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师傅
眼珠子已带着质问的严厉,看向王师道,语声不卑不亢。
说实话,王师道这人,她是相当讨厌的。
面对石文婷的质问,不少长老竟忽有些愧色,不过只是一转瞬而已。赵世也平静的看了过去,王师道转头,看了石文婷一眼,赵世却敏锐的察觉到王师道那双眼睛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候所带有的神色。
敌视,极度敌视!
他并不怕。
很快,王师道回转头看向邱书民:“哦。这件事我正想跟邱兄说说,既然石妹点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实在是够不要脸的,石文婷比他年小十余,竟称石文婷为石妹...
“邱兄,事情是这样的...”
王师道不愧是一派掌门,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大意说了审问出芦田高就是合欢宗隐藏于百草谷的叛徒,在被众人指认后自知走投无路,遂拔剑自刎。整件事也是普普通通,没有交代他们是如何发现芦田高是如何被他们发现端倪的,事情前因后果也没有交代清楚,但重点邱书民算是听明白了。
百草谷之所以在合欢宗的围攻下这么快沦陷,全是因为有芦田高作为内应,为合欢宗的人打开方便之门。
后面的意思也很明白,无非就是想要邱书民和他们一起向江湖众人解释,这里几日百草谷没有开谷治病,附近城镇里已住了不少远道而来的病患,不但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更要给在百草谷内牺牲的病患以及其家人朋友一个交代,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想让百草谷差点被合欢宗灭门这件事不那么丢脸。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石文婷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芦田高她也认识,这人相较于百草谷内其他长老还算好的,只是比较贪财而已,其他方面还算耿直,他究竟是不是合欢宗的内应,石文婷也不清楚,这件事也远超出她的想象,呆在了原地,没有反应,赵世能够感觉到,石文婷那只牵着自己的手突然变得很凉,冰凉!
赵世和石文婷触碰过几次,手很凉,但此时才是真的冰凉。这只冰凉的手拽紧了赵世,很用力,王师道看见,借着空隙狠狠瞪了赵世一眼,没有人注意到。但是王师道追求石文婷的事情百草谷高层内部已不是秘密,有长老在看着笑话,不怀好意。
王师道还有正事要办,自然不会将所有精力耗在这上面,说完自己想法,便开始追问邱书民的意见:“邱兄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邱书民一派掌门,对天下正派高手,特别是百草谷内这些有名的大夫可是知根知底,哪里不知道芦田高的底细,他若是合欢宗的人就怪了去了。但眼下的事情很不好办呐!
说实话,这打的可是百草谷的脸,两派从今以后肯定彻底绝交,剑宗绝对会被人背后指指点点,江湖上肯定还有更厉害的传言,像什么剑宗白眼狼,前脚借了医圣救回自己弟子的性命,后脚在百草谷背后就捅了百草谷一刀子。
自然还有更难听的。
但若是和他们一起说谎,这算是被百草谷拉下了水了,不但害的一身清白的芦田高背负骂名,家人好友也遭人指指点点,而且掩盖真相,助长了江湖上的不良风气,门派相护!
邱书民面不改色,百草谷这是要拖他们剑宗下水啊,有他们作证,不但百草谷可以洗刷自己战力不足差点被人灭门的丑闻,还能借此沾了剑宗的光,让天下人以为剑宗与百草谷就此关系愈加亲近,甚至已暗地里结盟。
邱书民眼角微跳,说不准这事告知天下后,王师道就会顺杆上爬,在天下英雄面前和邱书民结盟,这盟邱书民可不得不结啊!不然天下人会怎么说剑宗?拿了人好处,人家为了剑宗损失这么多,连结盟都不答应?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邱书民简直进退两难,犹豫着。
王师道怪了,道:“邱兄,有什么问题吗?”
“呜!”
咚一声赵世忽然面容扭曲砸倒在地,浑身开始抽搐,眼睛翻白侧倒地上,头脚向着中腹弯曲,弓成虾米,皮下青筋不断跳动,痛苦的闷哼声不断从赵世紧闭的嘴中传出。
邱书民惊住,哪里管他什么王师道,什么百草谷谷主,直接抱起了赵世,对石文婷催促道:“快!”
石文婷面容复杂,最终还是道:“跟我来!”
三人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只留下这几十人傻在原地。外面的弟子也傻了眼,没有阻拦,废话,一派掌门他们哪敢阻拦,而且看赵世的样子就知道是中毒的症状。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这师徒合力耍他们?
但看着不像,邱书民焦急神色,还有赵世的反应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见人已远去,正是出谷的方向,王师道旁有长老开口:“谷主,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王师道哼笑一声:“邱书民那老狐狸,这时候找机会脱身了,你以为我们等,他会给我们机会吗?”
“看着不像是装的,邱书民和那个赵世装不出来...”
“看石文婷脸色就知道了,赵世根本没有中毒!剑宗,我算是见识到了,师傅徒弟,一个比一个会演戏!我呸!”
...
静默了一会儿,有人开口打破沉默。
“那我们就找上剑宗去!不信他们不帮我们做这个主!”
“蠢货!我们上剑宗找人家,怎么找?难道将事情透露给江湖上不成?邱书民在场的时候不敢拒绝我们,那是他理亏,但若见不到他人,想看我们笑话的人大有人在!理上不如人,只会被人讥讽我们要依附剑宗才能苟存!什么事还都要去找剑宗做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长点脑子!”
不知为何,王师道突然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那长老大喝,又找回了当初做谷主的自信了。
余者诺诺,皆称是。
邱书民抱着赵世跟石文婷赶到一处森林深处,见后面没有跟人,赵世竟又忽然好了,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傅...”
第六百七十二章:透露
“当时情况危急,弟子只能行此下策。”
赵世说着,同时瞟向了石文婷,面有愧疚。毕竟石文婷出手帮助他们,他们却在百草谷寻求帮助的时候借故离开。
“你做的很好。”
邱书民将其放下了,石文婷一点也不奇怪,只是看着赵世的眼神却有些奇怪,但是,不得不说,她这次确实还有些感谢赵世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找了个人背黑锅,同时还要拉邱书民邱书民下水。有此一事,她怎么总觉着是自己害的。
邱书民也一点不奇怪,在赵世倒下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赵世身体里的毒发作绝对没有这么频繁,当时只有那个法子能够脱身,只好找了借口直接带着赵世离开了。
邱书民看了赵世一眼,知道他心中有些许对不起石文婷,作为一派掌门,邱书民脸皮其实已经挺厚的了,这样的小事他绝对是驾轻就熟,的。但石文婷这边还是要有个交代。
邱书民看向石文婷,略漏歉然表情:“石姑娘,方才要姑娘相助欺瞒师门,实在万分抱歉。”
作为掌门,邱书民在石文婷面前的姿态已经够低了。
赵世亦整顿上前拱手:“是弟子...”
石文婷不敢对邱书民说什么,只好挥手打断了赵世:“这事必定另有蹊跷,王师道要前辈作证定是想要拉前辈下水,不,甚至是要拉整个剑宗下水...才让前辈左右为难,这样做虽然有违本心,但...也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了。”
说罢石文婷转身在前引路,淡漠声音徐徐飘来:“随我来。”
在石文婷面前,邱书民也没有端起自己掌门的架子,既然石文婷表示理解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邱书民与赵世在后跟着,随着石文婷左拐右拐,在树林里绕着奇怪的路径行走。
树林里落叶枯黄,林木深处温度较之外面低上不少,能够感觉到阴寒潮湿的空气袭来,石文婷早已适应,没有任何不适,邱书民和赵世本居住杜山山顶,抵抗严寒自然也是剑宗子弟的本事,倒是也没有太多不适,注意着行走路径,深一脚浅一脚传来压碎枯叶的沙沙声音。都在暗暗奇怪,石文婷这样行走故意绕着圈子是何用意。
走了会儿,沙沙声响中慢慢响起了石文婷的声音,声音冷清如此处湿寒的空气,好像她一到这里就慢慢变了一个人般,但这一面是她寻常的一面,多少灵赵世有些惊奇。
“前辈跟赵世最好在我这里多住几日,等王师道将这事告知天下再行离去也可,在这里,至少还有借口挡他几日。”回转头,看了赵世一眼,眼中忽带有丝笑意:“毕竟关门弟子中毒,作为师长,担心弟子安危是天经地义的。”
邱书民道:“医圣好意心领,方才脱身后,王师道想必已没有继续找我的想法。”
石文婷此时很不客气问道:“既如此,前辈为何跟来,请回。”
赵世欲出言相劝,邱书民已哈哈笑着伸手搭在了赵世肩头,阻止了,对石文婷道:“世儿之事就拜托了。”
既然人不欢迎,邱书民也不多做逗留,与赵世嘱咐几句就自离去了,只剩赵世杵在原地目送邱书民的身影消失于树影之中,石文婷脚步未做停留,速度却放慢不少,待赵世转身向着这边赶来的时候又忽开口道:“没想到你还挺会演戏,若不是我深知毒性原理,刚刚我都差点以为你体内毒发了...王师道那群家伙要是知道你刚刚是装的,这时候想必剥了你的心都有了。”
石文婷已转过身,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赵世,赵世走近忽然站住,再走两步就直接撞上去了。
方才还冷冰冰的石文婷,在邱书民走后又陡然一遍,令人有些捉摸不透,在这双灵动的黑眸注视下,赵世最终还是缴了械,谁叫自己理亏呢?
赵世好像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红了脸,抬手摸了摸鼻子道:“刚刚不是说了吗?情急之下,没有办法,让姑娘见笑了。”
石文婷一挥手,豪迈转身,开始大踏步的向前走,仍旧是左拐右拐。
“以后不许叫我姑娘了,石文婷。”
赵世能说什么?只能弱弱的嗯了一声,谁叫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呢?
“还有,这里所见到的一切,都不允许对任何人透露。”
“包括这里的阵法吗?”
赵世忽左右瞧了瞧,石文婷却猛然停住,回头看向赵世,脸上表情显得很是惊讶:“你...知道阵法?”
赵世茫然:“剑宗藏书楼曾借书看了点,书上介绍不多,外围布置不知如何,但观姑娘...”
石文婷马上插嘴提醒:“石文婷。”
“呃,但我们方才行走的路线以及行进距离来看,应该是一种简单的阵法,有驱虫迷惑视线的功效...这地方其实也算不上隐秘,里面应该还有其他阵法隐藏这里吧?”
石文婷静静听着,忽给了句:“不是。”人就已转身快步走了。
赵世只好加快了速度跟上,背后道:“走这么快,我要毒发身亡了...”
嗤笑一声,石文婷不予理会,没多久,两人就隐隐看见一抹水湖色长带出现眼前,慢慢放大,走出深林,才见这里竟还是绿草如茵,只不过这边地面一片混乱,有砸出的大坑和人在地上印出的痕迹。
赵世看了眼,问石文婷:“这是合欢宗的杰作?”
石文婷点头,她承认了。
赵世忽皱眉道:“这里痕迹不像是打斗的痕迹...有多少人?都是什么人?”
石文婷干脆将当时的情况仔细说了出来,赵世一遍听着,眸子闪烁不定,默然片刻,才跟着石文婷掠过湖面,到了对面,才开口问:“任不在跟公孙芷两人就阻挡住了合欢宗十几个高手?”
说实话,他有些不信。
但由不得他不信,石文婷点头,再次确认了,像石文婷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必要撒谎,赵世不敢多问,毕竟这样打探别人信息恐怕不是很好,但他还是很在意任不在和公孙芷是如何联手对付合欢宗的高手的,沿途看着打斗痕迹。
第六百七十三章:计划
石文婷去剑宗这段时间这里没有人来过,虽然有雨水冲刷,但还能依稀分辨,看赵世见了合欢宗的杰作就一股脑在那仔细勘察起来,正欲进屋的石文婷忍不住冲着不远处的赵世喊道:“还想不想我帮你祛毒了?”
“想!”赵世想都不想,下意识就回答了出来,眼睛却仍旧死死盯着地上痕迹,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同时又准备起身向着湖面另一边的岸边飞去。石文婷由得他自己折腾,先进去屋内。
直到赵世将这里都检查了一遍后,石文婷才过去笑着调侃赵世:“赵捕头,案子查的如何了?”
正想事情的赵世忽一愣,感情石文婷这人喜欢演戏啊?赵世也做摸做样的捕头似的将现场情况述说一遭,人演的一本正经,倒是最先入戏的石文婷先绷不住脸,捂着肚子笑了,眼泪都笑了出来。
“哎呀,笑死我了!赵世,我说你是不是有演戏的天赋?我觉得你演什么像什么啊!刚刚客厅里你倒地抽搐的样子我还记忆犹新。”
赵世立马一副请求放过的样子拱手投降:“石文婷,你就放过我吧。”
石文婷不依不饶:“刚刚客厅里那样子,你再做一遍给我看看。”
赵世哪能如她所愿?直接掉头就走,说自己要回去了,这条小命不要也罢,他自然知道石文婷既然开了口要救他,就不会放任他不管。
果然,才走几步,石文婷就伸着手挺着胸挡在了前面,冷眼抬头,狠狠瞪着赵世:“我接手的病人,还敢乱跑?”
自从看见石文婷不为人知的一面,赵世就知道她人是有多古怪了。赵世马上很无奈很无辜的问石文婷:“姑奶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你要我做什么?”
石文婷道:“谁没让你留下了?”
说的也是,赵世只不过觉着说的顺口,谁知道被石文婷找出话里破绽,赵世又住了嘴,很快,石文婷说完后似乎又灵光一闪,眼神又陡然变了,带着整蛊似的笑意,一根食指在身前晃荡,缓缓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若不让你做点什么,倒有些对不住你了。”
赵世立马护胸,一脸防备的看着石文婷:“你要干嘛?”
这本是一套女人面对侵犯的时候的标准动作,此时用在赵世身上却总显得有那么一丝滑稽,石文婷脸庞忍不住抽动,强忍着笑意。
“先把这里收拾一遭,不然乱糟糟的,心情不好,怎么给你祛毒?”
心情不好?赵世极度怀疑的眼睛审视着石文婷,随即右臂迎来了对方轻轻的一掌。
......
而此时另一边,在邱书民走后,王师道等人将计划稍作修改,即使没了剑宗坐镇,他们也不得不如此做,不说来自各处的压力让百草谷内涌现重重危机,只有拉出一人为百草谷背上这口大大的黑锅,给那些达官贵人以及江湖豪客一个交代,就说现在芦田高人杀都已经杀了,门派里也已传出了,若是不将之公布于众,他们的说法不但在江湖上难以令人信服,而且还会引来其亲友的种种报复。
王师道重掌谷主之位,百草谷弟子动作很快,在附近城镇里通知各路在等候的英雄好汉,同时又飞鸽传书各方大大小小势力,将事情交代清楚。在场有英雄好汉见证,不在场有各方势力传播芦田高就是合欢宗内奸的信息,相信很快,这消息会传遍大江南北,无论是否有人质疑,首先在舆论上,他们就占了上风,大大的上风。
百草谷弟子奉命将芦田高的尸首押往百草谷大堂,王师道坐于上座等候,很快大堂内外挤满了人,或有江湖散客,或有各派人士,还有不少富贵人家的代表人,贵公子以及其随身护卫,在外在内,都踮着脚张望着里面的情况,七嘴八舌,根本听不见里面说的什么。
但实际上,这时候王师道还没有说话,直到有一名百草谷弟子走来,在王师道耳边低语几句,他才站起身对众人讲述芦田高的种种罪行。作为百草谷的谷主,百草谷的脸面,王师道列举芦田高的罪名自然不可能随手拈来,而是要有一定的根据和证据,他早有安排,挥手压住现场聒噪声音后,声音沉稳不失威严,将芦田高的罪名罗列出来,众人听完愤然,由百草谷谷主与众长老带头,弟子呼应,看热闹的众人也开始义愤填膺起来,狂呼着将人碎尸万段,如此恶贼如何留之?!
眼见反响合乎自己心意,王师道嘴角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大袖一挥,使左右弟子上前一剑斩了芦田高首级,告谢众人后,将芦田高首级悬挂山谷谷口警示门人,不少不知情的人被王师道激情演讲感染,热泪满眶,在“瞻仰”了芦田高首级一段时间之后,众人才渐渐散去,自然也有人被百草谷弟子请入谷中,百草谷财路不可断绝,自然还要有一番说辞来安抚那些大户。
而在场也有受了芦田高恩惠之人欲为之出头,才开口就被百草谷弟子以合欢宗余孽为由控制住带了下去,旁人不少自然大声喝彩,事后更有不少人勾结着,欲对芦田高的亲友下手,此时芦田高的那些亲友却还不知,自己危机已经到来。
一处山峦,小坡野径,旁有零星松树耸立,地面枯草虬结,这么一道小径都被完全遮掩,足以证明此处少有人来,而此时这条路上却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正是游让。
不知为何,跟何漱玉出来的时候撞上了一批黑衣人,后来麻烦不断,虽然躲入了竹林,有何漱玉的婆婆震慑宵小,但难免会碰上一两个不怕死的,一旦被人撞入此处,发现婆婆已死,定会给何漱玉带来无尽的麻烦,他知道,五绝神功的诱惑实在太大,现在来的还只是一些普通高手,往后事情一旦闹开,他的武功能镇得住场子?何漱玉以后该当何往?
第六百七十四章:变化
是以游让借口离开,在路上已经解决了十来人的性命,从他遇见第一波人开始,得知了对方都是冲着阴阳生死诀来的,为了保密,游让很快就习惯了杀人。两年了,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许多事情他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五绝神功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马文龙前车之鉴,他可不保证自己有马文龙的本事。
到时候不但自己性命难保,何漱玉也一定难以幸免,虽然他知道何漱玉是何龙之女,也曾经见过何龙本人一次,但何龙毕竟没有一直呆在何漱玉的身边,为了五绝神功,那些人也肯定不会有一点顾忌。更重要的是,似乎没有人知道她就是八部众之首何龙的女儿,何漱玉本人也不愿提及。
其实游让心里一直都有一个问题,来抢夺秘籍的人无一幸免,都死在了他的手下,根本不会造成消息泄露,为何这些人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而且从一开始的江湖小喽啰开始,到现在来的都是有些本事的高手,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这是那个人的安排。心里想起了某人,某个将第一次给了自己,也是自己第一个女人的人,心里毛毛躁躁的,不知为何,有些怒火。
翻过这座山坡,前面是连绵起伏的矮山,溪流出没其间,万里晴空只有白日一朵,在日光照耀下反射光彩,如一段段的彩带,色彩艳丽,有些晃眼。
游让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秋后景致,从这里小路转出,朝着山坡慢慢走上去,双眼无神,似在想着什么,面对如此危险,他没有去找任不在和公孙芷他们寻求帮助,知道五绝神功非同小可,自然不会连累他们。
慢慢走上山坡,突在一块高地旁猛然站住脚,脑袋迅速右转,朝向这边树林深处,有些涣散的双眼马上如鹰一般锁定在几棵树笼罩的阴影之下,喝道:“什么人?!”
“呵呵,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别来无恙啊,游让。”
一穿着华丽衣裳的中年男子冲树林阴影中转出,左手拿着一柄长剑,面带着笑容,抬起头看着游让,向着这边走来,游让一见此人,瞳孔骤缩,神色剧烈变幻,全身都在颤抖,愤怒无处发泄,双手抬起,防备着此人,如临大敌。
出现在此处的正是余念。
余念步伐虽慢,但三两步,人就已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向着游让逼近,游让下意识后退数步,背靠高出地面尺许高低,险些摔倒,赶紧调整情绪,退到了高台之上,高手相争,地理位置的优势也是相当致命的。
意识到游让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余念自觉的站定了,游让也随之站住,两人之间保持了相当安全的距离。
游让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现在纵然遇见余念,也能做到相对冷静,至少不会想当初一样傻子似的一股脑冲上去。
见游让没有说话,只是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余念忽有些高看游让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嘴角流露出不经意的笑容,又马上注意到游让眼睛里的怒火几乎快要冲破理智,这时候只是一味地压制心中的怒火,余念心情大好,笑了出来。
“怎么?老熟人了,不说两句?”
游让绷着脸,开口说话,只是愤怒使他绷紧的上下颚在因说话上下分离的时候剧烈颤抖,咯咯的牙齿碰撞声如伴乐般随着他颤抖的说话声高低起伏。
“有什么好说的!”
见到余念脸上带着笑容,游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双拳握紧,浑身也随之绷紧,噼啪作响,几欲出手撕烂这张脸。
“呵呵,没有想到小友竟这么不念旧情啊,想我当日对你百般好,在你走后对你又是日日思念,谁想到才一见面,就被这样对待,真是令人心寒呐!”
说着,余念右手捂着心脏处,假做伤心貌,脸上笑容却一点未减,于游让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去死...”
游让咬牙切齿,憋着一股狠劲,但他也只是嘴上说说,他知道余念可不是自己之前遇见的那些废物,一丝马虎不得,身上每一寸的肌肉在紧绷了会儿之后,就进入半放松状态,双臂护着周身,到现在为止,余念都没有出手的原因可不是念着什么狗屁旧情,而是他现在没有找到游让身上的破绽。
余念哈哈一笑,不理会游让厌恶的表情,自顾走近,游让只好后退,直到退到边缘,后面是十几丈的斜坡后,才停住了。
几步走近,上了高台,余念停在了距离游让不过三尺左右,遂开口问:“阴阳生死诀在你身上?”
游让摇头:“不在。”
余念笑了,转过头,抬手食指朝着游让指指点点:“呵,游让啊游让,才不过两年不见,就变了个人了,以前你可是不会撒谎的...”
游让皱眉,心有怒火,那段过往让他恶寒恶心,对余念更生憎恨,两年来的精神折磨,使得游让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温和少年了,他绝对不会原谅余念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面对余念的讥讽,对自己身怀阴阳生死诀的事情绝口否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是余念却好像笃定了般,没兴趣跟他磨蹭,伸了手,道:“秘籍交出来,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我收你做我座下弟子。”
最后还不忘强调一句:“两年了,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游让没有回答,沉默了会儿,直到那股愤怒被完全压制在体内,滴着汗珠的嘴唇抿了抿。对余念说道:“要我交出来也不是不可以。是谁将这消息透露给你的?”
余念道:“这你没有必要知道,只要知道是我合欢宗的人就行了。”
“哼哼...”游让闻言笑了,笑容有些可怖凄惨,却不立即回他,这着实引起了余念的兴趣,遂看着他,等待其后文。这时候才发现游让现在与之前大有改变,原本女子班精美的面孔已有了较为明显的轮廓,皮肤也有些偏黑,举动之间,已全无女子娇气,时隔多年,余念神思远游。
第六百七十五章:他是不是叫独孤城
明知自己现在身处险境,游让却没有一点慌张,反倒冷静不少,自己现在还可能不是余念的对手,尽可能的寻找机会逃跑,于是接着道:“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这样重大的消息在江湖上怎么会传播的如此隐秘,须知天下情报网络交织如网,一点异动必然引起巨大反应,更何况是阴阳生死诀。但你看看,我现在已经连续遭遇十几波的高手围攻,而且都是隔段时间一波接一波,即使到了现在。也只有你合欢宗知道我身怀阴阳生死诀的事情。难道你不觉得这不奇怪吗?”
余念似笑非笑:“你是说你身上没有阴阳生死诀,这一切都是旁人布置的陷阱?”
游让点头。
山洪爆发般的笑声猛然冲了出来,在山野间荡了出去,回音旋绕耳边,余念冲着游让笑道:“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事是真是假,我自有判断,你若是有,尽早交出,我不但不会动你,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还会给你一段不错的前程。如若不肯配合...我合欢宗有的是办法撬开你这张嘴。”
余念并不着急,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却没有动手,游让护着自己,眼中闪过复杂情绪,稳定了心神,没有被余念的气势吓到。
“你不信?”
游让问。
“我何必相信,你现在既然都会说谎了,有些东西自然还是要我亲自去验证的好。”
说着,余念又上前一步,已准备出手。
游让急出一身汗,道:“这件事定有蹊跷!有人故意将消息放出,就是为了引你前来,让你我交手,打个两败俱伤!”
余念似乎愣了愣神,旋即又笑道:“设计陷阱让我跟你交手?两败俱伤?”
他好像听到了这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笑了出来,却没有之前那么放肆,游让现在今非昔比,他纵然盲目自大,也不可能会傻到将自己暴露于危险当中。事实上,他方才的所有举动都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余念这样的高手自然有一套自己的防御反击的手段,游让想找到其中破绽漏洞,恐不太容易。
游让早知道这样说不太容易打动余念,所以马上又接着道:“但天下忌惮合欢宗的人却是不少,不说远的,就近,百草谷,剑宗肯定对你合欢宗恨之入骨。而且想必合欢宗内也不是一篇和谐吧?觊觎合欢宗宗主之位的人肯定也有不少,你何不想想,我前后受到十几波高手围攻,能够动用这么多的人力,天下虽大,但有几个能将这些高手当做弃子使用?而且,都已将他们当做弃子了,所引之鱼必然不小,这条鱼,是你?还是我?你我交手,无论胜负,双方必然受伤,那时候,暗处不知多少人都在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游让一番话果然说的余念有些意动,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其中不妥,然为了合欢宗的未来,纵然这里是火坑,他也得跳。
余念神色也跟着变了变,为了配合游让的演出,问:“若是有人密谋,为什么要找上你?其他门派势力,或者江湖散客难道不行?”
游让道:“门派势力毕竟繁杂庞大,容易出现问题,而且届时你若动身也必定是合欢宗众人一起行动。江湖散客其实不错,因为其中有不少独行侠,但江湖散客实力在江湖上大多都是透明的,不足以绊住你。只有我最为合适,不但在江湖上没有什么朋友,而且实力也较从前大有提升。你信不信,你我一旦交手,远处埋伏的蒙面高手一定会赶来将你团团围住。”
游让双眼盯着余念,直视之。表示自己没有撒谎。
却不料余念突然一掌探出,直劈游让胸口,幸好游让一直警惕,侧身躲过,闪身到数尺之外,与此同时,余念的手掌已直接贯穿游让原先所占的位置,只听见一声爆破声响,嘎吱,山坡这边一棵松树被这一掌的掌风吹袭,拦腰折断,咔咔数声落在了山坡上。
余念只用了一招,没有对赵世进行追击,方才交手的瞬间,双方虽然没有直接肢体接触,但是这一次交手却让双方对对方的实力有了个大概的认知,游让逊与余念!毕竟只有两年时光,若是这么容易超过数十年的余念,武功修炼也未免太过儿戏了。五绝神功虽然在武功修炼上面对人有莫大的帮助,但也没有到这样令人发指的程度。
片刻过去,所谓的高手没有出现,只有惊起的一只山鸡嘎嘎叫着向着山下飞去。
游让很尴尬,他毕竟还是脸皮子薄,脸红了。
余念貌似很吃惊,看着游让,又看了看周围,就好像在问“那些高手呢?”
“撒谎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余念咧了咧嘴,继续道:“交出秘籍...”
游让忽低下头,余念还以为他因为撒谎,不好意思见人了,正准备上前,忽感觉周围气氛突变,危险的气息肉眼可见的从游让的身上蔓延过来,将他完全罩住了。
余念立刻进入了全神戒备的状态。
只听低头的游让徐徐说道:“没错,阴阳生死诀是在我身上,可你知道这是谁给我的吗?”
余念马上意识到不妙,下意识退了半步,毕竟自己是合欢宗的宗主,有什么好害怕的?遂鼓起了勇气,眼中神色闪动。
“谁?”
游让呵呵两声,声音平静森寒,道:“人,不知道真名叫什么,但他教我阴阳生死诀,等我两年,两年后,又陆续放出消息引来一波波的高手测试我的实力...”
他说到这里,住了嘴,余念再笨,也知道游让后面没有说的内容,他也是被吸引来测试游让武功的棋子!
一向自信满满的余念,开始有了慌乱神色,视线四处扫去,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仓惶问:“他是不是叫独孤城!”
游让不答,仍旧低着头,但一双眼睛却陡然睁大,亮如夜空的北斗星,余念声音有些颤抖,又猛然大声吼了出来:“他是不是叫独孤城!”
第六百七十六章:这辈子算是毁了
这一瞬,余念四处望去,好似自己左边右边,前边,后边,上边,甚至自己脚下都存在着危险,四面八方突然出现数十个身着鲜衣的老头提着一柄纤长的细剑刺来,他开始慌了,拔剑乱舞,周围任何一丝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警惕,这时候的余念,全身上下都是破绽。
要想杀死这样的一个高手,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究竟在搞什么鬼?故意示弱?还是扰乱他的注意力,又或者根本就是被他口中的人吓疯了?
即使脑中闪现出无数种猜测疑虑,但是游让见此良机岂可失之交臂?寻着余念慌乱舞剑导致中门大开的一瞬,果断冲上前去,趁着那一剑斜向上撩的招式将尽未尽的瞬间,一手夺下了他手里的长剑,侧身一转,倒肘撞击余念胸口,将余念撞得踉跄后退,又反手一转,长剑递出,余念神色有异,左闪右闪,连续躲了游让十三剑,直到弟十四剑的时候,眼睛视线一花,眼前突然出现十七八个游让执剑刺来的身影,才没能把握刺来的这一剑的角度速度和力道。
嗤一声,一剑穿胸!
余念杵在了原地,背后带起一蓬血花,剑刃透体而出,血水珍珠般接连落下,余念低头,看着游让有些偏黑的手,看着染红的自己随身的宝剑,忽咧嘴笑了,呛出两口鲜血,他这时候明明还有余力反抗,却没有动手,游让多年仇怨已报,一脚将余念踢倒在地,浑身冒着热汗蹲在了余念的旁边大口喘气。
“哈...哈...”
不愧是合欢宗宗主,余念纵然中了这致命一剑,也没有立刻死去,胸口冒出涌泉般的血水冒着热气,周围泥地很快染成一片猩红,艰难侧过头,看着游让,惨笑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说道这里,余念忽又不断咳嗽出声,胸口血液随着其咳嗽全身颤动冒出更多的鲜血,旁边游让听到这里,心里疑惑,本来从余念的反应和他口中的“独孤城”知道此事牵涉不浅,喘息均匀了些,趁着他未死,忙问:“独孤城究竟是什么人?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
“咳咳...”余念惨笑,脸上神采渐渐消散,已不再咳嗽,四肢的动静也渐渐小了,拼着最后一份力嘴唇微动,眼下这情况余念是绝对没有能力绝地反击杀死游让的,更何况之前他原本有机会杀死游让,却依旧没有动手。游让忙俯身过去,听他说些什么。
只听见细微的声音如这山对面山脚处飘起的寥寥炊烟一般,似随时都会消散。
“你杀我...才是害了这整个江湖...哈哈..”
这是他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游让虽心中已经恨死了余念,纵然余念身死,此时游让都忍不住将其戳骨扬灰,一看见他,那些事情就涌入他的脑海。但余念当这句话却还是让游让心中颇不安宁,跪在旁边,下意识推了推余念:“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余念已经不可能在回答什么话了。游让这段时间杀人不少,自然早已习惯,也知道人死后的反应,但还是探手到了余念鼻尖,没有呼吸,又手搭在他的咽喉处,依旧没有动静,这时候游让才无力的跪坐在了余念旁边,脑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过很快,游让又整顿了心情站起,环顾四周,这一切很可能会和王元有关,想到王元当初所展现的实力财力,以及他所拥有的人手,心情莫名沉重,这是他自初入江湖伊始到如今都没有过感受过的压力。而他所知的王元,很有可能就是余念口中的独孤城,游让有这种猜测,王元为何要传他阴阳生死诀,为何要让他修炼这一门武功,又为何要屡屡派出高手试探或者说是考验他的实力?以至于最终出动余念?
游让不知道,但他马上又想到,余念的到来和那些人又有些不一样,至少,前面十余波高手之间的差距都是一定幅度提升的,而只有这次,余念较之前的队伍,实力增强的不是一星半点,细想之下,游让甚至以为,幕后人在密谋之前就已决定了余念的死。
现在回想起来,他受到袭击的时间和余念对剑宗动手的时间上似有着相乘的关系,也是因为余念似乎知道幕后之人,游让才会有此想法。合欢宗前面才对剑宗动手受到打击之后,有关他得到五绝神功的消息就传到了余念那里,然后由这边引出余念,余念顺理成章...不,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他的手上。这简直就像一场滑稽的戏剧,一切都提前排练好了一般。
世上确实也有着很多巧合偶然,但游让却并不这样认为,仔细整理了一下思路,余念方才真的是被游让的话吓傻的?他不笨,余念既然知道幕后那人,而且看样子似乎跟那人还是死对头,就足以说明余念并不怕他口中的独孤城,那他为何会突然发疯了般乱舞剑,已不成章法。
游让怀疑余念中了毒,于是决定检查一番余念的身体,他在何漱玉身边待得时间可不短,加之又修炼了神农百草经,对医药的认知已算是江湖上少有的名医水平,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三炷香的时间过去,游让知道,这里已经不能逗留,余念作为宗主,自然不会使自己单独行动太长时间,肯定还有高手接应,他还不想死。
慢慢站起身,转向山上走去,迎着冷风,人清醒了不少,衣袖沾染了大片血迹,血液已经凝结,一片一片在风中拍打着,摆动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高鼓,眼望连绵起伏的山峦,一时间竟不知晓自己当何去何从...
“任不在....”
离开何漱玉后就没有打算去找任不在,现在惹上了更大的麻烦,他自然更不可能去找任不在。即使任不在还将他当做兄弟...
游让不傻,同样也知道合欢宗的人也不傻,纵然他高估了合欢宗,背后那人说不定也会把这件事捅到合欢宗去,被邪门歪道盯上了,游让这辈子算是毁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帮你掌管合欢宗
略定了定神,游让不能坐以待毙,随便找了个方向,寻着路下了山。
...
果然,游让走后不久,一白衣男子寻着山路略上山来,这自然就是余念口中所谓的莲妹,他一路上山,前方景物随着自身位置的拔高,渐渐显露出一道人影来,男子瞳孔骤然一缩,手猛然一颤,旋即紧紧握住,在一块较为平整的青石上停住了脚步,怔怔的盯着那道人影...
只看见了倒地的人影,横倒的余念被挡住了大半,只能依稀看见她身上的穿着,仅仅这些,男子就足以确认倒在地上的正是余念了。
但男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悲怆的脸颊马上挂着泪珠,或许是因为害怕确认这就是余念的尸体,犹豫片刻,咬牙快步向上走了几步,看见了尸体的全貌,身上的大片嫣红...
这回没有犹豫,他又上前快速走了几步,尸首的下方,淤积了大梁的鲜血,吹拂的冷风不断,沙沙秋叶摆动,带来了前方尸首的血腥味,男子此时反而镇定下来,闪身到了余念身边,确认了余念的死活,检查周围痕迹,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前方,也就是向上山路上有些凌乱痕迹的草根...
杀人者,也是就是游让,就是从这个方向离开的。现在兴许还在山上...男子眼角一直在跳。以为游让这时有恃无恐,试想,能杀死余念,他又能拿对方如何?男子气的咬牙切齿,游让摆明了对他肆无忌惮,留下明显的这些痕迹就好像是在对他说“你知道我的踪迹又如何?我能杀死合欢宗的掌门,还杀不了你?”
白衣男子在心中呐喊,他游让两年前明明不过是一个江湖上人人都能拿捏的小子,才短短两年时光,实力就已远远超出了余念了?他注意到了余念身上只有一处伤口,一击致命!贯穿心脏!余念这样的高手面对游让竟毫无还手之力!早在余念出来之前,他没有告诉这位莲妹自己出来找游让的目的,心里自然也是存了一点私心的,五绝神功,可以使父子反目成仇,可以使多年兄弟互相残杀,余念纵然信任他,知道这些事情的人自然也当是越少越好。
白衣男子望着上方,目中愤怒神色最为明显,带着三分惊异,双拳紧握,想为余念报仇。但他又能如何?只能望着游让去的方向,也就是山顶,暗暗发狠,甚至连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他敢吗?他不敢!殊不知,游让不过是没有什么江湖经验,是以才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误打误撞的避免了跟这白衣男子的交手,一旦遇着,以游让现在的实力也不一定能够与之抗衡。
转身伏在余念身上,也顾不上检查伤势,他不确认游让是否还在附近,自己弱真的死了,宗主的仇怎么报?合欢宗谁来做主?洛雨柔那贱人谁来对付?!一想到洛雨柔那贱人,男子脸上又忍不住抽搐了下...
轻轻地将之抱了起来,脚尖快速在下坡路上的平地处轻点,动作放的很轻,转眼就消失在了山下...
余念死了,纵然有着深厚的感情,想为余念报仇杀死游让,他也无能为力,在合欢宗,他没有任何权利,甚至知晓他的存在的人也不多,谈何为余念报仇?他也不想死。
余念活着的时候,他可能还没有觉得什么,现如今余念身死,白衣男子心中某些思绪就如同蚂蚱一样蹦了出来,活跃起来。
合欢宗可不是一个小门小派,背后能够调动的力量也不仅仅是合欢宗一门一派而已,其他名门正派为什么灭了翻江寨都对合欢宗束手无策,不仅仅是因为合欢宗总堂位置神秘,高手如云,更多的还是其门派牵涉了太多太多见不得光的势力,纵然是几大门派联手,也需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这样一个神秘强大,还与各种神秘见不得光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门派,试问谁不会对这宗主的位置产生兴趣?
人堆权力和金钱的渴望和追求,总是无穷无尽的,没有人能够免俗。
白衣男子既然对合欢宗宗主之位动了心思,却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余念尚在的时候,只有洛雨柔一脉能够与之分庭抗礼,现如今余念身死,属于余念这一脉的高手自然而然的,都会站到洛雨柔那边,他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不!我还有机会...”已经秘密将余念尸体带走藏在一处隐秘的洞窟中,余念的尸体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就这么摆在洞中,男子在洞中燃了篝火,左右走动,火焰忽高忽低,照应周围石壁和男子的脸上忽明忽暗,脸上尽是不甘神色:“我和余念相处时间最久,他的脾性我最了解,也曾暗中观察过他跟合欢宗长老的来往情况,他也经常跟我谈过哪些是死忠于他的人,哪些是见风使舵的人,只要有一副精良的面具...对!”
一拍手,男子眼中尽是兴奋之色:“只要有一副精良的面具冒充余念,以我对余念的了解,没有人会知道的...鬼手...”说着,他转头看着一边平放的余念的尸体,眼中幽光徐徐透出,显然已经下了决心,对尸体说道:“余念啊余念,你我相交多年,我也知你不愿将合欢宗交给洛雨柔那贱人,看在你我交情这么深厚的份上,洛雨柔那贱人我来帮你处置吧,放心,只要你在阴间护佑我,我能代替你除掉那个贱人,帮你掌管合欢宗!”
余念儿女无数,他却没有说要将宗主之位传位于他的后代。
合欢宗的长老都不是泛泛之辈,江湖上这些所谓易容之术在他们面前太容易暴露,白衣男子自身的易容术也不怎么样,要想骗过这群油滑奸诈的老油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他就想到了面具,易容术有不少制作人皮面具的手法,质量参差不齐,唯有鬼手制作的假面可以做到以假乱真,方才一想到假冒余念的时候,他就联想到了座身于吉山鬼谷的鬼手。
第六百七十八章:紫色的鲜血
要鬼手出手制作一幅面具,代价不可为不大,没有上万两的黄金,别说请人家做一副面具了,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甚至连黄金也不屑收。没办法,人就是这么高傲。不过出这么高的价格也有一定的好处,首先,鬼手不是一个多嘴的人,鬼手在江湖绿林名声传了六十余年,从没有出现过泄露买家隐私的事情,其次,也没有人敢向其打听这些事情,绿林不少高人与鬼手交情不错,动他一根汗毛试试?不想活了。
好在他跟随余念左右,身上黄金如今也有十万有余,现如今洛雨柔势力一直没有消停,他必须尽快,只要以余念的身份成功骗取了下面的人的信任,他还有机会,还有筹码,余念跟他讲过,他还有对付洛雨柔的筹码...
余念的尸体不能放在这里,要安置在合适隐秘的地方,他其实很想就这里将余念的尸首焚烧成灰,但想到余念当初偷梁换柱救了自己性命,这份情谊太过厚重,让他始终下不了手,于是打算去抱起余念尸首,准备安置在他们的秘密地点。那里是绝对安全的。
但在他接触余念尸体的瞬间,全身忽然顿住,眉头忽然扭在了一起...见了鬼一样迅速松开手立刻向后跳去,像只炸了毛的猫一般警惕起来,盯着余念的尸体,并和余念的尸体保持着距离,同时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怎么可能!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尸体还没有僵化!”他忽然觉得头皮发麻,是不是自己方才的那句话...
这是什么情况?!男子纵然胆子再大,没有一身正气,怎能不怕可能存在的妖魔鬼怪?现在已是深夜,噼啪火焰忽明忽暗,火光照耀四周明灭跳动,原本还不觉得如何,这一触碰余念的尸体之后,屏住呼吸的男子忽觉得洞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僵持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耳边只有外面隐隐传来的呼呼风声,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遂强行压住狂跳的心脏,全神戒备的接近余念的尸体,走到火堆边,忽又止步,见火焰已快熄灭,走到旁边将方才收集的干柴扔进去添点火,待火焰势头大了些后,他才鼓起了勇气走到余念旁边,又去试探了一番...
还是方才检查的结果,男子嗓子眼有些发干,心中默念着余念不要找他麻烦,他一定会为余念报仇,帮他掌控合欢宗,对付洛雨柔等话来,暂时没敢再去碰,等自己适应了以后便趁着夜色带着余念的尸首离开。
坐在火堆边,正对着尸体,在火焰势头大增之后,他忽然发现余念身上血迹似有些变化,原本鲜红的血色这时候在慢慢变紫,不过只是伤口部分的血迹,上去查看一番,翻动余念尸体使之侧身,才注意到了他胸口处的伤口还缓缓出血,紫色的鲜血。
“这...这是?”
男子立刻用一支小木棍沾了一点紫色血迹,在鼻前嗅了嗅,皱眉沉思,明显没有任何头绪的样子,自忖道:“我原以为是被游让一剑杀死,现在看来,却不像是如此。不过...这毒却也奇怪,到现在才出现变化,看来余念的尸体没有僵化应该是和这毒有关,且收起来,以后寻机会去问问。”
遂取出一瓷瓶,用木棍沾了那紫色血液,一点一点的滴落瓷瓶小巧的瓶嘴,神情极度紧张,双手稳如磐石,生怕滴落一点在手上,这毒什么效用都不清楚,他可不敢大意。
收拾好后,将瓷瓶小瓷瓶揣入衣兜,又有些费解:“我赶去的时候没有看见有任何毒物残渣,难道不是游让做得?不,也毒药很多细小,被哪里风一吹,就很难难找到痕迹,更何况还有毒气一类的东西...但若说真的不是游让下的毒,从他离开我这里,到赶去追杀游让这段时间内是不是被人下毒,却也未可知。”
男子显然有些紧张,若是下毒之人不是游让,而是另有其人,就代表合欢宗的人也有可能知晓余念身死的事情,甚至,这毒就是自己人弄得...
摇了摇头,他不敢再往下去想,坚信下毒之人就是游让,这么催眠自己,等了好一阵,小心添着柴火,一直担心的余念的鬼魂一直没有出现,他至少松了口气,一日没有吃过饭,旁边烤好的食物,也无心去看,没有一点胃口,心里默算了算时间,遂起身去抱起了余念的尸体,小心收拾了现场,借着火光,直到确认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才离开了。
藏身地点十分隐秘,但他还是不放心,不会在这里留下任何可疑痕迹。距离目的地并不短,晚上月光照明,清幽明晰,他不可能这么大大咧咧的抱着尸体在路上走,加之余念穿着显眼,出了洞口后才注意到这些问题,遂又悄悄将尸体就近藏入了石缝和荆棘丛中,到附近的村子借了装粮食的袋子回来,把余念装进去后,才颇有些放心了些。
虽然江湖上的人还是很容易就能辨认出这袋子装着的是一具尸体,但江湖上行走的人也都知道个人有个人的秘密,不知对方深浅,除非真的蠢到无可救药,或者是正气凌人的人,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有看见的。
这也是他敢这么做的主要原因。
净水湖边,周围树林环绕,纵然是深秋季节,秋风中稍显萧瑟的森林仍旧有着淡淡的绿意,空气寒冷,湖水边只有一间小木屋,临近不远,在木屋旁边新添一座土坟,男子没有给余念竖碑,以免若是真的有人闯入后发现,坏了他的大事,是以这座土坟里其实也没有埋着余念的尸体,余念的尸体藏在了湖底,好不容易搬着巨石将余念压了个严实。
安置好了尸体之后,一身干燥的男子站身坟前,向着鼓起的坟包盯着,他原本是想将余念的尸首安置其中的,但他还是怕,怕事情泄露,又不愿烧了余念的尸体,是以才干出沉塘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第六百七十九章:肥羊
人盯着坟墓,男子徐徐说道:“你在下面安心,我肯定会帮你完成你未竟之事,但愿你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
已是第二日了,男子换了一身衣服,更易容打扮了一番,以一翠衣女子样貌现世,眉眼举动之间,淡淡书卷气息飘出,看上去的的确确是一大家闺秀模样。除了余念,他身边自然还有一些亲近之人,更有值得信任的密友,但这件事实在事关重大,在处置好余念的尸体之后,他就已回去秘密的处理了跟自己有关的那些人,幸而这些人也少与人来往,武功也不算多么高明,处理起来不但方便,而且还没有后顾之忧。
然后出了秘密之地,自然一路到了大城之中,因为只有这种大型城市才会有那种大型的钱庄,取了自己所有积蓄,总共差不多十几万两黄金,自然,是钱庄的纸币。
一个看上去弱弱的女子,突然在钱庄取走了这么多的钱币,自然已引起一些宵小的注意,掌柜在旁对着手下人低声吩咐了些,那通报的小子就低着头迅速离去,没有去兑换钱币的柜台,而是从后门拐出,不知干什么去了。
于是自这之后,有了如此画面,前方来往人群之中一名翠衣女子慢慢踱步走着,左右擦身而过的男子总免不了回头去看上几眼,有妻子老婆跟在旁的,自然少不得对自己丈夫嘀嘀咕咕埋怨几句,同时不是很小声的啐骂翠衣女子一声贱人,长得一副清纯样,却出来抛头露面等等,有兄弟酒肉朋友跟随的,自然也少不得互相勾肩搭背一脸奸笑的对着女子曼妙背影指指点点,用词不堪入耳。
再后一些,有三五人散开人群之中一遍紧紧咬住翠衣女子不放,一遍假装看着两边琳琅满目的商品,贼眉鼠眼,同时有两人凑到一起压低声谈着些什么。
“看见没,她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多少钱?”
一面色吓人的马脸汉子穿着厚棉衣,与身边人小声嘀咕,同时保持周边路过的人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以便他们的谈话不会被旁人听了过去。
后者身材有些矮小,五指粗糙,一张清瘦的脸却带着几分奸诈狡猾,他正是这伙人中负责摸鱼的人,在钱庄外注意出入钱庄的人员,见着了大鱼就给弟兄们打个手势,然后跟着倒霉蛋寻机抢钱或者干脆绑架勒索。
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然干过不少,在城里属于老油条的人物,当然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一般,只要不笨的人,也知道当地有权有势的人最好别去惹,所以他们平常也只是小打小闹,真正捞到大笔钱财的情况并不多。
一遍盯着款款而行的女子背影咽着口水,一边低声回话,没有办法,这汉子就是他们老大,想混口饭吃,自然要懂得一些道理。
“大哥,这女人很小心,刚刚没有看见上面写的多少,但看那兑钱的小子面色,应该不少,这次,我们说不定真捞着大鱼了。”
老大明显有些犹豫了,他虽然长着一副狠厉的脸,但人却谨慎的很,明显对着女人背后可能的势力惧怕着:“看这女人气质,不像是一般人,你说她取钱不少,此事恐怕有些不妥,要是这是哪位有权势的人家的千金,你我几人的性命根本不够人家玩的,还是算了...”
正准备搭手手势指挥自己弟兄撤走,谁知那小子竟一手抓住了马脸汉子。
马脸汉子只是怕那女人,可不怕自己手下的这些人,立马一脸凶相瞪去,那眼神,可以直接当场杀人了,事实上,他也杀过几人。
“干什么!”
矮瘦汉子立马松手:“大哥,好不容易找上的肥羊,怎么能这么容易放了?这附近几大家族富商官员的人,我们都不是不知道,他们子女出门都坐车乘轿,护卫都不下七八人,这女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人,我们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吗?在她进钱庄的时候,附近没有什么人跟踪这女人。”
马脸汉子也被他说的有些动心,听闻前面女子取了不少钱,他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想法,那都是骗人的,只是怕对方的势力而已。左右兄弟们不时投来视线,随即甩了甩手表示没事,继续跟着翠衣女子,反正这里还是闹市,想动手也不可能,他还有时间去权衡利弊。
看见马脸汉子打了手势,矮瘦汉子也就放心下来了,盯着翠衣女子背影直流口水:“她既然是一个人,我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纵然真的是哪位的千金,只要我们做的干净利落,还怕她家里的人找来不成?再说了,大哥,我们好不容易看见这么个极品的小妞,说不定还是个雏,不尝尝可惜了。兄弟们很久都没有尝过鲜了,天天逛那破窑子,不是肥婆就是老女人,谁受得了?”
说到“干净利落”四个字的时候,矮瘦汉子一脸狠色,举手在腹下比了个姿势,手做刀,盯着马脸汉子,等待期反应。
马脸汉子明显也被他说的动心了,单身女人,没有陪护,而且手握重金,还是个颇有姿色的女人,他们如何不动心?混这一道的人,大多过得放纵,沉迷酒色,马脸汉子纵然心中还是觉着有些不妥,却没有反驳,示意兄弟们分工起来,一遍跟踪女子,一边注意周围动静,再次检查一番有没有暗中保护女子的高手在,他们也好在没有出手前见好就收。当然,还有一点就是,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想为女人出头。
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在一处岔道口鱼贯而出的人群中,溜出一批打扮各异的汉子,不急不缓的跟在他们背后不远。
看样子,这几人的武功还不低的样子。
五人跟着翠衣女子,一直没有出手的机会,女子大多数时间都在人多的地方走动,不好下手,绕了好一阵,马脸汉子有些吃不住了,嘀咕道:“她莫不是知道了我们在后面不成?”
第六百八十章:放过我们
矮瘦汉子也在心里嘀咕,这女人已经在外面转了好一阵子了,至少,也应该找一处地方歇歇脚吧?
这么跟着好一会儿,后面五人都快放弃了的时候,忽然都瞬间兴奋了起来,翠衣女子竟要出城了!而且不是骑马出城,若是骑马出城,他们想跟恐怕不太好跟,这样太容易暴露了,不说别的江湖客会发现一些端倪,就是那女子自己肯定也会察觉。
这边人流量不大,很快,女子其人已向着东边的城门口走去,后面五人亦振奋精神,跟了上去。
马脸汉子兴奋道:“真是天助我也,出了城,不论走哪个方向,总有人少的地方,找着机会下手!”
搓手,矮瘦汉子已有些迫不及待的点头同意。
一前一后出了城,随着翠衣女子到了僻静山峦旁边,后面借着地形和植被掩护的几人相互交头传递眼色,自一旁树林小心加快脚步,绕到了女子前方,跳出来拦在道路正中。
来者四人,还有一人这时候已经爬到了树上望风,这里一旦有任何人靠近,有他发出警示也可适当的避开风险。
一站路上,来势汹汹的四人瞧见女子面容,顿时都呆了呆,方才一脸的杀气瞬间被一道无形柔软的什么东西掐灭了。城中相遇的时候没有看见女子正面,再加上几人一直厮混下层,纵然去某些场所,也都只见过一些相貌相当普通的女人,高矮胖瘦者有之。是以几人倒并不知道什么叫做花容月貌,此时反应,也算情理之中。
女子见到几人出来,被气势所镇,也停住了脚步,面露警惕神色,但却没有害怕的意思。只是这几双放肆的眼睛在她身上乱瞅,眉宇间已隐隐有了一丝不快,如此气度,看来这次是真的遇见贵人了,看女子年纪不大的样子,兴许是哪家千金也说不定。
为首马脸汉子按捺不住心中欢喜,衣袖里藏着的朴刀没有抖出,双手已握住了刀柄,背在背后,死死盯着眼前女子的脸看,好像能看出什么花儿一般,却也掩不住一身的匪气,扯着嘴角笑道:“这是哪家千金啊?”
才说出第一句来,就被旁边一看上去有些瘦弱的汉子手指捅了捅,眼神交汇,又马上改口,匪气也瞬间消了不少。这瘦弱汉子读过一点书,虽然没有什么太大本事,但是即使是他这样的人,在这样教育贫乏的社会里都是颇受尊重的存在,是以这平时凶狠的马脸汉子也得给他三分面子,加上这瘦弱汉子挺低调的,并没有给谁难看过,说白了,也就是比较会做人,这边才没有因为他有时候的无礼举动反扑报复。
“嗯...那什么,我们哥几个都是这城里的好汉,专门干...护送这一类的工作,所以认识不少人,看姑娘面生的很,不知道是哪位贵人的千金,这里匪贼可是不少,姑娘要去哪里尽管说来,路上由我等护送姑娘,只收取姑娘一点点的保护费怎么样?”
左右给了眼色,都在纳闷老大为什么还不叫动手,马脸汉子眼珠子一扫,回以眼色,这动作显然是说,能摸清这丫头的来路自然更好,免得真的惹上什么不得了的麻烦,余者也都差不多理解了马脸汉子眼神中的深意,深以为然。
都等着女子答复。
女子并不害怕,他们的一番说辞明显也没有让她信服。
“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劫我?”
四人脸色一变,感情没有骗过她,这时候反正左右无人,都准备抄着家伙上去了,马脸汉子对着左右侧了侧脸,示意合围上去,小心谨慎总是好的,像这样出走江湖的人说不准身上带有什么暗器之类的东西,他们要是着道了岂不冤得很?
四人马上将女子围在了中央,袖口里塞着的刀也已经抽了出来,为首汉子开口道:“要想少吃点苦头就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我们动手的时候不知轻重,把姑娘千金之躯弄伤了,想必姑娘也不想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什么伤疤,或是缺胳膊断腿吧?”
女子看着他们,环视着,想要后退,可是这四人动作太快,才退了两三步就被人拦住了后路,脸上闪过慌张神色。
“你们要干什么?!我有人暗中保护!我劝你们最好还是不要乱来的好,不然...”
旁一汉子一脸奸笑打断:“不然什么?”
“少废话,动手!”
马脸汉子一声怒斥,四人同时上前,就在这时,旁边树林中却传来了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沙沙声响传来。
四人大惊,转眼望去,喝道:“是谁!”
张煌望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双双眼睛还是惊疑不定,明显方才的声音太过突兀,吓了他们一跳。
谁倒是没有看见,在寻了片刻之后,几人却从树林掩盖阴影之间看一滩血水,细查之下,才知道同伙已经落在地上,这里山高树高,摔下来的汉子已经血肉模糊,看得几人心惊肉跳,不知何方高人出手,惊得怔在原地,不知该去还是该留。
他们可没有乐观到以为这是他们的人在树上没有抓稳才摔下来砸死的,一张张脸又惊又恐,不知该如何是好。
片刻后,还是没有动静,回过头来几人对望,见女子也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四人大眼瞪着小眼,忽,不知谁压低声音呼出一声“走”,四人才收了手里朴刀背在背后,匆匆离去。
女子眼中光芒闪过,哪能就让他们轻易离开,站在原地未动,在那几人奔走身后的时候缓缓开口道:“杀人劫财不成,难道你们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吗?”
什么意思?真是那女人的同伙不成?四个大汉脸色立马塌了下来,遂转身,三人盯着中间那瘦弱汉子,后者硬着头皮开口求饶:“是我等有眼无珠,惊扰了姑娘,这里跟姑娘陪个不是,请姑娘就此放过我们...”
第六百八十一章:惊疑
女子转过身,冷冷的看着他们,打断道:“陪个不是就想了事不成?”
“不敢不敢!”
余者诺诺,低头,不时略微抬头注意对面情况,高人没有现身,个个惶恐不安。
还是那个瘦弱的汉子,在三人祈求神色中被人推了出去,不情愿的向着女子走进一步,没有办法,这个时候他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了。团伙接收他进来可不是让他白吃白喝的,平时养着,为的就是今日这种情况。
这汉子除了读了点书就没有其他本事,被收入团伙中为的就是在与人交流的时候让这个读书人站出来,在马脸汉子等人的眼中,读过书的,自然有些见识,说话也好听不少,跟人沟通的时候也会比较有利,不至于冲撞了惹不起的人。不像他们这些粗人,只知道打打杀杀,抢钱绑架之类的。
女子貌似有些好奇,看着这汉子上前,行礼,动作之间竟有些文气,瘦弱汉子道:“我等也是为生活所迫,才走上这条道路,下面人,都只是想活命而已,没有其他奢求,还望姑娘高抬贵手。而且,我们平常虽然干了不少坏事,但劫来的钱也用来救济过穷人,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匪寇,只要姑娘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几个一定痛改前非...”
说完,瘦弱汉子悄然抬头,注意这边女子动静,只看见对方脸色平静,心脏砰砰直跳,不是怕,而是近距离看见这一张精致的脸蛋,他莫名的有些发燥。
后面三人也一直注意着这女人的表情。
“你们走吧...”
静默片刻,见女子淡漠表情,几人还以为在劫难逃了,直到听见她徐徐说出这句话来,几人才如逢大赦拱手道谢,匆匆离开了。心中侥幸滋味泛起,方才被逼的没有办法,差一点他们就打算掏出身上的钱两买一条生路了。只是不知道成不成了。
旁边沙沙声又传来,远去...
女子站定,看着几人消失远处,树后才走出一人,一名青衣男子,看着女子:“贵客留这等人一条生路,这些人却未必会留其他人一条生路,干这行的,手上怎么会没有几条人命。”
这男子正是钱庄中派出的高手,暗中保护这女子,对于能够从钱庄取出如此巨大财产的人,他们定然十分重视,在发现她被人盯上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钱庄里的这些高手,让他暗中保护贵客,后面自然还有其他打手相随,说是打手,不过也是干这行,最后洗白上岸了的人罢了。
所以他们才这么敏锐的察觉到这女人被人盯上了。
女子转头看着他,轻摇头:“就算我放过他们,你们也一定不会放过的。”
“哦?”一声,男子颇有些惊讶,女人在常人眼中,多少见识还是有些不足的,也不算是什么偏见,不过是女人接触的职业不多,风风雨雨都是男人遮挡,是以才给人这样的错觉。他们确实不会放过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打劫可以,有时候他们也会需要这些人干一些不干净的勾当,但找到这样的客人就是他们的不对了,若是有钱人从他们这里取走重金后转眼惨死外面,钱财也被席卷一空,被知晓后,其他人会怎么说?来这个钱庄取钱存钱的人自然就少了。
男子并未追问,只是看着女子,颇有欣赏的眼色,这样美貌的女子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不多,青衣男子不像是酒色之徒,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随后貌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姑娘此去何处?像姑娘这般花容月貌,路上少不得见着几个不知好歹的...”
将原本“见色起意”改做了“不知好歹”,这男子也算有心了。
去哪里?女子指着某处,男子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颇有惊疑神色,问:“姑娘所指何处?”
只听得女子缓缓回答的声音:“鬼手...”
眼睛陡然睁大,霎时间又将这女人重新看了一遍,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任何一处都没有放过,好像第一次看见这女人一般。当然,他的眼中并没有那种非分之想,像他这种人,有钱庄供奉的银两就已足够,有需要的时候去好一点的青楼也不算破费,对这种良家女子不可能起,也不敢起半点心思。
“鬼手?可是吉山鬼谷的鬼手?”
男子明显有些惊疑不定,想要确认一番,他并非小题大做,而是鬼手这号人物在江湖上本就上不得台面,只有接触过江湖上见不得光的地方的人才可能知道他的存在,他自然也不是生下来就就是这个钱庄的护卫,江湖上混,自然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有过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女人竟然知道这样隐秘的人,就说明她兴许也是道上的,所以男子看向她的脸色才有些变了,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年纪轻轻,又纯洁无瑕的女人竟跟他们是一路人,这是相当的震惊。
男子锐利的眼神闪了闪,问:“姑娘芳龄?”
“十八。”
...
沉默了一阵,看女子盯着自己,还没有走的打算,他就知道对方想的什么了,于是自己开口道:“鬼谷附近没有良人,贵客随我来吧。”
“多谢大侠相助。”
“大侠?”男子扯了扯嘴,并没有说什么。
他要带路,女子自然欣喜,欠身答谢了,跟着男子绕道右方的山林,直接抄近道赶去。他毕竟是钱庄的护卫,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护送她到了鬼谷,人自然会悄然离去。
一路无语。
吉山并不高峻,也没有什么植被覆盖,秋日里,万木萧条,周围枯树映衬下,山峦更添寂寥苍凉气势,上方只有巨石垒砌,杂草倒是不少,如今依然枯黄,路上没有踩踏过的痕迹,这里应当少有人来,送到这里,青衣男子没有吭声,直接离开了。
竟连指点鬼手所住在何处都没有说明,人就已走了,或许是因为鬼手就在杜山附近吧,既然已经带到了这里,她自然也能够找到。
第六百八十二章:鬼谷
翠衣女子却是知晓的,寻着记忆中别人对所在的描述走了片刻,转向山下,杜山山下才有一处山谷,山谷所在虽然不易寻觅,但只要找到溪水水源,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吉山溪水隐秘,绕过几道路口,在乱石之间见一抹清澈流水,女子迅速上去,查了四周情况,细细观之,随着流水路径向上游寻去,不多时山重水复,终于在一处不易察觉的拐角处发现极为隐秘的石缝,石缝中里面石壁与外面颜色纹路相称,若非有溪水指路,恐就算到了这里,察觉不到溪水流淌声音,不知其中就里,也绝难知晓这石缝中别有一番天地。
石缝不大,却仍能容一人侧身进入,当然,体胖腰圆者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女子窈窕,倒不必侧身擦着两头石壁,径直走了进去。
石缝峡谷不长,进入后,上方遮住阳光,往里则没有半点光亮,幸而鬼谷主人心高气傲,并没有在其中设置机关之类,使人能够自由进出。
峡谷道路虽然不长,却如纽带一般婉转,没有光线照明,女子伸手摸索着,左右转了几个方向后,终于见前方投入几缕光芒,正照着一处拐角,上方有水滴滴答落下,砸在下方,小坑所处,下面又有水流不断从石壁浸出顺着地势流入坑中,隐见水光流转,估摸着溪水水源应当就是此处。
心中欢喜,快步走去,一转身,不几步出了山谷,眼前豁然开朗,远去十丈之外,高有数丈崖壁迎面压来,上方石壁成顶,有星星点点光芒落下,照的四方明亮,就是这光线投入方才狭缝之中,来者震惊之余,发现前方正中一处山洞,上有两字石刻“鬼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陈设,字迹恢弘霸气有余,品味之余,偶抬头仔细观上方光亮,才知这是嵌入其中明珠散发的光华,上空星辰点点,不知有多少明珠,其每一颗明珠,价值恐就不少于上万两黄金,如此手笔,着实令人惊叹。
有如此多的宝珠点缀,使得稍显空旷的山谷之内多了一种奇幻之感,不像人间。
怔怔走出几步,正中石洞洞内似也有光亮,猜测之下,里面石洞肯定也有不少明珠点缀,正欲前往,忽里面转出一人,明眸白面,似男似女,穿着也极为中性,一身白衣,款款走出,未见其人,就已开口问道:“合欢宗祝莲?”
祝莲本人先是一怔,心脏猛地一跳,随即颇有惶恐之色,手不自矜,张惶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好。自己易容打扮,来此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不想让他人知晓,却没有想到会弄巧成拙,眼前这白面人也不知是不是鬼谷本人。
白面人显然还是很有耐心,道:“可是合欢宗祝莲?”
祝莲内心惶恐震惊,表面却还算镇定,遂行礼回应:“...正是晚辈,晚辈祝莲,来此有求于鬼谷前辈,麻烦前辈转告一二。这些是一点心意...”
此时身份已然告破,自然也就没有用女子之礼,抱着拳躬身,态度诚恳卑微。虽然不知眼前之人是否是鬼谷本人,他心中都知晓,莫要去惹人家的好,只是现在自己身份暴露,心中总是有些忐忑不安,合欢宗毕竟不是一般门派,他也知晓余念有不少事情其实也是瞒着他的,不知道合欢宗和鬼谷是否有着来往,但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暗暗一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了。
一边说着,一遍从袖中抖出了一张价值一万的票据,走过去,悄悄递了出去。他从钱庄将票据换零,为的就是来此后若是遇见鬼谷里的人,方便上下打点,既然来了,出手自然不能小气,这一点他是知晓的。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才还一脸淡漠的白面人立刻变了色,颇有不耐,却还是一伸手将东西收了。
“这是应当的,晚辈来此有求于鬼谷先生,前辈常居此处,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劳烦前辈为晚辈指点一二。”
看见白面人收了钱,心中踏石了,爱财之人,是不会嫌钱太多的,于是话声愈加恭敬,走近了,抬头越过这白面男子看去,才发现洞中上方穹顶也嵌着明珠,洞内光华晕染,明显有着洞天福地的气派。
白面人收了钱,也不客气,直接伸手相请:“鬼谷先生等候多时,随我进去吧。”
说罢,人就甩袖大步走入洞中,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祝莲暗叹一声,有关于他们如何知晓自己要过来的事情不好问出,鬼谷的势力也不是他能乱来的地方,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着反正已经知晓了,不如跟上去看看,若真只有死路一条,他孑然一身,也没有办法避免不是?
洞中明珠镶嵌明显愈加紧凑,光晕渲染,使得周围都蒙上一层朦胧宝气,祝莲心中惊愕鬼谷雄厚财力的同时,也惊异于眼前之人的实力,方才他出现的时候自己被上方珠宝吸引,所以没有注意到,这时候跟在此人背后,才知晓这白面人走路轻飘飘,好似鬼魂一般,裙摆摆动之间根本没有看见脚步挪移,大腿在裙上带出的痕迹,若仅仅是如此倒还好了,问题是这人这般走路速度竟然丝毫不慢,他也是略微用了余念传授的轻功技巧,才堪堪跟在身后。
走出明珠镶嵌洞穴,一幢幢雕梁画栋慢慢映现眼前,漆红走廊四通八达,水榭各处,都嵌有明珠,这里手笔明显比方才洞中,比更早山谷之中更大,将四方照的明亮舒适。
不仅如此,四方建筑中还衬有不少奇山怪石,珍贵植株,甚至有些没有见过的鸟雀动物出没其中,毛发颜色艳丽奇特,让人叹为观止。
只可惜到了此处,并未见到任何其他人影出没,前面领路的白面人一路不语,客随主便,他也不好开口去问,只有跟着白面人一路进去,从走廊绕过几处院子,到了正中的楼阁前方驻足。
第六百八十三章:慢走
白面人此时才转身回来,眼睛盯着祝莲好一阵,盯得对方有些头皮发麻,才冷冷说道:“鬼谷近百年来,贵客往来,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贼寇大盗,某也见过不少。他们初到此处之人都不免惊疑,问东问西,你跟了一路,却一语不发,为何?”
祝莲闻言冷汗之下,对方这般问出,不知用意如何,方才声音透着一股冷意,心里就已大叫不妙,不知自己哪里惹着了这位高人,正斟酌字句,衡量真假,思路却被对方带有愠怒的声音打断。
白面人只是瞥了一眼,唇口轻抬:“说!”
祝莲惊得一个激灵,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拱手回道:“前辈在此静修,晚辈前来叨扰,已是罪过,怎敢胡言乱语,扰了前辈心情,路上虽有不少疑问,也只能咽在肚里。”
白面人似露出颇有些意外的神色,转身朝着楼阁走去,只留了句:“随我进来。”
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祝莲一口气还未松口,便赶紧跟上,入内,不见旁人,白面人上位坐下,转身看着祝莲,伸手示意入座,祝莲才战战兢兢的坐下。从方才进来后见这里没有其他人影,他心中才隐隐有了些猜测,但鬼谷已出现六十多年,其人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半截入土的老人,怎么也难与眼前这白面人联系到一起。最后得到确认的因由也是这白面人给他的压力,使他心中有了猜测,没有想到这白面人正是鬼谷本人。
主客落座,门外迅速转入一名侍女,半透轻纱,曼妙隐现,拖着茶盘盈盈入内,先为上座鬼谷斟了茶水,又转身为祝莲斟茶,如此完毕,才缓缓出去,祝莲一直等着,忍受着,因为某些事情对他刺激太大,对女性已有种抵抗、厌恶的情绪。
直到这穿着纱衣的女子出去,僵着的身子才好了不少,却不敢去碰茶水。
见此,上座的鬼谷才颔首道:“听闻祝莲因妻子背叛受害,视女人如猛虎恶兽,唯恐避之不及,初时某听闻,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倒是某孤陋寡闻了。”
祝莲心惊,关于自己厌恶女人的事知晓人不多,除了余念和他自己外,就只有后来跟随自己的几个下人,难道那几个下人当中也有江湖上某些势力的眼线不成?
“前辈严重了...”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好,只能含糊。
鬼谷端起茶杯,吹散茶叶,轻啄了口,放下,直奔正题:“说罢,来鬼谷找某,所为何事?”
找鬼谷无非也就是为了可以以假乱真的面具,祝莲听闻,马上正色坐直,从怀中取出了一叠纸张,上方折叠的是余念的画像,细节之处有做标明,江湖上对于鬼谷的许多事情流传不多,这一件却是相当重要的,要制作何人的面具,在不能带来其人头的情况下,需得将其人面貌按照要求画下,并注明一些特征,鬼谷才能制作出来。
下面一叠票据递出,放在桌边,道:“这里是十二万两黄金的票据,这是按照鬼谷先生的要求制作的画像。”
说着,就欲起身,将画像递过去,谁知人还没有站起来,上位的鬼谷一招手,风起,祝莲裙摆凌乱,沙沙声响,两叠纸张纷纷飞起,向着鬼谷快速飘去,鬼谷又是伸手一招,一叠票据整齐落在桌边,手中画像展开,拿在手中,才看一眼,猛地一惊,双手迅速收起,将纸张拧在手中,豁然抬头看向祝莲这边。
祝莲也被鬼谷的反应吓了一跳,担心自己正好撞上了枪眼上了。
鬼谷惊疑不定问他:“余念死了?人是你杀的?!”
祝莲赶紧摇头否认:“前辈,余宗主于晚辈有救命之恩,别的不说,就此一事,晚辈就算对不起天下人,也不可能对不起余宗主啊!晚辈虽然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人士,但至绝对是不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的。”
就算真的是祝莲杀得,这时候也不敢说是了,看得出来,余念和鬼谷似有些交情的,至少,鬼谷是认识余念的。
鬼谷松开一只手摆了摆,阻止其继续说下去:“江湖之事,与某无关,要做余念的面具,也不是不可以...”
说到这里,祝莲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其顿这一下是为什么,难道是钱还不够?但看着鬼谷内的手笔,他就知道鬼谷先生绝对不会差这一点钱,恭敬看着对方,静待后文。
鬼谷顿了顿,扬起手中纸张,将余念的画像摆的哗哗作响,看着祝莲道:“余念身为合欢宗宗主,冒充之,于江湖影响不可为不大,江湖虽然险恶,其凶险,比之各大门派却多有不如,你真不怕?须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早做退隐,还有一线生机,一入其中,便没有退路了。某问一次,这面具你要,或是不要?”
鬼谷盯着祝莲字字珠玑,他虽然没有加入任何一门派,但对门派之中利益交错,势力倾轧十分清楚,却不知为何,竟会提醒一个素味蒙面的人。
祝莲起身,对着上位鬼谷先生深深一拜:“前辈关怀,晚辈深深感激,但宗主于晚辈有再造之恩,合欢宗如今内忧外患,晚辈不愿见宗主一生经营的合欢宗毁于一旦,只得行此下策。”
鬼谷皱眉,挥手打断:“某已说明,某不过问江湖之事,只是余念这小辈与某有些交情,你也与他关系不错,才良言相劝,既然你执迷不悟,三日后,会交于你余念的面具。”
说罢,起身,似乏了:“去吧,玲珑,为客人备好房间...”
门外衣袂飘飘,偶听一声清脆莺啼:“是。”
却是方才女子走了进来,祝莲微微皱眉,起身欲离开的鬼谷又转头说道:“对了,你大可放心,玲珑天阉之人,并非女子。”
言毕,人已飘然远去,钱币画纸都留在桌上,没有带走,祝莲只得对着门口行礼:“先生慢走...”
第六百八十四章:还留着干什么
既然此间主人已经吩咐,祝莲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听闻一声“请随我来”,祝莲便随那女子出了楼阁,沿着走廊转到附近一处院子,在女子引领下,方走了进去。
路上依旧没有见着半个人影,也不知道这“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进了院子,交代些许事项后,“女子”便款款退下了。
祝莲到了院门口,略向外望了望,此处走廊道路千回路转,又有不少叠起假山楼阁遮挡,没多久,就见那女人消失在一处山石对面。这里毕竟是鬼谷所在,祝莲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乱来,只好又转了回去,回忆着方才画面。
鬼谷说此女实为男子,乃是天阉之人,他也不是傻子,怎会由得鬼谷说什么就认为是什么,加之自己对这一点又十分在意,路上一直注意着,还好有了鬼谷方才那番言语对他有些心理安慰,没有表现出太过抗拒的情绪。方才跟在那纱衣“女子”背后,就将其后背看得仔细,却还是没有找到半点男子特征,听他说话的时候面对着,不好一直盯着看,扫眼之下,也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特征,不由有些狐疑。
怀疑归怀疑,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去印证什么,知道自己前来最重要的目的,能不惹事就尽量不惹事。
回转身,院子不大,却十分精致,两旁有桃树两株,高有丈余,只可惜如今枝头未挂半片嫣红,只有枯枝累累,配以旁边小池落竹,别有一番情趣。
淡然步入屋内,登堂入室,看了看里面陈设崭新,就知道这里一直都有打扫,鬼谷应当也是一个十分讲究之人,这偌大的地方,建筑成群,路上也没有见着半点尘埃,就知道这里绝对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来回走动观赏屋内雕花盆栽,手在桌沿轻抚,不敢多言,双目蒙着愁思,这神态动作,颇有闺中女子姿态。
此时不过未时左右,无心休息,才坐下了,就听得外面嘟的一下提放产生的轻轻撞击声响起,不见人影,外面有人轻声说道:“谷中别无精品,菜色简单,请贵客享用。还请贵客勿要嫌弃,哦,另外谷主交代过了,贵客此间若有吩咐,不须吩咐,尽管开口,奴等必定办到。”
是一声音很好听的女人的声音,婉转好听,祝莲才抢声“不必劳烦”快步出去,开了门,不见人影,旁边三级台阶上放有一提食盒,怔在了原地。
这女人轻功竟如此高明!他竟没有察觉到对方是何时从何处来到这里,又何时在何处消失的。无论是这里的富丽堂皇,还是那神秘莫测的鬼谷,甚或是这神出鬼没的下人,都给祝莲以很大的冲击力。
显然,这女人的声音与方才的那人声音不太一样,不是一个人。
鬼谷何等人物?能在江湖屹立数十年不倒的人物,所有的惊讶和防备情绪也都消散殆尽。
既来之,则安之,对方这样的实力,若是想杀你,你还逃得掉么?祝莲提起了食盒,到了屋内打开,一盘一盘端出里面菜色,每一道菜显然都经过细心烹制,端出来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做好的,吃来味道鲜美,也不管有毒无毒,祝莲也相信以鬼谷的本事根本不屑于下毒,谷主好意,他自然不好拂逆,尽量全吃了。
幸而屋内还有琴棋书画供人赏析,其实也就是打发时间了。祝莲心里焦急,自然没有心思去碰这些东西,从一开始,脑子里就在想着自己在得到面具之后的计划,如何去联系那个阴司的人,如何去引开据守在囚水牢外的那些高手...
山中无日月,祝莲只是凭借自己经验推算大概时间,困了,便在床上休息,醒了,自然又起床思考,四周欣赏景色之类的想法是不会冒出来的,现在非常时期,他根本没有那个雅兴。
心里也有些疑惑,之前那女人说“贵客此间若有吩咐,不须吩咐,尽管开口,奴等必定办到”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是很清楚。心里一直叨念着关于余念和合欢宗的事情,那几句话虽然奇怪,也终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起床时,又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桌上的残羹盛具已然不见,打开了盖子没有收拾好的食盒倒是换了一个,明显比昨日(姑且当做是昨日)的要小不少。
洗漱所需尽已备齐,盆中热水冒着热气,就摆在床边桌上,很是明显,祝莲愕然,隐隐有恐惧神情闪过,鬼谷内的奴仆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备好了这些东西,还收走了那些用过了的餐具!须知他纵然入睡了,但好歹自己也算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身边,距离如此近的地方,有人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他竟然毫无察觉,实在诡异的很。
有些事情,祝莲知道,不该问的不问,起床洗漱,水温竟然恰到好处,又使他心头莫名一颤,早餐食盒里的餐点十分丰富,量却不多,入口口感温度也是恰到好处的,吃完后,自然又只有苦等,至于自己这三天有什么需要之类的,他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外面琳琅阁楼,远处点点宝光,珍奇野兽不时窜入院子,又从角落溜出去,他也没有心思出去转悠,只有安静在此等候,默默思考着对策。
终于,三日后,鬼谷还是穿着两人分别的时候一身衣裳,手里捧着光滑黑色盒子,大步入内,将之交于了祝莲,塞入其怀中,不等其开口,便抢着说道:“需要注意的地方都写在里面了,你我交易也算完成了,你...可以离开了。”
“这...”祝莲一时间有些纳罕,不知鬼谷说话口气,还有脸上表情颇有些奇怪,感情好像是要急着赶他走似的,不知为何。想到对方毕竟是隐士高人,这种很有本事的,大多身上都有些奇怪的性格,不好多说什么,别人既然要他走人,他还留着干什么?惹前辈生气吗?
第六百八十五章:底牌
但临走之前,还有一事要问清楚,祝莲抱着怀里盒子,迎上风风火火走进来给他盒子后又风风火火要走出去的鬼手,问道:“鬼手前辈留步。鬼手前辈留步。”
鬼手豁然转身,大袖翻飞,脸上颇有不耐神色,似已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
祝莲忍不住抖了一下,心里忐忑,问:“前辈,有关于余宗主遇难一事,以及晚辈来此之事,能否为晚辈隐瞒...”
鬼手皱眉,马上甩袖道:“某行走江湖多年,可曾违诺过?鬼谷建立之初,就已说过,有关客人一应信息,某都会烂在肚子里,走吧!”
鬼谷这般解释后,祝莲悬挂心头的一颗石头才终于落地,整个人轻松不少,赶紧道谢:“多谢前辈,晚辈这就离开,不打扰前辈了...”
人已顺着路远去,这里道路虽然复杂,但是主道路却是相当明显,主干道路走廊要比其余枝干走廊宽大不少,所以即使没有人引路,也能找到出路,祝莲恭敬后退,不管鬼谷领不领情,他也得做出个样子来,直到鬼谷其人远去,才转身快步离开,没有人送,自己离开了这里,出来后,见着天外曙光,颇有一种黄粱一梦的感觉,但手中抱着的盒子依然在手,趁着天未亮,人远去,到了隐秘之处,按照要求做好一应准备,带上面具,又换上余念的行头,自己多年追随余念,对于其嗓音还是能够模仿的像模像样。
如此对着铜镜看了看,又试了试嗓音,确认没有问题后,人出了藏匿之处,向着剑宗方向走去,他要寻着机会联系剑宗附近安插的弟子,因孙丽这颗棋子被发现了,差点做了弃子,这边接应的合欢宗弟子也差点被撤回,不过幸好阴差阳错,孙丽还活着,不但如此,她现在在剑宗竟然还起着一定的作用,其一就是等待余念口中的阴司组织联系上她。余念将局布置的不错了,孙丽现在最重要的作用,便是取得与阴司的联系。
到了剑宗杜山西面十里开外的连绵山峦,祝莲停下,悄然隐匿树丛,发出有奇怪规律的鸟叫声,不多时,就有鸟声回应,祝莲又发声回应,暗号对接完成后,不远处藏于荆棘之中的巨石后方传来骚动,荆棘也随之颤抖起来,冒出一名剑宗弟子,左右观察了下,确认没有人跟踪,才上前拱手道:“宗主!”
这是余念暗中埋藏在剑宗这里的,有关于孙丽还没有被合欢宗当做弃子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除了孙丽和眼前这名弟子两个当事人外,目前只有余念和他两人知晓。而且此事安置隐秘,余念也再三交代过,这名弟子又是自己极为信任的人,所以暴露的可能性很小。
祝莲慢慢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一身便装,带着面具的脸上也化了妆,不得不说,鬼手制作的面具实在巧夺天工,只要按照上面将附着之处完全盖住,使面具和皮肤粘连在一起,稍作整理,人就与余念别无二致。
来到了这里,他自然不可能会大大咧咧的顶着余念的脸招摇,也不会穿着余念平常穿着的衣裳出现在这里,之前换上那一身衣裳不过是要给合欢宗的某些人看的,现在到了这里,穿着扮作了江湖客模样,带着宗主特有的威压气势走去,问:“那边可有消息?”
那名弟子立即拱手回答:“回宗主!前两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要我们拿出足够的诚意,对方才会跟我们谈合作的事情。”
祝莲抬了抬眼,很有些惊讶,这阴司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许诺好的通幽诀的秘籍都不能打动他?哦了声:“他们是这么说的?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弟子摇头:“没有了。”
不过这也难怪,祝莲毕竟没有做过一派掌门,自被余念救了性命后,一直依附于余念,心态上就有很大的差距,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这一方提出的报酬不过是空口白话,秘籍究竟在不在洛雨柔身上都未可知,他们如何会为了合欢宗冒险?
不过眼下事情亟待解决,洛雨柔近年来武功精进非常,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挣脱枷锁,到时候若是再联合其旧部,合欢宗内还有谁是她的对手?
祝莲沉吟片刻,下方弟子心里有些奇怪,不知为何,面对宗主,却似乎有些违和感,却不敢说出,只是恭恭敬敬着,天下人谁敢冒充余念?谁又能知道他亲自埋在这里的线索?心里的疑虑也马上打消了。
这自然是这名弟子深得余念信任,祝莲虽然知道该怎么去演余念,也有了鬼手制作的面具掩护,但两人之间毕竟还是有很多差别的,体型动作语言上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差距了,更多的,兴许是气场之类的东西吧。有些东西,说不清的,也只有特别敏感的人才能敏锐捕捉之。
祝莲看向了半跪下面的弟子:“他们可有留下交流的方法?”
弟子点头。
祝莲颔首道:“既然如此,联系孙丽,让她和对方谈,对方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来,合作,商量商量嘛。”
弟子领命,祝莲挥手示意其散去,后者才纵身而去,藏身草丛之中,这里不宜久留,毕竟附近没有什么人烟,待得时间长了,万一遇上麻烦就不妙了。
关于和阴司合作事宜,其实祝莲还是有些担心的,自己从余念那里听来过,据闻阴司首脑司阴实力与他相差无几,又是江湖上的老人,手下势力肯定不简单。在知道阴司的人不简单后,他还哪里敢去和对方会面,余念和他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要是被人看出什么问题来,或是对方突然想试试他的深浅,那他现在的武功,岂不是玩完了?
祝莲可是听说过,余念在和司阴交流的时候双方可是动过手的,而且对方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要他如何敢去面对?
他自然不会在这里苦等对面的回复,就和余念一样,不会掉在一棵树上,他还有其他的底牌,需得自己去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