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坑深016米深入(2)
心底有一团迷雾,墨九涎着脸套近乎,“大执事,带我去瞅个稀奇呗,好歹我对你也有救命之恩不是?……虽然你没受,但那也是救命之恩,你可不能抵赖。”
在墨九的想法中,这个男人既然想将她带离,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离开的机会。可她没有想到,在这件事上,他会这样固执,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为所动。
墨九下意识觉得,他不太愿意她接触墨家内部的人。
可她偏生最好奇就是这个……
所以,她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萧乾,“我要去。”
萧乾向来不多言词,在他几个逞口舌之能的时候,也只默然而立,一袭清冷,淡若不存。如今闻声,也只不冷不热地扫了墨九一眼,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一抹碎金的流光微微闪过,却应了,“何故带你?”
墨九昂头,给他一个微笑,“有我在,若你们实力不济,好歹可以拿我换回小郡主嘛?”
这个事是她猜的。
既然宋妍在墨妄手中,拿她交换不是最好?
可萧乾紧抿的唇角却是一扬,笑了。
墨九觉得这个男人笑的时候,真是又好看又……欠揍。
“交换?你的身份,如何能与郡主等价并论?”
他站在石阶上,比墨九高出不止一个头,看她时绝对俯视,银红披风,姿容俊绝,黑眸冷漠,一种莫名的威压,让墨九情不自禁退了一步。
但这厮的话太阴损,墨九牙根儿痒,并不服气,“小叔子,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要不然,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萧乾连多余的眼风都没有给她,径直错身而过,从薛昉手里接过马缰绳,冷气森森地一跃而上,似是不愿理会她,却偏生又让人把一匹枣红色的马儿交给了她。
不仅墨九,每一个都猜不透他了。
但对于旁人的质疑,他的表情从来只有一种——没有表情。
唯除对墨九,多一种——嫌恶。
墨九愉快地摸了摸枣红马,嘿嘿笑着看向萧乾的背影,意态闲闲地上了马,大声喊道:“行动其实比语言更有诚意,我原谅你了。”
——
这次出行,是墨九第二次在人前骑马。
旁人有好奇,都没有多问,但宋骜是个闲不住的,哪怕救妹之心焦急如焚,还是好奇地问了一下,她一个小寡妇为什么会骑马,而且还能轻松驾驭了他的青骢去“私奔”?
墨九知道这很难解释,若她说穿越,只怕当场就被他们架上柴火烧死。想想,她只含糊道:“你没有听过疯子的力量是无穷的吗?人在绝望时,可激发潜能。”
宋骜不解,“潜能?就像那只大鸟一样?”
对于墨九在招信做的那一只可以在天上飞的“大鸟”,宋骜一直没有死心,只不过因为宋妍的失踪,他没机会追究。
墨九不想跟这个二货解释,却发现提到“大鸟”时,墨妄瞧她的眼神儿,有些不大一样。
有一个墨家人在这里,她不好糊弄。
于是她道:“我小时候,有一个墨家长辈到家里做客,他曾为我做过这样的一只大风筝,我这般聪慧之人,自然记住,这有什么稀奇?”
“那不错,回头给小爷也弄一只来,老子骑到宫里,吓死他们。”
宋骜大方的吩咐着,墨九却只给了他一个白眼,便再不理会,径直骑马往墨妄的身边蹭。
那个家伙太会刨根问底,不可爱,还是墨妄让她更有兴趣……或者说,墨家的机关巧术、风水命理都是她的兴趣所在。
此时已近黄昏,驿道上荒无人烟,天边的彩霞收回了最后一缕光芒,空气低沉而闷热,渐渐的,昏暗的天色笼向了这一条长长驿道。
他们的目的地,是墨家右执事的一个堂口。
身为左执事的墨妄,与右执事不太对付。所以,一行三十来人的队伍,不论是前往解救宋妍的禁军,还是墨妄自己,都不约而同的保证着沉默。
“嘚嘚”的马蹄声里,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宁静。
可完全不知事态的墨九,却像一只出笼的鸟儿,兴高采烈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只觉天空高远深蓝,没有污染的微风轻轻拂来,让她有一种“打马江湖”的惬意,心头莫名兴奋。
实在无聊了,她左右看了看,笑着上前与墨妄并肩而行,无视旁人异样的眼光,亲昵地让枣红马蹭了一下他的坐骑。
“嗳,大执事,同我说会话呗?”
轻轻“嗯”一声,墨妄似乎刚从什么思绪中回神,看她的目光里,有一丝迷惑,“说什么?”
墨九难得正经,平静地问他:“关于墨家的事?……比如,你为什么要绑架宋妍?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杀害谢丙生?”
第43章 坑深017米强中自有强中手(1)
“唔,没什么可说。”
墨九的直觉是对的,墨妄似乎不想说太多墨家内幕。
不过这又怎能难住她?她轻笑上前,一匹枣红马骑得歪歪斜斜,不时与墨妄的坐骑亲密接触,碰一下,便问一句,“谢丙生是你杀的?”
“嗯。”他声音很轻。
“可他又不是你杀的。”她肯定的语气。
“嗯?”他却用了疑问。
墨九也不在乎他怎么回答,只接着问:“宋妍应该也不是你绑架的?”
墨妄看她久久,目光微有波动,却也只“嗯”一声。墨九却不耐烦这种你问我答的游戏了。她凑过去,又撞一下他的马,“从前有个人,他知道很多秘密,却从来不说,你猜结果怎样?”
墨妄张了张嘴,可不待他问出口,墨九却笑道,“后来他死了。”
揉一下额头,墨妄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被人杀死的?”
“不!”墨九严肃地执了马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气死的。因为他成了哑巴,再也说不出话了。一辈子的遗憾啊老兄。”
此时,月亮已升上半空,从墨妄的角度望去,刚好盘旋在墨九的发顶,一轮银色的清辉皎洁地晕开,似挂在她歪歪的发髻上,清柔婉转,浮光跃金,在她娇美的小脸儿上投下一抹淡淡的浅影,朦胧而美好。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笑容,他难以招架。
轻轻一叹,他终是拣了一些墨家常事与她说。
所谓“孔子之徒为儒,墨子之徒为侠”,其实墨家子弟发展至今,是一个以游侠儿为主的江湖组织。但是,自从上任老钜子过世以来,一直没有新任钜子上位,无人主持大义,就分化成了一个黑白对立的两个极端。
以左执事为首的一系弟子,遵守老祖宗规矩,兼爱非攻,推崇墨学,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行为主旨。可是,以右执事为首的一系弟子,却以“墨即是墨”为由,慢慢走向与墨学相悖的另一个极端,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他们甚至为了达目的,无视手段的残暴——宋妍如今就是落在了右执事的手上,至于谢丙生,杀他的人是墨妄,可剜掉他面部血肉,又化为女子抚琴的人,却是右系墨者。
墨九也是这时才知道,就在她与萧乾离开招信不久,就有墨者送信到驿站,要萧乾亲自前往右执事堂口接宋妍。收信的人是宋骜,他对墨家分化的事不知情,所以一到三江驿站,看到萧乾屋子里的墨妄,自然劈头盖脸一顿怒骂。
事关墨家,墨妄全身是嘴也说不清。
可他为人素来坦荡,只能领着他们亲自跑一趟。
听到这里,墨九隐隐觉得不对……姓萧的设计墨妄前来救她,会不会早有想法?如此不仅可以利用左右两派的纷争,救出宋妍,而且从朝廷的立场,要杜绝一个江湖组织做大,最有效地方法就是让他们内部分裂瓦解,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她眼皮跳了跳,瞥一眼最前方的萧乾,又笑看墨妄:“那你可想好怎么办了?”
墨妄眉心一紧,没有回答。
他们左系从来不与朝廷为敌,像这种绑架郡主要挟枢密使的事儿,自然不会做——可他虽身为左执事,却干涉不了右系的行为,眼看墨家的名声一日不如一日,也痛心无奈。
第44章 坑深017米强中自有强中手(2)
墨九咳了一嗓子:“我却有个法子。你且回答我,那个右执事功夫厉不厉害?与萧乾相比如何?还有,你们那个堂口有多少人,咱这些人去了,如果他们不放人,又有几分胜算?”
墨妄似乎对她有些顾及,只淡淡道:“问来做什么?”
墨九一脸正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墨妄考虑了一瞬,回答道:“萧使君功力深厚,今日我与他交手,已拼尽全力,可他似乎有所保留,所以……”墨九摆了摆手,仰头望月,“我不关心这个。”
奇怪地看着她,墨妄皱眉,“那你想问什么?”
墨九眯了眯眼,一脸单纯无害地看向前方的萧乾,“等他们两家杀起来,我们可以逃掉吗?笨!”
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打算,墨妄一怔,却是叹气:“这件事情,墨家已经开罪了朝廷,我是不能袖手旁观的。右系虽然与左系不和,近来也越发悖逆祖宗,但好歹同出一支……”
“得了大执事。”墨九不想听思想教育课,“为今之计,你只有一个法子了。”
墨妄轻“哦”一声,面色一凛,“愿闻其详。”
墨九一脸不屑地笑:“多简单啊,早立下钜子,早收拾孩子,早管教孙子,重整墨家声威呗。”
她原也是随口说说,可墨妄看她的眼神儿,分明有一种怪异的审视。墨九也不管他,摸了摸鼻子又问:“难道立钜子很复杂吗?你们是用投票选举的,还是比武招选?应当都可以暗箱操作或者收授贿赂吧?”
墨妄苦笑,“要有那样简单,就好了。”
数十年来,为了钜子的人选,左右两派几乎快打破头了。
可掐来掐去,始终势均力敌,谁也不服谁,也就是说,谁也不会尊对方的人为钜子。
如此他们终于达成协议,遵祖宗遗命——找到墨家的命定钜子。
听到这儿,墨九不由大奇,“还有命定钜子?怎么个命定方法?”
墨妄眉头蹙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语气沉沉,“上任老钜子离世之前,便已推算出下一任钜子的命格。然而,左右两派几十年来,四处寻觅,也没有找到这个人……”
这样传奇的故事,墨九听得津津有味,“那这个钜子的命格是怎样的?我也粗通命理,说来我帮你琢磨一下?”
墨妄目光一沉,别开头去,望向天边远月,“这是墨家秘辛,恕难奉告。”
不爽地嗤一声,墨九漫不经心道:“我也姓墨。”
墨妄轻笑:“可你非墨家人。”
他说得没错,虽然墨九也姓墨,可她家与墨家组织并无接触,也没有直接受墨家领导,甚至也不遵奉墨家理论。故而,他们家确实算不得墨家子弟。
可这货是个脸皮厚的,她笑着蹭了蹭他的马:“那我即刻加入墨家,好不好?你也不用给我太大的官,随便做一个你们的分堂主就行了。嗯,要左派的堂主,毕竟我是好人。”
墨妄盯住她,像在看怪物。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墨九严肃脸,“为视尊重,我直接拜你师父为师吧?大师兄,你快讲给我听。”
第45章 坑深017米强中自有强中手(3)
这个自来熟太不要脸了,简直就是耍无赖。
可墨妄身为现任左执事,原则性极强,又岂会因她这三五句话便妥协?
他沉默地笑着摇头,将马速加快,不再受她纠缠,可墨九却有意无意绕着他的马转悠,如此一来,两个人慢慢落在了队伍后面。前面的一行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她一路笑语不断,欢颜如斯,很显然与墨妄相处甚欢。
“驭——停!”
萧乾突地一声沉喝,众人纷纷勒马骤停。
墨九正与墨妄说着话,完全没有防备,待反应过来,为免马儿撞上前面的马,她也赶紧勒住缰绳,可速度太快,身子也不免跟着往前一扑。于是,她收势不住滑下马去,差一点儿摔了个四脚朝天。
她爬起来瞪向萧乾,“官道这么窄,你要喊停,就不能先给个提示?差点儿没摔死我。”
换了旁人,这样骂枢密使已是僭越,人家不理会她也就罢了。可墨九不是“疯子”么?疯子的行径总是奇葩的,她拍拍身上的泥土,走到萧乾面前,抓住他的马头,便歪着脑袋问他:“你故意整我的?”
萧乾容颜凉如清月,不理会她,看向墨妄便要说话。
墨九扯住他的袖子,逼他转过头,不让他与墨妄说话,“你故意整我是不是?”
于是,萧乾第二次抽出袖子,想与墨妄说话。
墨九踮着脚跳起来,继续拦在他马前,“萧六郎,你故意整我的,是不是?”
一连三次,萧乾不能再当她不存在了。
他从马上低头,逼视她:“问累了吗?”
“废话!”墨九昂首皱眉,“你这样高,我跳起来当然累。”
萧乾袖口一抬,也没人看清他怎么动的手,墨九便“叭嗒”一声坐在了地上。只听他冷冷道:“那好好坐着,慢慢问。”
说罢他也不回头,不去看她错愕的脸,只不冷不热地对墨妄道:“左执事,已入洪泽地带,你前行带路。”
墨家的执事都懂一些机关巧术,风水命理,那右执事堂口所在的地方,位于洪泽之侧,道路纵横交错,一般人不敢随便乱走,就怕误中机关。所以,对于萧乾突然强硬的要求,墨妄也没有多想,只笑着打马上前,“我也好久没来这里。”
听他这样说,宋骜哼笑着,正想讥讽几句,却见墨妄抽出血玉箫,放到唇边轻轻吹奏。
那声音不像曲子,却像一种尖锐的口哨,以特殊的频率穿入苍穹,如呜咽,似召唤。不过片刻工夫,远处一片桃林里,便有一个梳着丫头发髻的绿衣小姑娘飞快地跑出来,她约摸十三、四岁,看见墨妄,一脸喜色地单膝拜倒在地。
“墨灵儿参见左执事。”
墨妄微微一笑,收箫抬手,唤她起来,“带路吧。”
“喏。”墨灵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行人。
有高贵的皇子,有俊美的枢密使,有威风凛凛的禁军,还有一个坐在地上的女子——银霜般的月光下,那女子容色姣好,眼波带水,肌肤像上了一层白玉凝成的脂膏,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尤其与众不同的是,她居然光裸了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像剥了皮儿的玉葱似的,在男子跟前晃动也不知羞,以至于她不大的年岁,却有着小妇人才有的娇媚。
墨灵儿心口一紧,脱口轻唤,“姐姐?”
第46章 坑深018米诡异的要求(1)
小姑娘一声“姐姐”,令人始料未及。
墨九却像没事人一样,大大方方从地上爬起来,双手紧紧抱住她,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灵儿,我的好妹妹,我可算见到你了,姐姐好想你。”
她火一样的热情,燃烧太快。墨灵儿吓了一跳,近距离看她的脸,稍稍一窘,想要推她,却被她抱得太紧,动弹不得。
可墨九还在继续:“你叫我姐,那我肯定不是我娘亲生的,那么……”她抬头看着萧乾,“不好意思哦,你们娶错人了,婚约解除了。”
说罢她得意地扬了扬头,墨灵儿却很囧地望向墨妄,小声道:“左执事,灵儿好像是认错人了。”
众人一愣,都憋着笑意,只墨九依旧严肃脸,“灵儿妹妹,你再仔细认认,绝对没错的,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啊。”
“不,我没有亲姐姐。”墨灵儿被她死死盯着,紧张得快哭了,不由语无伦次,“灵儿是认错了,你不是姐姐,只是有点像姐姐。”
一会是姐姐,一会不是亲姐姐,一会儿又长得像姐姐,墨九恼了,“你个小丫头,怎么可以对我始乱终弃?”
墨灵儿:“……”
众侍卫:“……”
萧乾静静立于马上,瞥她一眼,声音凉如寒玉,“走罢。”
认亲不成,解除婚约也不成,墨九返回她的小红马,拍拍屁股跳上去,抖了抖双脚踩在马蹬上,倒也不怎么生气,那悠闲的样子,就好像才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望月一叹,“我还是太纯洁了啊,太容易相信人。”
墨灵儿年纪小,便有些内疚了,小心翼翼走过去,“这位姐姐……”
墨九半阖着眼:“忧伤中,勿扰!”
灵儿撇了撇嘴巴:“灵儿不是故意的,你是真的很像嘛。”
墨九睁开眼瞅她,“陪聊,要收费的。”
“哦。”墨灵儿可爱地歪了歪脑袋,想半天又小跑到前面,走在墨妄的身边,嘀咕道:“左执事,她是谁啊,长得好像然姐姐?”
墨妄面色微暗,声音平静地答非所问:“然姐姐已经没了。”
又是“哦”一声,墨灵儿不敢再问。
可空气中,却莫名添了一丝淡淡的涩味儿。
一行人变得极为安静,只有墨九冷不丁冒出一句,“饿死了,也不晓得到地方了,人家管不管饭啊?”
——
黑夜完全笼盖了天地。
又走了约摸一炷香的工夫,终于到达了地方,一个三面环水的山前。
月光下,山影将水分开,朦胧一片。临近的水域与淮水相连,水面上大小不一的舟船静静停泊,高低不等的桅杆扬在风中,船上夜灯点点,亮若萤火飞舞,倒映水面,交辉出一片奇特的水上夜景。
好一个美妙的所在。
这与先头料想的龙潭虎穴,简直南辕北辙。
“若止,掌灯。”
一道轻谩妖娆的声音传入耳朵,众人的视线也随之转向山水相连的夹道上。
只见一众着装鲜艳的女子缓步而来。前方最高挑的一个,云鬓高耸,媚眼如丝,在两侧渔火旖旎的光线下,妖娆入骨,风骚入髓。
第47章 坑深018米诡异的要求(2)
她的两侧,有婢女八人。四人挚红方伞,四人执牛角灯,八个丫环约摸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头上挽了端庄的发髻,越发把中间的女子衬得婀娜多情,那一截露在外面的细腰,如无骨的杨柳,单薄的纱裙,清凉惹人。在她的胸间,缀有一道火焰似的红痕,如珠如宝,娇艳似火,如同一株开在黑夜的曼珠沙华,妖艳、性感,勾人,端得是风情万种。
“回头谁敢说我伤风败俗,我就跟谁急。”
墨九小嗤了一声,可除了萧乾,谁也没有听见。
看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美人儿吸引了去,墨九又隐隐不安。
难道这便是同性相斥?她嫉妒人家比她胸大?
不等她想明白,那女子便娇滴滴道:“小王爷和枢密使远道而来,恕妾身未能远迎,望殿下和使君见谅。”娇声像从湖水中拂波而来,酥软、熨帖,这样的女子对男人极有杀伤力。
果然,宋骜这厮是个没血性的。
他哈哈一笑,“算你这妇人有点眼力,快,让你们右执事把郡主交出来。”
那女子轻轻一笑,回着宋骜的话,眼神却柔媚地瞟向萧乾,“妾身便是墨家右执事,姓尚,单名一个雅字。小郡主来尚贤山庄做客,非妾身故意拘着,实因郡主心火未落,若得萧使君前来才肯离开,妾身这才……”
她顿一下,用更为柔美的声音说:“这才不得不劳烦萧使君亲自走一趟。”
不管哪朝哪代,就没有哪一个黑丨社会组织胆子大得敢公然与朝廷做对,绑架郡主,要挟皇子和枢密使,除非想造反——这样的解释,就通了。
墨九在这边胡思乱想着,那边宋骜已经熟稔地与尚雅说上话了,这厮也是个看脸的货,与美人儿说话,声音也温柔了许多,“那劳烦右执事收留舍妹,叨扰贵府这么久,也该告辞了。不知舍妹人在何处?”
尚雅抿嘴一笑,福身拜下,“殿下恕罪,妾身实在说服不了郡主出来。依我看,这会天色已晚,各位风尘仆仆的赶来也辛苦,不如先入内稍做休息,再好好与郡主说说,兴许她便肯回了。”
说到这处,她突地又笑看墨妄,“妾身与左执事也久不相见,正好有些帮中事务,要与他谈谈。”
墨妄目光幽深,抿唇不语,可宋骜已经迈了腿,“那也好。”
这一行人里,若说谁的身份最尊贵,非宋骜莫属,便是萧乾位高权重,也只是一介臣子,小王爷被美色所惑,放九头牛来也拉不住。
墨九在心底将宋骜的祖上祖下从侏罗纪时代一直问候到了二十一世纪,方才悄悄靠近墨妄,边走边打听:“大师兄,这妖女真是右执事?”
似乎不太想提及尚雅的事,墨妄轻“嗯”一声,大步往前,想想又低头,“一会入了庄,你紧随我左右,不得乱跑。”末了,他又吩咐墨灵儿,“照顾好她。”
“哦。”灵儿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对墨九很是亲近,“你长得好像姐姐哦。”
墨九瞥她,“那你想认我做姐姐吗?”
灵儿高兴了,“好啊好啊。”
墨九却不高兴了:“原本我也想认下你,可你却不认我。我一忧伤,就改主意了。”
第48章 坑深018米诡异的要求(3)
灵儿嘟嘴:“……”
墨九又问:“我与你们右执事,哪个好看?”
灵儿考虑一瞬,“她……”
墨九重重一哼,灵儿便补充,“不如你好看。”
这一下,墨九心里美了,可灵儿还没说完,“只不过,她比你大,就多了些风情。”
牙缝儿有点漏风,墨九低头捏她胳膊,“你指的最好是年岁。”
灵儿很无辜地看她,“若不然指什么?”
哈哈一笑,墨九善心大发地挽住她,“就凭你这丫头实诚的性子,我也非收你做妹妹不可。”
——
尚贤山庄坐山靠水,风景千媚百娇。当然,做为墨家的右执事堂,庄子山环水抱,风水也选得极好。入庄的平台上,携阴阳八卦,分五行术数,除了一股子天然的开阔气场,还有一种厚重的正气感。庄子的建筑虽然精致,可看上去并非时下新建,应有些年代了。
平台的中间,有一座墨子塑像。
穿草鞋,拄手杖,背行装,祖师爷一身正气,墨九不由停步。
她正寻思不给祖师爷行礼就走过去,会不会遭到天罚,便听见尚雅轻柔的笑道:“这位妹妹面熟得很,好像在哪见过?”
若没有墨灵儿先前那一出,墨九会与这姑娘探讨一下《红楼梦》,讲讲黛玉初进贾府,宝玉用这样的台词搭讪合不合适……不过如今,不需要人说,她很淡定了,“首先,我不是你姐姐。其次,如果你要认我做姐,我收费是很贵的。”
尚雅一怔,放低声音轻笑,“妹妹长得像我一个故人,可姿色略差她一些。”
墨九眼波飞横,抬高了声音,“这位大婶好不识货,用你几十年的老眼光来看我十几岁的外貌,公平吗?”一本正经地白她一眼,墨九甩袖越过她往前走,“我还是个孩子啊!”
尚雅被她一呛,窘迫地转过身。
“诸位里面请,这是鄙庄的水榭厅。”
说它是一个水榭厅,是因为它建在一片湖水的中央。时下已是六月,可水榭外的桃林还绽放着迷人的桃花清香,顺着水,随着风吹来,极是美妙。
宋骜附庸风雅地吟了几句诗,开始感叹:“本王早闻墨家执事堂构造精妙,风景宜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神仙洞府一般的所在,怪不得妍儿流连忘返……”
墨九轻啐一口,很想吐槽这厮把色狼的本质烘托得惟妙惟肖,可看在尚雅从头至尾感兴趣的人只有萧乾的份上,又先幸灾乐祸了一回。
其实她有些不懂,小王爷长得俊,还风流多情,尚雅那般风骚的女人,为何独独中意萧乾这种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一双眼神落在人身上,就像狗见了骨头似的,让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好在宋骜一直掉节操,萧乾没有。
他迈步水榭,清辉之下,衣袂飘动,如一尊神邸,单单一个背影,便给人一种碧海蓝天般的高远,那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让墨九默默为他点了个赞。
转头看向宋骜,她又默默点了个蜡。
夏夜的夜,水榭凉亭,温度适宜,自是好所在,可尚雅踏上水榭台阶时,却把搭在肩上的轻薄纱衣褪掉,交给若止,然后提起裙摆,走在萧乾身后。
附近都是水,这台阶终年潮湿,打磨得极为光滑。
于是,尚雅脚下突地一滑,便收势不住,颤歪着一身红颜媚骨往萧乾倒去。
“呀!”她轻媚的叫唤,却意外没有落入那人的怀抱。
“大婶,小心点啊?”墨九抢前一步扶着她,又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粗声粗气的责怪:“虽然你肉多而肥,也是会撞痛人的嘛!”
“咳,咳!”看一眼美人儿惊愕的表情,宋骜揉着鼻子憋住笑,负着双手往四处看了看,“右执事,舍妹人呢?”
尚雅挪开墨九的手,目光带着笑,先招呼他们坐下,这才坐在萧乾身侧的椅子上,轻叹一声,“此事有些隐情,先前在外间人多嘴杂,妾身不好细说,实在是妾身之过。”顿一下,她环视众人,“小郡主入庄时,因好稀奇,误闯乾坤洞,中了妾身的离魂蛊……”
水榭安静了下来。
蛊之一说,向来令人恐惧。
墨九也不免头皮发麻。
安静一瞬,墨妄皱眉道:“离魂蛊,你不是可解?”
尚雅媚眼一抛,“左执事那是不知情,解蛊之法,需取男女之合,二精交畅之云水,且人选也不易。”
偌大的水榭中,牛角灯忽摇忽闪。
可她说得再艰难,也不过为了提高价码。
萧乾摩挲着椅子的棱角,单刀直入:“你要什么?”
尚雅目光转柔,起身对他盈盈一拜,“不敢瞒使君,妾身来自苗疆,习得巫蛊之道。紫妍郡主所中之离魂蛊,虽非妾身本意,可解蛊确需如此,男女之两体,乃阴阳之二仪……”说到这里,她妩媚一笑,“听闻萧使君尝百草,修岐黄,乃四柱纯阳之体(注①),妾身只需与使君敦伦一回,受得雨露便可为郡主解蛊。”
第49章 坑深019米水榭惊魂(1)
墨九差一点被尚雅露骨的话把魂惊掉。
可更惊魂的是,除了她自己,其余人只微微一愣,不如她意外。
难道南荣的民风已经开放到这个程度了吗?而且,时下之人的八字,向来不外传,而且这四柱纯阳与四柱纯阴八字的人,非常之少,却克性极大,所以家人一般会选择保密,那么,萧乾的八字,尚雅又怎会知道?她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都哑了,只萧乾缓缓抬手,在太阳穴上轻摁着,低笑出声,“右执事的条件,倒也罕见。”
墨九很熟悉他这种笑,听似温和,却与刽子手在行刑前给死囚的临终一笑没有区别。
然而,她的感受是奈何桥畔的钟声,尚雅却以为萧六郎在含情脉脉的调情。
尚雅莞尔一笑,撒娇道,“妾身这小小的请求,使君允是不允嘛?”
萧乾也笑了笑:“确实要求很小。可惜本座性好洁净,不喜污秽之女。”
春风拂柳一样的清淡声,并无阴鸷,却呛得尚雅登时变了脸。
不过也只一瞬,她又温柔地笑开,仿若最为善解人意的妇人,“萧使君就这般不留情面?”
萧乾往后一倚,目光平和地看着她,姿态却是高高在上的冷漠,“本座若不应下,是不可离开山庄了?”
“使君说笑了。”尚雅轻捋一下鬓发,柔声道:“这事说来荒唐,但妾身也是救小郡主心切,迫于无奈。离魂蛊之毒极为狠辣,不仅需男女之合,还讲究与施蛊女相合的男子,有四柱纯阳的命格,且为童子之身……当然,四柱纯阳的男子已是难得,像使君这般,尝尽百草,又清心寡欲的人更为少见,疗效更佳。不过,虽为救人,妾身也不敢强求使君。只不过,若使君不愿,小郡主的离魂蛊恐怕就……”
“无妨。”萧乾淡然打断,“把郡主交给本座就好。”
人人都以为尚雅会故作姿态再为难一番,可她却笑了笑,对身边侍女道:“既然如此,去把小郡主扶到水榭来。”
“喏。”侍女领命下去,她又追上去吩咐,“手脚轻着点,仔细郡主的身子。”
她的做法与态度,俨然就是宋妍的救命恩人,哪像居心不良?
水榭里,有片刻的寂静,直到墨九突地抬头,“尚大执事,我有一事不明。”
尚雅唇角弯弯,大方地问:“姑娘有何事?”
墨九摸着肚皮摁了摁,扬声道:“你看我们从三江匆忙过来,晚饭都没吃,虽说你没睡成萧六郎,但买卖不成仁义在,好歹来了客人,你怎么好意思不来点吃食?”
娇滴滴的小姑娘,出口就是吃,尚雅一时有点发蒙。
墨九却若无其事,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着,“尚雅上呀上呀,别愣着了。”
“妾身敢不从命?”吃货的思维大多时候都令人捉摸不透,但尚雅最喜表一套里一套,在人前各种礼数都很周全,而墨九的问话原本只为了肚皮,但听在她的耳朵里,却等同于羞辱。
很快,她便吩咐人上了水果茶点,让大家先垫肚子。
她的东西,一般人不敢乱吃,但墨九却不客气,拎起一块奇怪的糕点,问萧乾,“这是什么?”
第50章 坑深019米水榭惊魂(2)
“大耐糕。”他声音清越,不若与尚雅说话时那般带笑,墨九不由鄙视地暗嗤一声,又问:“可以吃嘛?”
萧乾斜睨着她,“你的口腹之欲,问我做甚?”
墨九放下粒点,正色道:“你这小叔子好不懂事,你是医者,我当然先问你?我若吃病了,你得负责医,我若吃死了,得找你陪葬。没错吧?”
这样明显说人食物不干净的话,尚雅听了,一张芙蓉脸儿,颜色就不大好了,“姑娘可别瞎说,我墨家岂会干这样的事?”
哦靠,离魂蛊都下了,还敢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墨九双手捂脸,笑得肩膀抽搐不止,“你们别管我,容我笑一笑。”
画面太有喜感,宋骜瞪她一眼,嘴唇也憋不住扬了扬。
萧乾见她抬头时,还在捂脸笑,深深剜她一眼,“大耐糕,非熟则损脾,熟则可食。”
墨九打了个哈哈,拎起一块糕点,“熟,怎么不熟?比熟男还熟。”
两个人“眉来眼去”地说着话,尚雅左右看了看,妖精似的笑着,又媚眼如丝地招呼,“粗食上不得台面,殿下与使君将就用些,主食一会灶上就做好。”
“哎哟!”墨九突然抱着肚子,痛苦地拧眉头,“我肚子不舒服,喂,这东西到底熟没熟啊?你们先等等,等我上完茅厕你们再吃。”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味儿。
等她上完茅厕……别人吃?
遇上这么一个疯子,莫说旁人无奈,便是尚雅也不知这东西究竟哪路妖怪请来的,又刁钻又古怪。人家不让吃,她要吼,吃了不到一个,她就一副食物中毒的样子,搞得她尴尬不已。
可看着她“纯真无邪的痛苦”,尚雅不得不吩咐,“若水,带姑娘去更衣(上厕所的委婉说法)。”
墨九抱着肚皮,偷偷朝墨灵儿看一眼,那丫头便懂事地站起来,“灵儿陪姐姐去。”
墨九搭上她的手臂,嘴里高呼着“吃不消了,疼死姑娘了”就跑了出去。
这一趟茅厕她上得有些久,而且出了水榭进入尚贤山庄的院子,就一路东窜西窜,像一只被大灰狼追赶的野兔,四处乱拱,急得若水追在后面快哭了,才终于让她逮到,与墨灵儿一起送入了茅厕。可墨九却不卖账,把若水拦在外面,跳入茅厕就撅着嘴巴不停地发出“卟卟”声,气得若水一甩绢巾,捂着鼻子走远了。
灵儿也机灵,“姐姐,你想要做什么?”
她原以为墨九有什么重要的事儿,结果她并不解释刚才怪异地举动,只坏坏一笑,低头咬耳朵,“我刚才乱跑时,听见里院好像有不少年轻男子的声音?他们都是墨家人?”
墨灵儿霎时愣住。
“嗯?”墨九不死心追问。
灵儿轻摇一下头,脸有些红,可怎么都不肯说。
墨九抓住她的肩膀恐吓:“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丢茅坑去。”
她行为的“不正常”,墨灵儿已经领教过了。考虑一瞬,她乖顺地从了,“灵儿偷偷告诉你,可你不兴乱说。”
墨九狠狠点头,“不该说的人,我一定不说。”
灵儿乖乖道:“右执事是苗疆女子,向来就不正经……我听人说,她十几岁就与上任右执事,也就是她的师父……”省略苟且两字,灵儿又道:“她习得一种媚经,可驻颜养身,却需采补……”双颊羞成红云,她咬了咬唇方道:“采补男子阳丨精,像萧使君那样的男子,她自是垂涎……”
这样的事,也太缺德了。所以,墨九听得兴奋不已,“这臭不要脸的,学的什么妖术?祸害那么多年轻男子,这让嫁不出去的妹子多寒心啦?作孽!”墨九不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可她本人穿越了,加上身为墨家后人,对玄学本身也有敬畏之心,觉得也许中间真有什么门道,毕竟尚雅的美貌年轻也是真的。
于是,她好奇心大增,“那我问你,你家右执事今年多大岁数了?”
墨灵儿面色突地一变,冲她比划了一根手指头。
墨九大惊:“一百岁?我去,不是吧?”
灵儿猛地摇头,“不是。”
墨九怒而瞪目:“不是你给我比划一个指头?”
灵儿瞥了瞥嘴巴,又指了指她身后,“我是想说,若水姐姐来了。”
墨九调转过身,茅厕门口果然站着尚雅的侍女,也不知她听了几句,却意外地没有打听,只轻笑道:“姑娘如厕太久,若水特来看看。为免殿下等人在厅内久等,若姑娘好了,就请罢。”
一行三个姑娘,往临糊水榭而去,一路无言。
可刚到水榭门口,墨九却顿住脚步,看向灵儿,“你说一个尝百草,修岐黄,四柱纯阳之体的男人,身上的肉会不会也有免疫力,可百毒不侵?”
这货的思维飘得太远,灵儿愣住,“姐姐的意思是……?”
墨九正经道:“什么精的我就不要了,我准备吃了他。”
“……”灵儿惊得差点儿跌倒。
“你懂什么?”墨九认真地补充,“脑髓也是大补之物。”
“呀!”灵儿脚下一滑,彻底撞在了水榭的栏杆上。
等墨九笑眯眯地回到水榭堂内时,发现气氛似乎有些不同了。
牛角灯的光芒,昏暗了几分,桃花的幽香也掩盖不了隐隐的中药味儿。宋妍被人扶过来了,一脸苍白的呆坐在宋骜的身侧,由侍女扶着,半阖着眼睛,像没有睡醒,见到墨九进来,呆呆地看看她,就像被鬼迷了魂似的,没有半点反应。
墨九一愣,大喜道:“哈哈,从今往后,看谁好意思说我是傻子。”
“小寡妇你闭嘴啊?”宋骜气得猛瞪过来,但他似乎也不想与疯子计较,又望往萧乾,凝重的目光里全是疑惑,明显在问:这离魂蛊究竟有没有法子可医?
萧乾的手覆在椅角上,没有动作,清俊的面孔稍有一抹迟疑。尚雅见状,轻笑一声,接过侍女托上来的华贵纱衣往身上一披,痴痴盯着他的脸,“使君,离魂蛊非妾身之法,不得解也……”
话刚落,水榭似乎轻晃了一下。
尚雅一惊,胸口起伏着,掉头看向门梁,似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发生何事?”
第51章 坑深20米云雨蛊(1)
水榭的摇晃大家都感觉到了,墨九的动作和反应最为迅速,她瞬间移动到萧乾的身边——为了安全。然后,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向正在闭合的水榭大门,飞快地往怀里揣大耐糕——为了肚皮。
“诸位,恕在下冒犯了。”水榭外传来一个阴柔的男声。
“乔占平?”尚雅看着大门重重合上,身子一晃,高声大喝,“你要做什么?”
乔占平哈哈大笑,“这几十年来,墨家被你们左右两系闹得鸡犬不宁,早该重立钜子,遐迩一体了。今日左右执事命丧于此,我自会辟除争端,重振墨家声威。便是祖师爷显灵,也会赞同我的。至于小王爷和萧使君,那只能怪你们命不好了。”
墨家这个组织,在钜子和左右执事之下,还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门长老。
这个乔占平,便是乾门长老。他是尚雅的情人,偏向右系,在墨家子弟中间,极有威信,对尚雅的助益颇多。如今他突然反水,尚雅不由破口大骂,“乔占平,小王爷和萧使君在此,你怎敢胡来?”
“哈哈!”乔占平大笑,“不劳右执事费心,朝廷方面若怪罪下来,谢丞相自会处理——再说,今上向来仁厚,既然杀害小王爷和萧使君的左右执事已经伏法,又岂会牵连无辜?”
“混账东西!”
事发突然,也不过转瞬之间。
墨九刚往怀里揣入第三个大耐糕,水榭便灯火全灭,摇晃加剧。
黑暗中,尚雅突地惊叫一声,“萧使君小心……”
一阵香风扑来,墨九感觉地面突然下陷,飞快抓住萧乾的椅子,却跟着他连人带椅一起沉落下去。感觉像坠入了一个长长的甬道,有细碎的凉风吹入耳朵,阴飕飕的,有机刮的“嚓嚓”声鼓噪,如同毒蛇在吐着信子,尖锐、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墨九倒吸了一口气,黑暗里,有一只胳膊伸过来,带着熟悉的薄荷香味儿,卷她入怀,质地上好的衣料贴合着她的脸,她安心了不少。
说意外,她也不意外。这墨家的地盘,没有机关才怪了。
可乔占平到底要对付谁?为什么下陷的地方会在萧乾的位置?
不等她想明白,一阵风声掠过,“砰”一声,物体重重落地。
她听见了声音,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肉垫子很软,她被萧六郎一带,砸在了他的身上。
“萧使君,你还好吧?”大唤出声的人,不是墨九,而是跟着跌落下来的尚雅。可她话音还未落下,就看见了萧乾身上的墨九,一张妖娆的芙蓉脸,登时变成了青瓜菜,“你怎会也在这里?”
“大婶好像很失望?”墨九瞥她一眼,懒洋洋地从萧乾身上爬起来。
想了想,她又回头,拍拍他的肩膀,“算是你小子有孝心。”
萧乾目光浅浅一眯,刚想说什么,她却已经转头四处观望。
这间密室是独立的,面积不大,燃着几盏油灯,清楚地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与她预想中的不一样,密室整洁、干净,地面的青石打磨得光滑如镜,有桌、有椅、有柜、有摆设,墙壁上,还有一幅幅堪比春丨宫图的浮雕,男女姿容栩栩如生,动作表情各有不同,衣衫颜色鲜艳亮丽,就连毛发也清清楚楚,带着令人血脉贲张的挑逗。
第52章 坑深20米云雨蛊(2)
除此,室内正中还有一张象牙白的石雕大床,雕刻着鸳鸯并蒂的花样子,摆放着柔软的丝被褥子,像极了姑娘的闺房。
墨九“哦”了一声,调头看向尚雅,“我们入水榭的时候,萧六郎坐的位置,是你热情招呼他坐下去的。机关刚一启动,你便第一时间扑上来……该不会是幻想与他双双落入此间,再来一个鱼水之合吧?”
尚雅一怔,轻哼着瞪她一眼,“我懒怠与你一般见识。”骂完人,她情绪恢复很快,只一瞬,又柔情地看向萧乾,“使君恕罪,妾身没有想到乔占平这么大的狗胆,竟敢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
萧乾正敛容看着石壁,一头散开的长发轻垂于腰,绣了暗金袖纹的黑袍上,也没有半分污渍,整个人被光线笼入了一种华贵当中,闻声他转过头来,瞳仁微暗,那灯下的影子,冷峻孤傲,又有一种艳美的邪气。
“打开机关!”他凉声命令。
这里的石壁全用铜水浇铸过,外观虽然有些斑驳,但坚硬如初,若非知晓开启机关的法子,人力根本无法出去。
尚雅摇了摇头,扭着腰肢款款走近,“使君,此机关乃墨家先祖所设,一旦触动,再不可开启,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她委屈的样子,又娇又艳,如弱柳扶风,好不媚人。
墨九却在检查那床上用品,一边翻一边道:“老祖宗也真有意思,这闺衽布置得果然精妙有趣。看这织花的云锦被面,啧啧……”她低头嗅了嗅,莞尔一笑,“还有晒过太阳的味道呢。”
尚雅面色一变,她又严肃脸,“也是为难老祖宗了,人都死千百年,还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帮不肖子孙晒喜被。”
“你个疯子,胡言乱语做甚?”
尚雅极为尴尬,可遇上这么一个毒舌的货,又由她不得。
“这石室通风透气,墨家机关之巧,岂是你懂得?”
墨九懒洋洋眨个眼,也不追问,只坦荡荡坐在石椅上,摸出一个大耐糕啃着,点头认真道:“那你们开始吧?别浪费这良辰美景鸳鸯暖帐了。”
灯火烁烁中,她一双亮晶晶的眼,含波生俏,迷离带笑。
可萧乾明显不如她幽默,此时佩剑已然在手,指向尚雅,“开门。”
尚雅微微一怔,看着他浮上眼底的阴鸷暗芒,身子不由发寒,一步步往后退,无辜地解释:“使君不信,妾身也无法。就我所知,机关有上下两层,如今墨妄与殿下他们应当被困在了上面一层,而我们在下面这一层……”
说到此,她又媚态万千地苦笑,“使君想想,乔占平这个畜生,为了掌控墨家,煞费了苦心,又怎会留下一个让我可以启开的机关?”
“这话在理。”墨九点头,“一般串通之前,都得想好逻辑。”
这呛货的嘴太损了,尚雅难得与她计较,轻轻扶住萧乾的剑身,又往他走一步,那小声音柔媚得几乎化成了春水,“使君,你信尚雅一次可好?”
萧乾皱着眉,剑尖往前一送,尚雅吓得慌乱后退,不巧打翻了一个放在石柜上的盒子。
精致的盒子重重落地,上壳翻开,只觉一抹金色的光芒闪过,从中飞出一大一小两只散发着金光的东西,像小蜜蜂似的,在室内展翅飞舞,又似两朵淡青色的云团被金光笼罩,又美丽,又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邪异。
墨九“额”一声,睁大眼看着闪金光的飞虫,“这什么鬼东西?”
“闭上嘴。”萧乾手中之剑厉风一般卷过来,衣袂飘动间,他将墨九挡在身后,提剑砍向飞舞的金虫。
他武艺出神入化,出剑极有准头,力劲也重,可金虫子却不畏刀剑,“叮”一声,溅出一抹金光,改变了方向,却继续在空中没头没脑的飞舞,像在寻找着什么,一双赤金色的翅膀在灯火映衬下,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绚丽色彩。迷人、妖艳。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蛊虫寄体?
墨九正心惊胆战的寻思,一道金光袭来,她脖子一痛,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再看时,两只飞舞的小金虫已经滑落在地上,没了生命。
“咬人,把自己咬死了?”她大惊摸向脖子,可痛感已经消失。
然后,她抬头看见萧乾修长的脖颈上也有一条血线,像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花,靡丽非常。
“这贱人……下蛊?”她怒而瞪视。
可尚雅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就像见了鬼似的,她一双瞳孔充血般猩红,哆嗦着跌坐在地,将一大一小两只金虫的尸体捡起放在掌中,如丧考妣一般自言自语,“不可能的。云雨蛊怎会选择了她……”
第53章 坑深021米抛弃(1)
尚雅侧着身子,喃喃声很小。墨九没有听清,萧乾似乎也不曾。
可他们不傻,脖子上的咬痕总是真的。
萧乾剑凝寒光,指向尚雅,“你做了什么?”
“使君,不关妾身的事……”尚雅慢悠悠起身,可不等她站稳,腿弯突地剧痛,她被墨九揣了一腿,双膝一软,就跪了个结结实实。
这样小孩子气的举动,令她始料未及,不由错愕。
墨九一脸笑容,“行个大礼再说吧,免得你不老实。”
尚雅看着她脖子上鲜艳的红痕,暗自咬牙,对她恨之入骨。
原本按她的想法,掉入第二层密室的人只有她与萧乾两个。等蛊虫寄体飞出盒子,藏于寄体的一公一母两只云雨蛊便会各自寻找宿主。公虫性阳,母虫性阴,谓之阴阳,也喻之男女。公虫出了寄体定会找阳气旺盛的男体附身,母虫自然就会选择她。
可偏偏天上掉下一个女疯子,抢了她的云雨蛊。
而且尚雅想不明白,这蛊她喂养许久,怎就不选她呢?
她起不得身,索性委屈地坐在地上,也不理会墨九,一双春水般的妖眸,水汪汪地睨向萧乾,“那盒子妾身先前并不曾接触过,怎会知晓老祖宗养的什么蛊?”
“老祖宗还真不容易。”墨九多少知道些墨家的事,祖上怎么可以养蛊?她正色道:“又要帮你布置闺房,又要帮你晒棉被,还要帮你养蛊害人。我看啊,八成是他老人家在地底下闲得发霉,寂寞了,想要找人陪,不如直接把你烧给他好了。一来免得他老人家劳心劳力。二来也全了你的孝心,时时惦记着让他背黑锅也不易。”
总被这货抢白,尚雅气不起了。
她看着萧乾灯火下幽冷的脸,眼波含媚又妖娆,“使君,妾身目前虽然不知是什么蛊类,但巫蛊之术,放眼天下,唯妾身一人而已。”
一句软话,却饱含威胁。
意思很明白,若她尚雅都解不了,旁人就更解不了。
若想让她解蛊,萧乾便得听从她的安排。
这与先前用宋妍来要挟他们的伎俩,一模一样。
墨九站到萧乾身边,摸了摸鼻子,“我也会解。”
不仅尚雅,便是萧乾也转头询问地看她。
墨九蹲身,突地出手捏出尚雅尖巧的下巴,“我儿时在一本书上看过,不管什么蛊,都可以通用一种解蛊方法,那就是用下蛊人的血肉喂食。”故着高深地眯了眯眼,她又左右晃动着尚雅的脸,“你长得这么美,不晓得吃起来口味如何?”
萧乾:“……”
尚雅脸一白,“你敢!杀了我,你们都会没命。”
墨九抬头看向萧乾,“萧六郎,她说我不敢,我不服。”舔了舔嘴巴,她又一脸馋样的笑了,“不如你削肉片我来烤?你看我们也不晓得要困多久,总得准备点儿吃的吧?一举两得,此计甚好。”
萧乾唇角微微抽搐,没她那耐性,剑尖往前一送,便指向尚雅花容月貌的脸,“右执事,本座不喜拐弯抹角,你最好说真话。”
尚雅昂头与他对视,被他阴冷如蛇信子似的眼波一灼,小小挣扎一会,苦笑出声,“使君是明白人,妾身也不好再欺瞒下去,索性都说了吧。你们猜得没错,掉落密室是妾身故意为之,为小郡主解蛊也是妾身另有所图。可……妾身虽不是心善之人,也从无主动害人之心。”
第54章 坑深021米抛弃(2)
这几句话她说得动情,没有三个字就带上一个媚调,神情的凄苦也不似伪装。
“我与乔占平是真心相爱的。”
墨九被她没头没尾的话惊了惊,罕见的没有反驳。
却又听尚雅道:“你道我生性便这般淫丨贱吗?妾身五岁时,被家师从苗疆带到临安,辗转三四载,方才入得洪泽尚贤山庄,与乔占平同院习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家师也待我们恩重如山。可后来……家师性情突变,不仅教我修习媚经,还给我喂食了媚蛊……”
萧乾站在她面前,墨发黑衣,华光烁目,去清冷逼人。
“使君……”尚雅看着萧乾的眼,言辞恳切,“妾身只为活命,使君救我。”
凄苦的说罢,看他不为所动,尚雅只得继续解释:“就我所知,普天之下可解我媚蛊之人,只得使君一个。若使君肯用至纯至阳之精喂食一次媚蛊,它便会自体而出。从此,妾身再不用受那淫意纠缠和焚心煮骨的煎熬。”
真假尚且不论,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狐猸妖女,用这样软绵绵的语气和凄惨的故事来恳求男子,大多都能成事。男人天生自带对弱小女子的保护本能,这是自然界的雄性都不可避免的生物法则,可萧乾向来凉薄寡情,一双清凉无波的眸子,幽暗深邃,却只问:“本座身上,是何蛊物?”
尚雅摇了摇头,“师父养的蛊,妾身虽喂养数年,却也不知何物。”她白皙的指头轻轻扳开萧乾的剑尖,目光带了几分恳求还有隐隐的威胁,“家师早已过世,若尚雅也活不成,一旦使君毒性发作,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了。”
人都惜命,没有人不怕死。
正常人都该骇然应从,至少不敢取她性命。
可萧乾神色漠然,只看向墨九:“身子可有不适?”
墨九从脖子摸到肚皮,认真考虑了一下,专注地看着他的眼,“饿。”
萧乾眉头一皱,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剑花一扬,尚雅白皙的脖子上,便添了一条血痕,伤及寸许,鲜血直流——墨九总觉得这厮是个有仇必报的家伙,见不得人家的干净白脖子。
萧乾的声音,并无半分起伏,“人之生死,且有天命。蛊毒并未发作,也管不得来日,右执事既不肯开启机关,也解不了蛊毒,那留你何用?不如先填了九姑娘的肚子。”
这声“九姑娘”有点别扭。
但墨九以为比怪里怪气的“大嫂”中听。
为了表示严肃,她配合地点头,“嗯,烤肉若不便,生吃也成。”
三人对峙,两个神经病。尚雅脊背都麻了。
她诱萧六郎入密室,原本只为种上云雨蛊,顺理成章地与他欢好。如今云雨蛊平白被墨九得去,她留在密室也就没有了意义。可是,她却不能说出真相——因为云雨蛊休眠日久,若不主动触发,不仅不会致命,也不会令宿主情动,甚至对宿主身体也无伤害。
事到如今,她只能咬紧牙关硬撑下去了。
拼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道:“萧使君切莫冲动行事,妾身并非不解,只是暂时解不了。你只要为妾身解了媚蛊,妾身必当穷尽一生之力,助你解蛊。”
第55章 坑深021米抛弃(3)
萧乾嘴角一扬,“很有道理。”
他出手很快,话音起落间,一剑掠去,尚雅几乎没有感受到疼痛,左手的三个指头便齐根断裂。
那裂口平整如切,鲜肉汹涌而出,随着指节掉落在光滑的青石上,血污一片。
墨九一怔,默默把大耐糕塞入了怀里。
萧乾墨发轻扬,眼波里似乎带了笑意,“你还有一次机会。下一次,本座会削掉你的脑袋。”
尚雅看着他幽深带笑的眼,再也不觉得饱含挑逗和情义了。那眼笑得狭长绝艳、勾魂索命,如同冥界的催命使者,让她不敢撒娇,也不敢再怠慢,因为她彻底相信了,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半分怜悯之情,他对她的故事她的生命她的容貌,都没有半分兴趣。而他不感兴趣的东西,似乎根本就不会在意死活。
“那蛊虫已入体,妾身暂时没有法子,真的……我发誓。”尚雅捂着受伤的左手,牙齿都在哆嗦,“可机关,机关可开。”
看萧乾不太耐烦,她惊恐的从他剑下小心爬出来,走向墙壁上的浮雕。
浮雕一共十二块,每一块图案不同,她按照不同的顺序,在每一块浮雕上摁了一下。
萧乾漠视那些活色生香,墨九却不怎么害臊,摸着下巴认真道:“这机关真有创意,也不晓得哪一代老祖宗的奇葩杰作。”
“不,不可能,怎会打不开?”摁往最后一块浮雕,尚雅盯着石壁许久,突地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惊恐回过头,媚态万千的风仪没有了,身子像飘在冷风中的树叶,瑟瑟颤抖着,突然风快地跑向最北边的角落,双手疯狂地拍向石壁,凄声大喊:“乔占平……乔占平……”
室内只有回音,外面却没有人回应。
她又拍又喊,嘶哑了声音,身子也渐渐软下来,泪如雨下,“乔占平,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乔占平……你放我出去……”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一身鲜血,狼狈不堪,凄厉疯狂的样子,让墨九很难与初到时那个娇若扶柳的女子相联系。
如果尚雅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她当真可怜。
被师父带入歧途,又被情夫背叛。乔占平是她唯一的温暖,那如今这个女人,还剩些什么?
哦不,她还有蛊,可以控制她和萧乾呢。
墨九又一次摸了摸脖子,再掐掐胳膊揉揉腿儿,再次确定身体并无异样之后,不由生出了怀疑——也许世上根本就没有蛊,先前那两只说不定就是某种奇怪的金色蜜蜂。毕竟蛊这种东西太玄,她听过不少,却没有见过。谁能保证尚雅为了活命,不会故意虚张声势的吓唬他们?
看着那个痛哭流涕的女人,她转头盯一眼萧乾,又默默退到石椅上坐下。
“萧六郎,我们得靠自己了。”
“嗯。”他声音不冷不热,也无惊慌。
墨九从怀里掏出另一只大耐糕,“我得冷静冷静。”
“你还吃得下?”萧乾罕见地说了废话。
“我为什么吃不下?”墨九瞪他一眼,再看那一眼趴在石壁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尚雅,摇了摇头:“不管死活,总得先填饱肚子。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填饱肚子更正经的事了。”
她白皙如玉的指节,握着大耐糕,花瓣似的嘴唇在一张一合,坐姿不算太雅致,好在气度舒展从容,也算娇艳可人。
被萧六郎灼人的视线盯着,墨九突然觉得不对。
她抬头认真凝视他片刻,猛地抱紧胸口,“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
萧乾眸子微眯,收缩了细碎的金芒,可一柄还未入鞘的青峰剑,让他似乎沐浴在一层冷光之中,如冥君入世,极为冷漠,“你以为我要做甚?”
墨九眼中闪着防备的光芒,“你不是想抢我的大耐糕?”
萧乾一怔,吸气抬头看向石顶,片刻之后,方才低头直视她,“本座让你挪开尊臀,让我坐。”
他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可墨九最讨厌被人威胁,而且……她的屁股招他惹他了?
眉头一蹙,她昂着头,“萧六郎,你不想死在这,就对我客气点。”
他眸中有清辉掠过:“你有办法打开机关?”
墨九摇头,“没有。”
萧乾一脸寒霜,在墨九看来,他那意思就几个字——“没有你说个卵?”
她双手搓了搓糕沫儿,“但我可以分你一个大耐糕啊。”
“呵。”萧乾给她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这机关,如何困得住我?”
第56章 坑深022米获救(1)
“你会机关之术?”墨九一惊,声音略高。
“不会。”萧乾回答得很干脆,末了,他在石床上拿了一方细软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把佩剑擦得光洁如新了,方才还剑入鞘,不屑地扫她一眼,“本座怎会这些奇技淫巧?”
奇技淫巧是一个对术业极不尊重的贬义词。墨九下意识生了恼意,黑着脸瞪过去,可与萧乾阴凉的目光对视着,她才发现似乎有点不对。这厮莫不是在怀疑她什么,故意试探?
她哼一声,揉着肚子打嗝,“那你凭什么说机关困不住你?”
萧乾眉头挑了挑,优雅地坐在石床上,“天机不可泄露。”
墨九呵呵一声,阴阳怪气的笑:“难为你了。奇技淫巧不会,却学会了癞蛤蟆的手艺,这呵欠打得好。”
她介意他贬低了墨家的机关之学,话里话外都是阴损,可萧乾却懒得理她,正襟危坐,阖目养神。如此一来,墨九一个人吵也就没劲了。
大耐糕她啃了两个,还留了一个没舍得啃,当然她也没有好心的拿给别人啃,她当宝似的捂好,终于想起了角落里还有一个尚雅。
好像是受伤过重,尚雅渐渐地哭不出声了,像一条死狗似的瘫在角落里,身上是血、脸上是血、断裂的手指处也没有止血,就连唇间偶尔冒出来几个骂人的字眼,也模糊不清。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哪还有半分妖媚?
瞥一眼青石板上的三个带血指头,墨九皱了皱眉,看他坐在床沿入定般的萧乾,“嗳”了一声,“你再不给她止血,她可就废了。”
萧乾眼底波光微闪,却无半分怜悯,“与我何干?”
“对哦,跟我好像也没关系?”墨九也懒得去管了。上辈子人人都说她冷血心硬,她从来不觉得,如今尚雅血淋淋的瘫在她面前,她似乎还真的没有生出同情心,只不过觉得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罢了。
油灯轻摇,两个人静寂般沉默。
尚雅大概失血过去,慢慢没声了。
墨九却猛地跳起来,“不会死了吧?”
萧乾不言不语,双眼依旧紧阖。
她走过去,碰碰他的肩膀,“喂?说话。”
萧乾慢腾腾睁眼,“说话费精气,本座却没有大耐糕。”
“……”墨九无语地瞪他一眼,回头望了望尚雅,小声儿道:“她若真死了,万一我们蛊毒发作可怎么办?”
“你怕?”他问,目光有一抹幽暗的凉。
“废话,我还没有活够呢。”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可萧乾似乎没有她那样的担心,淡淡看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只浅绿色的小瓷瓶,递到她的手上,继续闭目养神,灯下颀长的俊影,墨发黑袍,面目如画,却凉如秋月。
墨九盯了他良久,把小绿瓶在手里转了又转,拨开塞子嗅嗅,冷不丁冒出一句:“在你行囊的药箱里,第三排第三格那个海棠红的瓷瓶里,装的什么药?”
这句话问得莫名,萧乾却猛地睁眼,“为何这样问?”
墨九道:“那日我潜入你屋里找古董,当然不会空手而回,见那瓶子长得漂亮,就把它顺走了。”咳一下,她见萧乾目光越发阴冷,不免紧张了一瞬,“莫非是什么勾魂夺命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