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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姒锦     孤王寡女txt下载     孤王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章 坑深009米清心寡欲(3)

    萧乾凉声问她,“没人教过你规矩?”

    他的目光有点奇怪,墨九思量一下,恍悟般咬住筷子,摊开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饭前便后要洗手嘛,我洗过了的。看见没?很干净。”

    萧乾紧紧抿住嘴唇,表情那叫一个生动,一张俊脸明显的不好看了。墨九不明所以,打量他身上的衣服与先前又不一样了,似乎还沐浴熏香过,又了然地摇了摇头。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姑娘似的,车上香喷喷的,身上也香喷喷,非得讲究个一尘不染干什么?差点没把我鼻炎熏出来。还有你那些书,什么养精蓄气长寿的,你才多大啊,可以看一点有营养的吗?……当然,那是你的爱好,也无可厚非,但你自己变态,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一样变态吧?吃个饭,哪来那么多什么规矩?”

    萧乾仿佛被雷劈了,脸色铁青,却一动不动。

    墨九想着吃人家的嘴短,也不好多说了。

    她乖乖夹一块排骨放在他碗里,“来来来,先吃东西,不说那些。”

    空气诡异的凝滞了,有风吹过窗户,细细舔着油灯。

    宋骜呆呆看她,像见了鬼,呻吟道:“长渊……”

    萧乾眼皮有点抽搐,揉一下额,拂袖而去。

    墨九看他背影,再次摇头,“这孩子脾气不好,还老爱糟蹋东西,一看就没吃过苦头的。”说罢她把排骨丢给了地下的旺财。

    萧乾脊背一僵,脚却没停。

    那狗毕竟不是人,智商有限,看到排骨在向它招手,哪管自家主子是不是已经被她气了个半死?这货没节操地半趴在墨九脚下,高撅屁股,啃着排骨,摇着松软的大尾巴,嘴里发出一阵含糊的撒娇声。

    “乖。”墨九摸着狗头,“原本你那样待我,我都想把你宰了炖狗肉汤的。”

    旺财还在大摇尾巴讨好,墨九却又丢一个排骨,“不过想想,狗肉嘛,还是红烧好吃,你说呢?”

    萧乾刚跨过门槛,脊背又是一僵,步子顿了顿,终是大步离去。宋骜摇头失笑,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道一句“这小寡妇,疯得不轻了”,也跟上他的脚步走了。墨九奇怪他们的反应,也不好追问,只叹息好好的一顿饭,可惜了。

    所以,她吃饱,还捎带了回去给玫儿。

    玫儿接着觉得烫手,“墨九,我已经吃过了。”

    墨九哦一声,“哪吃的?”

    玫儿道:“周大哥叫我去吃的。”

    她说罢看着墨九,像是想起什么,“你在哪吃的?”

    墨九慢条斯理地坐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仅有的一枚铜钱把玩着,把饭桌上的怪事说给玫儿,末了还不忘评价一句,“这些人主子爷做惯了,心理素质太差,脾气还臭得不行。”

    玫儿惊呆了,“你怎么可以和小王爷与萧使君一道用膳呢?”

    墨九抬头瞅她:“我为什么不能与他们一起用膳呢?”

    玫儿今年不过十一岁,却机灵得很,从一些小细节就能看出,这墨九虽有些本事,但脑子似乎真有点问题的,与常人不大一样。她略带怜悯地看一眼墨九,拿了篦子慢慢为她篦头,然后教她,“自古男为尊,女为卑,我娘教过我,女子不可上堂与男子同食,更何况他们不是普通男子……”

    墨九翻个白眼:“那我坐了,吃了,还拿了,会怎样?”

    玫儿小声道:“我们村有一个妇人就因冒犯堂上丈夫,被打断了双腿……”

    这么凶残?墨九有些意外,“可他们也没把我怎样啊?”

    话音刚落,就听得窗外有妇人扯着嗓子大骂:“是哪个不开眼的小蹄子,坐萧使君马车,与皇子同食,恁的大胆!是嫌膫子夹得不够,骚得慌吗?”

第28章 坑深010米驿斗(2)

    “那又如何?”墨九打断她,伸了个懒腰走到她面前:“你跑到我门口来鬼叫鬼叫的,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宋妍被她一噎,脸都气红了,扬手就要打。

    “你个混账东西……”

    墨九顺势抓住她的手腕,认真打量她,“君子动口不动手嘛,我这个人是很好说话的,你要有事找我,何不直接道明来意?”

    安排住宿的时候,墨九的房间与萧乾和宋骜在一个院子,可宋妍也想住到这里,却被他两个以房间不够为由拒绝了。想到这她就气大,倨傲地昂着头,她瞪住墨九,“你这屋子,我要住!”

    墨九奇了,“我为何要让你?”

    宋妍不高兴了:“因为我是诚王的女儿,陛下亲封的紫妍郡主,萧使君的表妹,小王爷宋骜的……”

    “停!你唐僧啊?”墨九瞥她一眼,“不就换个房间嘛,多大点事,烦都被你烦死了。好啦,我让给你……”

    大热天的,屋子里闷热得紧,去马车上睡觉,可不比这舒服?她也不多说,回屋趿上鞋子便出来,完全没有被人抢了屋,受了委屈的难受,走到宋妍身侧时,她还摇了摇头。

    “有些傻逼真奇葩,总喜欢二手货。我睡过的屋子,有那么香吗?”

    宋妍自小受尽宠爱,走到哪里都有人惯着、讨好着,何时被人这么呛过?

    她勃然大怒,抽出防身的匕首,就架在墨九的脖子上。

    “跪下!给本郡主掌嘴一百,我便饶你性命。”

    墨九歪着脖子,侧头看她,“你这人好生奇怪,你要睡我屋子,我便让给你,可我这留也有错,走也有错,难不成你想睡的其实不是屋子,而是我?”

    她长了一副娇滴滴的样子,说话也是细声柔气,加上宋妍匕首的衬托,更显柔弱,风情楚楚,媚态万千,便是对她没什么好感的人,都觉得这姑娘是受欺负了,那些关起门来在窗口看热闹的脑袋,也不停在摇晃,觉得这紫妍郡主凶悍得紧。

    可她毕竟是郡主,谁敢招惹她?

    萧乾紧闭的屋子里,宋骜头大如牛的走来走去。

    “长渊,你再不出去瞅瞅,你未过门的大嫂就被紫妍宰了。”

    萧乾把切得精细整齐的水果优雅地放入嘴里,动作不紧不慢:“把你房间让她。”

    宋骜气咻咻瞪他,“紫妍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她那是为了房间?这从楚州追过来,说什么身子不适,要你诊脉,还不是为了见你?”

    萧乾默默吃水果,视他和院中的闹剧如无物。

    宋骜哼一声,负手窗前,边看边叹,“再说了,我把房间让她,我住哪里?”

    萧乾道:“旺财那里,还可住人。”

    宋骜气得胸口发痛,不由哇哇大叫,“好你个萧长渊!哼,我是不管了,反正紫妍若是伤了人,也是你萧家的媳妇儿。”

    萧乾头也不抬,“若真宰了,也算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了。”

    这话莫名其妙,宋骜听得一头雾水,小寡妇何时成了妖魔?

    他正待细问,院中却突然传来墨九的大喊。

    “萧老六,你个负心汉,你不是非我不娶吗?现在有女人杀到我门口来了,你却要做缩头乌龟?快点出来,我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便一把火烧了这破地方,再与你同归于尽……”

    宋骜怔了怔,哈哈大笑着,懒洋洋坐下,哼起了曲儿。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萧乾终是出去了。在屋中呆了那么久,他仍是衣冠楚楚,穿得一丝不苟,一举一动也莫不循规蹈矩,便是跟着他出来瞧热闹的小王爷宋骜,在他面前似乎也少了一分雅致。

    然而他虽贵为枢密使,对调解女人争端却明显不在行。

    他问了一句废话,“你们在做什么?”

    墨九为人本就“善良”,看见萧乾出来,心火也旺了。反正人人都当她脑子有病,她索性就一病到底——世上最难惹的人,不就是疯子吗?

    她盯着萧乾,委屈大骂,“你看这个小妖精,她抢我房间也就罢了,还非要逼我陪睡。岂有此理!六郎,我分明是你的人,怎可如此随便?”

    一声“六郎”罢,院中花叶都在颤抖。

    围观的人,也都醉了一地。

    宋骜觉得,萧长渊定然想一头撞死。

    但他的反应却出乎了众人的意料。除了一双沉目阴鸷冷漠,他面上并无情绪,只上前轻拨宋妍的匕首,安抚道:“紫妍,她幼时便心智不全,患有失魂之症,你无须与她计较。”

    女人争执,也只为一口气。

    宋妍虽然顽劣,但怎么可能真的杀人?

    有了萧乾说和,她自是乐得找个台阶,“嬷嬷怜我身子不适,方才出言不逊……表哥不要生气。”想了想,她又不情不愿地转头看向墨九,“我不耐潮湿,这驿站之中,就你屋子向阳,可否与我一换?”

    墨九笑眯了眼,“换!”

    萧乾神色冷峻,“不行!”

    两个人异口同声,把墨九气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她又怎会不知这厮是怕她趁机捣鬼或者逃脱,这才就近监视?可她的抗议,对萧乾来说,显然无效。

    万般无奈之下,她叹气看着宋妍:“你看,并非我不让你,实是小叔子盛情难却,要与我良宵共度……”

    萧乾面色沉下,身上像罩了一层寒冰。

    宋妍却气得眉都竖了起来,“你个不知廉耻的……”

    她是个姑娘,不好骂下去,吴嬷嬷却接了过来,“小荡丨妇!”

    墨九老实地听完,点点头,又伸手勒过宋妍的胳膊,求知欲极强地问她:“你家奴婢骂人的词儿,我听着很新鲜,但先头那句,我却不知其意,想问问郡主,那膫子是嘛玩意?要怎生个夹法,才算夹够了?不如郡主夹一个给我看看?”

    满院子都是男子,憋笑憋得肩膀直颤抖。

    萧乾脸色铁青,“笑什么,都回去睡觉。”

    他不轻不重地扫了宋妍一眼,并不曾言语。可姑娘家脸皮薄,原先吴嬷嬷用粗口骂人,她就觉得不好意思,又当着心上人的面,被墨九当众质问,更觉下不来台。

    只见得“呜咽”一声,她便掩面冲了出去。

第29章 坑深011米探浴(1)

    院门口围有一大群人。

    可小郡主身子金贵,她要推人出去,谁能拦她?

    事发突然,就在众人干瞪眼的当儿,宋妍已经抢了马奔出了驿站。这姑娘性子又野又急,自幼跟着哥哥习了一些防身的武术,身子骨壮实,脚程也快,转眼便没了踪影。

    吴嬷嬷追了几步没追上,心头气没消,红着眼睛就去踢墨九。

    “贼婆娘可恨!你什么贱命,竟敢辱骂郡主?”

    墨九对这老妇骂人的工夫,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她见过泼的,真没见过这般泼的,不等反应,已被这老虔婆拉住了身子。她下手狠,脚也快,又扯又拽,骂咧时,一只尖脚便往她裆下招呼。

    “我靠!”墨九正待避开,吴嬷嬷突然下盘一歪,一个劈叉生生摔倒在地。

    没人看明白她怎样摔的,可她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儿,“哎哟”一声叫唤,便想骂人。可头才刚抬起,就看见一双黑面锦靴,一身飘逸黑袍,再往上,是萧乾带了一丝阴霰的俊美面孔。仔细观之,那流光黑眸里,似有意味不明的邪冷之气。

    “本座面前,何时由你猖狂了?”

    吴嬷嬷曾经抱过还在襁褓中的萧六郎,这些年虽无接触,却知六郎为人清冷,却从不苛责下人。但他这句话不轻不重,却字字都在斥责她不懂规矩。吴嬷嬷只愣一下,便吓得磕头认错,呜呜哭诉着担心宋妍的安危。

    老虔婆也聪明,懂得趋利避害。

    她毕竟是宋妍贴身之人,萧乾不好处罚,只不再理会,径直吩咐人去寻找郡主,也顺道遣散了院子里的人。墨九看了一场好戏,有些奇怪他会好心的帮自己,偏头想了一阵,便凑过去问他,“你到底图我什么?莫不是真的看上我了吧?”

    萧乾铁青着脸扫她一眼,调头走了,没给她说一个字。

    墨九讨了个没趣,伸伸懒腰,也回屋去了。

    却不知,缺少娱乐的当下,人们最喜“叔丨嫂通丨奸”这样的题材。

    小寡妇勾引小叔子的事儿,很快就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

    当然,那是后话。这会儿墨九见宋妍气跑了,也没什么感觉。若说她有多讨厌那姑娘倒也不是——毕竟在她看来,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但若说她对此抱有同情心,也不可能——毕竟她不是宋妍她娘,操不起那份心。

    所以,墨九没半分理亏,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哼曲儿。

    倒是玫儿,好几次出去询问情况,可每次都灰头土脸的回来。

    墨九受不住她欲言又止满脸焦灼的纠结样儿,不由恼道:“你和她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她便有个三长两短,也与你八杆子都打不着。再说了,人家是郡主,她吃肉的时候,你连汤都喝不着,你一个小老百姓,为了皇家女儿操的哪门子咸菜心啊?”

    这货骂人的时候嘴也毒,没给玫儿留情面。

    玫儿一急,眼圈都红了,扁着嘴巴道,“墨九,我是担心你。”

    墨九望着床帐子翻白眼,“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玫儿道:“小郡主身份尊贵,若她有事,你怕是要杀头的。”

    这个时代尊卑贵贱自有三六九等,阶级的划分早已深植在玫儿的心里。墨九懂她,可二十五年的现代教育,也根深蒂固地在她的脑子里形成了人人平等的观念,一时很难改变。

第30章 坑深011米探浴(2)

    看玫儿委屈的垂泪,她叹息,“好了好了,我保证没事,行了吧?”

    玫儿抬头,吸着鼻子问:“当真?”

    这小丫头倒是真的关心她。墨九心里一暖,下床扶她坐在凳子上,轻轻揉着她瘦削的肩膀,突然有一种提前做娘的即视感。心里头诡异的一悚,她又弯唇笑起:“小小丫头,怎就不肯听老人言?”

    使着一个娇软软的十五岁身子,她老气横秋地教育玫儿:“你没看见萧家六郎有多喜欢我吗?吴嬷嬷想碰我一下都不能,他岂会任由旁人为难我?”

    玫儿年纪小,却也不好糊弄。

    她沮丧着脸道,“可使君大人说,你是心智不全,有失魂之症……”

    墨九拉下脸来,不高兴了,“咱们做人,不能总说真话,很伤人的嘛。”

    被她的黑幽默逗乐了,玫儿“噗嗤”一笑,很快拭着泪平静下来。墨九不关心那些人要如何寻找宋妍,她安抚好玫儿,都懒得去看一眼,只歪着脑袋在榻上熬着,有些后悔没在萧乾的马车上拿几本书来打发时间。

    一个多时辰后,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驿站安静了,却有萧乾身边的行走,一个叫薛昉的少年来敲门。

    小子年岁不大,约摸十六七岁,见着屋里两个小娘,脸皮臊得通红,递上手中托盘,连正眼都不敢多瞧一下,语速飞快,“墨姐儿,使君让给您送点甜瓜来。”

    墨九没过门,他也没把她当萧家少夫人看待,只当寻常小姑娘一般,统称为“姐儿”。对此,墨九还算满意,向他道一声谢,便懒洋洋倚在榻上笑问玫儿,“你看我没说错吧,萧六郎对我,那是有情分的……”

    玫儿还没回应,薛昉却是一愣,老实道:“这些甜瓜是知州大人差人送来的,十个挑夫,足足挑了十担,小子们都分发了。萧使君说,天气炎热,等明儿坏了也是可惜,连旺财都有份,也不好少了墨姐儿的……”

    玫儿轻咳一声,眼观鼻,鼻观心,憋着笑不去去看墨九的脸色。

    等她把薛昉送走,关上房门回头一看,墨九似乎并不觉得尴尬,只侧身肘着脑袋看她,柔声软语地笑,“歇着吧丫头,有一种爱叫着相爱相杀。你还小,不懂。”

    玫儿:“……”

    ——

    这晚上,驿站不太平静。

    从上到下的人都在紧张地寻找小郡主。

    宋妍不仅是诚王的女儿,还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便是皇帝也极为喜爱她。这姑娘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扫了脸面,策马一去,愣是没再回来。派出去的人,找遍了周遭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寻到人。

    宋骜习惯了她的脾性,也不太担心,更懒得管她,早早睡下了。可萧乾毕竟不同于宋骜,他命人通知了附近各州府的官衙帮忙寻找小郡主,却是好一番折腾。等回房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

    入暑的夜,空气闷热,他不耐汗湿,差人打了水入房沐浴,又吩咐薛昉在房中熏上清爽的香膏,方才遣散侍从,踏入浴桶,静静阖上眼舒缓身心……却不知,先前那一盘加了冰,放了蜜,切得精细的甜瓜,勾出了墨九的馋虫。

    这货除了睡,唯二的爱好便是吃。

    为了吃,她偷偷从檐下走过,猫腰绕到屋后,藏在窗户下面。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间屋子是萧乾住的。静听一会儿没有动静,她伸出一根手指头,蘸了唾沫,便学着电视剧演的那样,轻轻捅破了窗户纸,凑上眼睛往里看。

    屋里的陈设却也简单,只是每一个摆件都干净得令人发指,明明与她的房间布置没有什么差别,可那一床一椅一盏孤灯就是不太一般,平白便添了一股子雅致的仙气……

    等等,何来仙气?

    她的目光终于落在那个雾气茫茫的浴桶上。

    烟雾袅袅,热气腾腾,幽香撩人。那厮懒洋洋阖着眼,一身湿漉漉,水淋淋,头发却丝毫不乱,与他颈间交错而过,有一些从桶沿垂落在外,像一条长长的墨色瀑布,有一些落入他身前,覆在他匀称却不缺精壮性感的胸腔上,散发着一种罂粟般致命的光芒,比墨九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精致华美,让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她从没有想过,一个男人可以生得这般俊。

    不仅俊美,就连沐浴,他也那样规矩。双手交叠,仪容整齐,专注得一动不动,衣架上的软缎寝衣也摆放得整整齐齐,衬着他无情疏冷的面孔,似近,却远,有着根本就不该存在于现实的风华绝代。

    墨九有些怀疑,是不是脑抽了。

    她像受了某种蛊惑一般,情不自禁往前一步。

    可这时,雾气中却传来声音,“薛昉,你是皮子又作痒了吗?”

第31章 坑深012米夜长初伤(1)

    他凉得不带情感的声音,让墨九脚步一顿。

    为什么她的自制力,这般不济?又不是没见过男人?

    她暗自诧异着要灰溜溜离开,冷不防头顶瓦片“嚓”的一响,接着便看见一个黑影从上而下,飞快窜入树丛之中。她一愣,刚觉不妙,胳膊就是一痛,鲜血顿时从单薄的衣裳中渗透出来,染成一团血污。

    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刚想叫人,背后的窗子就开了。

    一只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力道不重,却惊得她“啊”的回头。

    窗户里是萧乾冷峻的面孔,他冷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馨香扑入她的呼吸,“你为何在此?”

    她没处躲,也没处逃,对上他寡淡无波的视线,莫名便有一些神思恍惚,好像突然进入了一个清醒的梦。明明一切都看得清楚,脑子却混沌。

    她问:“我说我是过来找甜瓜吃的,你信吗?”

    他一瞬不瞬,阴沉的眼底隐隐有几分猜度。

    墨九捂了捂伤口,指向黑影逃窜的方向,“我说我才刚看见有人从这里跑过去了,你信吗?”

    他专注的目光幽深难懂,却刀子似的剜着她。

    墨九胳膊很痛,脑子也愈发晕了,“好吧,你都不信。那我说我小时候家里穷,洗不起澡,所以对洗澡特别有兴趣,你信吗?”

    萧乾好像在思考什么,紧盯住她胳膊上凝成一团的血迹,久久不语。墨九被他这么看着,身子莫名有些发软,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近距离与美男接触产生的心里不适,她眼睛不听使唤似的不停往他身上瞄——

    他没有系得太牢的衣裳,露出一片精壮却不显夸张的肌理。月光下,二人静默。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她不敢染指却经不住诱惑想去染指的性感……

    她心道“不好”,这不是她的个性呀?

    可这样想着,她的身子却软绵绵往他身上倒。

    人还没有沾上,领子就被一只手揪住了。

    他拎住她的衣领,转陀螺似的转了一圈,“你有什么遗言?”

    “遗言呀,我想想……嗯,加密、加冰的甜瓜,可不可以再来一盘?”

    他皱了皱眉头,好像不太喜欢与她说话,倒真应了墨九在他书上看见的“寡言,清心”,只不晓得他私生活是不是也一如书上所写“节欲,寡情”?“那个,我可以走了吗?”

    墨九很想逃离,却不会走路似的,只半眯着眼看他。

    “不,不对……”

    四周很安静,她喃喃着,感官全都集于一处——他轮廓俊美的脸。

第32章 坑深012米夜长初伤(2)

    “萧六郎,我好像,脑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好奇怪……”

    话音一落,她的身子就被他从窗口提了进去。

    墨九始料不及,重重撞在他身上。他浓墨一般的长发就水草似的缠了上来,紧贴她敏感的胸前,湿了她单薄的衣裳,冰凉凉,滑腻腻,却让她心头仿佛着了火儿,血液直冲头部,一种夹杂着疼痛的酥融感,让她差一点不会呼吸,却唤醒了心底另外一种更为疯狂的渴望。

    “我到底怎么了?靠!”

    她拼命抵抗着这种要命的想法,他却一言不发地扼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掐入她肉中。很快,他在她伤口细细洒上药沫,撕出一条三指宽的布带,捆粽子似的缠在伤处。

    墨九看了看胳膊,“这点伤,不至于吧?”

    他低垂着眼,一丝不苟地剪去过长的布条,将伤口裹得匀称整齐,还打了一个漂亮的结,那专注的样子,几乎迷了墨九的眼。

    他道:“镖上有毒,此毒遇上九蘅香,可致人失魂。”

    墨九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失态。原来射伤她胳膊的飞镖上涂有野鸩毒,不过,九蘅香却是萧乾屋中所燃的熏香。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人家知道萧乾在熏香,准备偷袭他,结果她突然误入,引起萧乾的注意,那人为了保命,故意伤她,拖住萧乾的脚步?

    而且,那人应当还知道驿站的人都去找小郡主了,这才偷个空子。

    念及此,她心静了不少,又看一眼胳膊,“那我现在还用交代遗言吗?”

    萧乾并不回答,转身整理好衣裳,系好腰上玉带,自顾自倒了茶,轻泯一口,一副疏凉难近的冷漠样儿,却让墨九心尖一麻,如同久旱之下,突见甘霖,只觉得屋里的热气与香气,都成了某种情绪的催化剂。

    她脸色酡红,媚态生香,可好歹留了一丝理智。

    “萧六郎,这毒是不是……还会激发人的情丨欲?”

    萧乾淡淡看她,唇角略有嘲讽,“并无。”

    “额?!”墨九耳根烧红了。

    萧乾又喝一口茶,神补了一刀,“是因你偷看我沐浴,以致神思不属,心生乱相。”

    墨九是坚决不肯承认的,她恨恨冷笑道:“错了。第一,我没有故意偷看你沐浴。”

    “第二,就算我偷看你沐浴,其实也什么都没有瞧见。”

    “第三,就算我看见了什么,也不可能心生乱相。”

    “第四,一定是你的熏香有问题,我先前就觉得不对劲儿……”

    她喋喋不休,萧乾却淡淡扫她一眼,从柜上一只通体泛绿的小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来,扣住她的肩膀,扼紧她的脖子,干脆利落地撬开了她的嘴巴。

    墨九拼命咬紧牙关,奈何受了伤,又中了毒,根本没有力气,连抗拒的过程都没有,就被他顺利灌入……一粒药丸子。那药丸很滑、很香,似乎本身就带了让人愉悦的吞食感,她“咕噜”一声入喉,咽了下去。

    “你给我吃的什么?”

    他在白绢上仔细擦拭着手指,答非所问,“记住,今夜之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这么窘的事,她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墨九想骂娘,却发现喉咙干涩,说不出半个字。

    难道是毒性入体?她一惊,却听他又道:“不过,得给你一些教训。这丸子,会让你一夜无声,明早便可恢复。”

    墨九一张脸,比鬼还白。

    她看着他倒映在木桶波光中的影子,心尖微微一缩。

    这个人太可怕了!可怕就可怕在他看上去并不可怕,甚至偶尔会有淡淡的微笑,但他的眼睛,从来没有暖意。

    墨九咬着唇角,恨恨瞪他。他的目光却从她身上挪开,“薛昉!”

    薛昉推门而入,就像早就等待在侧一样,这让墨九不免怀疑,她先前是怎样顺利到达他窗下的?她暗自揣测着,却见薛昉拱手道:“使君,没有追上,这人身手不错。”

    萧乾点点头,声音却比先前更凉,“把她带过去,守好你的嘴。”

    薛昉低头,“是。”

    ——

    这天晚上,墨九做了一宿的噩梦。喉咙里,火灼灼的干痛,那药丸给她带来的恐惧感,就像虫子钻入了胃里,让她身上一会热,一会冷,满身大汗,可萧六郎那一张清俊冷漠的脸,却反复出现在梦中,带了一种诡异而靡丽的诱惑……

    第二天醒来,她大喊一声“玫儿”,声音清脆如故。

    坐在床上,她盯着帐子愣了许久,方才恢复了精神头。

    看来姓萧的果然没骗她,不仅声线恢复了,胳膊的伤也好多了。

    她与玫儿匆匆吃罢早饭,便见驿站不停有军士进来禀报情况。经了一夜,宋妍仍然没有找到,但萧乾似乎急着赶路,只留下宋骜和一干侍从配合官衙寻人,便套上马车准备出发。

    墨九早早占了他的马车,以示报复。

    可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来抢,径直骑马出行。

    温情暖男到底比冷血怪物可爱。

    墨九对他的恶感,少了那么一点点。

    但这种感觉没有维持多久,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猛地打开帘子,她望着外面陌生的风景,惊问:“怎会还没到盱眙?”

第33章 坑深013米故人(1)

    墨九把脑袋挂在车棂上往外伸,可萧乾骑马在前面,连头都不回。

    “本座何时说过要去盱眙?”

    好像他是没有说过?墨九心底大为懊恼——是她自动脑补了。

    想她主动把两锭热乎乎的金子赔给萧乾,便是铁了心要与萧家划清界限的,之所以愿意与他同行,也是为了点小便宜——毕竟她与玫儿两个小姑娘从招信到盱眙,也不安全。而且,她虽然还不完全懂得这个时代,却也知道这样的姻亲关系,必得当着母亲,把媒婆找来,明明白白说清楚才能了断。

    可如今,这算怎么回事?

    墨九盯着萧乾的背影:“这是哪里?”

    他声音清和,不温不火:“快到三江了。”

    墨九哪里识路?她又问:“三江是什么地方?”

    他并不回答这样没营养的问题,却是薛昉好心告诉她,“墨姐儿,过了三江,便是楚州地界了。”

    不知三江,墨九却记得萧家就在楚州。也就是说,她被强娶了?

    也不知是恼他,还是恼自己疏忽大意,她怒不可止地掀帘骂人。

    “萧六郎,你仗势欺人!”

    一路行来,萧乾绝口不提昨晚之事,虽然疏离,也不算慢待。便是眼下她暴跳如雷,他也不动声色,只静静等她下文。

    可他越是漫不经心,墨九越是火冒三丈,“我且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在招信收我两锭金子,没有还我,算不算默认婚事作废?第二,我说与你同往盱眙,你不反驳,算不算默认要去盱眙?第三,谢丙生的案子,我在客栈已经与你说明,我并无作案时间,你也没有反驳,算不算肯定我的意思?萧六郎,你堂堂枢密使,却不知大丈夫当一言九鼎?”

    萧乾望向前方扬尘的官道,马步沉稳如初,“第一,你母亲强行赖上萧家,认定你已算萧家之妇,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第二,谢丙生贪墨渎职,一应家产都得充公。那两锭金子也是脏物,我已上交。”

    他慢慢转头,对上墨九瞪圆的双眼,“第三,疯子的话,我何须辩驳?”

    今日的萧六郎又换一身衣裳,月白云锦,细致绣纹,清爽干净,没有穿黑衣时的沉着,也没有穿蓝衣时的沧桑,却有一种道骨仙风般的飘然高远,可墨九恨到极点,无心赏美,只觉这人浑身都是槽点,恨不得吐死他。

    “算你有种!可我也是有原则的人。我说不嫁,那就不会嫁。”

    这货是个犟的,恼羞成怒之下,也不管马车是否在前行,扯住车帘子就往下跳。

    萧乾也不二话,轻哼一声,打马冲到帘前,便是一扬手。

    墨九只觉鼻尖香风一扫,再看他容颜时,视线便有些模糊。

    下一瞬,她身子一软,便在惯性作用之下向他扑去。

    “混……账……”

    一根手指头,堪堪接住了她。

    萧乾修长的指,点在她的眉间,往后轻轻一按。

    重重的“砰”声响过,墨九倒在了马车里。

    短短时间之内,她第二次被他放倒。

    在失去意识之前,墨九最后的想法只有一个——早知道学医了。

第34章 坑深013米故人(2)

    世界清静了,众人愣愣看着萧乾,谁也没敢吭声儿。

    萧乾眉目清冷,也不去撩帘子看她,只嘱咐玫儿上去为她盖上一件衣裳。

    马车上置了冰,虽是夏季,凉气也容易过体,他可不想她病死在路上。

    ——

    这一日的行程,墨九又是在昏睡中渡过的。

    等她再次从马车上醒来,已经到达三江驿站了。

    她又一次见到了蓝姑姑,在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

    蓝姑姑是从盱眙赶来和她汇合的,带来了她的嫁妆和行李,还有她便宜娘的千叮万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要孝敬公婆,要友爱妯娌,要善待小叔……墨九最不能忍的就是最后一点,她觉得疯的人不是墨九儿,根本就是她娘。

    这小叔子需要她善待吗?他能善待她就不错了。

    墨九连续吃了两次亏,连与萧乾吵架的心思都没了。

    在她心里,萧乾的形象与小说里描写的那种又俊又邪的反派没有区别,俨然一个东方不败,就连呼吸都有毒,她见着他能绕着走就绕着走,实在避不开,也须得离他十尺。好在,他似乎也懒得理她,对她回避的态度很是认同。

    于是,两个人入驻三江驿站,便再无交集。

    墨九的待嫁身份,在这行人眼中是认定了,人人都拿她当萧家未来的少夫人看待,吃住都很妥帖,而且萧乾似乎也不怕她跑掉,并没有派人监视,她的身边除了蓝姑姑,便只剩下玫儿了。

    可蓝姑姑与玫儿都不是能好好唠嗑的人,在这个她至今无法产生代入感的时代,她便有些无趣。

    唯一能给她带来安慰的就是——满地都有“古董”可以瞧。

    除了吃和睡,古董是她唯三的爱好。

    不过,古董这东西也是要看质量的,她能接触到的,也都不算什么特别好的物什儿。为此,她踌躇再三,终于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偷偷潜入萧乾的房间,将他那些五花八门的瓶瓶罐罐都摸了一遍,才总算止住了心里的痒——可心不痒,手却痒了。

    从萧乾的屋子回来,她手上过敏发痒,挠挠几下,很快红疙瘩便蹿遍了全身。

    她痒得直跳脚,正喊蓝姑姑找医生,薛昉就送来了一个有着金鱼花纹的小青瓷碰,说给姑娘擦身子用。

    墨九边挠痒边疑惑,“擦什么身子?”

    薛昉这小子太老实,红着脸说:“使君交代,姑娘身上痒,这是止痒的。”

    这样私密的事他怎会知道?除非他就是始作俑者。

    想到这个,墨九顿时气急攻心,“告诉他,他全家都痒——”

    她把薛昉赶出去了,却把小瓷瓶留下来。

    为了避免药物有毒,受到第二次伤害,她下楼哄骗来了旺财兄,在它厚厚的脚掌上做了一个“皮试”,仔细观察了足足一刻钟,见旺财兄并没有“狗颜残喘”,她方才放心地回屋脱了衣裳,里里外外擦洗干净,把那触体清凉的药物涂在了身上,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那个毒君的东西,半点都不要沾。

    傍晚的时候,萧乾领着一群人出去了,留下薛昉照看她。

    墨九不晓得他们有什么急事,但她闲得发霉,不仅身上痒痒,脚丫子也有点痒——想上街玩,也想寻机开溜。

第35章 坑深013米故人(3)

    她找了一大堆借口,可只听完第一个,薛昉就毫不考虑地笑着点头。

    “墨姐儿,使君交代过,您可以自由出行。”

    墨九奇怪了,小声问他,“那厮不怕我跑了?”

    薛昉摇头失笑:“萧使君自然不怕你跑。”

    墨九眉毛挑高,“为什么?”

    薛昉意味深长地看她,“你不是跑过了吗?”

    可结果又如何?这句话他没说,墨九却懂。这是人家给她留脸子。

    老实说,对于萧乾总能精确无误的找到她,墨九也有点奇怪。她想来想去,仍然觉得是旺财兄的问题,于是暗自决定,下次先要把旺财拐带走,要不然,先把它干掉算了。

    但那是后话,这会旺财不在驿站,她又想上街去看个稀奇,也就顾不得旁事了。

    她大摇大摆的上了街,只领了蓝姑姑和玫儿两个。

    有两个人随身伺候,她有点不自在——主要她们管得太多。

    她是个姑娘家,喜欢往热闹的地方挤,尤其吃食摊儿,但蓝姑姑和玫儿非得催命似的拉她走。

    天气闷热,拖得个汗流浃背,她的情绪就受了些影响,只把各种小吃都尝了一遍,都没心情打包。

    从街口最后一间食铺店出来的时候,墨九打了个饱嗝,看着欲哭无泪的蓝姑姑和玫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真是没劲儿。人活一世,除了吃,还能有什么乐子?让你们吃就吃呗,何必那么客气呢?”

    玫儿咬唇不语,样子委屈。

    蓝姑姑则是怒目而视,“你把最后一个铜板都花光了,我们吃什么?”

    墨九打个哈哈,客套道,“你们太友好了,都留给我吃,我都不好意思了。”

    蓝姑姑看她可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哼了哼,又开始苦口婆心地规劝,“来之前娘子说了,让我管束着你,你看看你这样下去,越来越傻,可怎生得了?”

    墨九看怪物似的看着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觉得我傻?”

    蓝姑姑苦巴巴的脸上,几乎可以拧出水来,“可不就是傻吗?哪有正经姑娘去男人屋子摸了个满身疙瘩的?哪有正经姑娘把药拿去涂狗的?哪有正经姑娘吃东西……吃你这样多的。”

    墨九闭了闭眼,严肃看她,“最后一句,我不能忍。”

    蓝姑姑不像玫儿,她不怕墨九,重重一哼,“不能忍又如何?”

    墨九大怒:“我永远也想不起来借过你钱。”

    说罢她大步走在前面,不去看蓝姑姑气咻咻的脸色,心里却在琢磨,这个世道的人真是奇怪。他们遵循着的价值观,与后世人相差太多。譬如蓝姑姑,她与沈来福两口子在墨家做了一辈子下人,也没能得到什么好吧?可墨家没落了,不要说给他们开工钱,便是她母女两个的生活,都得靠他们来承担,但他们不仅没有离去,反倒心甘情愿的伺候主子,省吃俭用地养着主子……

    这算第一号的忠心了吧?可这么忠心的蓝姑姑,非得计较借她的银子。

    原因很简单——借便是借,不是送。

    墨九好笑地揉下眼角,又觉得这傻姑姑可爱得很,下意识放慢脚步,负着手左右看着,等着她两个跟上来,可就在这时,她却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所有人都在匆忙行走,他却没有。

    一身整洁的青袍,极高的个头,不俗的容色,让他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

    发现他在看她,墨九停下脚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不多不少的人群,审视的与他互望。

    “九姑娘!”蓝姑姑见了鬼似的扑上来,拽住她的胳膊,“快走!”

    “等一下啊?”墨九不愿意,使劲儿收手腕,“那个人是谁?”

    蓝姑姑是个固执的家伙,任凭她频频回头,仍是毫不迟疑地拉着她走,“走快点,一会儿萧家郎君来了。”

    看她紧张成这样,还拿萧六郎来吓她,墨九又好气又好笑,“蓝姑姑,我是不是认识她,不,他是不是认识我?”

    蓝姑姑目光闪烁,有意无意的挡住她的身体,“不,不认识。”

    说罢她指使着玫儿,半拖半拉地把墨九拖离了那条街。

    可蓝姑姑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街口一角的香樟树下,那个男人等在那里,目光瞬也不瞬地盯住墨九。

第36章 坑深014米两攻相争(1)

    六月的天气,闷热得没一丝凉风。

    香樟树下有一条深沟,沟旁的狗尾、雀麦、田边菊等野生杂草,垂头丧气地打着蔫儿。可树下的男人,却眉目锐利,五官明朗,一张浅棕色的面容,看上去健康阳刚,潇洒俊气,眼神极有亲和力。

    墨九眼前一亮。

    当然,不是因为他长得俊。

    她见过更为俊美的,像萧六郎。

    但在她心里,姓萧那厮似乎天生带了三分邪气三分冷气三分阴气,虽说美得惨绝人寰,却让人不敢多亲近一分,一脸贴满了“禁欲禁女人”的标签,说难听点,他就不像一个正派人。而这个人不同,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大侠的气质,若换到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里,就是那种可上天入地携红颜知己笑傲江湖的男人。

    墨九打量着他,笑眯眯问:“你在等我?”

    他笑着上前,拱手道:“是,九姑娘请跟我走。”

    这一声干脆利索,惊得香樟树上偷窥的麻雀扑腾着一飞冲天。

    态度恭敬有礼又长得俊的男人,很难让女人对他产生恶感。更何况,他拱手时置于掌中的血玉箫引起了墨九的注意——箫身之玉殷红如血,却又剔透玲珑,精美绝伦。若换到后世,这管箫得是无价之宝吧?

    “好说好说……”墨九盯着箫不转眼,“可你总得告诉我,你是哪位吧?”

    他愣了一下,“你不识得我?”

    墨九对这个男人……的血玉萧很感兴趣,态度也就认真不少,“不瞒你说,我前几日不小心从驿道摔下,撞伤了头,有些事情便记不得了,听你之意,我们竟是旧识?”

    虽然摔坏头的借口有点破,已经被无数穿越前辈用烂了,可墨九实在很难找到比它更没有破绽的借口。更何况,身为穿越人士,她虽一直在努力,可似乎从来没有人把她当成正常人看过,不管与谁交往,人家始终觉得她脑子有问题,言行举止都很古怪。

    那她一时半会做不来古人,索性也就不辩解了。

    一个疯子的形象,也可以成为挡箭牌嘛。她乐意!

    那人似乎也有些意外,目光中多了一抹审视。不过依墨九看来,他好像对她的智商也不抱什么希望,所以并未多疑,点点头,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怪不得九姑娘与先头不大一样。”

    墨九笑不可止的眯了眯眼,又瞄向他掌中的血玉箫,“那你到底是谁?”

    他眉头一蹙,却未隐瞒,“鄙人墨妄。”

    跟她一个姓的?不是说她娘俩一直孤苦无依,得靠蓝姑姑两口子接济吗?她并没有听说过有哥哥或者堂哥啊?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冷不丁脱口而出。

    “你是……墨家人(注①)?”

    从墨子伊始传承下来的墨家一派,源远流长,是一个结构严密,成员遍布各地的组织,以“兼爱非攻”为主张,与儒家、道家等并存于世,墨家子弟中,济世之才不胜枚举。墨九前世也是墨家后人,虽到那个时代墨家早不复往日光鲜,但她对老祖宗的东西却知晓颇多,只不过先头她娘身上除了一个怪异的“寡妇与未老先衰命”,她并没有看到半点墨家人的影子,也就没有多想。

第37章 坑深014米两攻相争(2)

    墨妄没有反驳,沉声道:“那日我去引开追兵,待回头寻来时,你已被萧家人带走。”

    这样解释就明白了……原来他就是那个带她半路逃嫁的野男人?

    墨九想了想,觉得莫说前身墨九儿,便是她自己,遇到这样的男人,也不必考虑就得跑了。

    哪个女人甘心嫁给一个病痨子?运气好点守寡一生,运气不好就守活寡一生。

    这样一想,她大喜,“是你啊,哈哈,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你……我说,咱先别愣在这里了,你赶紧的带我跑路吧?那萧六郎简直不是个东西,老贼,老毒物……再与他待一起,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她那语气,好像要嫁的人是萧家六郎一样。墨妄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把蓝姑姑吓得脸都白了,一把拽着墨九的手,死都不放,“姑奶奶,姑姑求你了,再也别逃了……等萧家郎君追来,恐又不得善了……”

    “等他来,我早逍遥快活去了。”

    她反拽住蓝姑姑的手,朝玫儿喊着,就往墨妄的身边去,可说话间,却见墨妄面色骤然一变,一动也不动,目光越过她望向了她身后的长街。

    墨九不明所以,转头望去,不免怨念蓝姑姑的乌鸦嘴。

    长街上过来了一行排列整齐的人马。

    当先一骑宝马金鞍,风姿月韵,正是萧六郎。

    他被一群披甲执锐的禁军簇拥着,与往日一般高调无异。可大热的天儿,他里头穿了袍甲,外面还系上一件银红色的软烟罗连帽披风。暑气灼烤之下,人人都热得冒汗,他却满身清冷之气,被一群皮肤黝墨的禁军衬着,显得华贵高远,如天上来的神将,帽子下半遮半盖的脸,似有一种妖邪清凉的仙气弥散。

    萧六郎的颜值,一如既往的稳定。

    可墨九却觉得他那连帽是为防晒才用的,好骚包!

    “你终于来了。”萧乾并没走近,也不看墨九,只盯着墨妄,慢悠悠凉笑,“拿下!”

    “喏。”一行二十来个禁军齐声说罢,便持刀过来。

    墨妄也没躲,只大声一笑,“我若不来,你岂不要失望?”

    看两个男人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墨九又被浇了一头冷水,有一种做了鱼饵的错觉。当然,拴了鱼线在她身上,再把她丢水里却手执鱼竿的人自然就是萧乾,至于他要钓的鱼——显然就是墨妄。

    禁军速度很快,墨九只觉一阵热风扫过,还未看清楚,就被蓝姑姑和玫儿拉走站到路边,而墨妄却已经与禁军打成一团。他不愧是墨家人,功夫极是了得,一管血玉箫竟可变武器,只一抽,中间便是剑身,这让对机关器械之术颇有研究的墨九也叹为观止。

    她对这个帅哥的兴趣更大了。

    同属墨家一系,这个男人似乎比她还厉害?

    本来墨九不喜欢看人打架的,觉得太血腥了,但若是这架打得赏心悦目又另当别论。

    墨妄箫中有剑,血红的玉箫激得衣袂翻飞,以一人之力对十名禁军,竟丝毫未落下风。那仪表、那才貌、那武艺、让墨九有一种找到金大侠热血江湖的感觉,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第38章 坑深014米两攻相争(3)

    蓝姑姑紧张地揪住她,两股战战,“姑娘,可怎生是好,怎生是好呀?”

    墨九盯着街中,眼睛也不眨,“你别扯我,正闹热哩。”

    “……”蓝姑姑觉得这姑娘疯魔起来,她完全不懂了,“你快求求使君啊……”

    墨九瞪她,“好好的我求他做甚,你没看我情郎占上风吗?”

    这会儿萧乾仍静静地高坐于马上,一顶银红的连帽下,面色清俊冷漠,听她口称“情郎”也未着恼,只眉头微挑一下,便冷声低喝:“都退下。”

    那些在墨妄手里吃了亏的禁军一顿,赶紧唱喏,退了下去。

    墨妄收箫,朗声道:“萧使君好气魄,这是要容我自去?”

    萧乾漫不经心的看他,手刷地执剑,指向他:“你杀害朝廷命官,我怎肯饶你?”

    墨妄冷笑一声,“姓谢那屌人,比奸人贼子尚且不如,我杀他是为民除害。”

    那谢丙生居然是他杀的?墨九心里一惊。在招信之事后,她也知道了谢丙生诡异的死法,那样的残忍变态,不像墨妄这种外形光明磊落的人干得出来的。

    再说,就算他要残忍杀害谢丙生,又何苦把他扮成女装?

    她正怀疑,却听萧乾道,“这等行径,岂非为墨家抹黑?”

    墨妄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墨家子弟向来以除暴安良为己任,能容那腌脏畜生活到今日,已是秉承祖师爷遗训,想以德训之,以理服之,是他自寻死路,想染指墨九,实怪不得我……”略顿一下,他又道:“萧使君浩然正气,为抗击珒人与西越立下盖世功勋,墨妄不想与你为难。今日,我只带走墨九。”

    萧乾听了,轻声一笑,眼中却有轻视之色。

    “你能胜我,由你带走。反之,你跟我走。”

    墨妄大笑,“萧使君爽快人!出招吧。”

    看他两个要干上,墨九心里有些小兴奋。

    不都说嘛,两攻相争,必有一受,她好奇谁会胜出,也有些好奇萧乾这厮,除了会阴损下毒之外,身手到底如何。

    可她眼睛都放亮了,这男人却寡言寡语,一个字都没有,只见缰绳一抖,便勒马往前一跃,执剑跃下,那一袭银红的色泽,为闷热的空气添了不少尘土与压抑。可他让别人吃足了灰尘,自己却立于当中,依然风华绝代。

    讨厌!

    墨九捂着鼻子,看两个厮打。

    这街巷原就在闹市之中,这边干架,那边远远便有人围观。

    场中两人,气势逼人,一红一青两个影子缠在了一起。

    众人指指点点,墨九也饶有兴趣,似笑非笑地看热闹。

    蓝姑姑依旧比她这个正主儿还紧张,“姑娘,你快点想法子阻止啊?”

    墨九懒洋洋摇头:“你见过大黄狗干仗,人喊得动的?”

    蓝姑姑快急疯了,她似乎也不想墨妄出事:“那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吧?”

    墨九敛住眉头,严肃的想了想,目光一亮,“有了。”

    蓝姑姑满怀希望地看着她,却听她道,“你赶紧去前面那间小食铺,买一点瓜子和花生过来,若是可以,你再向店家借一条长凳,这样我们可以坐在这里,边吃边看,会不会舒服很多?”

    蓝姑姑差点儿口吐白沫。

    场中也只是“铮”一声响,缠斗一处的两个男人,齐刷刷看过来。

    墨九笑道,“咦,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两个人依旧看着她,目光不太友好,像看着神经病。

    墨九揉下眼角,笑容更灿烂几分,“哦呵呵,看人打架还剥瓜子吃花生不太厚道是吧?放心,等瓜子花生来了,我会为你们加油的!”

    众人都相信,墨姐儿绝对是个疯子。

    萧乾最先反应过来,长剑挽出一朵剑花便朝墨妄刺过去,“铮”一声,墨妄举箫相迎,一个转身,也不知触到哪里机关,箫中竟飞出极为细小的针箭,那漫天的针箭看上去很漂亮,花雨一般洒过去,可偏以夺命的姿态,齐齐射向萧乾。

    墨九吃了一惊,只道姓萧的会避让不过,却见他帅气地扯向披风,那一道银红的色彩,便如泼墨一般扑向针箭,形成一抹靡丽的弧度,将针箭卷入其中……

    “啊!”

    惊叫声四起,只一个闪神间,萧乾冰冷的剑尖已指向墨妄。

    这几个回合墨九看出来了,萧乾不仅占了上风,人也狡猾。

    原来他那个披风,不仅防晒,还可以应对密集的暗器?

    看来墨妄要吃亏了!这么一想,墨九已经冲了过去,冷不丁拦在墨妄面前。

    “喂,别打了……”

    电光石火的刹那,萧乾生生收剑,面色铁青。

    可谁也没有想到,墨九却突地回头,“啪”的一个巴掌抠到墨妄脸上。

    “混账东西,你怎么能给萧使君动手呢?”

    墨妄被他打了个结结实实,一时愣住,钉子般钉在地上,不知所措。

    不仅他不解,包括萧乾在内的其余人,又哪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家都愣愣看着墨九,她却冷不丁推了墨妄一把,凶神恶煞地看着他,劈头盖脸怒骂,“你也不看看你这脸,这眉,这鼻子,这嘴巴,这身材,哪一点比得上萧六郎,我有那么一个大帅哥天天养着眼,怎么可能跟你跑呢?”

    她说得那叫一个正经。

    萧乾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墨妄似乎也不得其解,愣愣盯着她的眼睛,大气都不好出。

    墨九这时已经来不及考虑人家要怎样看她了,她生气地推着墨妄,往前一步,再进一步,直到逼着墨妄“噔噔”后退了几步之后,眼看离萧乾有了一段距离,她突地转身,伸开双臂挡在墨妄面前,看着萧乾突然变色的脸,低吼一声。

    “还不快跑!”

第39章 坑深015米吃货(1)

    墨九这般混淆视听的行为,无疑是成功的。

    大家都被她的疯子行径吸引了注意,再加墨妄的功夫,想要逃跑大有胜算。

    可当她大义凛然地拦在面前想要掩护他时,背后却传来墨妄不争气的声音,“我不能走。”

    墨九见鬼似的回头,与他对视着,一脸不解,他却坦荡荡地大笑,“我堂堂丈夫,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既然与萧使君有言在先,便不会落败而逃。”

    又一次被古人的死心眼打败,墨九长了见识,“真不逃?”

    墨妄轻笑摇头,那俊脸上的正气,让墨九默默为他的智商点个蜡,垂下了手。

    “那你这巴掌就白挨了,可别算在我头上。”

    墨妄淡淡一笑,将血玉箫系于腰间,目光略深,“我有危险你便救我,我又怎能轻易抛下你?”

    时下之人的信仰与执念,墨九不懂。不过,她还真没有墨妄想的那么高尚。

    让墨妄走,无非为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想让姓萧的一锅端了。

    可人家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意思反驳,只干笑两声,“呵呵。”

    街上围观的人散了,萧乾照常高调地打马走在前面。

    他让人给了墨妄一匹马,却什么也没问,更没有追究墨九想要私逃和助人逃跑的责任。

    夕阳余晖中,他颀长的背影,像一尊静默的雕像。

    可墨九步行在侧,却透心儿凉。有一种人,越是沉默,越是可怕。他不会动不动就告诉你,老子今儿炸了肺了,定要让你瞧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但他绝对会神不觉鬼不觉地让你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萧乾便是这种人。

    不过,墨九并不担忧自己的性命。

    她知道,姓萧的还舍不得她死。萧家千里迢迢为一个病痨子娶亲,费这些周折,里面肯定有情由。而且,她这个寡妇命也寡得稀罕——

    墨九儿以前寡了两次。

    第一次那家小郎君刚与她合了婚书,下了聘礼,还没等过门,就在家门口的臭水沟里淹死了,死相又蹊跷又难看,那家人晓得墨家寡妇的传言后,自然把账算到了她的头上。

    第二次墨九儿倒是过了门,那是一个从外乡到盱眙来的毛皮贩子,可这厮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儿,洞房花烛的当夜一高兴便吃多了酒,结果醉倒在茅坑里,被大粪送了性命。

    墨九寡了两次之后,她娘更加笃定墨家的寡妇命,从此不给她找婆家了。这么一耽误,墨九儿又混了一年半,脾气越发不好,为人也越发招人讨厌,便成了盱眙人人喊打的祸害。渐渐的,她脑子便有些不清不楚,连她娘都不抱希望,萧乾为什么要娶她……哦不,为什么要帮他大哥娶她。

    左思右想猜不透,墨九索性不想了,指着街边一个支着凉棚的小食摊就喊。

    “六郎……”

    萧乾淡淡瞟她,目中无波。

    晓得他不会回答,墨九也不介意,笑得满面春风,“我渴了,想吃一杯绿豆冰。”

    说那是绿豆冰,其实是绿豆熬的水,放在井底陈过,加上一丝糖,暑气重的时候,甜丝丝也很解渴。萧乾并不多说,朝薛昉使了个眼神,便悄无声息地别过头,不再看她。

第40章 坑深015米吃货(2)

    薛昉那小子是个会看脸的,见使君同意了,掏出铜钱就为姑奶奶买来一杯绿豆冰,“墨姐儿,快些吃,吃了好赶路。”

    “不必了,边走边喝更有情调。”

    墨九从他手里接过来,不客气的走起。

    于是,薛昉又回头多付给店家一个杯子钱。

    这个时代莫说大家闺秀,便是寻常百姓的姑娘,也不可能像墨九这样一边走路一边大口吃东西。一行人纷纷直视前方,半眼都不敢看她,似乎生怕被路人发现他们其实是一道儿的。

    蓝姑姑小声骂她,“你就不能忍着点?丢死人了!”

    墨九瞪她,“吃东西也丢人?”

    蓝姑姑很想捂脸痛哭,“很丢人!”

    墨九也不生气,沿着杯沿又“哧溜”一吸,舒服得叹了口气,目光又是一亮。

    这一回,她看上了另外一个小食摊上的枣糕。这家的枣糕松软香甜,口感极好,里面不仅有大枣,还绞了一些桂花汁进去,吃起来有桂花的幽香,嚼巴两下,舌头都恨不得吞了。先头她只吃了两块,蓝姑姑就把她拉走了,本就意犹未尽,如今有人付账,她又何须客气?

    一双眼睛像长了勾子似的,她稀奇得不行。

    “萧六郎,我要吃那个……那个……”她又看蓝姑姑,“叫什么枣糕来着?”

    她的馋样儿,让蓝姑姑恨不得钻地缝,“金桂枣糕。”

    “对。”墨九道,“吃它,打包十盒。”

    以薛昉为首的禁军,都为自家使君摊上这么一个吃货疯子在默哀,可萧乾却无半分恼意,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完全由着她作妖,“薛昉。”

    将金桂枣糕拎在手里,墨九吃着,有一种报复了老毒物的快感。

    算计着他的银子,试探着他的底线,她抹了抹嘴,突地靠近他的马。

    “六郎,我有个事儿想问问。”

    “嗯”一声,他似是回答了,只声音淡淡的,又像没答。

    墨九嚼着枣糕,声音含糊,“你官儿这么大,平常贪墨不少吧?加上你爹,你叔,你哥,你弟,你爷爷,你祖宗……萧家一定积攒了不少家底儿对不对?”

    萧乾脸孔有些沉:“……”

    墨九犹自好奇的唠嗑,“你看我这么能吃,我怕嫁过去,你们家养不起啊?”

    萧乾唇角抿得紧紧,半声都无。

    周围的人,若不是必须走路,估计脚都得笑软在地上。

    墨九却不笑,她严肃地想了想,伸出舌头舔一舔唇角的枣糕沫儿,又道:“还有,你家大郎到底病成啥样儿了,他还能活几天啊?若是他死了,我可以分得多少家产?”

    “咳!咳!咳!”

    人群响过几声咳嗽,尔后寂静无声。

    就连墨妄,也默默低下眉头,不看她。

    墨九瞥着他微抖的手,觉得这家伙肯定在偷笑,眼珠子一转,她把装枣糕的油纸袋往蓝姑姑怀里一塞,大步走到萧乾的马前,一边拽着马头,一边退着走路,“嗳,这个叫墨妄的家伙,你准备怎么处理啊?”

    萧乾眉梢一扬,终于看向她,静听下文。

    墨九似未察觉他面上的阴凉与不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萧六郎,若是你要杀他偿命的话……可不可以把他那个血玉箫给我?”

    “咳咳咳!”这回重重咳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墨妄。

    也算墨公子修为了得,没有当场吐血而亡。

    人群有些骚动,只有萧乾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若喜欢,便无不可。”

    墨九愣一下,身体斜靠向马匹,又走在他侧面,一脸喜悦,“没想到你这么好哩,那往后,你便负责养我了?”

    ——

    回了驿站,墨九便钻进了房间。

    她听说前往楚州的官船已经停放码头,最迟明早过江,心里有些瘆得慌。

    两次都没有跑成,难道她真要守一辈子活寡?萧家可不同于先前的两家——她寡了,人家懒得花钱养她,会把她退回娘家。萧家不差钱,她若嫁了,这辈子都得被拴死。

    见蓝姑姑与玫儿两个兴致勃勃地在收拾嫁妆,墨九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可她心里有事,对“古董”也没了兴趣,磨蹭了半盏茶的工夫,就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想去找墨妄。

    她不知萧六郎把他押到哪里去了,正寻思想个办法见上一面,商量一下逃跑的行程,便见宋骜领了一帮子人急匆匆地骑马奔入驿站。

    看到她,宋骜并没有像往日那般讽刺或者挖苦,而是策马直奔萧乾的住处。

    难道是宋妍出事了?

    墨九也好奇的跟了过去。

    可她想要靠近,却被薛昉拦在了门口,“墨姐儿,你不能进。”

    墨九伸着脖子朝里头望了一眼,原想与他理论,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她懂。寄人篱下,若嘴都不乖,那可太容易倒霉了。她又换上一张笑脸,“薛家小郎,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这货长得实在太好看,精致的脸儿,圆润嫣红的唇儿,白里透粉的肌肤,每一处都美煞了人,每一处似乎透着一种细细白白的粉嫩,哪怕她并非本意,那声音也软得勾魂,酥入骨髓,如同天宫里的琼浆玉液,便是薛昉这种还没开窍的小子,心脏也一阵猛跳。

    “不,不敢当。墨姐儿请讲。”

    看这小子红透了脸,墨九心底好笑,“我那情郎在哪里?”

    寻常女子哪敢将“情郎”二字挂在嘴边?薛昉张了张嘴,像是想说点什么劝她,可终究没有出口,只低眉垂目道:“使君请了墨公子在里头谈话,并未慢待他。”

    谈话,还没慢待?萧乾好不容易捉住墨妄,一不送官,二不上绑,却是关起门来,和他谈私房话?

    墨九正往岔道儿上胡思乱想,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哐当乒乓”的声音。

    听上去,像是有人碰上茶几,然后茶杯碎落在了地上,又像有人在争吵。

    紧接着,就传出宋骜吃了火药一般的怒吼。

    “墨小贼,你听好,要是紫妍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第41章 坑深016米深入(1)

    墨九只听过“三个女人一台戏”,却不知三个男人也可以唱一出。屋里的骂声,大多来自宋骜,又拍桌子又挠墙,这二货把墨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墨妄似乎试图向他解释什么,但声音不大,她听不大清。至于萧乾,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很让人怀疑他的存在感。

    其实墨九很难理解墨妄会与宋妍失踪之事有关。

    他是个正人君子,不屑做这样的事,但宋骜也不会胡说八道……

    墨九有一颗八卦之心,故而薛昉数次暗示她赶紧离去,她依然视而不见,坚守在八卦前沿,不离不弃,直到那一扇紧闭的房门由里打开,三个男人依次出来。

    薛昉收到萧乾责怪的眼神,欲哭无泪,“使君,墨姐儿不走,卑下也没法子。”

    “无事。”萧乾面色凝重,探究地看一眼墨九,却不问。

    墨九身为墨家后人,心底自然向着墨妄的,看宋骜与萧乾两个脸色都不太好看,她越过薛昉,三两步跑过去,站在墨妄身侧,低低问他:“怎么回事?他们为难你了?宋妍真的是你带走的?你为什么要带走她?可是看她花容月貌起了歹心?”

    这么多个问题,让人回答哪一个?

    墨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他摇了摇头,瞥向她的目光里,略有歉意,“我有点事,要与萧使君和小王爷同去处理。”

    他像是有些着急,说罢也不等墨九回答,便率先大步走在前面,走了几步,他像是回过神来,又回头看了怔怔而立的墨九一眼,“等我。”

    天下最重,便是承诺。

    “等我”两个字,在墨九心上重重一敲。

    莫不是这个人,果然是墨九儿的情郎?如此这般,她不仅接管了墨九儿的身体,还顺理成章接管她英俊的情郎,会不会有些不太仁义?念及此,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看萧乾与宋骜也准备带人离去,她知道他们这一趟与宋妍有关。

    ……隐隐的,她也觉得与自己有关。

    这种直觉没有依据,只是第六感,她却深信。

    念及此,她大声喊住他:“我也要去。”

    这会儿担心着宋妍,小王爷对她去不去是不理会的,不耐烦地瞪她一眼,可墨妄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强烈,几乎没有考虑,便沉声低喝:“不行,你在驿站等着。”

    墨九奇怪地直视他,“我要去。”

    墨妄:“……”

    这姑娘脑子不好使,更不会与人讲道理,墨妄看到这样别扭的她,眉头都皱紧了,宋骜却翻身上马,抖着缰绳讽刺地笑,“让她去又有何不可?是怕她知道你们墨家子弟的腌脏行径,影响了左执事的一世英名?”

    原来墨妄是墨家的左执事?

    关于墨家组织内部的等级,墨九亦是知道一些。

    除了墨家钜子(墨家组织老大称为钜子)之外,自上而下,掌有组织重权的是两名执事。一个左执事,一个右执事。他们辅助钜子管理墨家内部事务,执事之下又有长老若干,各个分支堂口若干。虽然内部成员复杂,几乎遍布天下,但等级分工却极为明确。

    墨妄身为墨家左执事,那也是很厉害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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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介绍:
野史云:她有七段姻媒嫁过三夫十为寡妇,令无数王侯国君为之疯狂,是一个能使正常男人陷入情障却不敢沾惹的女人。
墨九说:“一派胡言!”
她是墨家传人,命定钜子,懂机关,善巧术,会奇门遁甲,一不小心闯入异世,只做几件事。
一教渣男(变处男)
二踩悍女(成闺蜜)
三拆机关(点风水)
四学建筑(修皇陵)
五逗小叔(抢老公)
六破奇谋(虐情敌)
七玩江山(文里看……)
*
人叫她墨九,叫他“判官六”
她道:我俩一起,正好六九。
*
【注①】:本文作者很逗逼,从来只写一对一。
【注②】:宠溺无限接地气,架得很空莫考据。
【注③】:简介只供参考,以内容为主,敬请收藏】孤王寡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孤王寡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孤王寡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