”
“是。”
薛家今日热闹的很，老夫人六十大寿，朝龙镇不少名门望族都登门贺寿，宾客满门，一时络绎不绝。
明宜纤原本担心来了见到薛年不知该怎么答复，可没想到还没见到薛年，便见到了一个更不想见的人，李均竹。
他如同松竹一般鹤立鸡群的站在那里，不论容貌还是气势都如此出众，人群之中轻易就能看到他，明宜纤眸光扫过，便下意识的避开，垂下了头，自从上次那个惊悚的念头从她脑海里划过，现在她只觉得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心跳难以平复。
李均竹自然早就看到了她，瞧见她避如蛇蝎的眼神，心里莫名又是一阵气闷，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轻一蹙，便抬脚往她那边走去。
第1048章 该不该答应
瞧着李均竹竟然直接往她这边来了，明宜纤只觉得心口都跟着漏跳了一拍。
此时薛家人来人往，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他来找她做什么？！
虽说她和李均竹已经算是做过一次交易的熟人了，可对外她可是养在深闺之中千金，男人都几乎见不到一面，怎么可能跟李均竹有什么关联？
眼下这园子里就如今这个新上任的知县李大人最瞩目，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打量着他，他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过来说话，明宜纤得怎么解释？！更何况她如今的身份还是即将入宫的秀女。
想到这里，一向淡定如明宜纤都不免跟着心慌了起来，心里暗骂这李均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当初真不该跟他有交际！
随着李均竹的步子越来越近，明宜纤下意识的转身就要往别处去，却突然被大夫人给抓住了手，明宜纤有些心慌的站住了脚。
随即便见李均竹在她跟前站定，拱手淡声道：“明夫人和四小姐也前来了？”
大夫人原本有些阴郁的脸色，此时好看了不少，连忙道：“原来是李大人，早听闻李大人青年才俊，如今一瞧，果然不假。”
大夫人这话的语气，颇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味道。
明宜纤一愣，这才想起来李均竹现在已经是明家内定的女婿了，过来和大夫人打声招呼也是应该，倒是她自己多自作多情了······
明宜纤不禁暗骂自己越发的浮躁了，这种浅显的事情竟然也能疏忽掉，回回碰上李均竹她都能跟着乱几分方寸，这人真是不能接触，心里想着，便将头低低的垂着，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不打扰这两位叙家常。
“大夫人过奖，”李均竹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一般，转头便看向了明宜纤：“今日是四小姐跟着夫人出门的吗？”
明宜纤头皮有些发麻，只得抬眸，扯了扯嘴角：“二姐身子不舒服，母亲怜爱我，便让我随行了。”
这自然是场面上的屁话，谁都知道真相为何。
李均竹点了点头：“四小姐素日里出门也少，今日倒是难得见到一次。”
明宜纤看着李均竹的眸子，不知为何，却觉得他此时眸光虽然一如既往的淡然，却仿佛隐隐带着一些不一样的情绪的光芒，那种光芒细细的灼着她，让她如同芒刺在背。
明宜纤讪讪的笑了笑：“的确是头一次见到李大人，不胜荣幸。”
李均竹唇角微微扬起，向来神色淡然的脸上，倒是难得有了些许笑意，只是这浅浅的笑意落在明宜纤的眼里，却似乎多了一抹玩味的味道，让明宜纤瞧着心慌。
“嗯，头一次。”李均竹将这几个字眼咬的稍稍有些重了。
大夫人很不喜欢明宜纤抢风头，暗自瞪了她一眼，随即扬起了笑，将话头往明宜羽身上引：“李大人今日难得也来了，可惜羽儿未能跟来，不然该让她跟李大人好生见个礼才是。”
李均竹那唇角的笑意一闪而逝，转头看向大夫人时便已经又是一张沉静的脸，他微微颔首：“还要去给薛老夫人贺寿，我就先不奉陪了，明夫人和四小姐随意。”
大夫人只好应下，目送着李均竹离去。
瞧着那挺拔的背影，单单一个背影如此出众，难怪自己女儿能够一见倾心，大夫人这些年也不是白活的，她今日略略的打量了一下李均竹的言谈举止，便看出这人气质都带着贵气，日后必然不凡，看来老爷对羽儿到底还是宠爱的，就算羽儿沦落到这个地步，却还是给她找了这么个如意郎君。
大夫人心里踏实了几分，只是一想到方才明宜纤刻意“抢风头”，不免又瞪了她几眼。
明宜纤这次可是真冤枉，却也懒得解释，干脆闭口不言，心里更是暗骂李均竹肯定是故意的，惹的大夫人记恨她！
他哪根筋不对？她又没惹他！
李均竹前脚刚走，明夫人后脚就被一堆贵夫人团团围住了。
“我原本听说明家有意跟这位新上任的李县令结亲，我还以为道听途说不可信，今日一瞧，才知道大概是真的了，什么时候好事将近，可别忘了请我们喜酒。”一个贵夫人笑道。
显然，方才李均竹过来同大夫人说话，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明夫人心情好了不少，面上都带着几分得意：“那是自然的。”
“李县令青年才俊，虽然没什么家世背景，可毕竟年纪轻轻便能考中功名，可见日后前途也有个盼头，更何况，如今这李县令可是咱们朝龙镇最最拔尖儿的人物，单单那模样，便让多少少女为之倾心？我看啊，明夫人这是好福气呐！”
明夫人听着很是受用，笑道：“哪里比的上你，已经子孙绕膝，我也等着这一天呐。”
贵夫人们聊起天来，便是你来我往的恭维客气，谁的话也信不的全真，明宜纤站在一边，明夫人私心是不愿意为她介绍人的，她站着也是无趣，更是因为听着李均竹婚事的事情觉得闷的很，索性跟大夫人说了一声，自己到一边去了。
大夫人求之不得，她原本就不乐意带着明宜纤出门儿，这会儿她不跟着自己，她自然心里舒坦点，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明宜纤头一次出席这种宴席，她从前都没来过，这里的人更是一个不认得，若是旁人可能还会一心想着攀交一二，可她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自然没兴趣去理会，今日她还是秀女，或许旁人还给她点儿面子，等来日她成了丑八怪，被夺去选秀的资格，恐怕这些人都得反过来讥讽她。
与其这般，还不如她自己离的远远的。
薛家在朝龙镇也算是大家族了，宅院也是很不错的，此时顺着园子的羊肠小道走进去，也别有一番风味，她心里想着事儿，倒是没心情去看风景的，大夫人那边想必已经耐不住要开始对她下手了，一切计划都将要顺势而为，可唯一的一个关键是，薛年的话，她到底答不答应呢？
第1049章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应该答应的，可真的下了这样的决心，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明宜纤其实并不那么喜欢这样的状态，不能靠自己的意志力去操纵命运，反而多了一些杂乱的情愫来影响抉择。
明宜纤莫名的觉得有些烦躁，随手扯了朵花。
“我以为你向来多沉得住气，没想到生起气来，你还拿花出气。”
这个声音响起，明宜纤心都跟着跳了一跳，抬眼看去，便见李均竹正站在自己的眼前，吓的明宜纤几乎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几步，瞪圆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小竹唇角带着些许笑意，似乎很喜欢看她跳脚的样子，她素日里总是摆着一副沉静似水的样子，心底里心思万千，却让他看不清，只有这种时候，她反而更像个女孩子，会生气，会跳脚，情绪全然摆在脸上。
“刚刚。”
说了等于没说。
明宜纤连忙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了，这才道：“李大人，我记得我们之间交易已经结束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也应该是没什么交集可言，我大概也没得罪你，你不必上赶着给我找茬，尤其这出门在外，男女大防是最要紧的事儿。”
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你最好离我远点儿。
不知是心虚的缘故，还是有意给自己壮胆，明宜纤的声音都跟着高了几分。
小竹眸中的笑意淡了几分。
明宜纤突然狐疑的道：“你不会是因为我毁了明宜羽的清誉，所以你对我怀恨在心，想害我？你可别忘了，明宜羽清誉毁了才轮得到你来娶，我不指望你谢我，但起码你能别给我添乱。”
小竹突然上前一步，清清淡淡的眸子，似乎隐隐有些压抑的怒意，连带着那嘴角的笑意都似乎多了一抹森森然的味道：“是么？”
明宜纤咽了咽口水，后退了一步，瞧着眼前的男人，心里莫名的爬上了一抹惧意：“我，我虽说的不好听，可也到底是为了咱们两人着想，李大人马上就要跟我二姐议亲，这节骨眼儿上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到底也不大好。”
“你觉得不好？是替我觉得不好，还是替自己觉得不好？四小姐跟我好歹也是合作过的关系，我以为我们应该算是朋友的，可四小姐的样子却像是过河拆桥，立即就要跟我划清界限了？”小竹脚步未停，继续向她逼近。
明宜纤连连又后退一步，不知是李均竹气势太盛，还是她心里太虚，向来不喜欢落入下风的她，此时完全没有占上风的余地，心都几乎要跳出来：“怎么会？好歹是合作过的人，李大人说是朋友，那自然就是朋友，我不过是想着为了彼此名声着想·······”
明宜纤后背撞上了假山，终于无路可退，可瞧着渐渐逼近的李均竹，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再顾不得太多，直接喊了出来：“你，你，你站住！”
小竹眸子锁着她，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反而再次上前一步，与她距离不过毫厘，压抑的气势扑面而来，明宜纤一张脸瞬间变的通红。
小竹微微俯身，压低了身子，嘴角忽而扬起一抹笑来：“既然四小姐把我当朋友，也不该对我这般避如蛇蝎。”
明宜纤缩了缩脖子，脸红的要滴血，连忙应是：“对对对，我自然不能这么对李大人的。”
小竹瞧着她此时的样子，凝白如玉的肌肤染上了红霞，越发的娇嫩欲滴，一双眸子里再没有丝毫的情绪掩饰，心慌和焦躁浮于面上，褪去了那层藏着城府和手段的面具，此时的她，倒像个单纯无知的小丫头，让人忍不住想呵护，想拥有。
单纯无知？
小竹顿时被自己心里突然想到的这个形容词给逗乐了，明宜纤可是最不适合用这般形容词的人。
小竹逼人的眸光浅淡了几分，反而生出了几分柔意来，缓缓的抬起手，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脸，明宜纤下意识的要侧头避开，小竹的手这才微微一顿，似乎是从方才片刻的迷醉之中清醒过来，手往上抬了抬，便落到了她的头上，取下了她发髻上落下的一片枯叶。
小竹状似无意的退开一步，总算给了明宜纤空间，扔掉了手中的枯叶，勾唇笑了：“四小姐这番话倒是让我很是感动，四小姐这般重情重义，我也就放心了。”
明宜纤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从自己头上摘下来的落叶，这才明白过来，他方才那般原来只是为了摘她头上的一片枯叶！
他是故意耍她的吗？
明宜纤只觉得肚子里一堆火气：“但愿李大人也重情重义，不要陷我于危难之中，这也不是朋友能做的事！”
小竹看着她；“我不曾陷四小姐于危难之中。”
“是么？”明宜纤咬着牙：“方才当着大夫人的面，你故意跟我说话，不就是想挑拨着她对我心生不满？”
小竹浅浅的笑了，睨着她：“你眼下不就是正在费心惹怒明夫人吗？我只是想着作为朋友帮一把手。”
明宜纤脸一黑：“那你现在呢？李大人喜欢随手替人摘落叶的习惯最好改改，若是叫旁人看见，没准就要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小竹很无辜的道：“现在？我纯粹是为了增进朋友感情。”
明宜纤：“·······”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明宜纤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道：“那可真是多谢。”
“不必谢，我们好歹是朋友，这些微末小事不值一提。”小竹再次强调了朋友二字。
“不过······”小竹顿了顿，才接着道：“我不是喜欢随手替别人摘落叶的人。”
明宜纤已经不想跟这个不要脸的人说话了，凉凉的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转身便要走。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却突然被拉住了手腕，带了回去。
明宜纤简直忍无可忍，转身就要爆发，可小竹却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巴，紧扣着她身形一闪，便躲入了那两座假山之间的缝隙之中。
他们前脚闪身躲过，随后，便传来了几个零碎的脚步声。
第1050章 他故意的！
“唔·····”明宜纤正要反抗，却在看到外面人影走动的瞬间，立即安分了下来。
这假山之间的缝隙原本就狭小，正好容的下两个人的空间，此时李均竹捂着她的嘴，站在她的身后，其实跟抱着她在身前没两样，因为这么点儿空间已经没办法给他们多余的距离了，现在已经入春了，衣衫自然也单薄的很，明宜纤靠在他的身前一动不敢动，却觉得贴着他的后背都似乎滚烫一片，而且他的手捂着她的嘴，娇唇触碰着他微凉的手心，一张脸更是红的彻底，她这辈子没跟男人这般亲近过。
更何况还是他······
偏偏此时外面有人，现下是连动一下都不敢的，生怕惊动了旁人。
反而小竹此刻，却觉得软玉春香在怀，十分舒心，沈三从前总跟他说他不动女人的好处，可今日，小竹却似乎感觉到了一点甜头，的确，还不错，环着她腰身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
可明宜纤很快被外面说话的声音吸引，倒是没察觉什么，竖起耳朵细细的听。
“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外面宾客有多少你不是不知道，你安分些，不要闹的让人丢了脸面，不然到时候饶是我保着你，老夫人那关你也轻易过不去！”
这声音，似乎是薛大夫人的声音。
明宜纤对外人都不熟，但是见过一次，就会记得清楚。
“我知道了，只是心里不忿的很，今儿大家都是冲着老夫人的寿辰来的，凭什么被明家抢了风头去？更何况，更何况那明宜羽还是个被毁了名声的，竟然还能被她娘好不要脸的拿出来炫耀，我光是听着都来气！”
明宜纤挑了挑眉，这是薛家嫡姑娘，薛锦。
薛家大夫人早年就得了个女儿，直到前几天，才总算生下了嫡子，如今才四五岁的年纪。
也正是因此，薛年作为庶长子，又勤奋上进，让薛老爷很是重视。
“哼，当我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旁人一边艳羡着，心底里还不都是跟咱们一样的心思？也就亏得那新上任的李县令是个贫寒出生，眼皮子浅，连这么个女人都能乐意，想来八成是想攀附明家的，别看明家如今窘迫，可他家大公子在京中为官，如今又送了女儿要进宫，一旦进宫的那个得宠了，那明家一家子人都得跟着发达了去，前朝后宫相照应，日后富贵荣华必不可言。这种节骨眼儿上，你怎的这么不识趣，还偏生要去招惹？”薛夫人训斥着道。
可到底是亲生女儿，心底里怎么都是怜惜的心思重，也不忍心语气太重。
薛锦却还是免不得有些气恼：“可明夫人那般，明显是不把咱们薛家放在眼里了，今儿老夫人才是主角儿呢，怎么闹的人人都在围着她转，还有明家送进宫去的那个女儿，分明就是个庶女，他们也好意思！”
薛夫人却轻瞪了她一眼：“进了宫，庶女嫡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喜欢不喜欢，那明宜纤我瞧了模样，明家选她果然有道理，她日后一步登天，更不是轻易招惹的起的人物，你且安分些。”
薛锦显然有些不服气，气恼的瘪了瘪嘴，转过了头去：“他们明家不就仗着出了个进士，如今京中有个官儿，咱薛家也迟早有，再过几年，大哥也迟早能考中功名！我看他们再嚣张个什么劲儿！”
薛夫人却脸色一沉：“他若来年真中了功名，这薛家还不一定是谁的了，还嫌他现在风头不够吗？”
薛锦自觉失言：“我也是一时气急了，娘别生气。”
许是想到了薛年，此时薛夫人也是很没好气的，随意的叮嘱了薛锦几句，这才转身走了。
外面似乎渐渐安静了下来，方才听的入神，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这会儿安静了，明宜纤突然发现自己和李均竹这样未免太亲密了些！
明宜纤这才轻轻挣了挣，小竹十分自然的松开她，跟她一起从假山后走出来。
明宜纤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忍不住又回头瞪了李均竹一眼。
小竹此时却有些面色沉沉的看着方才离去的两人，心情似乎并不那么轻松了：“你打算怎么避开进宫？”
明宜纤有些没好气：“能怎么打算？皇命难违，我打算安安分分进宫去，日后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
小竹面上似乎多了一层寒霜：“嗯？”
明宜纤不禁一个哆嗦：“我自有安排。”
“若是你觉得吃力，我可以帮你。”小竹淡声道。
明宜纤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他能帮什么忙？难不成还劝着皇帝收回成命不成？
“不用了，”明宜纤摆了摆手。
话音刚落，便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来：“纤儿？”
明宜纤惊诧的回头，却见薛年正好过来了，明宜纤转头瞪圆了眼睛看着李均竹：“方才薛夫人和薛小姐过来的时候你动静倒是听的清楚，这会儿他来了你怎么就没知觉了一般？”
明宜纤知道，李均竹会功夫，不然也不会总是轻而易举的在明家来去自如了。
李均竹面无表情的道：“方才两个人，动静大一些。”
以他的功力，薛年过来了，他自然早早的就听到了，却故意不说。
果然，薛年当看到李均竹的时候，脸色有些变化：“他······”
明宜纤连忙道：“刚刚散步正好遇上李大人在这边，便打了声招呼，没曾想正好你来了。”
俨然是立马划清界限。
薛年有些狐疑的看向了李均竹，却见他看着明宜纤：“方才还说了跟我是朋友，现在就成了点头之交的关系了？”
明宜纤笑容都僵硬了，这混蛋是想整死她是不是？
薛年直觉的感觉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心里也不大高兴了些，看着李均竹的眼神也多了一抹敌意，便直接对明宜纤道：“我有事找你。”
随即看了李均竹一眼：“李县令无事便先走吧。”
李均竹倒是也没准备逗留，便对明宜纤道：“那我先走了，若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
第1051章 很熟吗？
你别找我我就没麻烦了！
明宜纤现在却不敢说了，这个李均竹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她轻易不敢惹他，只能咬着牙挤出一抹将就的笑来：“好······”
目送着李均竹走了，薛年才沉声道：“你跟他很熟吗？”
明宜纤提着心总算放下来，无奈的摇了摇头：“此前做过一次交易。”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明宜纤却觉得有些心虚，想起方才那心跳如雷的感觉，她很清醒的知道，不止如此。
“你找我有事？”明宜纤转了话头。
薛年抿了抿唇，眸光黯然了些许：“想问问你，那药······”
“我已经有了盘算，大概这几日就要用到了，你不必担心。”
薛年顿了顿，才道：“我自然知道你一向是有主意的，那······那我说的事·····”
明宜纤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儿，她其实一直都以为是自己没有想好，可今日见了李均竹，自己那难以平复的心跳却是藏不了任何人的，她真真切切的知道，她其实早就想好了，她对李均竹动心了，她只是还没能完全劝服自己洒脱一点掐灭这心里刚刚燃起了星星之火，识大局的选择薛年。
抬眼看着薛年恳切又认真的神色，明宜纤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劣，她对他掺杂着这么多的私心和虚假，可他却的的确确是用自己最好的真心来对待她的，或许在她犹豫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配不上他了，从里到外，完完全全的配不上。
明宜纤可以对那些害她的人狠毒，可她这辈子得到的温暖很少，所以给过她温暖的人，她便尤其不愿意伤害，更不愿意欺骗。
她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安稳日子，选择欺骗薛年，她觉得不忍心。
明宜纤抬眸，看着薛年清澈的眸子，抿了抿唇，终于道：“我······”
薛年却似乎看出了倪端一般，突然打断她道：“纤儿，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从前一无所知，贸贸然让你接受很困难，你从小生活不易，在明家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大概也没有很多的功夫去考虑儿女情长，所以我并没有奢求太多，我也不介意这些，你若是愿意嫁给我，我穷尽一生好好待你，不让你再过从前那般胆战心惊的日子，给你一个安稳的未来，你若是现在对我没有什么感情，我也总愿意守着你，等着你对我动心的那一日。”
明宜纤生生愣在那里，她从不知道，薛年对自己的感情深到如此地步。
“薛年，我不是那么好的人。”明宜纤微微垂下了头，确切的说，她不是好人，她不配被人这么用心的喜欢，在明家那个大染缸里，她早已经染的面目全非，她手上沾满了泥污，怎么配去沾染这样纯善的他？
薛年却微微一笑：“我却觉得是最好的人。”
“嗯？”
薛年正色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所以你不必以为我是被你外表蒙骗，我喜欢你，喜欢全部的你，纤儿，我不逼着你，你再好好考虑好吗？若是万不得已非得寻一个出路，我希望我是你最好的一个选择。”
明宜纤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心里默默的思量了起来。
若是她万不得已，非要寻一个出路，那么她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呢？
李均竹？
明宜纤暗自摇头苦笑，连她都知道不可能，这一点点的心动，最终只能永远的掩埋在她的心底里，她这种人，这辈子能够拥有安逸便已经是幸运，有什么资格去奢求自己喜欢的男人？
或许，她根本没有什么选择可言。
薛年笑道：“先回去吧，马上要开席了，离开太久也不好。”
明宜纤从自己的思虑中回过神来，这才点了点头：“嗯。”
两人走的远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却从一个转角处缓缓出来，眸光带着些许深沉。
原来她的计划里，还有这一出吗？
小竹神色淡淡的，可心里，却分明已经风起云涌。
——
大周如今嫡庶之分并其实并没有太过分，嫡女身份高于庶女，可庶女好歹也是正经主子，身份更是高于府中的妾室姨娘，毕竟身上流着的血，是当家老爷的血，按理说明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就算是庶女，院子里照顾的奴才上下加起来起码也得有十个，可明家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明家当家主母大夫人是个极其容不下妾室的人。
更容不下妾室生养的孩子。
所以明家的庶女格外不好过，就如明宜纤这般“乖巧顺从”的人，也只得了个明面上的安宁日子，院子里伺候的奴才，除了两个总喜欢偷懒耍滑还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洒扫丫头，剩下的就是在她身边一起长大的秋凤。
有时候府中用度不够，还得自己做绣品偷偷让人拿出去卖了换些周转银子，在这样刻薄的主母手底下讨生活勉强的活到十五岁，还得躲过这府中各种人的明里暗里算计，的确不容易。
所以明宜纤从来没觉得自己身份有多金贵，没有感觉到明家四小姐这个虚名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反而比大夫人身边得脸的丫鬟都不如。
可如今，她却算是头一次开始享受到了属于明家千金该有的待遇，院子里新添了十个手脚伶俐的奴才，各色锦缎绸罗首饰玩意儿送到了她院子里，按着秋凤的话说，她第一次有了一等丫鬟的派头。
“这些清点好了收入小库房去，这盆盆栽名贵着呢，可轻点儿，院子里落叶又多了，记得洒扫干净，小姐最见不得这脏乱的院子了。”秋凤十分有派头的开始指使新来的奴才们办事儿了。
下人们十分有眼色的一叠声儿的应是：“秋凤姑娘放心，这些微末之事，小的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秋凤轻哼一声，扬了扬头，这才进屋里去。
明宜纤在屋里安安静静的看着书，秋凤高高兴兴的进来：“小姐，我这派头可足足的，让那些新来的半点儿不敢小看了小姐去！”
明宜纤笑了笑：“这几日倒是把你高兴坏了？”
第1052章 她不配
“那可不？素日里这府中的奴才可是半点瞧不起人的，现在总算觉得扬眉吐气了，奴婢突然觉得，小姐得了这进宫的资格，也不是坏事儿呢！”秋凤高兴的道。
可随即又连忙捂住了嘴：“奴婢胡说呢，小姐不乐意的事儿，那就是坏事儿！”
明宜纤却笑了笑不在意：“外面那些人我都不信任，可父亲送来了总也不能赶出去，你先调教着，另外还得小心盯着些，万一是大夫人那边派来的人，恐怕不好。”
明宜纤素来谨慎，那些派来的奴才，一律不能进屋子，全在院外做杂活儿，她觉得自己就是享不起福的命，不能轻信了旁人。
秋凤谨慎的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嗯。”明宜纤放下了手里的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听说，前几日五夫人被放出来了？”
这五夫人就是先前“害”的明宜羽失去了清誉的人。
“奴婢也觉得奇怪，还以为，还以为大夫人这辈子都不会让她出来见天日了呢，不过想来大夫人现在在府中威严减少了许多，大概也不敢太过一手遮天，就让她出来了。”秋凤道。
明宜纤却摇了摇头：“哪里会这么简单？大夫人睚眦必报，五夫人毁了明宜羽的娘娘梦，大夫人该是这辈子都不放过她去，可如今却轻易放她出来了，这其中必然有蹊跷，还是得小心些。”
明宜纤隐隐觉得，大夫人要开始对她下手了，如今突然对五夫人仁慈了一回，这背后也多半是要冲着自己来的，明宜纤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应对，可也不能太过被动，要掌握她到底打什么算盘才是。
——
“夫人，五夫人赵氏求见。”今明进来通报。
大夫人闲散的歪在软榻上，半靠在上面淡淡的道：“让她进来吧。”
“是。”
今明对着一旁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便伶俐的出去将赵姨娘给带了进来。
赵姨娘前脚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忙磕头，一副感激之色的样子：“多谢大夫人高抬贵手，绕过妾身，多谢大夫人宽厚仁慈！”
大夫人睨了她一眼：“起来吧，原本也没打算关你太久，只不过给个教训罢了，你这般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狭隘。”
赵姨娘浑身一个哆嗦，连忙闭了嘴：“那是自然，大夫人仁慈，是妾身多虑了。”
“如今你也出来了，就安生点儿过日子吧，如今这府中也不是从前了，天儿都要变了，我没能耐管太多事儿，你若是再犯浑，恐怕就算是我，也难以保全你了。”大夫人说着这话时，语气怏怏的，似乎成了个闲散人的样子。
赵姨娘眸中划过一抹惊诧，连忙道：“大夫人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除了老爷，谁还有能耐忤逆大夫人的意思？大夫人何必这般······”
大夫人却一副并不想多说的样子，摆了摆手：“多说无益，你且好自为之吧。”
赵姨娘讪讪的闭了嘴，脑子里却满是不够用的。
“今明，送送赵姨娘去。”
今明应了声，这才送着赵氏出去。
赵氏一出门儿，便迫不及待的拉着今明的手细细的问了起来：“不知道大夫人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难不成是老爷如今又得了新宠，很霸道？”
今明轻哼一声：“老爷如今一肚子的烦心事儿，后院儿都几乎少来了，哪里还来的新宠？不过是这府中的某位不吭声的主儿，突然一跃翻身了。”
赵氏愣了愣，还是不怎么明白，她进府起，这府中便是大夫人的天，大夫人说一便没人敢说二，可她关了一个多月出来，这府中的天，怎么会说变就变了呢？
“你还不知道？老爷已经亲点了由四小姐顶替二小姐进宫了，如今四小姐才是这府中的天，老爷什么都依她，如今四小姐的院子里的吃穿用度，可比大夫人的好多了，前些日子，四小姐出门儿买首饰便花了五百两银子，大夫人训斥她，她竟然还搬出了老爷，老爷当即就下令了，四小姐以后吃什么用什么都随她的意思，谁敢说个不字，都得让他好看！所以啊，这不，连大夫人都吃了她的瘪，现在偏头疼犯了，几乎连门都不出了。”今明说着，语气里都带着些许阴阳怪气。
赵氏瞪大了眼睛，她竟然不知，上次她害明宜纤不成，反而害了明宜羽之后，竟然反倒给明宜纤做了踏脚石！
今明瞧着她的脸色，接着幽幽的道：“如今四小姐可厉害着呢，从前卑微的模样全变了，霸道嚣张的很呐！看来这府中谁得罪她，都是找死，毕竟她可是连大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的人。”
赵氏心里不禁有些发慌，谁得罪她，就是找死？
她对明宜纤，可不是一般的刻薄！
不为别的，就因为明宜纤的亲娘，曾经因为美貌让明老爷独宠，赵氏最恨的就是明宜纤的娘王氏，可王氏两年前死了，她便要让王氏的女儿夜不好过，她都没能生出一子半女来，王氏凭什么？
所以赵氏不单单暗地里对明宜纤下狠手，比如上次让男人毁她清誉的事儿，明面上更是尖酸刻薄的很，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明宜纤，也能有翻身的一日······
若是她嫉恨着她，那她岂不是不好过的很？
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思，赵氏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几乎一夜无眠。
她的命运，竟然被那个贱人的女儿握在了手里吗？凭什么！
赵氏几乎咬牙切齿，眸中突然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既然她可以害的明宜羽丢了入宫的资格，那明宜纤又有什么可怕的呢？等待着敌人握着主动权才是等死，不如反守为攻。
那个贱丫头，原本就不配有这等好命！
赵氏恶毒的想着，心里便渐渐有了盘算。
——
大夫人此时也是一脸的冷色；“赵氏怎么说？”
“大夫人放心，依着赵氏的性子，估摸着不论是出于害怕，还是仇恨，都不会袖手旁观，反而大夫人坐山观虎斗，反而不会招惹到是非，到时候一箭双雕······”
第1053章 除非她进不了宫
大夫人冷笑一声，懒懒的靠在了软榻上，微眯着眸子：“还是今明你深得我心。”
大夫人身边的奴婢不知换了多少，稍有不如意就赶出府去，来来去去的，却只有这今明一直留在身边，可见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今明在一边给大夫人捶着腿，便讪笑着道：“是夫人赏识。”
大夫人眸光冷冽了几分：“这次借着赵氏的手，能毁掉明宜纤自然是好，可就怕那个蠢货没本事。”
“单凭五夫人那拙劣的手段，自然本事不够，必定还是需要夫人多多提点就是了，只是这次的事情，夫人不可参与，毕竟老爷如今这般眼珠子似的护着四小姐，谁冲上去谁倒霉，这个霉头，让五夫人自己触就成了，大夫人还是静心以待吧。”
“那是自然，赵氏是把好剑，手段够狠，脑子也够蠢，用起来，也方便些，怕就怕明宜纤太精明了······”大夫人说着，便顿了顿，有些咬牙切齿了：“我当初也是看走了眼，竟然以为这丫头是个安生的主儿，如今原形毕露，才让人觉得可憎！”
大夫人想想这些日子在明宜纤手上吃的亏，袖中的手都几乎要掐进肉里去，心里也隐隐的觉得有些不放心。
今明却宽慰道：“大夫人请宽心吧，奴婢这些日子冷眼瞧着，四小姐其实也并非是太精明的人，这些年来卑微的如同尘埃一般，如今突然之间嚣张起来也只是因为以为自己有了依仗，什么事儿都只想着靠着老爷，若是个稍微有点儿头脑的，这种时候就该更加安生的呆着，而不是来招惹是非，她只是一味的嚣张狂妄，却依然改变不了她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的事实，更何况她前些日子刚刚让大夫人吃了亏，想必此时心里更是得意的忘形的时候。”
大夫人跟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到底是小娘养出来的下贱东西，不足为惧。”
今明正说着呢，便见小丫鬟进来报：“夫人，五夫人来请安来了。”
大夫人和今明对视一眼，大夫人轻笑一声：“这么勤快，看来上次你跟她说的倒是明白啊？”
今明上次送了五夫人，不正是顺道恐吓了她一番么？
今明笑了笑，却没说话。
“让她进来吧。”大夫人道。
“是。”小丫鬟福了福身，随即便去请了赵姨娘进来。
赵姨娘一进来，便连忙福身请安，姿态卑微的如同奴才。
大夫人无力的摆了摆手：“罢了，你起来吧，这种时候了，不必讲究这么多礼数，我都免去了后院儿众人的晨昏定省，你不必前来的。”
赵姨娘瞧着大夫人这般疲惫的样子，顿时更加坚信了明宜纤的手段厉害，心里顿时心慌，连大夫人从前这般强势的人，如今都能落到这等田地，那她岂不是······
赵姨娘咬了咬唇，站起身来：“礼数不可废，妾身多蒙夫人仁慈才得以放出来，自然不能忘记侍奉夫人的。”
大夫人笑了笑：“你倒是个懂感恩的，既然来了，那就坐坐吧，今明，赐坐。”
今明便搬了个凳子放在大夫人的软榻前，请了赵氏去坐。
赵姨娘有些心慌的坐下，面上都带着愁容：“短短数日，大夫人怎的憔悴成这般了？”
大夫人摇了摇头：“不说也罢，这家里的天变了，老爷跟前，我都成了讨人嫌的人了，我病着也好，眼不见为净。”
大夫人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可这暗地里的意思，却也是明显的很。
赵姨娘有些气恼的道：“按理说，四小姐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庶女，就算得了如今的机会，那怎么不该越过大夫人去，现在她这般狂妄，可见眼里是半点没有大夫人的，大夫人怎么能轻易容的下？”
“我怎么能不容下她？她如今是明家的未来，是老爷的眼珠子，上次我不过训斥了她一顿，她转头便向老爷去哭诉了一番，告了一状，惹的老爷好生不快呢，现在老爷都发话了，这府中四小姐的开支，不论衣食住行，都得最好的，谁也别想管。”大夫人说着，还叹惋了一番：“没想到这从前一声不吭的妮子，竟然也是这么个暴脾气，我是老了，羽儿也跟着出了事儿，我还是躲着她些，不让稍稍得罪了她，还指不定她得怎么不依不饶呢。”
大夫人说着，便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赵氏一眼。
要知道，赵姨娘素日里对明宜纤可是最刻薄的，大夫人这话中之意也再明显不过，大夫人不过因为她乱买东西斥责了她一顿，她都能让大夫人在老爷那边吃一顿排头，若是面对这曾经对她这般刻薄的赵姨娘，那恐怕······
赵姨娘越发的心慌了起来，面上都满是惶恐之色，却还是咬着牙道：“大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当家主母，哪里容的她放肆！？”
这话不单单是拍大夫人的马屁，也是给自己壮胆一般。
可谁知，大夫人却叹了口气：“哪里这么简单？我虽说是当家主母，可日后她可是要进宫当娘娘的人，有朝一日她飞上枝头变凤凰，连老爷都得跪上一拜，更何况是我？除非·····她进不了宫了。”
大夫人话一出口，赵姨娘的脸色便变了变，听到那最后一句话，眼睛微微一亮。
大夫人连忙摆手：“唉，这也是不可能的，老爷如今是铁了心让她进宫，她模样又好看，想必日后能轻易讨皇帝喜欢，唉，罢了，我也懒得说，越说，这心里就越是不舒心。”
大夫人后面说的话，赵氏却全然听不进去了，反而脑子里反复的回响着那一句“除非，她进不了宫。”，如同炸雷一般，让她心底里多了几分成算。
大夫人瞧着她若有深思的样子，便知道大概有效果了，便也不多留她，只说自己乏了，便让赵姨娘走了。
赵姨娘从大夫人处回来，便一直魂不守舍，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姨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大夫人给了姨娘气受了？”赵姨娘随身伺候的丫鬟惠东问道。
第1054章 奇女子
赵姨娘却有些恍惚的摇了摇头：“大夫人如今自身难保，能给我什么气受？”
惠东自然也知道这府中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不免跟着唏嘘：“大夫人从前那般强势的人，如今在四小姐跟前都能被打压的如此没了气焰，可见四小姐如今的嚣张。”
“她嚣张，还不是因为背后有依仗？真正让人畏惧的，也就是她背后的依仗！”赵姨娘气恼的道。
她万万没想到，当初她一心想害的明宜纤毁了清誉，可谁知“阴差阳错”竟然害了二小姐，害了二小姐也就罢了，还间接的白白给明宜纤做了嫁衣，反倒让她得了这进宫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赵姨娘就气的直跺脚。
“如今府中四小姐气焰这般盛，姨娘从前得罪她这么多，她恐怕都记恨在心呢，万一她······”惠东也跟着害怕了起来。
赵姨娘冷声道：“所以咱们才不能坐以待毙，这妮子跟我之间一直都是你死我活，她得势，就意味着我下半辈子必然不会好过，我若是想过的痛快，就只能让她倒霉！”
惠东眸子一亮：“所以姨娘的意思是·····先发制人？”
“不然我这几日为什么这么着急？她眼下是得意的没功夫注意到我，若是等着她先对我下手，那可就晚了！”
“可就算咱们先下手为强，又该如何下手呢？四小姐如今在府中的地位连大夫人都轻易不敢动摇，姨娘恐怕没办法啊。”
赵姨娘却得意的扬了扬头：“你懂什么？明宜纤能有今日，还不都是因为得了进宫的机会，若是没了，她也就还是那个下贱庶女！任人拿捏的命！”
——
“四小姐果然还是有天赋的，老奴教上一遍，四小姐就能领会很多，这宫里头的规矩啊，看似繁琐，但其实并没有太难，都学会了，铭记于心了，日后在宫里自然而然的就这般了，不会太拘谨的。”刘嬷嬷倒是十分宽慰明宜纤，怕她一个小丫头觉得累而退缩。
刘嬷嬷是从宫里放出来的老宫女了，因为家乡在朝龙镇，这才告老还乡回来，朝龙镇的名门贵族，不少人家都请她前去帮忙教导千金，明家因为有女儿要送进宫来，出价最高，她才来了，瞧着明宜纤这般姿容，刘嬷嬷在宫里混了这些年的人精自然能猜到明宜纤进宫后，恐怕是能得皇上青睐的，便也教的认真些。
明宜纤轻笑着应下：“多谢刘嬷嬷提点。”
“老奴今日小小提点不算什么，四小姐记着老奴的这份情，日后倘若成龙成凤，也能记得老奴的这番情才好。”刘嬷嬷笑着。
明宜纤笑了笑，却是没说话了。
刘嬷嬷以为她害羞，便接着道：“当今陛下，是个极好性子的人，轻易不会苛待宫人，虽然登基的早，年仅九岁便坐上了龙椅，但是如今十七，也是风华正茂，去年才迎娶了新皇后，后宫妃嫔也不多，更重要的是，当今陛下模样俊秀，京中不知多少少女都为之青睐，暗暗思慕呢，这次选秀的秀女，各大世家为了送女儿进宫，争名额争的头破血流，四小姐是有福气的人呐。”
明宜纤微微一笑，心里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毕竟那个人对她来说就是陌生人，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秋凤却听着十分来劲儿，忍不住插嘴道：“刘嬷嬷的意思，当今陛下是京中最好看，最受追捧的男人？”
“这倒不是，要说如今这京中风头最盛的，自然当属摄政王府的世子爷，那位可非同一般的很，他六岁中童生，九岁中秀才，十四岁中举人，次年十五岁便中状元，如今年仅十六，那模样可是天人之姿，不论是谁，也轻易比不得的！”刘嬷嬷说着，语气里不禁带着些许崇敬。
秋凤瞪圆了眼睛：“十五岁便是状元了？咱家的几位少爷十五岁还没能中秀才呢。”
明宜纤轻瞪了她一眼，秋凤这才察觉到失言，连忙捂住了嘴。
刘嬷嬷倒是不以为意，笑了笑：“这位世子爷，并非常人，自然不能轻易相提并论的，他父亲是当今摄政王，从前也是战功赫赫的大人物，摄政王位高权重，就娶了一位王妃，后院儿清静的跟什么似的，人人都道，要是能嫁给这位世子爷，恐怕日后都不用担心纳妾的问题了。”
关于这位摄政王，明宜纤倒是有所耳闻，关键大周朝几次的命运转折都跟这个人有关系，名声响的列国周知，她心底里也有些崇敬的。
“那这位世子爷也年满十六了，按理说该娶世子妃了吧？”秋凤问道。
“没呢，这世子爷性子清冷的很，周遭没女人敢靠近半分，京中谁不想嫁给他？可偏偏也都没这个福气，唉，说起来，这位世子爷的性子，跟他父亲倒是像的很，都是不喜言语，性子清冷的人。”
“那为啥摄政王就娶到王妃了？”秋凤听着这样的事儿，便格外多话了些。
“那位王妃可不是简单人物，”刘嬷嬷似乎也来了兴致，跟着道：“她手上的财富，富可敌国，大周如今一半的药材供应都来自她手，响当当的开遍了全国的香溢楼，也是她的。”
秋凤听着都瞠目结舌：“这么厉害？”
“这位王妃经商奇才，这些都是她做出来的生意，再者，她手段了得，大周当初几次动荡，摄政王不免跟着牵涉其中，偏生她却能从旁协助，共渡难关，当初摄政王只娶她一人，人人都鸣不平，觉得这位王妃身份低微，配不上，可如今回头看看，却发现摄政王独独只娶她一人是正常的，寻常女子哪个比得上她呢？”
明宜纤轻笑一声：“当真是，奇女子，如摄政王这般人物，恐怕也只有这般奇女子才能配的上的。”
“谁说不是呢？”刘嬷嬷突然叹了口气：“却不知那位世子爷，得是什么样的女子能配的上。”
明宜纤笑了笑：“刘嬷嬷还操心这些做什么？”
第1055章 有些失落
“说的也是，”刘嬷嬷笑了：“不过闲来多说了几句，四小姐不要怪罪，只不过四小姐即将要进宫，这些京中大事，还是提前了解一些的好。”
明宜纤点了点头：“多谢刘嬷嬷。”
送走了刘嬷嬷，秋凤这才不免叹了口气：“奴婢每每听着旁人说起那些大人物，心里就跟着艳羡，若是小姐也能出生好一点，恐怕也不至于这般遭罪了，听说那摄政王膝下仅有二子一女，皆是王妃嫡出，那兄妹之间必然也是赤子之情，互相友爱，哪里像小姐这般，分明面对着一群所谓的兄弟姐妹，却连亲生父亲都要跟着防范一二。”
明宜纤摇了摇头：“同人不同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这话以后别再说了。”
“奴婢就是为小姐鸣不平罢了，抱怨两句，小姐不喜欢，奴婢便不说了。”秋凤嘟囔着道。
明宜纤轻声道：“什么人配什么人，咱妄想不起那样的人家，还是多想想眼前的吧。”
明宜纤心里想着，便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那样的人家妄想不起，李均竹那样的为何不能呢？
李均竹毫无背景，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在朝龙镇还得看各个世家大族的脸色巴结着过日子，她虽说是庶女，可好歹也是名门望族的千金，配他也不不算高攀吗？
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随即被明宜纤掐灭了。
李均竹野心大，抱负大，他能看上的，必然是会给他的前途带来光明的女人，明宜羽才是最好的选择，她怎么配被选择？
明宜纤突然有些恍惚，她越发的不明白，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发什么呆？”
忽而一个声音响起，吓的明宜纤心都跟着一跳。
猛然转头看去，却见李均竹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槐花树下，唇角擒着浅笑，看着她。
明宜纤有些怔怔的看着，似乎要溺死在了那唇畔的笑意之中，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这般没出息，分明知道不可能，分明知道殊途同归，可每次看到他，她都骗不了自己，她心底里是欢喜的。
她正在想他，他就出现了。
这种感觉，真好。
“傻了？”李均竹拿着手里的折扇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
明宜纤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羞恼的道：“你下次来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秋凤心知李均竹找来，必然是有要事商量的，便连忙退下去，到院子外面守着了。
“好。”
答应的这么爽快？明宜纤正狐疑着，便见李均竹轻笑一声：“我下次一定来。”
明宜纤的脸顿时烧红一片，她的重点明明是让他别吓人！可他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她巴巴的求着他多来找她似的？
“李均竹！”明宜纤忍不住磨牙。
小竹挑了挑眉：“你今日不跟我生疏客套了？”
明宜纤向来是一口一个李大人喊的客气，可谁都知道她语气里的生疏，今日难得听到她喊他的名字，小竹觉得很受用。
明宜纤几乎是不想跟他说话，越发的觉得方才自己见到他竟然这般高兴是有病！
明宜纤深呼吸几口气，这才沉静下来，转移了话题：“你现在来明家做什么？你现在来的越发的勤快了。”
“明老爷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让我帮忙通融，我自然，要来的勤快些，不然明老爷觉得我不尽心，我不是白巴结一场？”小竹风轻云淡的道。
不知为何，从他的嘴里说出“巴结”二字，总让明宜纤觉得十分的别扭。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这话到了嘴边，小竹到底咽下去，十分正经的道：“明老爷今日还提及了一件事。”
“什么事？”明宜纤有些疑惑。
“他说起我跟明二小姐的婚事，该定下来了。”小竹说着，便看着明宜纤的脸色，似乎想要找出什么情绪来。
可明宜纤却早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尽管心底里觉得不舒坦，可到底还是扯了扯唇角：“是么？那是好事，早早定下来，你日后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有了明家嫡女，明家自然全力以赴的帮扶你，李大人日后步步高升也是应该了，我提前恭喜了。”
明宜纤这话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讽刺，小竹听惯了，倒是不在意，只是瞧着她没有失落的神色，反而让他有些失落，脸上也多了一抹落寞：“嗯。”
明宜纤瞧着他这副受伤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说重了，不自觉的柔和了些许：“然后呢？”
小竹自顾自的坐在了石桌边，给自己倒了被茶水，抬眼扫了明宜纤的庭院：“几日没来，你这儿变了样了，这些名贵的花都成堆的多了。”
“父亲送来的。”明宜纤看也没看一眼，显然不甚在意。
她从小没被当成名媛千金娇养过，对这些名贵花草没太多的欣赏兴趣，尤其还是一个恶心人送来的。
明老爷在她心里的分量，也只有恶心一词能够形容了。
“看来你现在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了，只是还是当心一些。”
明宜纤转头看向了李均竹，不知为何，听着他这样的人说出这种关心人的话，总觉得格格不入，明宜纤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要定亲了的事儿？”
“不是。”
“那是什么事？”
“顺道来看看，我说过，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帮忙。”小竹定定的看着她，眸光灼灼，他希望她能开口，就算只是个小小的请求。
他知道，避免进宫的事情会很棘手，她只要一句话，他就帮她，因为他心底里其实也并不那么放心。
他来能为了什么事？他的事若是连自己都处理不好何必来朝龙镇一趟？左不过是放心不下她，可看着她处处防备的样子，他却连真心都不敢轻易出口了。
明宜纤抬眼看着他，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股冲动，开口便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小竹十分纯良的眨了眨眼，这般模样，倒是有几分乐儿的样子了。
第1056章 不是真心要跟你做朋友的
明宜纤站起身来，沉声道：“李大人的为人我清楚的很，大概不是很喜欢跟别人交朋友的人。”
言下之意便是，他必然另有目的。
小竹抿了抿唇，看着刺猬一般竖起芒刺的她，心里有些黯然，他抬眼看着她：“薛年给你的计划是什么？”
“不过就是避免进宫的法子，我的事情自由主张，李大人可以不用这么费心知道。”
“你打算嫁给他吗？”
明宜纤心口一跳，眸光都跟着轻轻一颤，也不问李均竹到底是从何得知的，只是抬眸看向他，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来：“我这样的人，能嫁给他，也算是奢求了，他愿意娶我，我自然该嫁，怎么？你准备帮我？”
小竹眸光微微一沉，原本淡然的面色，此时覆上了些许寒霜：“不准备。”
明宜纤站起身来，咬了咬唇：“左右我也进不了宫了，日后嫁给薛年，他不过一个庶子，再成器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自然也再没有可以帮扶到李大人的地方，李大人可以不需要我这个朋友了，还是好生攀附着明老爷，日后前途坦荡。”
小竹染着寒霜的脸，却突然笑了，笑的不明所以：“还没到最后，四小姐不要这么早定结局的好，毕竟······”
小竹突然凑近了她几分，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隐隐忍着怒意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明宜纤猛然抬头，撞进了他深潭一般的眸子，像一个漩涡一般要将她吸食其中，明宜纤忍不住后退一步，心神难宁，有些惶然的看向了别处。
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意思？
“李大人的命如何，管我什么事儿？”明宜纤狐疑的道。
小竹浅浅的笑了，一如来时的十里春风一般柔软：“日后你就知道了。”
明宜纤觉得自己越发的看不透他，她很讨厌这种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可却莫名的迷恋这样一个男人。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有些恼火，说出的话都带着些许情绪：“李大人高深莫测，我等小女子猜不透你用意何为，既然如此还是别说了好了！”
小竹弯了弯嘴角，道：“四小姐不必妄自菲薄，论城府手段，这府中无人及你，至少有一点，你却是说对了。”
明宜纤狐疑的看向了他：“什么？”
“我的确不是真心要跟你做朋友的。”
做朋友有什么好的？只能看着不能碰，不如做他的世子妃。
小竹浅浅一笑，随即翻身跃过了墙头，身形轻盈的消失在了明宜纤的眼前。
明宜纤呆愣了半晌，随即一肚子的火气，她就知道他别有目的，可他竟然还能这么不要脸的说出来，还这般理直气壮的模样！真真的气死人！
“咦？李大人走了吗？”秋凤猫着身子进来，便见院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可随即一抬头，便瞧见自家小姐气的腮帮子都鼓鼓的，像极了金鱼。
秋凤呆了一呆：“小姐，李大人惹你生气了吗？”
“我生什么气！”明宜纤没好气的道。
秋凤却“噗嗤”一声笑出来。
明宜纤瞪圆了眼睛：“你笑什么？”
秋凤笑着道：“小姐难得有情绪，奴婢瞧着反倒觉得高兴，平日里总算沉静着脸，就算有情绪，也是装出来对付外人的，不论伤心欢喜，都难以喜形于色，今儿小姐这般生气的样子，反而让奴婢觉得小姐更有些朝气了。”
十五岁的女孩子该有的朝气。
明宜纤微微一愣，听着秋凤的话，她才渐渐发现，她面对李均竹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显露情绪，不是虚假的笑颜和哭泣，而是真真切切的她，她活了十五年，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脾性是什么，因为她总是伪装着一副沉静的样子，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确如此了。
可她却会对着李均竹生气，对着他脸红心跳，对着他害羞，她开始真真切切的发现，李均竹在她心里的分量。
她心里住进了一个人，然后学会了悲喜哀怒，明宜纤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她因为他而真真切切的活了一次，不再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的不知道真正的自己到底是怎样。
不幸的是，她遇见了他，却还是注定了得不到他。
她难以分辨的是，到底值不值得呢？为了这昙花一现的“活着”和心动，恐怕要赔进去后半生的失意和落寞。
明宜纤不禁有些难过，坐在石桌旁有些怔怔的发呆。
“小姐，怎么了？”
明宜纤扯出一抹笑来：“秋凤，我从前总以为自己过的连大夫人身边的丫鬟也不如，可却也庆幸自己好歹生在名门大户，至少吃得饱穿得暖，若是贫寒人家，恐怕还得担心有上顿没下顿。”
秋凤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小姐千金之躯，怎么会是贫寒人家能比的？”
明宜纤却摇了摇头，有些落寞的道：“可我今日才发现，原来我过的连贫寒人家的女儿都不如。”
她活着，其实如同死了，她没有自己，她甚至迷失了自己，可她却还没能察觉，明宜纤突然觉得，从前那个沉静似水的女孩，竟然如此陌生，那样一个陌生的面具，她十五年来日日夜夜戴着，侵占了她的灵魂。
若是有选择，她倒是宁愿成为乡间的一个野丫头，在田野里撒开脚丫子肆意欢喜奔跑，至少还比如今的她多了一颗赤子之心。
“小姐这是怎么了？让奴婢瞧着好心疼，小姐从前不这般的。”秋凤有些着急了。
明宜纤却摆了摆手：“没事，我不过突然多想了些罢了，我有些饿了，你让厨房去送些点心上来。”
“是。”
明宜纤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她知道，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犯丝毫迷糊。
次日一早，明宜纤依旧早早的起来跟着刘嬷嬷学规矩，秋凤则是去了小厨房照看饮食，小姐吩咐了，这段日子必须处处防范着，她连吃食都不假手于人，得在一边盯着才是，因为小姐知道，大夫人要对她下手了。
世子内心os：我不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
小仙仙：不是真心就滚！
世子：我只想跟你滚床单~\(≧▽≦)/~
第105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秋凤姑娘怎么还亲自来厨房来了，这等粗活儿让我们来做就是了，何必劳烦你亲自动手？”
秋凤一进厨房，那厨房管事娘子张大娘便连忙殷勤的凑上来。
秋凤也不是头一次进厨房了，从前明宜纤在府中备受冷落，吃食上旁人都不用心，秋凤见不得自家小姐受苦，常常亲自来厨房动手帮忙啥的，那时候也没个人说什么。
可时至今日，却全然不同了。
秋凤也不扭捏，虽说怂了这些年了，但是如今这架子倒是也端的起来，只是轻哼一声：“我家小姐饮食上向来注意，我这做奴婢的，自然也的跟着细心些，就怕旁人不尽心，所以这事儿我还是得亲自来。”
张大娘连忙讪笑着道：“那是，秋凤姑娘是四小姐身边最得脸的人，有秋凤姑娘在一旁监督着，我们这做出来的东西，也不怕四小姐不喜欢了！就是怕累着秋风姑娘了，不如我先去给秋风姑娘端碗肉末蒸蛋来。”
秋凤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从前她家小姐要吃碗鸡蛋都得看人脸色，如今她一个做奴婢的，人家一上来就拿肉末蒸蛋来孝敬，在明家，果然不受宠的主子比奴才都不如。
秋凤却摆了摆手：“罢了张大娘您自己忙活去吧，我若是要吃什么，也自然不会客气的。”
心里再怎么恨，可面上也不能太过表现出来，秋凤心里还是谨记着小姐的嘱咐，不能轻易惹事儿的。
张大娘这才应下了。
秋凤这边刚刚将这鸡汤给看着熬好了，正要送回去，便见一个小丫鬟过来道：“秋凤姑娘，大夫人那边新得了京中的几样香囊，是京中大少爷命人送回来的，说是时下最好的花样，还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呐！说是要分给各位小姐姨娘们一人一个，特意让奴婢请秋凤姑娘过去先挑四小姐的。”
秋凤笑了笑：“哎，我这就去！”
“那奴婢先给秋风姑娘把鸡汤送过去吧。”小丫鬟笑道：“省得秋凤姑娘两边跑来不及。”
秋凤狐疑的愣了愣，随即笑了：“可真是个巧丫头，真真的让人舒心呢，你现在在谁身边伺候呢？”
“奴婢哪里有这个好命来伺候主子们？不过是守后院儿的一个粗使丫头，正好被大夫人身边的通报丫头差遣过来的。”小丫头笑了笑。
府中多的是狗仗人势的主儿，就算是大夫人院子里一个小小的通报丫头，都能在低贱的奴才面前耍威风，把自己的活儿推给别人去干，这也是常事儿了。
秋凤心里存了怀疑，想起明宜纤此前的嘱咐，倒是十分坦然的将鸡汤递给她了：“那你可小心点儿，我这就去了。”
“哎，是。”
秋凤到了大夫人的院子里，此时今明正捧着托盘等着呢。
“正等着让四小姐先来挑，你就来了，快来瞧瞧喜欢哪个，给你家主子挑去。”今明倒是殷勤的很。
秋凤点了点头，这种微末小事儿自然不需要主子们亲自来一趟，多半都是让贴身奴婢过来一趟，左右主子们的喜好当奴婢的大都知道的。
这些香囊样式都差不多，唯一差别的就是里面装的香料是不一样的。
秋凤在里面挑拣了一番，便直接看中了一个装着海棠花为主香料的香囊，直接拿在了手上：“就这个吧。”
明宜纤偏爱海棠，秋凤自然知道。
“好。”
秋凤这才转身离去了，心里记挂着那鸡汤的事儿，有些放心不下，虽然知道以小姐的机敏，旁人送来的东西，多半是不会用的，但是秋凤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得赶紧回去才是。
正是这一分神的功夫，一个转角处便撞到了人。
“哎哟！”
秋凤跌在了地上，轻呼一声，手上的香囊都摔在了地上。
那迎面冲过来的小丫头连忙将秋凤扶起来：“你还好吧？真是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
秋凤揉了揉酸疼的腰，原本要骂一通才解气的，这会儿瞧着这丫头这般小心的样子，倒是没了脾气，只好道：“没事儿。”
秋凤连忙捡起摔在了地上的香囊，想着那鸡汤的事儿，到底也容不得多耽搁，连忙跑了。
那小丫头望着秋凤离去的背影，悄悄将袖中的那个香囊藏了起来。
——
大夫人歪在软榻上，一手扶着额，微微合着眼，似乎闲暇的很。
今明进来，便福了福身：“大夫人。”
“香囊都送出去了？”
“是呢，四小姐和五小姐先挑了，后来才给各位姨娘们送去，一人一个。”
“嗯，赵姨娘那边，可有动静？”大夫人睁开了眼睛，似乎这才是关注的重点。
今明看了看左右，大夫人便摆了摆手，对着屋里伺候的丫鬟道：“都下去吧。”
“是。”一屋子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福了福身，便一一退下。
今明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大夫人一直让奴婢派人暗中盯住了赵姨娘的动静，果然赵姨娘今日忍不住出手了。”
“哦？”大夫人倒是不怎么惊讶，毕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的人了，赵姨娘的性子她还是有些了解的，最沉不住气。
“大夫人赏下去的香囊，她叫了面生的小丫头在半路上暗地里给秋凤的掉了包，秋凤拿回去的那个，大概就是有问题的，而且，赵姨娘昨日还拖了自己娘家兄弟，暗地里买了些零石散，想必，就是做这个用的。”
今明话音刚落，大夫人的面色便覆上了一面寒霜：“呵，她胆子倒是大，在我送的香囊里动手脚，到时候老爷追究起来，岂不是就要追到我的头上来？”
“赵姨娘恐怕就是存的这个心思呢，幸好一切都在大夫人的掌控之中，也不怕她。”
大夫人轻笑一声：“是了，你直接派人在赵姨娘的贴身丫头的房里的暗处，放一小瓶子零石散，到时候老爷追究起来，也好人证物证俱全，她恐怕早就把赃物销毁了，咱得给她准备好啊。”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今明笑着福了福身：“还是大夫人有远见。”
第1058章 是什么人？
大夫人冷哼一声：“如今一个个胆子都大了，在我的眼皮子低下也敢蹦跶了，一个二个的来挑衅我，真当我不存在似的，全然忘了谁才是这家里真正的当家主母。”
“那是，大夫人的话他们哪儿敢不听呢，这才正好整治一番，也算是清理后宅，不然大夫人岂不是不能落得个安静？”今明恭维着道。
大夫人却突然眯着眼睛道：“不过我瞧着明宜纤身边的那个丫头倒是不像个马虎的性子，怎么轻易的就让人把香囊给掉包了？”
今明笑道：“素日里别看这赵姨娘蠢蠢笨笨的，关键时候了还有点儿小聪明，有句话叫，声东击西，赵姨娘先派遣了个面生的小丫头借故接手了秋凤手里的鸡汤，秋凤这丫头倒是机灵，虽然时间紧凑赶着来拿香囊，将那鸡汤给她了，但是心里还是记挂着呢，来我这儿选香囊的时候就明显没怎么挑，只拿了个海棠花做主要香料的香囊就走了，她心里记挂着鸡汤，怕被人下药，心都飞了，只赶着想回去呢，哪儿能想到，赵姨娘打的注意就是在她手上的香囊上。”
大夫人点了点头：“看来赵姨娘为了这次的事儿，也算是费了不少心思啊。”
“是啊，那零石散，虽是剧毒，却不是一日两日能发作的，一开始搁在屋里闻着，最多也就是越来越憔悴，身上没劲儿，大概也当不得什么大事儿，得过上个半个月到一个月的功夫，毒素在体内蓄积到一定的程度了，那就得暴毙而亡，赵姨娘算计的清楚呐，在四小姐进宫之前，将她给弄死了去，还选了这么个慢性毒，到时候东窗事发，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儿了，要追究到底是谁，恐怕也难，就算要追，恐怕也只能查到夫人您的身上了。”
今明说着，大夫人的脸色便渐渐沉了下来，冷笑着道：“赵姨娘的算盘何止这个？这香囊是我送出去的，到时候我是怎么也摘也不清楚，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但是老爷想必还是会落下怀疑的影子，从此对我冷落也说不定，毕竟残害庶女这等罪名，落下来可真是·····”
“赵姨娘那等手段，在夫人面前就是跳梁小丑，夫人何必动怒。”
“是了，明宜纤拿着那香囊，就会开始疲乏了，浑身无力，到时候估摸着多半时候就要躺在床上了，也没功夫来闹腾，夫人这病，也可以好起来了。”今明笑着道。
大夫人这段日子装病，不就是为了避开明宜纤的锋芒？
大夫人掀了掀唇：“还是你得我的心，不单单我的病要好了，我看赵姨娘也要精神起来了，罢了，明日一早，让后宅众人照常开始晨昏定省。”
“是！”
——
“小姐，小姐。”
秋凤匆匆忙忙的跑回来，明宜纤正坐在桌边看书，桌上还摆着那热腾腾的鸡汤。
“找什么急？跑这么快，也不怕摔着。”明宜纤笑道。
秋凤瞧着那鸡汤还没动，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许：“吓死奴婢了，奴婢就是不放心，怕小姐中了旁人的奸计，这鸡汤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好的也不知道呢。”
明宜纤看了那鸡汤一眼：“我拿银针试过了，没毒。”
秋凤舒了口气：“那就好。”
随即又有些惆怅的道：“没毒，可小姐不是说，大夫人这几日必然就要下手了吗？咱处处防备着，却还是没有消息呢，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明宜纤摇头：“大夫人没动静，不代表赵姨娘就没动静，大夫人放赵姨娘出来，多半是要借刀杀人，自己落得清静，至于赵姨娘·······”
明宜纤心里开始暗暗思量着，突然道：“赵姨娘这几日有什么动静？”
“赵姨娘自从被放出来之后，便一直安分守己的很，奴婢听说，她几乎连自己的院子都不出呢，除了······除了去大夫人处问安。”
明宜纤轻哼一声：“大夫人病了，免了晨昏定省，她还这么勤快，看来，大夫人多半是已经掌控她了，不可掉以轻心。”
秋凤连连点头：“是，奴婢一定时刻警觉着！”
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将一个香囊递给了明宜纤：“小姐，这个就是奴婢去领的香囊，大夫人如今也是怕了小姐了，从前这香囊最多就是被人挑剩了送一个来，或者就是连份儿都没有，如今大夫人特意让小姐先挑呢，奴婢给小姐挑了个海棠花为主香料的，小姐最喜欢这个花了。”
明宜纤随手拿过来闻了闻，海棠花的清香扑鼻，还带着些许其他香料的调配，不抢了海棠花的清香，反而增添了许多别样的味道，让人闻着舒心的很，想必都是名贵的香料。
明宜纤瞧了瞧这香囊，轻笑一声：“宫里赏赐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一个小小香囊用的布料便是上好的织锦，这上面的绣工更是轻巧新颖，连香料都是名贵又令人舒心的好香，倒是个精巧的东西。”
明宜纤倒是没怎么在意，如今她日子好过了，府中各种赏赐几乎不断，明宜纤将这香囊递给了秋凤：“挂到帷帐上去吧。”
秋凤笑着福了福身：“是！小姐难得这么喜欢。”
说着，便转身往里间去。
明宜纤拿起书正打算接着看，抬眼一扫，却见秋凤走路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便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秋凤回过头来，笑了笑：“没事儿，走在路上摔了一跤，膝盖大概是摔破了，一会儿奴婢下去上点儿药就好了，不碍事的。”
“你也太不小心了，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摔跤，一会儿拿我的那瓶药膏去用吧。”
“奴婢哪里会莽撞至此啊，是跑着突然闯出个小丫头撞了奴婢一下子，奴婢就一下子摔在地上了，唉，实在是倒霉。”秋凤哭丧着脸。
明宜纤捏着书本的手微微用力，面色微变：“是什么人？”
第1059章 我只懂毒
明宜纤突然紧张的语气，让秋凤也顿住了脚步。
秋凤老实的道：“不知道，因为我匆忙赶着回来，所以，也没太多问，只是瞧着是个面生的丫头，奴婢往一个转角过的时候，她就从那头跑出来，正好就撞到了。”
明宜纤抬眼扫过秋凤手中的香囊，眸光深沉了几分：“然后呢？”
“那小丫头还挺有礼数的，跟我一个劲儿的道歉来着，我当时原本想发脾气都没脾气了，不过这香囊在地上摔了一下子，也没什么大碍。”
“香囊离过你的手？”明宜纤双眸微眯。
秋凤心里一跳：“是······”
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道：“小姐是怀疑那个小丫头？不会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夫人原本就应该是这几日该动手了，迟迟不动手本就不正常，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事事要防备，这香囊拿来。”明宜纤沉声道。
秋凤连忙递上去。
明宜纤打开了香囊，在里面细细的看了看，除了一些海棠花的干花瓣，还有各种香料，可惜明宜纤不懂香，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头绪来，干脆对秋凤道：“你晚上偷偷出一次府，悄悄拿去找个卖香料的行家去问问，这里头有没有什么问题。”
秋凤点了点头，正要应下，便突然听到窗台处传来细碎的石子儿响动。
明宜纤微微愣神，便道：“你先下去吧。”
秋凤了然的点了点头，便转身退下了，顺便出门将守在外面的几个丫鬟婆子也遣退了。
小竹紧跟着就翻窗进来了。
明宜纤看着他俊秀清冷的容颜，心里微微一跳，随即很快收敛起情绪，微微蹙眉：“你怎么又来了？”
“你让我下次来的。”李均竹无辜的道：“而且这次我也没吓着你。”
明宜纤不想跟他废话：“我现在处境不是那么好，府中上上下下都视我为眼中钉，风尖浪口上的时候，你若是有事也该看准时机了再找我，而且······”
明宜纤顿了顿：“你应该没事要找我吧！”
明宜纤现在是越来越不懂这个男人了，若说他登徒子吧，可却也找不出什么浪荡的行为来，素日里瞧着女人也总是清冷着一张脸，若说他闲的发慌吧，他分明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眼下他分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巴结好明老爷，跟明宜羽培养感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没事儿来找她做什么？
“有事。”小竹道。
明宜纤狐疑的看着他：“什么事？”
小竹却看向了她手里的香囊，微微蹙眉：“这个是什么？”
“是京中的大少爷派人送回来的香囊，大夫人赏赐下来的。”明宜纤丢在了桌上。
小竹却拿在了手上，凑近了闻了闻，神色难辨。
明宜纤有些诧异的道：“李大人懂香？”
“不懂。”
他从来不用香料这些玩意儿。
明宜纤无语的道：“那你闻什么？”方才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她还以为他闻出了个什么来呢！
小竹却直接拆开了香囊，沉声道：“但我懂毒。”
明宜纤脸色一变，神色也正经了起来：“你闻出了什么？”
小竹将那香囊里的东西尽数倒在了桌上，棱骨分明的修长手指在里面轻轻拨弄着，随即捻出其中的一些细碎的香料，放在鼻尖又闻了闻，眉头紧蹙，抬眼看向了明宜纤：“这东西在你这放了多久了？”
“刚刚才拿回来的，因为有些怀疑，我正打算让秋凤拿出去给香料行家看看，你看出什么了吗？”李均竹那般脸色，明宜纤就猜到，果然是有问题的。
李均竹将手里的香料扔在桌上，道：“有零石散。”
明宜纤面色一白：“零石散？”
“嗯，因为这个香囊味道浓烈，零石散气味又不大，轻易就能被遮盖住，零石散混杂在里面，一般是发现不了的，零石散是慢性毒，一时闻着没大事，最多浑身乏力，疲累过度，可等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暴毙而亡。”小竹沉声道。
明宜纤狐疑的看着李均竹：“你说香料的味道轻易能遮过零石散的味道，那你怎么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我对毒比较了解。”李均竹淡声道。
因为李香梨的影响，他从小就跟着辨识毒药，不论什么毒药，轻易都能闻出来，就算被别的味道盖着。
明宜纤看着李均竹的眼神越发的疑惑，这个男人，会武功，懂用毒，城府还极深，可偏偏却只是个毫无背景的小县令，怎么都觉得如此蹊跷？
小竹似乎看出了明宜纤的疑惑，直接道：“我小时候学的。”
似乎是在解释。
寻常人家，整日里操心吃饭都是问题，他小时候还有这个闲心情去学这个？
明宜纤却没再多想了，一来是想了也没什么用，他的的确确就是个没背景的小县令，二来，也是因为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明宜纤将这些香料重新装回了香囊里：“今日之事多谢李大人了。”
小竹看着她：“你不还打算留着？”
明宜纤笑道：“还有用。”
小竹不再说什么，他自然明白明宜纤所说的“还有用”是什么用，她筹谋了这么久的事情，想必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小竹从怀里拿出了个小瓷瓶：“这零石散虽说少少的闻一点没大事，但到底也是对身体不好的东西，这药你吃点，也就不怕这毒了。”
明宜纤微微有些诧异的接过，点了点头：“多谢。”
随即道：“李大人先前说来找我另有事情，不妨直说吧，今日李大人帮我一次，李大人若是有所要求，我自然也应该帮忙。”
明宜纤的行事准则就是，从不欠人情，她不习惯接触所谓真心之类的东西，她认知里，最习惯的还是交易，或者，投桃报李。
小竹倒是没推辞，微微扬了扬唇：“明老爷最近急着让我跟二小姐的婚事定下来。”
“那不是好事？”明宜纤语气里有些没好气的。
“我想推辞一阵子，只是·····这话我自然不好说，所以，还请四小姐帮忙。”
第1060章 你跟我是一路人
明宜纤挑了挑眉：“推迟？”
小竹点了点头：“嗯，推迟。”
明老爷如今越发的信任李均竹了，因为上次私盐的事情他办的极好，后来又有几个大生意也交给他帮忙，李均竹都以最漂亮的手段给做好了，明老爷这几番试探下来，发现此人能力很不错，便想着开始放手将一些支撑明家命脉的大买卖交给他来周转出力。
可明老爷毕竟是商人，商人，自然就有商人的精明算计，他不能让一个外人插手那些大生意，必须确定那个人跟自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因为，结亲，就是最好的手段。
况且明宜羽如今名声败坏成这副德行，继续留在家里，三不五时的就得被人拿出来议论，明家也因此总是被编排，明老爷也挺受不了，索性将她嫁出去干净，所以，便再三跟李均竹提起婚事的事情了。
明宜纤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事儿不是李大人求之不得的吗？怎的还想要推迟了？”
“四小姐连你跟薛少爷的具体计划都不乐意告诉我，现在却对我的私事这么关注了？”小竹也是挑眉，傲娇的不得了。
明宜纤一阵无语，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你不告诉我也不告诉你！
真真的小孩子气！
可想到这个词，明宜纤顿时又觉得不妥，看着面前这个城府深不见底的男人，她竟然会用小孩子气这个词来形容他？！
明宜纤深呼吸一口气，扶着桌子坐下来：“不告诉我也罢，你打算怎么拖延？我到底只是个深闺千金，在这后院里立足也只能仰仗着我父亲的‘宠爱’，如今要你定下亲事的是我父亲，我恐怕也没这么大的本事让他改变主意。”
小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太妄自菲薄了，先前四小姐凭借一人之力让整个明家鸡飞狗跳，至今还存着洗不清的污名被外人说三道四的笑话呢。”
“我就当李大人是在夸我了。”明宜纤浅笑盈盈。
跟李均竹相处久了，明宜纤也渐渐懂得了一些跟他相处的道理，总之也不要脸就是了。
小竹微微一笑：“那这次的事情，我相信你也有这个能耐，左右四小姐方才还说了欠我人情得无条件帮我的，我可是记下了。”
明宜纤知道赖不过，只好道：“好，只是我眼下自顾不暇，恐怕没办法分心。”
小竹却浅笑着道：“不急，我猜着你手上既然已经拿到了这个香囊，明家估摸着又是一阵不得安生，这混乱之际明老爷八成也没功夫去想明宜羽的婚事，如此想来，你跟我似乎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明宜纤冷哼一声：“以李大人的手段，哪里需要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单枪匹马都能所向无敌了吧，不过是目前为止正好与我没有利益冲突，等日后有那一天的时候，李大人对我大概也不会心慈手软。”
说到这里，明宜纤不禁也跟着心里一寒，有些冷然。
小竹却弯了弯嘴角：“不会有那一天的。”
明宜纤轻哼一声，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她这辈子听过的谎言比真话多，自然不会轻易信任，只是道：“一会儿我的教习嬷嬷要来了，李大人先走吧。”
小竹点了点头：“好。”
随即脚尖轻点，便已经翻窗消失在了视线里。
明宜纤愣了愣，今儿怎么这么听话，动作这么利索？
正想着，便见秋凤进来道：“小姐，刘嬷嬷来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想，明宜纤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就是。”
秋凤忍不住在房间里多看了一眼，却见竟然没有一个人影子，心里暗赞李均竹真是好身手。
“那这香囊·····”秋凤看向了明宜纤手中的香囊。
明宜纤递给了秋凤：“去挂在我帷帐上。”
秋凤心里有些疑惑，但是眼下也不是要问的时候，便应了声，转身去办了。
明宜纤看着手里的小瓷瓶，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些许他指尖触碰过的温热，明宜纤有些贪婪的在此瓷瓶上轻抚两下，这才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药来，喂到了嘴里。
明宜纤其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她如此信任的就吃了这药，如此信任的就信了李均竹的话。
刘嬷嬷进来，便福了福身：“四小姐。”
“刘嬷嬷来了，”明宜纤也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刘嬷嬷虽然身份是奴才，可到底是外请来的教习嬷嬷，明宜纤自然也得对她尊敬些。
“今日我有事儿耽搁，所以来的晚了些，还请四小姐见谅。”刘嬷嬷笑道。
“无事。”明宜纤注意到了刘嬷嬷头上的一只银落簪子，便问道：“嬷嬷今日头上的这簪子倒是别致的很，是新置办的吗？”
刘嬷嬷笑道：“前些日子童生试的结果出来了，听说摄政王府的那位年仅八岁的小郡王一举夺下童生试的第一名，在京中又是引起哗然一片呐，摄政王高兴之下便大赏了府中伺候的奴才们，正好我一个姐妹也是在摄政王府当差，这次得主子恩宠，得了两支，体恤我年老归乡，便托人给我送了一支来。”
明宜纤笑道：“摄政王府果然气派，连赏赐下人的东西都这般精致。”
“那是，摄政王府那边的赏赐向来丰厚，更别提是小主子高中这样的大事儿了，这次只是小郡王中了童生第一名，想想上次那世子爷中了状元的时候，王府的大赏那才叫丰厚呐，但凡掌事婆子，每人除了两支银裸簪子，还有两匹绸缎，五两银子！就连府中的粗使丫鬟，也都各自领到了一个银裸簪子呐！”
刘嬷嬷笑的合不拢嘴：“那时摄政王府办宴席，府中人手不够，宫里外派了宫人婆子们前去帮忙，老奴有幸也去了，当时也沾光，得了丰厚的赏赐，也因此有幸见了那位鲜少露面的世子爷一面，真真的惊为天人呐。”
明宜纤却不那么在意，只是笑了笑：“刘嬷嬷开始教习吧，我准备好了。”
“哎，好咧。”刘嬷嬷今日心情高兴，连带着对明宜纤都宽松了几分，总算没让明宜纤累的直不起腰。
第1061章 谁是黄雀可说不准
“少爷！”
来福早早的在明府外面等着了，瞧见小竹总算出来了，便连忙迎上去。
来福原本是跟着小竹来明府办事儿的，可小竹从明老爷处出来，便让来福一个人先出府来了，自己只身一人也方便行事。
对此来福其实也是很有怨言，总担心少爷出事儿
小竹将手里的账簿扔给了来福，便直接翻身上马：“先回府。”
来福瞧了一眼这账簿，眼皮一跳，惊吓道：“少爷，这账簿不会是明家私用的账簿吧？”
小竹淡声道：“慌什么？不过是明账的罢了，先带回去看看，我猜八成也找不出什么错处来。”
明家暗地里跟私盐都有勾结，就说明收益进账必然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的事儿，其实到了明家这个地位的家族，有些暗地里的交易来大钱也是正常，官商勾结总是制止不了的事儿，所以一般都有一本明账和一本暗账，明账给外人看，暗账才是真实的。
来福这才点了点头：“哦，不过少爷，你方才去哪儿了？我总也放心不下，这明家好歹也是个名门望族，少爷怎么能随便的闯呢？万一被发现了啥的，那恐怕······”
“没事，只是去了后院一趟。”
来福惊的差点儿没从马上摔下来：“后院？！少爷，那可是女眷呆的地方！那才是最不能去的地方！你不会是去找四小姐了吧？”
“嗯，明四小姐此前给我帮过一些小忙，她如今有些麻烦，我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
来福有些狐疑的看了李均竹一眼，虽然这话是这么个道理，可他怎么总觉得这不是少爷的作风呢？
不能坐视不管？这是少爷能说的话嘛？他最懒得管闲事了·····
不过来福自然没胆子将这话说出口，只是问道：“是什么麻烦？”
小竹转头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话越发的多了。”
来福连忙闭了嘴，讪笑着道：“我就随口一问，少爷不必理我。”
小竹转过头，心情却跟着好了些许，独独一个缺陷就是明宜纤的那个教习嬷嬷是宫里放出来的，大概是认得他，他得避着些。
想到那个老嬷嬷，小竹便不禁想起上次在暗处看着明宜纤学宫规学的一肚子委屈还得装淡定的样子，唇角都跟着轻轻扬起，嗯，现在受点苦多学一些也好，反正以后也用得着。
摄政王府虽然规矩不多，可却是跟皇宫也紧密相关的，进宫大概也是常事，若是嫁进来，这些规矩还是得学着。
小竹唇角扬起一抹弧度，面上都染上了几分春光一般，明朗了起来。
来福简直二仗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越发的迷糊了起来。
——
直到黄昏时分，今日的课程才总算是结束了，送走了刘嬷嬷，明宜纤才总算松了口气。
“小姐又不进宫，还得学这老些规矩受罪，真真的难受，奴婢瞧着都累，小姐喝口银耳汤解解乏吧。”秋凤端了一小壶银耳进来，便自顾自的给明宜纤舀汤。
明宜纤扯了扯唇角，接过了秋凤递过来的小碗，青葱细指捏着调羹在精致的瓷碗里缓缓搅拌了几下，却没喝，只是轻笑一声：“左右今日是最后一次了，日后也不会难受了。”
秋凤愣了愣，心里都跟着一紧：“小姐是想今日就吃那药？”
明宜纤点了点头，眸中染上了些许幽深：“就在今日了。”
秋凤连忙道：“难不成真的是那香囊有问题？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吗？确定会万无一失吗？”
秋凤虽然平日里总心疼明宜纤学这么多规矩，盼着进宫的事情早日告吹，可真的等到这一日快要来临的时候，她却还是止不住的担心和害怕。
明宜纤笑道：“放心吧，这次的事情，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自然不会轻易去做。”
秋凤轻叹一声：“奴婢只是想到，这次香囊的事情，若非小姐机敏，奴婢险些就要疏忽过去，可见大夫人的手段果然不一般，真怕有个意外······不过大夫人胆子未免也太大，自己送出来的东西，竟然也敢下手，这般明目张胆，实在是······”
明宜纤却摇了摇头：“大夫人不可能这么蠢，她前些日子已经‘得罪’了老爷，必然不会再敢轻易动我，至少明面上不敢，这次送的香囊有问题，大概不会是大夫人到底手笔。因为她肯定想的到，如果事发，老爷一查，几乎第一时间就能查到她头上去的。”
也正是因此，所以明宜纤对于老爷，或者大夫人赏赐下来的东西，都没有什么防备之心，一来老爷不会害她，他可把她当成明家的未来，大夫人也不敢害她，至少公然赏赐下来的东西里，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这也是明宜纤差点儿就轻易的收下了那香囊的原因所在了。
秋凤愣了愣：“那小姐的意思是······”
“大夫人养的一把好剑，估摸着是赵姨娘的手笔吧，”明宜纤牵出一抹浅浅的笑：“这赵姨娘也是个厉害的，大夫人苦心养出来的狗，如今却想着反咬大夫人一口，她也是聪明呐，在大夫人送的香囊里捣鬼，一来事发会直接引火到大夫人身上，自己撇清干系，二来，她想必也知道，我对大夫人赏赐的东西，‘放心’的很。”
这次若非明宜纤眼尖又谨慎，察觉到秋凤的异样便对这香囊留了心，否则恐怕当真是轻易就容易着了她的道儿了。
秋凤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来：“原来这小小香囊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这后院里的事情，从来都不会简单，自然该多想一步。”明宜纤道。
“那大夫人这次岂不是也要栽在自己养的赵姨娘手里？毕竟小姐虽然察觉到了香囊有问题，可还是得病倒啊。”
“那可未必，大夫人那种人精，既然有胆子把赵姨娘放出来当枪使，自然也有足够的把握控制的了她，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黄雀，还说不准呢。”明宜纤喂了一口银耳汤到嘴里，甜滋滋的，很是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