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百草谷,何漱玉
但是她也看得出来游让不是那种需要别人安慰可怜的人。所以一直都扮演着一个安静的听客,静静地听着游让将这些事情说完,然后望着双手已浸出血的游让,向后指了指:“这些人不是你杀的,凶手是谁?没有任何伤痕,没有中毒迹象。看样子或许是震断心脉而死的。”
游让不懂医术,但是想到仙子方才只是将手一扬,就震断了那些人的心脉,这绝对不可能!女子这时候已走到一人身边,正俯身检查着尸体。
“是仙子杀得。”
“嗯?仙子?”女子瘪瘪嘴,明显对仙子二字极为不屑,转过头来:“是个女人?”
忽又低头轻笑,带着不屑道:“仙子,也真有脸如此说。”
当下有转回身,继续检查着,身后游让早已怀疑她与仙子之间关系,忽而问道:“姑娘难道不是仙子的人吗?”
女子先是低声念道:“这些人没有中毒,没有致命伤,心脉完好,到底是怎么死的?双眼闭合,面容舒缓,没有任何痛苦或是绝望的神色。奇怪,奇怪......”
然后缓缓转身,看见游让,这才想起他刚刚问的话,冷哼一声:“我不过是凡人之人,仙子天姿,想必我这样的凡人自也是高攀不起的。只是这仙子到底是何人?”
游让见着女子比他最多也不过大上些许,但是整个人却成熟太多。在这女子的气势压迫下终于将关于仙子的事情说的一干二净,当然,任何有关秋月的信息他没有透露分毫。毕竟这样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又顺便问了女子姓名,这才知道这女子叫何漱玉。
很美的一个名字,游让又忍不住看了两眼,何漱玉没有搭理游让,只是低头思考着什么。
“他们不是因外伤而死,更不是内伤而死,也没有中毒,怎么死的,恐怕就算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了。这所谓‘仙子’的杀人手法,实在诡异!”
她没有等游让说话,直接走上前抱起了游让,惊得游让向着旁边转去,却仍旧稳稳被她抱在怀中,也不知为何,竟羞红了脸。
“你很喜欢穿成这样?还是做女孩子上瘾了?”
这句话直接便将挣扎的游让刺得没有半点生机,不再挣扎,淡淡的望着何漱玉......
何漱玉也不在意,正探了探游让身上伤痕,脸色瞬间一凛:“这......你当真好大的机缘,居然有高人在你身上助你拓宽筋脉,你原本气海充盈,内力雄厚,只是筋脉细如小河。现在筋脉拓张,只要在练上几年,功力长进,恐怕......要比肩那些超一流的高手了。”
她忽然双眼放光,急着道:“难道,难道是任不在为你打开的筋脉?!”
游让这时也被何漱玉这句话的内容震惊,之前任不在与自己交手原来还有这一层用意在里面,难怪后面能够顺利突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
听到何漱玉的追问,游让也只是呐呐点头。已准备挣扎站起,却被何漱玉点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
游让被她点住穴道,抬着头,望着何漱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漱玉在他还未说完便又顺势点了他的哑穴。叹息道:“虽然不能遇到传说中的天才剑客,但是我这次出来其目的就是为了找你的。”
游让双目透着疑惑,何漱玉又接着说道:“我们先回百草谷吧,你这伤,加上筋脉也需要护理。恐怕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而且,你这身内功实在奇怪,应该说太相似了......”
这般说着,何漱玉已抱着动弹不得的游让没入林中。
身后路无金却有些疑惑。
百草谷,何漱玉?
根本就没有一点印象,如果她武功平平倒还罢了,但是她的武功却已有了些火候,至少在百草谷应当是数一数二的存在,石文婷不过是医术高明,武功却要比她差上一些。
......
此处暂且休提,且说赵世等剑宗弟子随着邱慎赶往玉城,与众正派汇合,共议攻取翻江寨之事。夜里住宿野外,十余人一组,搭着帐篷,便即入睡。赵世悄悄出了帐篷,向着黑暗处走去,旁人只以为他是去小解,所以即使注意到也没有任何怀疑。
他正是借机去见孙楠的。
而孙楠在下了杜山之后便悄悄寻到一户人家,偷了件衣服,自己换上,然后又到了杜山脚下她当日与赵世见面的地方。
孙楠当时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前去,所以在来到杜山之前便放归了几条毒蛇,当然,在到杜山前放归的毒蛇腹中自然没有毒蛊。她知晓刀剑盟很可能会对自己圈养的小蛇进行捕捉,所以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之所以将一些毒蛇放归自然,不过是表明求死之心罢了。
她在与赵世拼杀的时候发现他剑法非凡,自己本就是求死之心,自然也没有下死手。虽然最后一招确实是她的大杀器,但是那也不过是她一时迷了心窍,所以才准备使出这招对付他。
而在她惊奇的发现赵世居然能够安然无恙,并且破掉自己毒蛇缠绕聚成的绝杀之阵,在枯叶和血肉翻飞的那段时间,她已趁机将自己最心爱的毒蛇悄悄放走。因为这条毒蛇眼色形状都可以随着周围环境进行变化,所以无论是赵世,还是藏于暗处的刀剑盟的人,都没有察觉到。
而后,在赵世抱着那些枯草进入洞中的时候,其实本应早就走掉的毒蛇居然没有走,而是藏在枯草中,被赵世带到洞中。
想必是这小蛇通灵知人,所以才没有攻击赵世,否则,赵世不论有多少条命,都不够花的。
当然,这些赵世毫无察觉,孙楠也并不知晓。
在她到了洞口附近的时候,不用她出声唤出,洞口边缘处的一堆枯叶忽然轻微的扭动一下,似乎少了一层叶子,然后缓缓的在枯叶和草丛中游动,飞速的游到孙楠的身边。吐着蛇信,高高立起,似甩着尾巴的小犬,又如撒娇的小姑娘。
孙楠瞧见毒蛇爬出,早已喜不自禁,蹲下笑道:“小叶,过来。”
少女嘻嘻笑着,毒蛇听到女子声音,将头低下,簌簌声响动一阵,便已窜到孙楠身上,藏在袖中。
第二百零二章:毒蛊
这毒蛇本来行动十分敏捷,方才之所以发出响动,正是见主人终于来巡回自己。它本也算是毒蛇之王,若是孙楠愿意,这附近十里地的所有毒蛇都会为她效命。当然,这要花上一点时间,而且,毒蛇并不是越多越好,乌合之众,只会延误战机。
细算下来,她所有的财产,其实也就是这条毒蛇蛇王。
孙楠见毒蛇缠着自己的左臂,悄悄自袖中探出小头,三角头在阳光下鳞光闪闪,总是散发着一股冷意。孙楠却毫不知晓一般,将右手伸到小蛇脑袋下面,想是轻抚着小狗的下巴一般,轻轻抚着毒蛇,而毒蛇似乎也颇为享受的顺着她的手向上蹭着。
摸了几下,孙楠右手平摊,这样子,似乎是找这条毒蛇要东西一般。在毒蛇脑袋似带着疑问的低下头对着她的小手吐了吐蛇信,才笑道:“小叶,我的小乖乖,,让你保存的东西还在吗?快点给我,快点快点。”
似见到孙楠催促,毒蛇才极不情愿的开始反哺,只见它高高仰起头,整个身子似乎都在鼓动,不一会儿,蛇腹中似有些什么奇怪的凸起,似乎里面装着什么东西。那些东西缓缓挤着蛇腹,在外面挤压出几块凸起,不一会儿,便见毒蛇将脑袋伸到孙楠小手上,轻轻地下,嘴巴大打开,几乎已撑开了180度!
孙楠心情平淡,但是嘴角却掩不住喜悦的笑容,也不知双眼到底是看着毒蛇,还是看着远处的憧憬。
然后毒蛇口中突然挤出一小块东西,原来是一个瓷雕药瓶,嘴小腹大,不到半刻,便吐出了三瓶雕刻瓷瓶。似乎还带着点唾液,孙楠左手取出手帕,将瓷瓶细细擦弄,显得极为认真严肃。这手帕自然也是她自别处偷得。
这也是没有办法,先不说自己本就没有钱,就算有钱,若是自己光明正大的去买东西,凭着刀剑盟的手段,要查到这些绝对不难。不仅是她不能易容,更大的问题还是她下山穿着的是一身剑宗弟子服饰。
当然,赵世心思缜密,早已将这些推演无数。又因为担心孙楠出什么岔子,让刀剑盟查到蛛丝马迹,临行前总是千番叮嘱。虽然聒噪,但是听在孙楠的耳朵里却十分悦耳,心也变得暖洋洋的。
若非当时各派弟子和江湖人士多如牛毛,她也不可能混在人群中间,找到机会溜下杜山。不过即使是这样做其实也是冒了一定的风险的,孙楠不用赵世嘱咐,自己也知道要特意避开各派弟子,以免被认出。混在江湖人士之中,这时候众人下山,自然也没有剑宗弟子对这些人一一确认。
孙楠得到宝贝,将其中一个小瓶拿起,细细端详,只见这几个小瓶虽然雕刻纹理和所用材质都是一样,但是药瓶瓶塞却有所不同。比如说她此时左手上拿着的这个,瓶塞为红色,上面隐隐似有一个小字“毒”,而小字下方是一个十分明显的大字“蛊”。
药瓶光滑无比,若是拿在手中,细细感受,定能敏锐查知上面的纹理。瓶塞鲜红无比,看上去总让人有点不适,孙楠却没有一点不舒服的神情。
“毒蛊,没想到我还有用到你的一天。”
她当初炼制毒蛊的目的便是为了在刀剑盟中有自保能力,其实不过是想借此控制三家族老,她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想脱离刀剑盟,获得自由之身罢了。但是她虽然有能力将这至毒之物炼制出来,却根本不可能对三老下毒。
这般说着,孙楠将药瓶握在手中,轻轻捏了捏,满足的塞到怀中,又将另一瓶拿到手中,上面瓶塞全呈白色,上面刻着行黑色小字“死小二”。
看着这行小字,孙楠又忍不住抿着嘴,鼻息哼哼,笑了出声,看着这瓷瓶呆了半晌。袖中毒蛇早已听话的缩到袖中,这时候只是偶尔会探出头来,似乎正悄悄观察着走神的主人。
摇了摇头,孙楠抛去杂思,将这药瓶塞入怀中,手中还有一瓶,瓶塞没有染色,只是普通的木质瓶塞。孙楠双手宝贝的将药瓶抱住,又忍不住亲了口,放入怀中。
正此时,她又隐隐听见树林远处似有打斗之声,但是她本就不好管闲事,脚底抹了油,在树林间悄悄消失。向着赵世一行方向追去。
实际上到了下午时分她已追上剑宗弟子,但是想到此行剑宗高手众多,自然不敢怠慢,所以只是远远跟着,没有靠近。躲在远处丛林,望着正在行进中的剑宗弟子,似在焦急寻找着什么一般,但是终究没有寻找到赵世的身影。
小拳头紧紧握住,心中祈祷着太阳快点落山。却不想没有得到神灵的回应,反而得到肚子的回应了。
“早知道,就该带点吃的下山......去偷点吗?但是这附近都没有人烟,稍远的地方又担心一时找不到,反而跟丢了。”
望着快要消失的剑宗弟子,孙楠正做着激烈的心里斗争。一时难分胜负,最终在剑宗最后一道身影将要消失的瞬间,双方做出妥协,罢战休兵。赶紧跟上剑宗的速度。
这一锇,便到了晚上戌时左右。孙楠坐在一块光溜的石块上,抱着双膝,憋着嘴,闷闷的坐在暗处,远处火光闪耀,不时传来阵阵笑声,还有烤肉的香味。这一切却都与她无缘。
只是时间愈久,腹中更是饥饿,但是自己在山上之时还说着要减肥之事,这时候回想起来,心中又是别番滋味。小蛇躲在袖中,整个蛇身似乎已与她的手臂融合,根本难以分辨。
当然这时候月光星辰都撒不到这片浓墨之中,自然更看不出小蛇踪迹了。
正在她心中付费之际,只听见一阵声响,正是赵世远远走来。孙楠当然并不知晓,双眼顿时警觉,悄悄放开手臂,随时准备藏身更远处。
她现在决不能与任何人有接触,除了赵世。虽然这是赵世的命令,但是赵世未免也太瞧不起孙楠了。
此中利害,只要人身处其中,想必没有谁会不明白。
第二百零三章:杨家庶女
萨萨声响动,那身影似乎就笔直朝着孙楠走来一般。这让孙楠心中激起万丈波澜。她已经很小心了,难道还是被剑宗的弟子发现了?
但是,这人是赵世的可能性也并不低,他的耳力非比寻常,即使自己轻功了得,也不一定能够躲过他的双耳。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平复许多,心脏跳动也渐渐缓下,将身子向后一撤,躲在石块后面,注视着远处身影的一举一动。
她是决不能出手的。
人影缓缓接近......
一步两步......
黑影渐渐踏近,孙楠的心也跳到嗓子眼,因为他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若不是赵世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左手手臂中似沉入睡眠的小蛇也被惊醒一般,悄悄探出,扬着脑袋,没有吐蛇信,而是感受着四处温度,与孙楠准备随时出手,将这神秘人击杀。
终于,那黑影在距离不远处时才吐出了声音。
“孙楠。是我。”
孙楠这才松了一口气,手臂上的毒蛇也再次伏下。赵世缓缓走近,孙楠已一肚子不快的撒着气转出来,一屁股坐在石块上。
“你想吓死我,能不能提前说一声。要是我一出手......”
赵世自然不会告诉他,这其实也是他故意这么做的。
他歉意的笑了声:“剑宗几个老前辈都在,还有大师兄也在,我如果不多加小心,被发现了怎么办?”
孙楠本来还准备说些什么,但是一嗅到肉味,双眼便放出光来,急忙上前,拉着赵世的衣襟:“你带吃的了?快给我,我一天没吃,饿死了。”
赵世笑着取出,递到孙楠手上:“你早上不是吃过吗?怎么叫一天没吃过了?”
孙楠嘴巴一撅,当然赵世是看不见的了。
“你懂什么?只要我觉得饿了,说饿几天都没问题,反正都是锇!”
“好好好,带着吃的走远点,烤肉还是有气味的,晚上会有师兄弟巡逻,你最好快走。对了,毒药给我一份。”
孙楠取出那瓶刻有“毒蛊”的药瓶,奇怪道:“只要一粒?”
“多了反而容易出问题,而且这一行,我也只有一个人选。”
说到人选,孙楠便好奇起来。
毕竟,是谁这么幸运?第一个服用自己炼制的毒蛊,双眼明亮,望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赵世。
“是谁啊?”
“白豹子杨玉。”
赵世的声音很低,也很平淡。但是孙楠却十分难受起来。因为白豹子可是江湖中少有的美人,就连她这个对江湖并不热忱的女子都知道,可想而知,杨玉是何等貌美。
孙楠闻言微微蹙眉,黯然道:“听说杨玉也是有名的美人呢,虽为人妇,但是陈云早已死去,陈家也被正派连根拔起,只有杨玉侥幸逃脱。”
赵世听出话中含义,却不做理会,而是接着道:“她能逃走不是侥幸。”
“喔?”
“杨氏虎将三代,也算是当朝有名。虽然如今杨家早已旁落,而她也不过是庶出女子,但是那份血性,想必还是有的。再加上曾经沙场威名赫赫的杨家枪法,万人群中脱困自是不难。”
“哦。”孙楠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转而一想,我们去哪里找杨玉此女?她自然不会回去寻求杨家的庇护,那样无非是为杨家带去无妄之灾罢了。而现下江湖之中也无人知晓其踪迹。
故而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杨玉的下落?”
赵世点头,他自当初杀死陈云之后,便早已料到陈云、洛铁手、东方叙三家大祸将临。昔日三家作威作福,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加上各族庇护。
所以无论是朝廷势力中一心想要除掉这些恶贼、以正纲纪的娄武双,还是对其虎视眈眈又十分忌惮的各派领袖,都早已将这三股势力作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除,则一日难安。
听闻三人亡讯,正派盟主丁涛反应迅捷,又加之当初本就没有参与天外陨铁之争,所以才能做到迅速招集人马,对其进行围剿。而杨玉能够脱逃,除了其本身武功本就不低于陈云之外,更有赵世在暗中相助。若非如此,赵世又如何知道杨玉去处?
此次剑宗所行路径正好就在那山谷附近,赵世第一个要收服的人便是此女。她虽然嫁与陈云,但是品性不坏,倒是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据闻早年为人守信重诺。只是后来因一些原因不得不与陈云洞房,虽是被迫,但在其为人妇之后对丈夫所为倒也多有偏颇。
对于此人,赵世还是了解的比较透彻。虽然凭借自己三寸口舌想必也能说服她听命自己,但是手掌人生死更令他安心。
心中计划早已拟定,这时又十分简要的将这些说与孙楠,便急着赶走孙楠,以免被人发现。然后寻了空地,匆匆撒了尿,周围已几班弟子巡逻起来,火光摇曳,在帐篷附近转悠,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赵世左右望去,见孙楠早已悄悄消失远方,这才慢慢踱出森林,向着帐篷走去。
这时候却意外遇上了站在帐篷外火把旁呆愣愣望着外面景色的孙丽。孙楠双眼失神,似想着什么心事,赵世本就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这才出来,不小心踏断了地上一段枯树枝,“咔嚓”一响。
孙丽吃了一惊,想着赵世慌忙看去,见到赵世站在摇摇火光之下,这才定了定神,将还未拔出的长剑按住,以手捂胸,深喘几口气。
嗔怒道:“师弟!你能不能吱个声?可吓死师姐了。”
赵世也没想到孙丽居然走神这么厉害,这时被她埋怨,自然双手平举,淡淡道:“师姐不要一惊一乍的,这会儿该你当值,却在这里走神,要是来的不是师弟,而是大师兄,师姐一定少不了一顿教训的。”
“呵!”
孙丽忍不住叉腰笑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师弟你喽?”
见孙丽快步走来,“气势汹汹”,满脸皱作怒容,想一旁闪开,躲掉孙丽那象征性的一抓,打了个哈欠,双眼含泪,摆着手道:“师姐先守夜吧,师弟困死了,去睡会儿。”
看着远去的赵世,孙丽俏丽的笑脸上忍不住露出似娇似怒的表情:“去吧去吧,臭师弟。也不知道关心一下师姐。”
赵世可没兴趣多做纠缠,只是轻轻摆手就直接转入前方不远处一个帐篷,人影没入,孙丽这才将视线移开,望着远处树林,听着幽幽虫声。
第二百零四章:宫本山翔
翌日,任不在一路南行,路无金早已跟上,两人乘马疾驰。路无金路上交代了他走之后那神秘女子,却对这女子身份一无所知,江湖之中也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倒是令两人怪哉好一会儿,再加上游让与这女子相识,但似乎又不是很熟悉的样子,任不在与路无金心中也多有疑虑。
毕竟,那神秘女子杀人的手法实在令人惊诧,连路无金这等人都瞧不出其杀人所用手段,倒是真不多见。
但是路无金思虑良久之后给出的答案却是,没有外伤,极可能是其他手段杀死张力等人。或许是什么奇毒也说不定。
毒龙潭有一种十分奇特的施毒手段,据说只要你看到他们手中某物反射出的颜色,便会立刻中毒。虽然并不致死,但是难以察觉,更难应对,实在防不胜防。
当然,说早这种施毒手段据已失传,否则,毒龙潭仅仅以这等手段也不至于被腐朽至此的大梁踩着脸欺负。每年上贡便是不菲的开支。
而除了那神秘女子之外,其后居然又出现一个百草谷的姑娘,将游让带走。
何漱玉,这个名字,两人一路念叨,没有什么印象。
如此快马加鞭,已渐渐近了沿海小村:张家村。
而此时张家村俨然成了倭寇驻点,虽然村民都免于一死,但是每日都要受到这些倭寇打骂。宫本山翔带着数百来人在周围烧杀抢掠,虽然抢获财物无数,却似乎并不急于离开,倒似在等待着谁一般。
而且,宫本山翔虽然抢掠村庄城镇,但是只要规模稍微大一些的城市,他还是十分识趣的绕道而行,不知为何。论战力,这些城市的驻军早已成老弱病残,全无一点斗志,而宫本山翔手下都是壮年男子,身手也十分了得。
其实所谓倭寇,不过是大梁本地海盗联结瀛洲武士,加上些其他地方的海盗组成而已。这些人因为就编于宫本山翔手下,倒是也懂得些瀛洲语言,当然,通行于还是大梁官话。
此时宫本山翔手下数百兄弟多半还在其他村户抢掠,自己则是坐在张家村村中一块平地上。身边火堆正旺,上面架着一口大锅,约八尺高,口大腹小,满锅油水乱溅,滚着大泡,“噗噗”响着,旁边两人存户打扮,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加着木柴,面黄肌瘦,好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
锅内正煮着牛肉,这是宫本山翔上岸后吃的第二头牛了,当然这些不全是他一个人吃的,不然这也太恐怖了。一块牛腿正在沸水翻滚下不停晃动,弥漫着的肉香不断的挑逗着村民打扮的两人的味蕾。
村子嘈杂,所以才没有听见两人咽口水的声音。
宫本山翔周围围坐着十来个大汉,有的瀛洲打扮,有的水贼打扮,还有的怪模怪样,卷发碧眼,鼻梁高拱,看来十分显眼。但是周围人却并没有注意这人,相反,包括这人在内,所有人都围着宫本山翔。
宫本山翔偶尔说一两句蹩脚的官话,周围人群都应和一声。时而欢呼,时而唏嘘,时而大笑不已,时而抱头苦叹。
这宫本山翔本来坐着就已显矮小,不论身边这些高大如山的汉子,单论身旁一柄长刀,这时长刀被他握在手上,长长竖起的时候更让人生出一股可怜的感情。当他站起时,这种情绪又被无限放大,小小的个子竟然连长刀刀鞘都够不着!
这强烈的对比,若是放在不相识的人眼中,他定会因这滑稽可笑的一幕捧腹不已。
侏儒和长刀显然十分不般配。
但是这些人的眼中却没有一丝同情的眼神,相反,更多的是羡慕和崇拜。当然他们羡慕的不是他的身高,而是他毒辣诡异的刀法。其实更多的或许还是因为他能够傍上翻江寨这个超级势力。
宫本山翔长刀在手,右手端着瓷碗,碗中黄汤清澈无比,酒香清冽,显是上品。来回踱着步子,望着身边这十几个好手,心中也是豪气顿生,用不是十分流利的官话开口说着:“寨主料事如神,早已将王海这厮安排的明明白白,我与寨主早已商量好了,只要这一次我们拖住正派一部分高手,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这一句虽然说的生涩无比,但是语气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坐下汉子闻声都是奋声一喝,端着大碗站起,众人眼神一动。
“干!”
这才喝罢,宫本山翔便已坐下,招呼着众人吃肉,每人身前铺着一卷较为窄小凉席,凉席上摆着牛肉香料。宫本山翔一声坐下,众人也就跟着坐下,然后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各自劝酒吃食,但是碍于正道将至,也不敢喝得过分,宫本山翔与大家聊着计划要紧之处,又详细的分析了翻江寨巨大的优势,加上事成之后他们能获得的好处。
每每谈起这些,宫本山翔便忍不住翘起嘴角,为自己的明智暗自高兴不已。其余人又何尝不是?翻江寨自创立以来,蒸蒸日上,加上三苏实力可怕,这股庞大的势力自然成了这些人向往的圣地。
就算心中还有疑虑的人,也早已在宫本山翔的鼓吹下坚定了投靠翻江寨的心念。这些人都是宫本山翔的心腹,手下之人,不说全部,至少有四分之三都完全听从于他的指挥。
可惜他还以为自己算无遗漏,谁知王海其实早已对他有所怀疑,才将这人派出接应武田藏。若是他真有二心,自然前去接应武田藏,若是他早已投敌,便想借此将这个毒瘤彻底铲除。
他本来对武田藏的实力还是很自信的,而且带去的都是他手下一等一的高手,纵然抢不到,至少也能延缓一下他们运回火药的速度,给正派创造更多的时间。谁知道运送火药的居然是翻江寨两大当家的,后来又参与进来许多江湖怪客,就连苏煞这样的高手都十分忌惮。
三方混战,武田藏的人不到半刻中就已全数倒在地上,一命呜呼。而枪挑千军的苏煞和苏河居然没能够将这些人逼退,不仅如此,反而被其中几个神秘高手结阵困住。幸而苏煞和苏河使出翻江寨独门绝技“飞龙阵”这才破了那神秘诡异的阵法,带伤逃离。
第二百零五章:绿竹孤女
南海之处暂且休提,却说游让被何漱玉带着,连日奔波,终于在当日晚赶到百草谷,却不曾行正路,自一旁悄悄溜进,就连门口几名弟子都毫无察觉。
而游让也早已被何漱玉点了穴道,昏睡过去。
何漱玉抱着还未换洗衣物、脏乱狼狈的游让,先进了百草谷,将身子一掠,轻悄悄掠入绿竹林。而此时石文婷还在当日照看任不在与马文龙的小屋,沉沉的趴在简陋的桌上,下巴搁在上面,痴痴的望着桌前雕像,偶尔浅浅笑出。竟连日垂西山,天色将暗都毫不知晓,直到腹中饥饿,肚子发出反抗的“咕噜噜”的声响,这才如梦初醒,“啊”的叫出。
正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痴态,又忍不住羞红脸颊转身出了小屋,做饭去了。
何漱玉将游让带回绿竹林,左拐行步三三之数,右拐前行四四之数,又将右拐行五五之数,如此往复,终于见到前方一处竹楼。
小竹楼高地而起,竹屋翠绿,小屋虚空,下面撑着十数根粗大的竹子。环屋之处走廊巧设,左右两边又向屋外探出少许,左边乃是一处腾空凉亭,亭中竹桌竹凳一应俱全,正合两人对坐;右边却只是长出数尺,上面设有一长椅仰卧,显是极懂得享受之人才有如此雅兴。
长椅旁边溪流潺潺,竹林虽然环绕四周,却不显得拥挤,周围又有些许空地,也不知曾种着什么。
自远处看来,当真有几分幽静桃园之感,不过这四处只有一片绿竹,和旁边溪流,倒是再无他物。
却不知身居此处之人到底如何维持生计,要如何耐得住这非人能承受的寂寞!
不过这一切游让自是没能看见,他此时正倒在何漱玉怀中,沉沉睡去。百十斤的汉子被她一路抱着,竟似轻若无物。何漱玉几步轻踏,便沿着正屋门口竹制阶梯上去,胳膊顶了一下竹门,便见屋内陈设都是一片绿意。
竹桌子、竹凳子、竹床、竹书架......
何漱玉进了屋内便抱着游让右拐,进了偏房,将其小心放在床上。望着游让,眼神复杂,又是一叹,这才转身到了旁边陈室,取出其父留下衣物,带来,又打了些水,为其烧水,然后去了游让衣物,与他做检查身上,小心洗去脏污,又敷上些药,换上其父衣物,又将屋内好好打扫一通,抱着游让重新睡在床上。
这时候才开始收拾,在看见游让换下的这身衣服之时,又忍不住摇头叹息,一时也拿不准到底是将之丢弃,或是将之浸洗保留。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将这衣物洗净,暂且留着。如此忙乎完毕已至夜晚,日落星出,在这竹林之中,抬眼望去,倒是别有所感。何漱玉常年独居此处,即使性子恬淡,也总忍不住生出些寂寞神采。
几年前,老婆婆便已西去,何漱玉遵婆婆遗嘱,火葬其身,又将骨灰埋于竹林深处,作为镇压此处九九玄宫阵之阵眼。
当然,何漱玉也知道这不过是婆婆的借口而已,她当初在婆婆病重垂危之时是想将婆婆葬于门前,以便日日相见,日日敬奉。但是婆婆心中认为,若是何漱玉出门望去都能望见她的坟墓,小丫头总免不了伤心难过。
为了不让自己喜爱的小孙女少一点伤感,少一点孤独之感,才提出如此要求。
纵然如此简单要求,何漱玉当时也踌躇很久,才含泪应下......
一晃,十年过去了。
小姑娘长大成人,也尽学了婆婆医术毒术,当今天下,在这两方面的造诣能与之相比的,也只有石文婷医圣和乐秋乐神医了。
何漱玉虽然身居此处,却也长长与人走动,虽然都是些江湖上不受待见的人,但是他们的武功却是江湖上真正顶尖的存在。也是因为如此,她又学了些百草谷的武功,又学了江湖上早已失传的神功。更有......
到了夜里,何漱玉已急急忙忙准备做饭,她还没有解开游让的穴道,所以她也只是煮了点粥,凉了之后才小心与他吃下。自己也吃了些,也不知何味,只是心中计算着到底该如何帮助游让走出心理阴影,然后......还有他那身奇怪的内功。
这一点是让她最吃惊的。
她在不早前就已注视着游让了,当然,都是通过哪些江湖传言。她也并不是和婆婆一样不喜见人,所以也常常在百草谷内走动,算是和百草谷有点交集。当然,百草谷知晓其特殊身份之人也为此大为头疼,但是又无可奈何。只有任其发展,以静制动。
在这时她便已对任不在钦慕不已,又因此爱屋及乌,自然而然的喜欢上了游让。当然,她对此两人都不过是一种单纯的憧憬而已。虽然自己并不喜欢刀剑,但是任不在和传说中小剑神的威名却深深撼动了她的心灵。
没有那个年轻后辈能够有如此成就!
这是她心中结论,也是江湖一致看法。
在任不在离开百草谷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那之后听闻任不在的事迹,自然又是一番滋味。
在后来听闻游让丑事,江湖中大多都是不信的。尤其是何漱玉,她也正是因此才出了绿竹林,前去寻找游让,就是想要将此事调查清楚。
最后带游让回绿竹林,她其实也只是当下做出的判断而已。这样做,未免大胆。但是何漱玉为人本多受气婆婆影响,自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反正竹屋本就已够两三人住下,她武功又高出游让许多,就算比游让低,她也有十足的把握将其制服。更何况游让本就是翩翩君子,根本不会为非人之事。
收拾完毕后,何漱玉又烧了水,沐浴完毕,又前去查探了一下游让情况,见游让睡的憨熟,此时模样,看得何漱玉竟生出别样情绪,心中惊跳。慌忙退出,将门关上,只手携茶壶,出门绕竹廊,单影凉亭下,对影面仓皇。
就这般,饮茶,赏月,出神,心事乱。
不知许久,何漱玉才自觉困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才将茶壶携回。借着夜色,去看了看熟睡的游让,眼中似含愁意,关门转身,回房闷闷,昏昏睡下。
第二百零六章:收服杨玉(一)
亦是当夜,赵世随着剑宗大部队,在附近城镇中借宿,幸而镇中客栈良多,又不多人住宿,这数百人才得安顿,数人相挤,合热睡下。
赵世自然悄悄溜出,与孙冲等人不谋而合一般,出了客栈,各自玩去。
当然,赵世自然不是出去玩的,出门向东,在周围没有人息的地方才展开身法,快速掠出镇外,向着一处山谷飞去,怀中居然还揣着些东西。
黑色身影几个起落,终于落在山下一处破庙,孙楠在这里早已侯了多时,身边带着一壶酒,见到赵世落下,嘻嘻笑着,迎了上去,双手拉着赵世左右摆动。
“你请我吃好吃的,我请你喝酒。”
双眸望着赵世,不时射着星光。将手中酒壶递去,赵世接过,却不饮酒,只是望着山谷,低声问道:“她还在里面?四周没有别的人在监视?”
孙楠摇摇头:“没有。”
“走。”
赵世说罢已向着山谷走去,却又继续道:“你最好莫要前去,留在这里。”
孙楠点头,满脸认真,表示服从,在赵世准备转身的一刻起,又忍不住问道:“这样会暴露你的身份的,这样......真的好吗?”
此时山下风声徐徐,树木摇曳,却在山谷中刮出阵阵尖啸,远远传来,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当然,赵世与孙楠并不害怕,孙楠只是担心赵世。杨玉武功了得,她就算受了伤,赵世再厉害,也拿她没有办法。心中不停的打着鼓,这时问出,又担心触了赵世眉头,神色紧张,不敢抬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只有诚心相待,她才会真正的相信我,为我所用,而且......她若是不愿,我也有办法将她杀了。”
赵世淡淡说出,在嘴中吐出“杀了”二字之时,却是冷若玄冰,寒意浸骨!
孙楠心中也忍不住为之一颤。猛地后退一步,但是想到自己心已属之,不觉又委屈起来。当然,她毕竟也是手沾鲜血无数的毒娘子,虽然未经人情,但是心脏却比常人坚强许多。
方才准备抬头,就见到赵世双腿忽然消失,抬头望去,四面叽叽,夜色之下,哪里看得见赵世踪影。
她毕竟还是小看了赵世的实力。
在她还在惊讶的时候,赵世已绕着山林巡查了一番,确定周围绝无人监视,才顺着山坡掠下,向着山谷深处走去。
圆月当空,星群集结,淡淡银光撒下,山谷深处也依稀可见。赵世才踏入山谷,山谷深处某一处正靠在石壁上休息的女子便已猛然惊醒,手中长枪一紧,似乎随时准备飞射而去。一双利眼,瞧着暗淡远处。
只见一渺渺身影远远出现,似鬼魂幽灵,朝着山谷谷内飘来。
杨玉此时肚子已饿的厉害,每日除了捕杀傻兮兮靠近山谷的小动物,然后悄悄剥皮生吃,便是打坐休息。她并非不会生火,而是担心山谷出现烟尘,引来追兵。每夜睡下都会被晚上轻微的响动惊醒,紧张四顾,见无人在此,才缓缓倒下。
这些日子躲在此处,伤,还是好了不少,但是后来动物越来越少,她已饿了好几天了。因为此处没有水源,不曾下雨,早上也没有结露。她已吃了几次尚还鲜嫩的草叶压出的汁水。
她本没有绝望,还在等着一些动物前来送死。但是她等了许久,却等来了绝望。
黑夜中,鬼魂一般的赵世飘到不远处瞬间停下,他已感受到杨玉身上传出的杀气。绝境恶虎才有的杀气。
这杀气不但没有让他生气,反而使他高兴的笑出声来。
杨玉却突然不高兴了,声音压低,粗着嗓子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说罢,窈窕倩影便已直直站起,直如刚枪,望着赵世,已准备随时出手,将他格杀!
赵世当然知晓现在还不是自报家门的时候,否则她一定会和自己拼命。
“杨玉,你现在被整个正派追杀,就连朝廷鹰爪也不会放过你。你早已走投无路了。”
他本欲说下去,杨玉见自己身份暴露,身子莫名一颤,恢复本音,冷笑不已:“走投无路又如何?有本事你们就一起上!一群大老爷们儿就知道在女人面前耍威风,恬不知耻!呸!”
随地一吐,却因为饥渴难耐,早已没有什么存货,望着赵世,长枪直指,马步弓腰,显然已准备随时应战。
“我不是他们的人。”
“谁管你是不是?!”
“我是来帮你的。”
“呸!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要打便打,别再耗姑奶奶的时间了。”
如此说罢,杨玉已持枪冲上,却在踏出几步的瞬间见一黑色物事飞来。来势虽快,却没有半点杀气气势。到得近处,借着月光才依稀看见飞来的正是一个酒壶!
杨玉此时长枪挺出,早已直指此物,见到酒壶飞来,顿时止住。因着杨玉武功早已登堂入室,收放自如,这才将长枪一偏,自一边斜斜刺出,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又灵蛇一般向后退回,被杨玉紧紧握住。
而此时,杨玉自然也不敢去接这酒坛,即向后猛然一退,双目紧紧盯着赵世和那酒壶,思虑着这厮到底意欲何为。
那酒壶飞之不远,竟突然缓缓落下,正是她自己方才所在身前不远处,酒壶落下,竟稳稳当当,酒水也没有溅出一点。
杨玉见识广博,自然知晓这一手造诣非常,不仅对使用者内力要求甚高,对其力道把握和内力的控制都要做到细微之处,才可能有此手段。
这样实力的高手,她目前身子,自然是难以应对的。望着地上酒壶,兀自出神。山上某处,孙楠静静看着,心中又忍不住一疼,不知是因为自己的伤口疼,还是因赵世拂了自己好意而疼。
泪水渐渐浸出,鼻息渐堵,心中滋味,就连她自己恐怕都说不清楚。
杨玉毕竟也不是笨蛋,忽而又见着一物飞来,细细看来,竟是一团包裹。她此时饿了许久,自然味觉灵敏无比,就这么一嗅,便已知晓这包裹正是烧鸡,似乎还有烤鸭......
第二百零七章:收服杨玉(二)
虽然杨玉依旧警惕,防备无比。但是见到赵世没有一点恶意,自然也放松不少,只是这一放松,喉间不觉滚动,口中莫名生出口水,馋馋的望着落在地上与酒壶并排的包裹,又抬眼望着远处的黑影。
“杨家世代忠良,为国征战,勋功卓著,三代大将军,十二员虎将,何等威风?想不到堂堂杨家后人,落魄至今,竟连一壶酒水,几片烤肉都怕得动也不敢动。真是让人失望,让人悲哀。”
这话说罢,正激起了杨玉心中怒火,虽然知晓赵世不过是使了激将法,但是这时候她更不愿他人侮辱杨家。也不愿丢杨家的脸面,当下便将长枪就地一插,猛然踏上几步,坐在地上,抓起酒壶便饮了起来。
两口清爽入喉,飒爽叫到:“好酒!”
“小声点!”
赵世赶紧低声警示,杨玉眼神怪异,但很快平复。
然后打开包裹,里面正是切好了的鸡肉鸭肉,口中馋水流出,脸蛋微红,抓起一把,也不顾手掌是否干净,直接往着嘴里送去。下颚频频,咀嚼数次,又喝着酒,就势吞下,这才舒适的吐出一口气。方才吃到熟透肉食,脑袋蓦地一晕,却又很快镇定,急忙向着赵世望去,却见远处黑影动也不动,似根本不存在一般。
见到如此,杨玉又觉自己有些小人之见了,但是想到食物中或许有毒,又不觉得有何愧疚。心中一念生出,招手抱拳道:“今夜良辰美景,阁下何不与妾身共饮同食?”
赵世知道杨玉所想,只是回道:“朋友想必是以为在下会在其中下毒是吧?不如将酒水与肉食扔来,我吃与你看。”
杨玉呵呵笑道:“笑话,你站那么远,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做鬼?”
“你吃已吃了,喝也已喝了,就算中了毒。你也回天乏力,不是吗?”
“我夫君虽然确实做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但是他也因此弄到了粒可解百毒的药丸。想必这区区小毒,是难不倒我的了。”
杨玉吃喝随意,不多时早已将之吃食殆尽。赵世却是笑道:“杨夫人真是不会撒谎。”
“你不信?!”
杨玉眉头紧皱,已准备回身抓起长枪。
“你以为你当初如何凭一己之力逃出正派包围?当初你出逃苍黄,哪里有什么时间去拿什么解药?
更何况......陈云也根本没有找到什么解百毒的药丸。百草谷百香解毒丸很是难得,就算他去求,想必也求不得吧?毕竟他声名狼藉。百草谷要是对其有所帮助,那无疑与整个正派为敌了。”
赵世不理会杨玉的惊讶,懒懒的伸了伸腰,懒散道:“这样吧?你先准备好,我会在一招之内将你拿下,这样你才会相信我根本没有恶意。”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最好别小瞧与我。否则......你会输的很难看的。”
杨玉翻身后跳,提起长枪,冷冷道:“我自然不会小瞧你的!出招吧!”
黑影却没有了动静,数息过去,杨玉稳如泰山,周身血液通畅,加上方才饮酒,双颊粉红,已带着点醉意。不过幸好杨玉酒量不小,双目紧紧锁着远处黑影,没有一点儿不耐,神情却渐渐专注。周身肌肉开始紧绷,此时在酒精和心里的作用下,渐渐放松。内息流动,她没有感觉到中毒的迹象,眼中又带着些疑惑。
她清楚记得当初自己逃离的时候,分明是靠着自己一人强突人墙,从云而去。但听着黑影意思。她的逃脱到似乎与这黑影紧密相关。
孙楠不知山谷中他们到底谈的些什么,虽然赵世吩咐她不得靠近,但是此刻心中鬼神驱使,悄悄自坡上滑下。
好在赵世却没有半点指责,这让孙楠放心不少。
杨玉听到滑动声音,对赵世又开始忌惮起来,冷冷问道:“你的人?”
“是。”
“还有谁?”
“你最好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赵世如此说,黑影便向前踏出几步,杨玉本来有些意识注意到赵世身后那神秘人,但是这时候又不得不全神贯注对付这个黑影。
他的武功绝对不低!
凝神屏息,蓄势待发。
正在她身心融于一体,似与天地相容的瞬间,也正是她最强的那一瞬,赵世忽然翩然而至。那诡异而快速的身手,差点惊出她一身冷汗。长枪还未动一下,脖子便被赵世死死抓住,整个身子便向后飞去,撞到身后墙上。
碎石簌簌落下。这一幕,孙楠却因为自山上下滑的缘故,恰巧没有看到。
杨玉双眼圆睁,这人的实力显然已经达到了一种可怕的高度!虽然自己身受重伤,又饿了许久,但是就算她全盛状态也不一定是这人的对手,而且,他的身法实在诡异,实在可怕。
但是在她注意到赵世的衣着时,整个人莫名的蒙了。
剑宗,剑宗?剑宗!
这少年如此年轻,剑宗居然有这样的天才?!
与此同时,她也已绝望,失声道:“你是......剑宗弟子?!”
赵世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迅速凑到其耳边,低声说道:“我救你,你帮我隐瞒我武功的秘密。好不好?”
杨玉有些傻眼,不知眼前这少年到底有何意图。呐呐的点了点头,忽又任不在咳嗽起来。赵世方才那一击下手有点重,在杨玉喉间已留下点伤痕。默然松手,这时孙楠已急忙赶来。
“不准过来。”
赵世的声音很小,但是孙楠却清楚听见,虽然酸酸的,但还是听话的站住。她知道现在再继续向前,肯定会惹他生气的。也就只有踹了踹脚边石子,拿着这些小家伙出气,嘴里哼哼,不时望着山谷深处,在这里却瞧不见两人。
由此,双眼发热,心中越发委屈起来。
而赵世此时已与杨玉说了自己身份,表明了足够的诚意之后,杨玉也捂着喉咙,沉思。赵世捡起地上长枪,还与杨玉。
此时杨玉虽然倒下,却未有半点娇柔作态。
第二百零八章:收服杨玉(三)
黑豹子陈云虽三十余岁,但其妻杨玉却不过二十出头,生的一副姣好模样,少妇情貌难掩。束衣长身,更有三分英气,三分豪爽。只是当下却多了四分伤颓落魄之色。长枪置于身旁,又颇有战将之风,果不愧杨家之后。赵世看罢,都不住心中赞叹。
赵世看着杨玉,愣了片刻。自然不是因为杨玉貌美,而是因为她的飒爽英姿。
就这般默默等着。
须臾。
“怎么样?现在正派已准备攻打翻江寨,你的生死,暂时也没有谁会管箍了。鹰爪娄武双是个能人,自然不会将精力浪费在你的身上。我救你,你的命就归我。”
他不等杨玉说话又继续道:“我当然不会让你做你不喜欢做得事情,只要你不愿意,我自然会去找别人做。你的吃穿用度,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满足。但是条件却是有的,就是你必须只听从我一个人。特殊情况下你不得违背我的意愿。如何?”
“反正,帮你杀人是绝无可能。如果你觉得我没有什么用,你也可以随时拿去。”
杨玉干脆挑明,赵世听罢,已忍不住笑出声来。那要你何用?
“你杀的人本就不少,别跟我说你没杀过。除非事关重要,其余时候,你若是不愿,大可与我商量。这样如何?”
杨玉沉默。赵世又递出一粒药丸:“你知道的,我这样的人,只有在将别人的性命握在手上的时候才会觉得安心。这是毒蛊,想来你应该也有听说过,这毒蛊配制十分麻烦,解药也只有配制毒药的人才知配制分量和方法......”
其余的已不用赵世多说。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落魄美人,杨玉望着赵世掌中黑色药丸,咬了咬唇,神色黯然,又似放弃一般。
“我不喜欢受人摆布,你......杀了我吧!”
说罢,竟是将头一扬,双眼一闭,一副情愿赴死的模样。
赵世看得也颇为头疼,没想到这女子竟是如此刚烈。忍不住连连叹息。将手中药丸一收,转身道:“你走吧。既然路不相同,留你也是无用。”
杨玉也不睁眼,也不离开,开口道:“你杀了我吧,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想必你也不会放心我就这么离开的。”
赵世当然不会放心了,如果她真的决定离开,等待她的只有死。杨玉其实也想明白了,但是又觉得赵世此人很可能真的放自己走,心下疑惑不定。
“要么滚,要么吃了这个。我至少还知道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这句话倒真是玩的巧妙,故意将自己说的大义凛然,巧妙地拍了拍杨玉马屁。杨玉这时也在心中相信了七七八八,毕竟方才他没有在酒水和食物里面下毒,仅仅这一点,就足够在她的心中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了。
赵世又将药丸递出,这次杨玉却没有果断拒绝,而是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抓起药丸,吞了下去。
“我就算不说,也总会有人通过我查到你。但是......”
这句话还未说完,杨玉便面露痛苦之色,整个身子上的肌肉似乎都在抽动,都在向着外面挣脱而去,胸口呼吸不定,好像根本就没有呼吸到空气一般,整个人忽然软掉,倒在地上,蚯蚓一般蜷缩,扭动。筋脉似乎正在灼烧,血管渐渐凸起,心脏速度加快,感官也在这一刻完全消失。除了痛感。
面容扭曲,憔悴不已,痛苦至极!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不到半刻中,杨玉一直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这一点,赵世倒是佩服无比。这时她已缓缓恢复平静,但是身上肌肉还在抽动,手脚都在缓缓的抽搐,但是频率明显比之前慢了许多。原本涨红的皮肤这时候也已渐渐消散,赵世上前,将她扶起,杨玉恢复少许,咬着牙,根本无力道谢。
这样又过了许久,杨玉才缓缓睁眼,双眸已没了昔日神采,不知为何,赵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歉意。
毕竟,是他杀了杨玉的丈夫,也是他害死了杨玉全家,更是他逼得杨玉走投无路。而现在他却要将杨玉收入手下,这番作为,难免有些鬼畜。
只要没有人知道就好,孙楠应该不会想到这些,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说出。所以这件事,至少还是安全的。
虽然杨玉与她的丈夫的婚姻本就是一段没有感情、完全被迫的婚姻。但是天知道重情重义的杨玉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会不会找自己拼命。
望着渐渐恢复的杨玉,赵世心情复杂,但是面上依旧古井无波。
“毒蛊第一次服用都是这样的。”
杨玉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
“还有一件事。”
“请讲。”杨玉闻言,已颤颤巍巍站起,抱拳躬身,虽然受制于人,却不失往日英姿。赵世看罢,也是不免心中喜欢。
“以后不能透露关于我的任何信息。以后,还有很多人会加入进来。我为这股新生势力取名为阴司,而我,现在起就叫鬼生。”
“鬼生?知道了。”
“还有,我要你忘记过去,不去报仇,可做得到?”
杨玉脸色瞬间暗了下来,沉思许久,或许是不想让赵世等待太久,低头泣声道:“可怜我的儿......”
赵世终于放缓了声音,温声问道:“能做到吗?”
杨玉已经振作,低头泣血,缓缓点头。
“我不会报仇了。但是......至少我想要我孩儿的尸身......”
“好,我帮你。但是陈家早已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你应该也知道的。”
哀莫大于心死,或许就是这般,杨玉惨然坠下,撞到石壁尤自不觉。赵世在一旁站着,没多会儿,杨玉已抹去泪水,嘎声道:“主人,主人还是赶紧回去,不然被他人察觉,恐生不测。”
这一声“主人”当真将赵世吓了一跳,想到杨玉此番遭遇,也有些黯然。他虽然不知失子之痛,但是多半也能猜到,属于她的半边天,已然塌了......
或许,还不止......
临走之前,赵世交代了一会儿会有人前来接应,让她好生修养,又望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黯然离去。又吩咐着孙楠在旁暗中守护,到时候自有人接应,为她二人准备衣物等等。
第二百零九章:闯祸师兄
做完这一切,赵世便回到客栈,趁着黑灯瞎火溜到房间。正自窗口准备跃入,不料却被邱慎抓个正着,赵世无奈,只好被邱慎带着到了里间。方才进门,正好见孙冲等人也站在一排,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正吹鼻子瞪眼的训斥几人。
赵世方才开门走进,孙冲闻声望来,愁眉顿时舒展,哈哈一笑。
“师弟,我还以为你已躲过这一劫呢!没想到你也没丢下师兄我们啊!”
说完这句,赵世就心道不妙了,果然,那几个长老也转眼望来,其中一仙风道骨,穿着青白布衣的老人胡须飞起,大声喝道:“赵世!你小子居然也跟着鬼混!你以前明明是多听话的。现在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
这才说完,几个长老就附和着“就是就是!”
只是其中似乎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赵世双耳自然听得清楚,双眼也瞧得清楚,在几个长老附和的时候,孙冲这师兄居然幸灾乐祸的笑出,低头悄悄望来,也在口中学着那些长老的样子说道:“就是就是!”
这一番话,他身边的几个师兄弟自然听得清楚,之前被长老训斥,早已觉着压抑不堪,这时候自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笑声混着长老们的训斥声,还有孙冲作怪的声音。就连邱慎都觉着头痛。
“你们这批弟子,是我带的最差的一批!看看看看,这都什么态度?做错了事都没有一点儿悔过?我们来这里不是到处找人打架,不是去找夜宵,不是去赌钱的!”
“你!孙冲啊孙冲,你这个做师兄的不学好就算了,居然还带着师弟们去打拳赌钱!还记得门规怎么说的吗?”
孙冲吐吐舌,迅速低声嗫喏道:“都说了好几次了。我们也只是想看看我们现在厉害到什么程度而已,赌钱不过是赚点钱花花而已,明明还能帮剑宗省下好些银子。再说了门规是死的,人是活的。说到底我们也不算赌钱,顶多就是找他们拿了点银子花花。”
“你!还顶嘴!”其他几个或许不是和孙冲一路的弟子都悄悄笑着望去,心中想着自己终于免去一难,有人主动背锅了。只是幸灾乐祸之余,也偶尔替自己这个师兄担心担心。担心他会不会提醒长老这边还有几个剑宗弟子没有吃到教训。
老人家都已被孙冲气的全身颤抖,抬起抖得不停的右手,指着孙冲:“门派禁赌,不准无故与人动武,你都犯了,还有理了?亏得邱书民这小子这么看重你。你看你,将来哪有一点担得起重任的样子?”
“门内禁赌,我们又不算赌博,这些钱顶多算是他们给我们的赏钱,哦不,是我们的工钱”,孙冲心知不妙,赶紧谄笑改口“我们那也不叫动武,只是切磋而已,而且我们都没有用门派教的剑法,都是些江湖拳脚功夫。哦!我还现学现用了他们的功夫呢!说到底我也算是给剑宗涨足了脸面不是?”
“孙......冲!”
“赏钱”二字显然刺痛了所有长老的心,一张老脸,霎时铁青,拖得老长。
老头都已被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邱慎心知不好,赶紧出来解围,先是好好训斥了孙冲几句,又为长老舒了舒口气,过了许久,才渐渐平息。
那长老恢复过来,第一反应反而是挣扎着站起,似受了委屈一般,哼哼道:“老夫不教这些小兔崽子了。教不起啊教不起。自老夫领了这一班子所谓的高级弟子起,这条老命每天都相当于别人十天。我不教了,不教了!谁爱教,谁教去!”
这声吼罢,便挣扎着起身,推开邱慎,正走到走廊,赵世猛然听到一句:“看什么看,还不滚回去睡觉!”
“师......师伯。我......我们中级弟子都很听话的,要不,您教我们罢?”
“还教?教个屁。老夫这几代就没有遇到过几个像样的弟子,也就邱书民和他儿子邱慎还像那么回事儿!”
这声说罢,似乎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走廊上响起一连串踩在地板上而发出的愤怒的咆哮声。
只留下一屋子雕像......
孙冲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在邱慎眼神示意下,好不容易才缓过神,冲了出去,其他几个和孙冲鬼混的弟子也慌忙跟上,悔恨不已。
于是赵世也在孙冲的助攻下有惊无险的避过这一次批斗会,众人散尽,邱慎才拉着赵世,问道:“师弟,你这么晚了去了哪里?”
赵世自然不会说自己在城中,他们今晚寻找孙冲等人想必早已将城中搜了个大概,这时候也不能说出去练剑什么的,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出汗,剑也没有带在身上。虽然可以用其他方式糊弄过去,但是赵世还是选择比较稳妥的答案。
“去城外逛了逛。”
“嗯?城内不逛,到城外?”
“大师兄你知道的,我比较喜欢安静清幽的地方。”
邱慎了然的点点头。赵世在剑宗本来可以住在舒适的房间,但是他因为喜欢原来住处的安静,选择放弃和大家一起居住。邱慎这一点还是知道的很清楚的,也有些惋惜的拍了拍赵世肩头:“你啊,学学多与人交流。还有,小师妹对你挺好,希望你不要拂了她的意。”
......
赵世本以为自己躲过一劫,谁知邱慎又突然蹦出这话,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不过这时候邱慎已笑着出去。屋内只余一位长老,此处本是这位长老住处,赵世急忙与怪笑着的长老恭恭敬敬的告辞,回到自己房间。
五六个师兄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了些话。多是对孙冲的幸灾乐祸,但是有的也十分担心长老说不教就真的不教了。毕竟这位长老教人的本事是真的不错,邱书民和邱慎能有这么高的成就,他老人家绝对是功不可没。
也有的问其他那几个师兄弟犯的都是些什么错。还有的讲着他亲眼瞧见孙冲带着几个师兄弟匆匆赶回,好像还趁机藏了钱在客栈旁边那堵破墙的狗洞里,用破罐子盖着。
......
赵世也随便应付几句,大家其实也都乏了,除了两个靠着窗户,借着窗户投下的月光悄声交谈,其余的剑宗弟子都已渐渐睡下。
一夜无事。
第二百一十章:马姝仪
下午时分。
马姝仪虽然已被证明青白,但是毕竟臭名深入人心,马家声誉还是受到严重打击,而张力等人的死亡也正传往龙虎堂、传往张有道。
马姝仪醒来之时,自己已躺在温软的床上,身边檀香摇摇,马兴兰也不知何处,叫来丫鬟,问出了些事情因果。想到游让本已为她付出如此之多,今日又揭开伤疤,让天下人知晓此事,就是为了她的清白之身。
心中又是一痛,本已红肿的眼睛又布满了泪水。婢女下去,孤身坐在床上,心中更添悲凉。
自己总是依靠着别人的庇护,又害的游让遭了今日之灾。
但是想到游让如今独自离去,无依无靠。泪水渐渐止住,她心中就开始为游让的安危担心起来。一是张力这人恶名昭彰,被游让当众揭穿他的丑恶面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二自然是合欢宗宗主余念,她绝不相信余念不会再次对游让出手。
而如今游让变成这般模样,她的心早已碎裂。
马姝仪拂了泪花,强忍悲痛。抓起旁边一柄雕花长剑便立即起身,自门前窗口悄悄望去,这是马家一处产业,应该就在这英雄会附近。
雨水急打,冷风狂呼。
这里似乎是一栋小楼,向着左右悄悄探去,正好看见四处巡游的马家高手,已被雨水打湿,在雨中坚若磐石。又依稀看见马乂正坐在隔壁,懒散的望着远方。又似乎早已睡着。而马兴兰却不见踪影。
暴雨连绵之声将四处笼罩,马姝仪也不知现在自己是否应该丢下亲人,去寻找游让,但是想到此时下着暴雨,就有些为游让担心。这样大的雨,就算张力这些人没有找他麻烦,他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悄悄推开后面窗户,这里没有人巡逻,与一丈余高墙相距约五尺左右。马姝仪估摸着自己一跃大概能够跃过高墙,遂将衣服扎好,拿着长剑,趁着附近真没有人之时便纵身一跃,飞入雨幕之中。
方才跃过高墙,雷霆般的暴雨已瞬间将她身上身下打湿。马姝仪也不顾及,只是因这寒冷的雨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随即便轻轻落下。
踩着雨水,腾着轻功,终于有惊无险的落在滑腻的泥水上。
“啪!”
飞溅的泥水瞬间就将马姝仪身上染遍。她倒也不在意,只是为自己的莽撞有些自责。心中忽然觉得她本应该留下张字条的。但是这时自己已经出来,想要回去也是万万不能,踟蹰片刻,自边上小心的绕过正巡逻的人群,藏身在雨水和街边杂物之中,忽快忽慢,忽左忽右,终于出了这个镇子。
在雨天里认了认路,向着英雄会所在赶去。她赶到的时候,已经累得有些喘息不定,双眼早已被雨水蒙蔽,四面几乎模糊一片。
她哪知游让去向?又认了认路,朝着某个方向赶去。
马姝仪在雨天里艰难走着,又似乎加不快步伐,又似乎不愿错过任何蛛丝马迹,不时慌张四面望去,不过茫茫一片。握着长剑的左手指节发白,轻轻颤抖,也不知是因为这寒冷的雨水,还是不知祸福的游让......
任着雨水拍打在自己的身上,任着冷飕飕的风刮来。鞋子已不在意是否踏在较为干净,或是泥水较为稀少的地方。任着飞溅的泥水飞射而来,有时,会飞入自己的嘴中。
那是什么味道,她已经没有剩余的精力去在意了。
就连那渗透进来与脚掌互相摩擦的泥石,以及那已经被泥水泡的发白,泡的肿胀又开始疼痛的双脚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全身心投入在四处寻找着那人的踪迹,尽管四面全是灰蒙蒙一片,加上她的视线很快就会被雨水模糊。她也只是伸出本已湿透的袖子在脸上一抹,然后继续慌忙的四下张望,寻找着......
这样没有目的的寻找显然是不会有成效的,马姝仪的心中应该也是知晓的。但是总有那么一股神秘的力量崔使着她,支持着她。一直走,一直找......
不知过了许久,雨已经止住,雷声也已暂歇。至少,这是一个比较好的消息。
见到雨停,马姝仪自然也十分开心,心中想着至少这样游让就不必淋雨了之类的话来安慰自己。脸上方才出现一丝淡淡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还未完全展现,便又落入恐慌之中。若是游让遇到张力和余念当中任何一人,他都十分危险!
这样该如何是好?马姝仪艰难踏着泥水,忍受着这黏湿沙沙的令人十分难受的感觉和双脚处磨损产生的痛觉。又开始焦急的寻找着游让的下落。
只是她却忘了她自己,她若是遇到这两人,最危险的还是她自己。
马姝仪没有这样的顾虑,所以她寻找游让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没有余力的。虽然,无论她如何努力,都不会找到游让的。
因为游让这时候早就已经被何漱玉带走了。
雨虽然停了,但是天空的乌云却还未散去,似乎还有一场更加狂暴的暴雨即将降临。马姝仪偶尔望向天空,见到那黑沉沉的云层,双眸又慌乱垂下,加快了寻找游让的速度。
这时候,她已经在透支身体内每一寸的体力。但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四处都没有发现一丝与游让有关的信息,更没有发现一处人烟。四面全是荒凉一片,远近树林,或是枯草乱石。
马姝仪精神已经有点崩溃,还在继续寻找着游让的下落。这么走着走着,天地似乎都开始在旋转起来,又似乎前方树木变得茂密起来。而且,这些树,似乎还在动......
她当然知道树是不会动的,吃力的走动的时候,偶尔又伸出疲惫的双手在眼睛上无力的揉了两下。再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这个世界似乎都动了起来。
路边的石头,四面的树林,远处的山脉,还有天上的乌云,以及那不远处的水湖,似乎都在奇怪的运动着,产生了重影,由浓到淡。
它们没有规则,没有方向。
接着,竟连着马姝仪似乎都已觉着自己也在跟随着他们动了起来,站立不稳,一个仰身,便倒在了泥水之中。本已有些舒润的身子,再次感受到那冰冷的泥水。一头本已沾满泥污的青丝,正埋在淤泥之中,胸口浮动,正粗重的喘息着。
寒冷再次袭来,喘息未定的马姝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捂紧了全身,似乎想要获得一点温度,双眼泪似已流干,只有涣散的双目,没有曾经的光亮。
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她在做着环胸抱着的动作的时候,不知为何,双臂总是很奇怪的岔开,就好像两个没有灵犀的人伸着胳膊互相抱在一起时的尴尬碰撞一样。
甚至还要糟糕。
马姝仪遇到这等怪事,显然已被吓得不清,加上各种压力扑面而来,泪水哗啦一声就冲刷了脸上污泥。不多时,竟倒在泥水中,哭睡过去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夜雨声急长剑立,江湖始现百花香(一)
暴雨停下,乌云却还在天空盘旋,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四面早已暗下。清冷的风儿温柔的拍在马姝仪的脸上。
似寒冷的风,或冰冷的水,或焦急的心,将她唤醒。马姝仪轻声哼哼,挣扎坐起,不顾泥水和完全浸湿到能够拧出四两水的衣服带来的不适感。
日已旁落,星月不见,四周黑茫茫一片。
瞧见四周黑乎乎一片,马姝仪脑子一炸!焦急四望。
时间已过去很久,游让现在身处何处?安然无恙与否?
这些她都全然不知,正心中升起种种担心,顿时又感觉到脑袋晕乎乎的,向着旁边偏去。又瞬间伸出沉重的右手抚了抚脑袋,才感觉到整个人软绵绵,晕沉沉。
就好像刚刚被牛头马面勾去了魂魄一般,只觉整个人空空荡荡,飘飘摇摇,根本就没有任何实感。
她不知道她脸颊已烧的通红,正想竭力站起,呼吸不畅,胸部抽动几下,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声咳嗽,整个人几乎就要再次倒下,夜晚的寒冷似乎也变得无所谓了,她现在几乎什么都感受不到。
然而此时,马乂和马兴兰已带着数十个马家高手正打着火把四处找她,找了许久。
一阵咳嗽之后,马姝仪强作精神,在手上掐了几下,苍白的手上多了几道掐痕,终于将她的魂魄拉回。
马姝仪自小习武,身体康健,本是不会因为一场小小的暴雨就感上风寒。但是这几日家中连续噩耗已将她精神击溃,几近崩溃边缘。又加之出逃之后与游让所遇之事......
等等打击,根本不是她一个还未及笄的柔弱少女所能承受的。
诸般打击之下,终于,病魔也缠上了这悲惨女孩。
双眼疲惫,似要睡下,马姝仪强打精神,微微抬起头,略一扫去,树木枝叶上雨水未干,偶尔会闪出轻微的白光,地面上积水遍布,也在黑夜中反出点点微光。
马姝仪双手吃力的杵着长剑,挣扎站起,身子摇摇晃晃,似乎又要倒下,借着身子晃动,终于蹒跚几步,撞在旁边树上,靠着树干站着。树上积水哗哗落下,浇在柔弱的病躯之上。冰冷的雨水,让她忍不住哆嗦起身子,全身开始颤抖起来。
马姝仪牙齿战战,喘着粗气,这时候也不知道该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切,只有抹了一下额头和被雨水模糊的双眼,再将雨水甩掉。
正是这一抹,她才感受到额头那诡异的温度,烧的发烫!
还未将雨水甩出,整个人就变得不安起来,皱着脸,双眼也跟着一热,几乎又想哭出声来。但是很快想到全都是因为自己软弱的原因,才造成这一切一切。便生生止住泪水,定了定神,杵着长剑继续沿着泥路走去。
早知道,当初就该自杀了的,但是这样游让也活不下去。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离家出走;或许,就......
想到父亲,想到马文龙,她终究还是没有止住双眼滚出的热泪。
此时正在逃亡的马文龙,又在何方?
没人知晓。
马姝仪挣扎着踩在淤泥中,小心翼翼,不让自己滑到,每次滑倒站起,都几乎要了她一条命。那种痛苦,实在不是人能承受的。更何况她只不过一个弱女子,或许用女孩形容更合适一些。
小步小步,马姝仪杵着长剑,一点点的向前挪动着。幸运的是,昏迷前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不再,她至少还能咬牙坚持。
不知走了多久,大雨没有落下,四面开始蒙上了绵绵细雨,好似春蝉抽丝,又如风飘柳絮。点点寒光之下,一个少女,却佝偻着身子,杵着长剑,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
狼狈不已。
这一幕。
说不出的凄凉,说不出的孤寂......
雨水渐渐浸湿了她本就有点湿润的肌肤,水珠点点滑落,说不清的感觉,道不明的滋味。过了会儿,雨水又开始下的大了,雨水不再是毫发一般纤细,滴滴答答的声音开始将她笼罩。
每走上一会儿,马姝仪就不得不停下来,靠在树边或是靠在石头傍边,或者生生站住,就靠着深深插在地上的长剑,喘息休息。
疲惫、绝望、悲痛、病症......
都已将她折磨的不成人样。
凄冷的雨幕下,马姝仪仍在缓缓前行,天空乌云不及的地方,俏俏露出一团月光,落在她前行的路上,光华点点,似为她照亮前行的路。
少女,路还很漫长......
莫要放弃......
接下来,一路有月相伴,她,想必定不会寂寞了吧?
马姝仪见前路渐渐亮起,自然心中欢喜,但是身体虚弱,早已没有力气向着天空望去,确认那露出的半点月华。感谢那宫中姮娥为她点亮的一点明灯。
身子莫名又生出一点力量,茫茫远方,似又充满了希望。
马姝仪笨拙的抽起插在地上的长剑,由于重心不稳,身子晃晃悠悠,几乎就要倒下。她急忙将长剑反手一插,终于稳住。长舒一口气,再次向前走去。
对游让与任不在而言,美妙的雨落声在她的心中却是无尽的九渊,将人吞噬殆尽的恶神。
她一边走着,一边心中祈祷着游让能够逢凶化吉,祈祷着他心里的伤不再流血,祈祷着天下人忘记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
走了许久,马姝仪整个人都已有些迷迷糊糊。落在脸上、滑在眼睛上的雨水被她一遍又一遍的抹去。
这已经是第多少次了?她不知道。
一路前行,远处蒙蒙之中似有光亮,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中时隐时现。看见这夜雨之中的灯光,马姝仪心中又开始祈祷着在前方的就是游让,这样,她便能安心了。
本来准备加快步子,没想到雨越来越大,月光渐渐暗下,除了前方那点几乎是幻觉一般的灯火,四面又沉入黑暗。比之前还要暗淡。四周已看不见树林轮廓,马姝仪只有通过脚底下踩着的地面才能知晓自己还走在地面上。
所以对她而言,踏出的每一步都代表着未知......
似乎少了光芒的关系,雨声变得更大、更急,“滴滴答答”的声音不断响起,又带着一定的节拍不断地挠着她的双耳。
似乎就要将她吞没!
马姝仪起初差点被这遭遇吓得哭出声来,但是她很快镇定,经历了这么多的悲惨命运,她已开始学会认清现实,学会适应现实,学会冷静。
但她就是学不会要适时地放弃这渺茫的希望。
后来她开始摸索,很快又适应了伸手不见五指、四面只有急切暴躁的雨声的世界。向前摸索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远处点点昏黄也在黑夜中缓缓亮起......
第二百一十二章:夜雨声急长剑立,江湖始现百花香(二)
终于,雨幕之中,远处灯火渐渐放大,灯光所及之处,能够看清一点点轮廓,似乎是一家院子,那灯光就是大门口一点黄灯。
再往其他地方望去,只有隐隐可见的墙壁,然后就是无边的黑夜和火光下闪烁的雨水。
马姝仪显是站住,歇了一会儿,却开始踌躇着要不要走去。她自然不是怕晚上遇到鬼怪,而是怕游让并不在这里。
游让若是不在,我还能到哪去寻他?
这或许便是她此刻的想法。
但是这一步终究还是要迈出的,马姝仪挣扎了片刻,便已经跨出了步子。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她勇敢地去面对现实。
她其实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这样是绝对找不到游让的。在这短短数息的时间内,她已明白。或许这一路她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她一个人根本就无济于事,而且,她现在的身体,就算找到了游让,也只能成为他的包袱罢了!
所以马姝仪已暗暗决定,先在前面人家借住一宿,然后去求马乂帮他寻找游让。虽然张力身后的龙虎堂和余念代表的合欢宗都不是现在的马家能够对付的,但是她也已别无办法。只希望事情不要发生的太糟糕。
她也不愿因为自己给马家带来灭顶之灾,若是游让不幸遇害,她也绝不苟活。
这似乎是妻子对丈夫的忠贞,但是马姝仪对游让如此却绝非喜爱之情,她只想以此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罢了。
至于马文龙,他本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马姝仪无论如何都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他了,或许,偶尔,还会低声啜泣。
无他,两难罢了......
马姝仪一步步挪进,终于能够看个大概,这似乎是一处破庙,墙壁已有些地方毁坏,墙内庙宇似乎也破败不堪,至少,顶上有一个大洞。
这种地方还会有人烟?
马姝仪渐渐有了点不好的预感,这里本就荒山野岭,就这一处破庙,就算有人,也不会是过正经生活的人。
及时站住,就在门口不远处,能够看见大门打开,左右两边架着黄色灯笼,三级台阶连接着门槛和外面的世界,雨水在大门顶上破瓦上快速滴落,“哒哒哒”落下,组成一连串一连串的珍珠珠帘。
雨声很大,她也听不清里面是不是有人避雨,路口本就雨水积池,更别说发现什么可疑的脚印。但是两朵灯笼却是实实在在照着四周,莫不成是晚上遇到鬼魂,遇着妖怪了?
马姝仪不信,至少,如果真遇到鬼魂或者妖怪,他们自然也不会躲躲藏藏吧?毕竟她现在弱成这样。
虽然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心中却还是有些害怕,警惕的望了望四周,又望了望门内,向着正对门口的方向悄然移动,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或者妖怪?
本就波纹阵阵的水面,被一双脚缓缓潜入。马姝仪的双脚已经打碎了那暴躁的水纹,四面泥水一下覆盖到她的脚腕。不仅如此,脚底的淤泥还在随着她重心的移动开始滑动,似乎是故意要将她绊倒一般。
但是马姝仪长剑在手,插在旁边。她杵着长剑,一点点的向着积水深处移动,泥水几乎就要漫到他的小腿肚,这里的积水显然很深,或许这里本身就是一处小水潭,只是她现在只是踏在水潭边缘而已。
意识到这里积水很深的马姝仪终于停住脚步,不再继续移动。此时门内情况也望了大概。庙内门户破烂,几扇木门早已塌落,有的落了半边,斜斜挂着,风儿一吹,便轻轻摆动。里面乌黑一片,但从这破败程度来看,至少这里是没有人的。因为干燥处没有水渍,除非有人一开始就没有离开庙宇。
难道有......有鬼?
马姝仪早已见过世上最丑恶最可怕的人了,在她眼中,相较于人,或许妖魔鬼怪倒更显得可爱一些。
一刻提起的心终于缓缓落下,长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到大门口,踉跄几步扑在门槛上,胸口被撞得有点疼,她却似乎没有知觉,就这么倒下。
过了半晌,马姝仪才有了点力气,但是身子异常寒冷,此时又忍不住打着寒战,不停的咳嗽起来。
本来干燥的石阶和门槛,被马姝仪显是一跤湿了大半,又被她因为咳嗽不停晃动的脑袋甩出一缕缕雨水,洒在尚还干净的地方,似在石阶上泼墨作画一般,雨水溅到白石板上很快就被吸收,只留下暗青色的痕迹。
马姝仪无心欣赏这些,挣扎坐起,靠着门墙。
双眼朦胧,望着外面漆黑一片,想到这点着的灯火,似越想越不对劲,自外而内的凉到心窝里。眼神闪躲着望着黑暗中,似乎每一次望去都对上了某一道可怕的视线。喉颈后边随着湿润的头发滑下的雨水带来丝丝冰凉,惊得马姝仪仓惶向后望去,整个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就要跳出来一般。
说不怕鬼,那都是骗人的。
但是幸好,转头望去只见到方才景色,没有什么脏东西混进来。马姝仪长长呼出,拍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这才缓过神,竟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脑袋开始昏昏沉沉,似将倒下。
知道自己不能拖得太久,马姝仪休息了会儿,马上站起。执了其中一个灯笼,心里为自己壮壮胆子。执着长剑,身子佝偻,将灯笼护在胸下,又悄悄的向着里面靠去,灯光一点点的刺破黑暗,终于看清里面供奉的佛像,四面蛛网横生,破烂木凳还有蒲草做成的蒲团。
马姝仪执着长剑,直直盯着死角处,将灯笼小心放在门内墙边,确定不会被刮进来的风吹到,小心翼翼的绕着佛像转过去,没有人。
舒了口气的马姝仪有迅速的转到另一处,还是没有人。但是她却头一晕旋即直接倒在地上,所幸并没有磕在木凳上。
过了会儿,马姝仪缓缓爬起,看来这里没有人。遂放下心来,走到佛像前,跪坐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拜了拜,心中念叨。又缓缓站起,幸好这里还有蒲团可以引燃,又有木柴可以生火。虽然一天没有进食,但是她也并不觉得饥饿。
第二百一十三张:夜雨声急长剑立,江湖始现百花香(三)
一边为游让祈祷,一边准备着生火工作,好在自己恢复了点力气,这时候正好将木凳劈断,借着灯笼火源点了火堆,又将木柴一节节的烧着。
很快火堆旺盛起来,散发着火红的光和热。
马姝仪第一次心中觉得火堆十分可爱,忍不住将自己的脸蛋蹭上。
但是想到身子还是湿的,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将衣服一件件脱下。羞红着脸,在门外拧干了雨水,然后想着办法,搬来供奉用的木桌,拂去灰尘,将衣服放在上面向着火。自己也展开秀发,一点点的烘烤着,不过由于不熟练的原因,倒是偶尔会传来阵阵烧焦的气味。马姝仪就会皱着眉头,将秀发移开。
身子终于回暖,开始冒出阵阵白烟,马姝仪偶尔还在不停咳嗽,打着喷嚏,却明显好了许多,或许是心理作用吧?但是整个人还是紧紧靠着火堆,直到将身上烤的发红,发烫,才会缓缓转身烤着其他地方,如此许久之后,衣服也干了不少。
马姝仪赶紧将衣服穿上,她也只是一个腼腆少女,在外面露着身子,已经让她羞愧欲死,但是幸好这附近没有人,不然她死也不会脱掉衣服的。
当然,这时候马姝仪穿上暖和的衣服,顶着火红的脸蛋,向着火,偶尔添一点柴火,偶尔咳嗽一番。又不时望着外面雨幕,听着着急的雨声,心中做着奇怪的想法。当然,这时候她已开始思考着这灯笼的问题了。
难道是这里的主人暂时出去了?还是说真的有......
马姝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左右望去,灯笼的火还没有熄灭,也没有一丝阴风,想必是自己多心了吧?
心中越是念叨着,鬼魅妖怪的画面却在脑海中越加清晰,甚至已开始扑面而来。马姝仪早已吓得身子僵硬,赶紧往火堆里再添些柴火,让火烧的更大些,然后又对着佛像拜了几拜,口中不停说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叨了半天,兴许真的是菩萨显灵,兴许是暗处鬼魂觉得自己应该给菩萨点面子,所以一直都未出现。倒是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下来,屋檐边落下一串串珍珠,哒哒击打着地面的石板。
马姝仪这时望去,似乎才想起自己来的时候远远看见这庙宇本是破了一个大洞的,但是这里没有一点雨水。疑惑着抬头望去,见到上面一处补了木板,似乎有些年头了,有些破旧。
这大木板想必就是正堵在那洞口处吧?马姝仪仔细的回忆一番,似乎正是这个位置,现在雨声渐小,她也注意到上面雨水敲打的声音。仔细看去,已有一部分沿着旁边墙角处向下流去,浸湿了墙壁;还有一处,正滴着雨水落在佛像上,不过不是很频繁。
或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吧。马姝仪心中同情心已经泛滥,左右望去,这里只有上面挂着的破帘子尚或有用。腾身飞起,剑光一闪,便将帘子取下,又将长剑归鞘。起身将帘子遮在佛像肩上,做了围巾,隔了好一会儿才落下的雨水正好滴在上面,很快被帘子吸收。
马姝仪这才笑着拍拍手,久违的露出纯真笑脸,满意蹲下,向着火堆。
外面雨也渐渐停下,只有房檐上滴下的雨水还在不停的奏着音乐,马姝仪本来染病,加上此时夜深,双眼已开始走神,望着火堆,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点头,好似在应付着自己不太喜欢的人的谈话一般。只是偶尔差点将整个脑袋栽倒在火堆里,看得人有些担心。
这时候她总会及时抬起头向后仰去,然后迷糊的揉揉眼,打着哈欠。也不知为何,并不打算睡觉。
偶尔吹进来的风将屋内吹得灰尘泛起,火光照耀处,闪闪发光的蛛网也在随风摆动,破旧的木门和半悬挂的木门被吹得吱呀作响。几乎就要睡着的马姝仪很快就会被这声音惊醒,然后惊疑不定的抓起长剑,四处望去,想要搜出什么脏东西似的。
因为雨水停住,屋内声音已渐渐耳闻,马姝仪不小心听见“吱吱”声,心中又是一凛,抓起长剑,迅速向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只见到一只老鼠在火光下“吱吱”叫着,仓惶逃窜,钻入旁边破洞,细长的尾巴一眨眼也消失在洞口。
看得马姝仪也是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老......老鼠?”
然后便长舒一口气,缓缓坐下。这样倒也不错,既然马姝仪不愿睡觉,偶尔这些上演的即兴节目倒是能够帮助她精神一点。
所以到了亥时左右,她听到一阵轻微的声音,这声音却将她一震。鬼怪没有等到,最可怕的人却等到了......
“这游让是钻了洞,还是上了天?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影子,只有张力那几具尸体。”
这声音分明是合欢宗宗主余念!余念说罢还长长叹了一口气。知道游让至少没有遇到余念,张力也已身死,马姝仪心中好歹舒了口气。这样,他就不会有事了,游让在年轻一辈的江湖上还是很有威望的。他绝不会有事!
但是她很快就开始担心起自己来。
“咦?我不是点了两个灯笼的吗?怎么只有一个?”
听到这声音,马姝仪几乎兔子般跳起,想去灭火,又想找地方藏身,但是火堆本就被她烧的很旺,她根本就无从下脚。再者,灯笼和火堆在此,余念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没有人来过。
正在这犹豫的短短数息时间内,余念早已冲进门口,望见了站在庙内执剑立着的马姝仪。
门外嘿嘿一声冷笑,余念就已带着风进了屋内,望着惊慌失措的马姝仪,很是玩味,似乎倒也不怕她逃跑,就这么坐了下去,道:“今日此行,倒也不亏,就算没有找到那小子,拿你个小丫头作为补偿倒也可以。坐下。”
马姝仪右手本紧握剑柄,准备和余念决一死战,谁知余念竟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儿,直接坐下。
第二百一十四章:夜雨声急长剑立,江湖始现百花香(四)
但是很快想到余念手段,心知自己若是落在此贼手里,定然身节不保。加上已经知晓游让安全无虞,心中一块石头最终落下,虽谈不上死而无悔,但至少现在求死,还算满足。正好带着这条只能带给别人麻烦与灾难的性命奔赴黄泉,不再危害无辜。
小小眼神瞬间变得决绝果断,长剑“呛”的一声便直接拔出,手腕一转,长剑便横着削来,直击马姝仪喉颈。她的动作十分迅捷,却在半空中生生止住。就这么抓着剑,横在胸前。双眼瞪着坐在地上向着火的余念,满脸惊骇。
她虽然知道余念十分厉害,但是她却没有想到余念竟然厉害到这般程度,她根本就没有看清他如何出手的。甚至连他出手后,都没有任何感觉,只有在自己身子动不了的瞬间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余念定了身。
想到自己就要遭此人玷污,马姝仪忍不住又流出泪水,哽咽道:“求......求求你......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我为什么要杀了一只刚到手的小绵羊?”
余念满脸疑惑的站了起来,向着马姝仪走去,脚下在地上印出张张鞋印,他身上虽然没有半点雨水,但再好的功夫,走在这积水之上,也避免不了脚上沾水。
这么说着,余念已然走上,静静看着马姝仪,似乎带着点玩弄猎物的笑容。马姝仪忍受不住,将头撇向一边,泪水甩出,落在地上。
余念却并不着急,而是满足的笑了笑,先在佛像前拜了拜,又绕着佛像转了一圈,将周围审视一番,这才转到马姝仪面前,指着佛像上方:“这帘子是你弄得?”
马姝仪并不理会,眼中含泪,满脸决绝。
余念并不在意马姝仪的厌恶,反而一脸随意的左右望去,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站着一个女子似的。冷风刮在马姝仪的脸上,眼眶中转动的泪珠终于被风吹落,缕缕青丝迎风而飘,似扶风垂柳。
余念偶一转头,望见这一幅场景,不觉怔住。
破败庙宇内,破门半开,冷风抚进,火光照耀,屋内蛛网银丝飘扬而舞,女子执剑自刎,偏向门外,一边灯笼泛黄,一边火堆旺盛,照的女子半边嫣红,半边淡黄。长剑耀耀生辉,俏脸泪水被冷风抚落,青丝随冷风轻轻飘荡。
如此绝景,余念也忍不住呆了一呆,大笑拍手道:“好!好!这样的才有趣,有趣!”
这声说罢,就已伸手,先是将马姝仪长剑取下扔到一旁,然后将她转向自己,呵呵笑着。又转头望了望旁边菩萨泥像,然后重新看着眼前女子。
马姝仪已止不住屈辱的泪水,鼻尖轻颤。
“来来来,莫要害怕,在佛像面前做,倒是头一遭,哈哈。”
余念正如此说着便伸手将马姝仪抱着走到佛像身前,平放地上。一想到有趣之处,嘿笑一声,又将马姝仪抱起放在长桌上,复抱着桌子到了佛像面前。
“菩萨菩萨,这里破败多年,想必也不曾见得人息。你今日不仅见了一男一女,更能有幸见到这世间最有趣之事,想来也算是有眼福了不是?”
如此说着,已伸出双手,想要将马姝仪衣襟解去。
却在这一瞬间,忽然飘来淡淡花香,接着便是两瓣粉红花瓣轻轻飘进,然后花瓣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几乎在这一瞬间便进来了无数粉红花瓣,似乎就要将这破败暗淡的庙宇映的粉红!
余念在第一瓣花瓣飘进的时候,双手还没有碰到马姝仪的衣襟,就已经止住,转身向外望去。笑意更浓,似乎将有更美妙的事情发生一般。
但是屋外却没有一点人息,只有屋檐垂下的点点坠珠,那些花瓣也好像直接出现在门口的一般。
果然,不等多久,花瓣在屋内旋转飘荡的花瓣三三两两的聚集,一瓣一瓣的结合,最终变成七七四十九朵桃花,在余念身前缓缓落下,组成了一个“花”字。
须臾,又有桃花现身门口,向门内缓缓飘进,这些桃花,竟似比之前的桃花更加美丽,香气也更加浓郁。余念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极为享受。
而此时躺在桌上的马姝仪也望着这一奇景,惊诧不已,但是很快想到这余念随时都能够对自己施以手段,就想着咬舌自尽,而她却没有这个勇气。望着这飞舞的桃花,心中想着,既然这桃花能够让余念不得不有所顾忌,想必这桃花的主人一定也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自己指不定也有机会被这神秘高手救走。
但是一想到又是靠着他人帮助逃生,马姝仪又忍不住暗自伤神。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有能力自保,才不会给周围人添麻烦。
此时飞进的桃花有九九八十一朵,正在围绕着余念和马姝仪旋转,好似行星带一般,马姝仪忍不住吸进了花香,感觉全身舒畅无比,似乎马上就能够动弹。这让她兴奋异常,心中多少又有些奇怪。
没过多久花朵组成的行星带齐口断开,一排排飞到门口,在方才“花”字旁边又铺出两字。
赫然正是“百花宫”三字,字迹婉转柔美,飘逸悠远。笔势走动之间,倒颇有几分天外仙音。
二人看见,无不大惊!
“百!花!宫!”
即使是已经猜到来者身份的余念,这时候也忍不住发出声声惊叹。就在他这三个字最后一字音节收尾的瞬间,远处忽然飘来三个白衣女子,似自夜空上月宫中飞下的仙女一般。踏着清风徐徐而来,似闲庭信步,白玉般的绸子在空中飘扬,似将夜空照的发亮。
这三个女子端是貌美无比。
左右二女看来应有十五六岁年纪,生的娇美可爱,手中似携着白色长剑,琵琶半遮,未能细见其容。中间为首的女子倒似已为人妇,虽如此,却也掩不住那风华绝代,一代佳人,看得余念也不禁一醉。
怔了半晌。
三女轻轻飘落,在落地的时候,三个女子还敛裙而立,脚下灰尘似自知卑贱一般,齐齐向后退去,却没有扬起一丝!
三双美玉雕成的鞋子软软扑在地上,自脚尖到整个脚掌,触地这一刻,都展现出无与伦比的美感与轻柔。
裙角放下,为首女子峨眉流云,浅笑而视。
启唇轻声,尤若无物,俏目含情,无波自动:“此女为我百花宫新收弟子,想必足下也只是和我这个小妹妹玩耍而已,今日就此放过,如何?”
第二百一十五章:夜雨声急长剑立,江湖始现百花香(五)
余念一生阅女无数,此刻见到这三个女子却已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冷风丝丝刮来,才将他魂魄归位。双手战战,竟似有些局促。
不过余念好歹也是一门宗师,惊慌片刻又马上镇定,只是一双眼睛却带着更加惊骇的神色望着女子。想踏步踱去,却又迟疑片刻。终于缓缓舒了口气。
“余某曾听闻百年前百花宫公主王怜花倾国绝世,仙人之姿。虽然当时江湖各派崇武尚勇,却也曾为王前辈容姿所折服。却不知阁下与王前辈是何关系?在下若是能有幸认识一二,促进两家结一盟好,则更是再好不过了。”
余念此时早已没有对马姝仪下手的想法,当然他并非是害怕眼前三人,只是对传说中的百花宫十分感兴趣。各派密文想必都曾有过百年前的丁点记载,所以余念才知晓百花宫的存在,再加上合欢宗本就非名门正派,所以对百年前各派轶事所知不少,当然,因为大梁开国之时,朝廷对各派进行打压剿灭,所留文献却也不多。
这中间妇人貌若天人,几让余念出丑。而且两边女子似以她马首是瞻,行动举止之间,更是恭敬无限。想必与百年前芳溢九州的王怜花关系不浅,兴许此妇人就是王怜花后人。但是余念何等人物,他每说一字一句的时候都时刻注意着三人表情变化。虽然妇人平淡无波,似深谷幽潭,但是两边女子到底是十五六岁的丫头。
在听到余念如此说道,左边一个丫头已忍不住抬起空着的雪白右手掩嘴轻笑。眸中也似带着奇怪的笑意。而右边女子表情却至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化,此时似乎又开始泛着一丝冷酷。
一瞬间,余念蓦地一震,双目圆睁,似看着怪物一般。右手颤颤伸出,战战指着眼前妇人,颤声试探着问道:“你!你!”
一连说了三四个“你”字,又马上意识到不对,赶紧平复内心汹涌江河,抱拳躬身,恭恭敬敬拜倒:“晚辈无知,竟在前辈面前失了礼数,还请前辈不要见怪!”
声音恳切,仍带着颤音,虽非惧怕,此时遇到白十岁的老人仍旧二三十虽模样,却也难免生出一点点凉意。
此声方才说罢,妇人就已将右手轻轻一招,数尺外似生出一股浮力将余念缓缓扶起,更是让余念在心中掀起了万丈波澜。
比起精彩变幻的余念,妇人却似乎对身后的女子更感兴趣,望向他身后还躺着的马姝仪。
此时马姝仪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双目圆瞪,怎么也不相信余念方才说的。白十年前名动江湖的绝世美人,如今就算还活着,也一定早已油尽灯枯,老态尽显,哪像她这样?这分明就是新婚不久的闺中怨妇!
其实不仅马姝仪不信,就是余念自自己口中说出后,他还是带着几分怀疑的。但是事实就在眼前,更何况,门中曾有记载百年前五绝神功学成之后就可以跳出轮回,不受阴阳两界管辖。虽然传言未必尽信,但是到了此时他也不得不信了。
妇人自然没有在意他们的疑惑,就连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都没有想出来解释的意思。妇人望着仍旧发呆的马姝仪,柔声道:“怎么?还动不了吗?”
马姝仪本来心中汹涌,想着那些奇事怪事,却突然被妇人轻柔的声音拉回了现实,这才呐呐点头,又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居然已经能够动弹了。马姝仪见此大喜过望,赶紧起身,欢喜笑着,站直身子,见到身边余念,又险恶惧怕的远远躲开,走到旁边靠墙处。对着妇人恭敬行礼,谢了妇人的救命之恩,这才又向着身后二女一一抱拳。
那两个女子,左边微笑点头,右边却是冷冷抬手抱拳回礼,马姝仪和余念这才看清这女子左手拿着的长剑,似雕玉一般精致洁白,在火光下耀耀生辉。右边女子抱拳之后迅速将双手垂下,整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显然是一个十分干练的女子。只是面上没有带一丝感情,在他人看起来,显得有点冷漠。
余念自然还想上前攀谈,但是马姝仪已抢着问道:“前辈真的就是百年前的王怜花?”
她自然知道自己这样问自己的恩人有些无礼,在说道后面半句的时候整个声音又莫名降下,每字之间也渐渐拖长音节,似带着点迟疑和担忧。
不会惹前辈不高兴吧?
妇人淡淡笑笑,挽了挽耳边垂丝,无意之间竟抛了一个媚眼,看得马姝仪脸红心跳,赶紧低下头去。
妇人笑意更浓,俏脸问道:“怎么?是不是不像?”
马姝仪只有诚实的点头,双目已躲开了妇人视线。脸蛋红红,不敢直视。此时身上已因为羞涩开始泛红,身上身下开始发热,将外面寒气荡开。
妇人又转向余念,余念赶紧拱手,颇为尊敬。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晚辈不敢妄自揣测,只是......长生之术,当是子虚乌有才对......”
余念不愧是老狐狸一只,他方才自然不是仅仅因为两个女子的表情才会猜到此人就是百年前的美人王怜花。关于五绝神功,长生不老,这些传说,他也是十分的向往的。而且,所知不少......
但是他此时故意藏拙,无非就是不想在她面前将这些秘钥说出。毕竟,江湖之中,对于这些,都所知不多,他越多说一句,就越多透露一些关键的信息,自己的危险也就越多一分。而且,王怜花活了百年之久,内力之雄厚,恐怕就算是他关押的那个诡异的女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在王怜花面前只有装着糊涂,才能侥幸躲过这一劫。否则,就算能够逃脱,自己少不得也要掉一层皮!
王怜花见余念越发恭敬,此时如此作态,不过就是想趁势拍拍自己马屁。想到有趣之处,又已忍不住笑出,凤眼俏丽,轻遮红唇,雍容自显:“没想到合欢宗宗主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不过呢,你打的再精的算盘也没有用。在江湖而言,你或许是个顶尖高手,但是在有的人眼里,你不过是一只有点烦人的苍蝇。所以,你最好要学会缩头缩脑,做着王八,或许还能多活些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